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凤回顾雷庆一眼,道:“大哥,千年参王,真能够疗治寒毒吗?”
雷庆只觉脸上一热,急急说道:“天龙伤势沉重,不管这参王能否医得,何不试试?”
欧阳凤道:“大哥说的是。”
雷庆道:“我到厨下去,督促店小二用砂锅烧水。”
他为人本极方正,此番在欧阳凤面前失态,心中甚是难过,急急离厅而去。
但他丰富的阅历,却又隐隐感觉到那夏氏秋莲的太过娇娆动人,柳家三东主之死,可能和她有关。
欧阳凤口虽未言,但她已瞧见了雷庆和王人杰的失态。
对雷庆为人,欧阳凤知晓不多,但对王人杰,数年相处,欧阳凤对他为人十分了解,是一位不喜爱女色的人。
但今宵,似已被柳夫人那动人的姿色吸引,有些不能自禁。
想过了两人的失态,再想想那柳夫人夏氏秋莲,文君新寡,不苟言笑,但却有一自然的妖媚,不论她言行间如何端庄,但却都无法掩去那娇媚情态。一举手,一迈步,都充满着莫可抗拒的诱惑。
回头见夫君,僵卧木榻,急急收住了零乱的思绪,缓缓在木榻旁侧的木椅上坐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闻步履声响,过关刀雷庆,亲自捧了一个瓷杯,行入室中。
揭下杯盖,一股蒸腾的热气,直冒上来。
欧阳凤急急打开黄绫布包,里面是一大截大指粗细,两寸的黄色参王。
把参王放入瓷杯,扣上了杯盖。
一刻工夫之后,一杯白水,已然变成深黄颜色,一股扑鼻清香中,挟有浓重的药味。
欧阳凤端起瓷杯,望着仰卧木榻上的丈夫,内心百感交集。
杜天龙沉重的伤势,已使欧阳凤感觉到这一杯参水,是唯一的希望,如是不能使杜天龙有所转机,已然再难有施救机会了。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一杯参水下肚,杜天龙脸上立刻泛现出一片红光,紧接着发出了长长的呻吟。
欧阳凤睁着眼睛,望着床上的重伤丈夫,心中仍有不信。
像灵丹妙药一样,不过一盏茶工夫,杜天龙突然叫了一声:“好冷啊!”睁开了双目。
欧阳凤呆了一呆,道:“天龙,你……”
杜天龙居然能举起右手,拭一下脸上的汗水,转头回顾。
过度的惊喜,使得欧阳凤无法忍得下心中的极度欢愉,热泪像断线珍珠儿,纷纷滚下。
杜天龙呆了那么一阵,人才似乎完全清醒过来,轻轻叹口气,道:“夫人,不用哭了,我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
欧阳凤抓住杜天龙一只手,不停地摇着头,一面说道;“是她那一截参王,果然是天地间的奇珍异药,太好了,你竟然这样快就恢复了。”
这番话有如急水下滩,听得杜天龙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轻轻咳了一声,道:“他是谁啊?哪来的一截参王?”
