制造失败--潘泡泡失败的职场生涯- 第1部分

1、大学，再见了
四年的大学，说结束也就结束了。大学的散伙饭，似乎总是和一股莫名的情愫牵连在一起。98年的夏天，潘泡泡也迎来了她人生中所谓的最重要的散伙饭，然而面对着嚎啕大哭的、情意绵绵、凄凄惨惨、絮絮叨叨、深情凝望、执子之手的人生八态，潘泡泡不仅无动于衷，眼里写满了异常的不屑。至于吗？真的难舍难分，那就别分；真的分外思念，到时候再见呗。完全没有必要整得好像今生不见，来生无缘那样。

　　大学四年，泡泡除了一两个朋友外，几乎不和同班同学来往。说是不来往也不是，至少在大一的时候，泡泡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甚至还和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经常撺掇着一起出去玩。渐渐地，泡泡发现情况并不妙，男生们似乎都是有所图，原本以为那是珍贵的大学同窗友谊，实际上却是他们嘴里的“泡妞”，其目的更加简单，找一个免费的洗衣婆。同寝室的一个女生没多久就被一男生追上了，又没过多久，就开始成包成包的衣服往回拿，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泡泡的寝室开了洗衣店呢。

　　于是，泡泡从最初的热情，到后来的冷淡，以及最后的不屑。不屑身边的男生，也不屑身边的女生。也是寝室里唯一一位大学期间没有交过男朋友的稀有动物。

　　大学毕业了，泡泡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伤。似乎可以高兴，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终于可以不用再去纠缠了；似乎更该悲伤，自己竟然就此开始自己最不喜欢的教师生涯，而且还是地理教师的生涯。

　　泡泡在大学的最后那个学期，通过熟人有力的推介，自己卖力的试讲，终于敲定了一所经济效益相当不错的中学去当高中地理老师。而她的同班同学，很多人就在散伙饭那光景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何处落脚，所以又多了一些唏嘘感慨之徒。当同学们投来羡慕目光的时候，泡泡依旧是那么地不屑，这有什么呀，根本就不是我所喜欢的。

　　可是，真要问泡泡喜欢什么？泡泡自己也往往是一头雾水，大学四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不喜欢地理，我不喜欢地理，于是她原谅自己不努力的表现，也原谅自己不够优秀的成绩。而当初入学的时候，她的成绩可是排在全班第二。也正是因为这个全班第二的荣誉，泡泡一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个全班第二的成绩，泡泡才如此地不屑于身边的人和事。

　　实际上，这个令人满意的高考成绩，却是完全出乎泡泡当初的意外之外。高中时期的她，学习成绩虽然一直在进步，但是一直处于中游地段，没有料到的是高考却考出了个上游水平。而她的自信却一直停留在中游水平。于是，在先估分再填志愿的高考模式中，在重点大学之列的选择中，她填了一个“服从分配”，结果就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她最不喜欢的“地理系”。尽管，看到录取通知书上陌生的“地理系”三个字之后，她曾四处奔跑，企图改变这一结果。但是无法更改的结果让她绝望，甚至绝望到一夜之间瘦了十斤。

　　好在绝望的泡泡并没有在大学里沉沦下去。当同学们麻木不仁地上着毫无乐趣可言的课程，当同学们醉生梦死地谈情说爱的时候，她的清高和不屑却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她，她看不上身边自认为潇洒的男孩子，也看不上身边陷入甜蜜漩涡的女孩子，只得埋首于计算机考试，英语考试等等。然而，智商并不出众的她并没有因为这些努力而享有丰厚的成果。而因此耽误的时间以及对专业的漠视，最终也没有混上个省级优秀毕业生的称号，而那个称号是可以在省城的中学里教书。

　　对此，泡泡却并不懊恼或者失望。她认为如果去省城教书，还不如回老家教书。因为教书一不是自己的至爱，二带不来丰厚的收入。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因此离乡背井，而家乡却是该省的富裕之地，有着父老乡亲、老爹老妈的庇护，日子肯定是有滋有味。

　　去省城这条路，实际上她也不是没有疏通过，借着爷爷的一个老战友，凭着家族的远房的远房的一个关系，她曾把自己的简历带过去给他看，请他帮忙给安排个工作。安排工作，岂非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张纸能解决的？那个她称之为“啊公”的人，带着十分的官腔，和蔼可亲地问：“那你想做什么呢？”“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当老师。”泡泡不假思索地说。“那你会电脑吗？”啊公继续问着。“会，我通过国家等级二级。”泡泡自豪地说。“那你的英语好吗？通过六级吗？”泡泡瘪了，别说六级，连四级她都才考了个59分。

　　于是，啊公再次和蔼可亲地说：“我尽力吧。有消息再通知你。”泡泡信以为真地离开啊公的办公室，但那个消息却从来没有来过。

　　对未来的无奈，对人生的失望，使得泡泡对所谓的散伙饭毫无兴趣可言，对大家的这种伤感情怀毫无珍惜之处。再加上一个神经质的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哭又笑地只因为另外一个女生对他的若即若离，泡泡似乎厌恶到了极点，她悄悄地溜出了热闹异常的散伙饭，走在如水的夜色中。