欧阳凤这才警觉到自己说的太急,伸手拉过来一把木椅儿,在丈夫身旁坐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嫣然一笑,说明了详细经过。
杜天龙听得很仔细,但脸上却没有鬼门关重还魂的喜悦,而且,还不时皱皱眉头。
直等欧阳凤一口气说完了经过,杜天龙才笑一笑,道:“夫人,你该去谢谢三夫人才是。”
只要能留心一些,都可以看出来,杜天龙那笑容很勉强,似是作力挤出来的,但欧阳凤没有瞧出来。
她太高兴了,数十年夫妻,一生伴侣,膝前还未一儿半女,竟然遭大限折翼,但一截参王,竟能在片刻间,化悲戚为欢乐,叫她如何不快乐的有些忘我。
杜天龙提醒她一句话,才使得杜夫人欧阳凤心中一动,忖道:“是啊!我应该去谢谢她,把她赠予参王的灵验告诉她。”
站起身子,笑一笑,道:“说的是啊!我该告诉那三夫人一声才对。”
一回头,看到了过关刀雷庆倚案而立,怔怔出神,这才想到了适才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粉颊一红,低着头,道:“雷大哥,你们哥儿俩聊聊。”
快步儿行出了室内。
杜天龙缓缓坐起身子,道:“大哥,别怪你弟妹失礼。”
雷庆长长吁一口气,道:“什么话兄弟,难怪她高兴,任何人,都难免快乐忘形,弟妹算是很能自制的人了。”
杜天龙道:“那截参王,像是灵丹立刻逐出寒毒。”
一面准备下榻。
雷庆一侧身,坐在榻前的木椅上,伸手按住了杜天龙道:“兄弟,你躺着……”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你可是觉得那一截参王,太灵验了,是吗?”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大哥心中想是早有此感,不论是千年或万年参王,能使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也可能使人增加上数十年的功力,决无法在片刻间,解去小弟身受的寒毒。”
雷庆道:“但你却在服下参水后片刻时光,人就完全清醒过来。”
杜天龙道:“大哥,天下没有这样奇妙神药,就算那真是一截千年参王,也能救我的性命,但却不可能在这样快的时刻中,解去我全身之毒,大哥想已早知,只有一种药物,才有这等奇效。”
雷庆问道:“什么药物?”
第三回蓝衫少侠
杜天龙道:“解药,对症的解药。”
雷庆叹一口气,道:“兄弟,你服下的药水,真的是参水吗?”
杜天龙道:“不是,小弟满口药味,确非喝的参水。”
雷庆道:“老弟,千年参王,也不会完全溶化在一杯热水之中。”
杜天龙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柳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解药。”
雷庆神色肃然,但却答非所问地道:“兄弟,你见过柳夫人,觉得她为人如何?”
杜天龙道:“小弟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不过,却感到她虽然举止端庄,但却有着一种特具的娇媚之气。”
雷庆道:“不错,兄弟,柳夏氏,不能细看,也不能多看,不是老哥哥我夸口,能叫人难拴心猿意马的女人,天下不多,但夏秋莲却具有了这等条件,兄弟,那不是美,而是一种媚,兄弟,咱们看到她的,是她矜持着身份的端庄,如是她放松一些,轻颦浅笑起来,那该是什么样子?”
杜天龙道:“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诱惑。”
雷庆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不错,君子持以理,正大的人物,见到了夏秋莲这样的女人,可以设法远离,但如是一般江湖人物,看到她会将如何呢?”
杜天龙道:“这个,这个,这人就很难说了。”
雷庆叹口气道:“兄弟,就算是正人君子吧!也无法禁得起那夏秋莲的有意挑逗,柳家富可敌国,自然是养得起夏秋莲那等牡丹花似的女人,也幸好她是嫁给了柳家。”
杜天龙道:“大哥意思是……”
雷庆道:“如果她嫁到帝王家,可以祸国,可喜的是皇帝老人家没有机会看到她,但可悲的是,她仍然具有着这等魅力,兄弟,除非她天性仁慈,娴静自持,如若她存了翻雷雨之心,很容易掀起一阵风浪。”
杜天龙道:“大哥,柳家的家大业大,柳三少,自然要挑挑拣拣的找个夫人,小弟担心倒不是这件事。”
雷庆道:“凡是和夏秋莲有关的事,都应担心才对。”
杜天龙道:“如若夏秋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算她艳丽绝伦,但柳家豪门深似海,柳夏氏红颇命薄,发生些什么悖理异常的事,也只限一门一户,但如若她是江湖中人,那就大大地麻烦了。”
雷庆道:“兄弟这一提,为兄的倒想起一件事了,你可曾留心过那柳夫人,是否练过武功。”
杜天龙道:“小弟倒是留心过,但看上去有些不像,但她收有这样的解药,倒叫人想不明白了。”
雷庆沉吟一阵,道:“兄弟,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你算拾回了一条命,对方纵然不愿善罢干休,但他已晚了一步,明天,咱们把镖车送到长安柳家之后,卸下了这副千家重担,立刻转回洛阳,别再卷入柳家事件的漩涡了。”
杜天龙皱了眉头,道:“大哥说的是。”
雷庆叹口气,道:“兄弟,你好象还有心事?”