　　大学四年，究竟带来什么，又留下什么？曾经拼命地努力，只希望摆脱师范的束缚。如今，一切似乎都是徒劳，天注定了她要当老师了。大学四年，玩没玩成，学没学好，泡泡顾影自怜，伤感万分。如今要说再见，却发现只能和自己再见。

　　
　　【泡泡感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是失败职场的前提。】

2、老家，我回来了
爸爸去火车站接的泡泡，大学毕业的时候，泡泡终于坐上老家和学校之间的火车。一起去接她的还有泡泡的伯伯——爸爸的战友。他们兴高采烈地接过泡泡的行李，放在伯伯的桑塔纳上。那时候的桑塔纳还是一件富人才享有的奢侈品，只有遇到喜事的时候，爸爸才会向这个富人朋友借一下，而一直看着泡泡长大，出落成姑娘的伯伯也乐意当这个司机。

　　他们一路上问东问西的，泡泡强颜欢笑着，她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喜欢扫长辈们的兴。哪里知道，回到家的时候，竟然有爸爸妈妈的十几个朋友，一起乐呵呵地说要给泡泡接风洗尘。他们是越老越乐呵，只要有稍微风吹草动的一丁点喜事，就集体出动趁机热闹一番。

　　一位叔叔乐呵呵地招呼着，大学生回来了，大学生回来了。一位阿姨纠正着，现在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了。另一位阿姨插进来，还是泡泡厉害。不花爸妈一分钱就上了重点高中，大学四年之后不用爸妈费一丁点心思又找到了那么好的单位……

　　泡泡笑笑地招呼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这真的是一件喜事吗？我怎么没有丝毫的兴奋与喜悦？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妈妈故意夸张地说，哎呀，我家泡泡还没到家，这个电话就响个不停，到家后，电话更是热闹得烦人。眉眼之间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看我家泡泡，多有人缘。电话是泡泡高中的死党咸鱼打来的。她说：“你那破大学有什么好呆的，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那是什么鬼大学吧，才把你那么早就给吓回来了？”和死党说话就是这么放松，虽是关心，可话来到嘴里却永远是嘲笑讥讽，好在大家早就习惯这种“骂是亲”的方式了。

　　咸鱼的电话告诉泡泡明天她们高中这群狐朋狗友要聚会。高中那班同学，当初只有一个上了公专，一个上了警校，结果大学毕业一回来，竟然有齐刷刷十几个人在公安系统，泡泡和咸鱼也算是他们当中的另类，泡泡是老师，咸鱼去了银行。

　　本来挺开心的一个聚会，泡泡的胳膊却莫名地疼起来。难道是那天搬行李给扭着了，怎么越来越疼？泡泡呲牙咧嘴地强忍着，第二天去医院的骨科给上了一个药饼，把整个胳膊吊了起来，泡泡戏称自己为伤员。而这个伤员却没有因为这个药饼而减少痛苦，相反地，两天后痛苦严重地更厉害了，这回，泡泡慌了。

　　换了家医院就诊的时候，医生在病例上写上“带状疱疹”之后，让泡泡左手叉腰，自己从药柜里拿出一只很粗的针，然后在泡泡的肩膀的关节上摸索，接着在关节的连接之处的一个骨头缝，亲自把针给扎进去。泡泡明显地感觉到骨头和针之间的摩擦感觉，“妈呀”，她无法控制地哭起来，那种疼，今生难忘。泡泡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长大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在人前如此毫无顾忌地痛哭过。

　　说也奇怪，扎完之后，胳膊的疼痛明显地减弱了。医生说肯定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近期要注意休息。泡泡心里明白，累什么呀，更多的应该是心情郁闷而导致的。妈妈心疼地看着泡泡，让你早点睡觉，你总是不听。

　　当同学们陆续走上岗位的时候，泡泡还在享受着她这个上班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她百无聊赖之际，善解人意的妈妈语重心长地对泡泡说：“其实教师这个职业对女人来说，挺好的。”泡泡最讨厌这种陈腔滥调的，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呀！”妈妈开始细数了，“第一，稳定；第二，还有寒暑假；第三，还能照顾到家；第四，社会地位不错；第五，收入不低……”如果不制止，妈妈估计还要说下去，仿佛教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得了吧，别安慰我了。你也别说昧良心的话了。还收入不低呢。”泡泡与妈妈总是那么没大没小，妈妈也早就习惯了。

　　“现在大学也毕业了，工作也有着落了，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找个男朋友了。”妈妈话题转变之快，让泡泡措手不及。她哈哈大笑，“老娘呀，你这也太着急了吧？”妈妈可能自己也觉得快了点，但是又不想让自己那么没面子，于是硬着头皮说：“早什么呀，时间很快的，你今年也23岁了，现在考虑，谈个两三年恋爱，也就不早了。”

　　结婚这个字眼对于现阶段的泡泡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她还没有男朋友，也不想要个男朋友，就算是有个现成的，估计都不会想到结婚这两个字。况且，在泡泡平静的表面下，还有一颗躁动的心。大学里不曾谈过恋爱的泡泡，其实内心里非常渴求爱情，对着爱情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奢想，这种奢想又绝对不等同于现实生活中对婚姻的要求。