杜天龙道:“大哥既然瞧出来了,小弟不能不坦然奉告了。
如若柳夫人是武林中人,只怕这场恩怨复杂的很,兄弟卸去了这副千斤重担,也未必能摆脱这场是非了。”
雷庆突然一转话题,道:“兄弟,你觉着身上的毒性,是否已经完全消去。”
杜天龙道:“不瞒大哥说,小弟不但感觉到毒性尽消,而且武功也全恢复了。”
雷庆站起身子,道:“那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会,明天这段路,虽是平川大道,可是无法保险不能出事情。”
半宵无事,第二天,太阳出山之后,杜天龙等一行人,才押着镖车赶路。
这一路,车马如梭,人来人往,但杜天龙等还是不敢有一点大意,镖车前后保护得十分严密。
一路上平安无事,太阳下山的时分,已进了长安城。
柳记长福号,在长安无人不知,总号开在西大街,靠近皇城不远。
一连开五间的大门面,一列十二盏风灯,都已经点燃起来。
但大门已闭,外面的铁栅,也已拉起,只留了一个人出入的小门。
篷车停在了铁栅外面,王人杰缓步行到门口,一拱手,道:“请问兄台,柳大东主在吗?”
看门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大汉,一身黑短衫长裤,身上未带兵刃,但只看两道凌厉的眼神,就可以了解是一位会家子。
黑衣人打量了王人杰一眼,道:“天色已黑,阁下明天再来吧!”
王人杰腰围软鞭,气势轩昂,身后还跟着一辆篷车和很多骑马佩刀的大汉,至少不是等闲人物,竟然不问内情,一口回绝。
皱皱眉头,王人杰暗暗忖道:王府的看门四品官,柳家豪门,果然是架子很大,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在下由洛阳来,有重要事情,必须面见大东主。”
看门人皱皱眉头,道:“什么事,这等重大,连明天也不能等吗?”
王人杰道:“在下龙凤镖局王人杰,护送三少夫人来此。”
看门人吃了一惊,道:“三夫人回来了?”
王人杰道:“是的,在下等护送三夫人,务请阁下通报大东主一声。”
黑衣人应一声,道:“王镖头,在下立刻替你通报。”
转身奔入店中,片刻工夫,带着一个身着蓝绸子长衫,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迎了出来。
行入小铁门,老者抢着一步,道:“三夫人现在何处?”
王人杰冷笑一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蓝衫老人打量了王人杰一眼,道:“阁下是王镖头吧!”
王人杰道:“不错,兄弟王人杰。”
蓝衫老者道:“在下是长福总号的二总管。”
王人杰道:“贵号大东主在吗?”
蓝衫人右手捏着山羊胡子沉吟了一阵,道:“可否让在下先见见三夫人?”
王人杰感觉着对方全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心中火起,但转念一想,镖车已到了长安,交了镖,立刻要回去,不用多生闲气,忍下了一口气,道:“三夫人现在篷车之中。”
车帘启动,夏秋莲探出一张美丽的脸儿,道:“是焦二总管吗?”
回头望了一眼,二总管原本冷淡的脸上,突然堆下来一脸谄笑,道:“三夫人,你真的回来了?”
一面奔到了篷车前面,哈着腰一个长揖,道:“焦朋给三夫人见礼。”
夏秋莲道:“大东主在号里吗?”