　　泡泡笑着把妈妈赶出了房间，说明天开学了，我还要备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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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终于，上班了
尽管不喜欢教师这份职业，尽管不喜欢地理这个专业，但是想到马上就要工作了，早就渴望独立的泡泡还是一阵兴奋，况且，咸鱼曾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你不知道老师刚上班就有一笔可观的薪水，因为教师8月份就算上班了，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教师节奖金……”

　　然而，第一个礼拜下来，泡泡不仅没有看到所谓的惊喜，还滋生了难以言说的郁闷。师范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本科毕业的教高中，专科毕业的教初中。尽管泡泡的办公桌安排在高中的办公室，尽管也属于高中部的人头，尽管没有人看不起初中的老师，可是泡泡除了教高中的四个班级，对还需要另外带初中三个班级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可是，作为一个新人，不满意又能怎么样？

　　这第一个星期，泡泡奔跑于四楼的高中和一楼的初中之间。属猪的高一学生整体非常沉闷，上课就如同当年的泡泡一样，虽然不吵不闹的，但不是在写信就是偷偷地看其他的书，而属猴的初一学生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异常地活跃与好动，稍微有点好玩的就开始兴奋，按都按不住。泡泡一方面得积极想着如何提高高一学生的兴趣，另一方面还得努力地学着控制初一学生的场面。一星期下来，泡泡力不从心，竟然在周末的时候失声了，妈妈心疼地又是准备胖大海又是羚羊角。

　　经过周末的调整，泡泡精神抖擞地迎接新的一周。在学校门口，碰上了当年牵桥搭线的陈老师，他语重心长地说：“泡泡呀，你不能教完课就跑，要经常地到班级里去转悠转悠。”

　　泡泡知道陈老师是一番好意，和学生关系处得好也有利于教学，可是，她就一地理老师，跑到教室里去也几乎没有哪个学生会搭理她呀，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地理历史之类的老师会在课堂之余跑到教室里去。泡泡嘴巴里答应着，却没放在心上。

　　刚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一位勤快的老师正在批着学生的周记，突然，她笑了起来，说：“泡泡，我们班的学生在日记里写你了呢，你来看看。”

　　泡泡高兴地跑过去，说，都写什么了，我来看看。结果却发现那个学生在日记里写着，我们的英文秀秀老师尽管大学刚刚毕业，可是却非常厉害，听说都通过专业八级，她一进来就叽里呱啦地用英文说了一大窜，把我们所有的人都震住了。我们的地理泡泡老师听说和秀秀老师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课虽然讲得还可以，不过她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就像是一只被夹住的老鼠发出的吱吱声……

　　看到这，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疆在那了，尴尬地不知道该把这本子是拿着还是放回去。那个老师不阴不阳地说，“别放在心上，孩子嘛，怎么说的都会有。”泡泡不自然地“嘿嘿”两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觉得身边的老师都在看着她，嘲笑着她……

　　上课铃声响起，她无精打采地拿起桌上的教案和课本向教室走去，走道上一匆匆而过的学生对她笑笑，说：“潘老师好。”泡泡突然一震，我是老师，我得打起精神。她不禁看不起自己刚才的反映，无论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这该上的课还是接着上呀。只是在她习惯地想提高嗓门的时候，想起那个学生的日记，她仔细地听了听，发现自己的声音的确是不好听。声线本来就细的她，努力一提高嗓门，就感觉那个声带破了一样，中间夹着“嘶嘶”的声音。可是不提高嗓门，后面的学生听不见呀，怎么办呢？突然泡泡灵机一动，她走下讲台，走到第三四排课桌之间，声音稍稍提高一点，就发现最后排的学生也没有做出听不到的表情了。

　　至此，泡泡突然有点感谢写那个日记的学生，和把日记给自己看的那个老师了，缺点有时候并不可怕，关键看怎么认识和怎么克服。只是把自己的嗓门描写成令人恶心的老鼠叫声，还是让人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而先天不足的嗓门条件，让泡泡没有足够的自信和其他老师探讨课堂问题。

　　转眼间就到了以为可以拿钱的教师节了，却突然发现根本就没有咸鱼描绘的那么灿烂。钱倒是有，给了一个存折，说现在这里是八月份工资，以后的工资也都打在这里。泡泡翻开存折一看，235元。235元？妈妈拿过去看了一眼，毫无心机地笑起来，说，泡泡呀泡泡，念了四年大学的工资就那么点……

　　妈妈是一个精明的人，当初把自己家的房子租给一个私人开幼儿园，一年之后就把别人给轰走了，自己开始经营起幼儿园。小学才上了两年的妈妈，凭着与生俱来的聪明和勤劳，幼儿园竟成了周围一带最红火的。九十年代的妈妈，每个月跑去吃穿用度，都还能存下六七千元。所以，看到那个数字，妈妈的第一反映是还不如我带一个孩子的收入呢。

　　泡泡白了一眼妈妈，什么话也没说，自己上楼去了。

　　
　　【泡泡感受：期望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大小和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