焦朋道:“在,在后院休息,我这就叫人通报。”
一面回头吩咐,打开中门。
七八位银号伙计,一齐动手,大开中门。
焦朋似乎未瞧到站在篷车旁的过关刀雷庆和杜天龙,眼中只有一个三夫人,欠身道:“三夫人,你请下车。”
赶车的趟子手,放下了锦墩,夏秋莲扶着女儿的肩头,下了篷车,回头对杜天龙道:“总镖头,请稍留片刻,见见我们大爷再走。”
想到了夏秋莲救命之恩,杜天龙笑一笑,道:“好!见过柳大东主,我们才算完成此行责任。”
三夫人道:“屈驾了。”
回头望了焦朋一眼,接道:“焦朋,不用管我,招呼客人。”
这时,内宅里也得到了通报,二个丫头和四十左右的女管家迎了出来,拥护着三夫人行入内宅。
焦朋这才回头,道:“诸位请里面坐。”
把杜天龙等一行护进大门。
杜天龙盼咐趟子手把篷车赶到东关太白居客栈中等候,自己和欧阳凤,雷庆,跟着焦朋进了长福。
王人杰、雷冲、雷明,三个年轻人,跟着篷车、坐马、趟子手,回到客栈。
大门内,是一张红漆大柜台内摆了十几张红漆木桌子,十二盏垂苏宫灯,照得满室通明。
柜台内桌上坐满了人,几十把算盘,打得劈劈拍拍乱响。
焦朋把三人让入店面的客厅中,立时有两个青衣童子献上香茗。
杜天龙,雷庆,心中虽觉着这位焦总管面目可憎,但想到柳记长福银号的财势,也难怪作总管的这副气派。
焦朋很健谈,胸罗也很博,聊起来,倒是一位很有见识的人物。
本来嘛,如是胸中没有一点见识,如何能混上柳记长福号的二总管。
过了将近有一盏饭的时间,才有位三十左右的汉子,行了进来,道:“焦总管,大东主请杜总镖头们到后厅见面。”
来人一身密扣对襟青衫,似是仆从身份,但二总管却对那人十分敬重,站起身子应道:“大爷怎么吩咐……”
青衫汉子道:“大东主要焦总管带诸位贵宾同往后厅。”
焦朋抱拳请客,道:“诸位请,大东主三年没有夜间会客,三位很大的面子。”
雷庆只听得头顶冒火,冷哼了一声,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穿过了三重庭院,才到了柳大爷会客的后厅。
这是一座布置华贵的大厅,地上铺着黄毛的毛毡,室内不见灯火,但却光华四射,景物清明。
进入厅中,立时有一种清香的花气,扑入鼻中。
那是不折不扣的真正花气,不知由何处飘了出来。
大厅后壁上,一张特制的大木椅上,坐着一修长髯垂胸的人。
这厅中并发有太多的布设,两幅仕女图,一张山水,自然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在一种特殊的光华照耀下,更显得栩栩如生,气象万千。
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整个大厅中的气温,不冷不热,使人有着极为舒适的感觉。
长髯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一直掩住椅角双足。
下首处,七八尺外,坐着柳三夫人夏秋莲,和她的女儿夏若梅。
焦朋急行两步,屈下了一膝,道:“叩见大东主。”
长髯人挥挥手,示意焦朋站开,却对着杜天龙一抱拳,道:“恕我双腿不便,无法亲自迎客,三位不要见怪才好。”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名动天下的第一富豪,比起那焦朋焦二总管,看起来和善多了。杜天龙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柳大东主了?”
长髯人笑一笑,道:“在下柳凤阁,阁下是杜总镖头了。”
杜天龙道:“区区杜天龙。”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三位请坐吧!”
杜天龙道:“咱们见过柳大东主,手续已然完备,不敢多惊忧大东主,区区等就此别过了。”
柳凤阁道:“三位既然来了,何不请稍留片刻。”
杜天龙回顾了夫人和雷庆一眼,一齐在旁侧锦墩上坐了下来。
柳凤阁笑一笑,道:“三弟妹已告诉我了详细内情,此番有劳贵夫妇和雷老英雄,在下心中不安得很。”
雷庆道:“不敢,山野粗俗之人,怎敢当英雄之称。”
柳凤阁道:“柳家不幸,残祸横生,如非杜总镖头和雷老英雄仗义护送,只怕我这三弟妹和若梅侄女,也很难平安到家了。”
杜天龙道:“咱们收下了三夫人的银子,份属应当。”
柳凤阁突然双手互击一掌,三个青衣女婢,手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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