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樱雨花开的那天,她像蛹青丝化茧的蚕,在细雨飘过的悲伤,悄悄睁开春眠的双翦。那淡淡的…冷冷的…花香,像记忆里你偷偷e给的幸福,熟悉…又温暖…
她喜欢樱花,是因为他喜欢。
他说樱花很美,像天使哭泣飘落的雨。她微笑着抬头,仰望…仿佛看见漫天心碎的羽毛,洁白…却掺拌着泪水。他说,樱花像你,而雨…却飘落在我心里…
那是一个爱与被爱的诺言,像鸾尾鸟掠过天堂,不小心洒落的羽毛,还飘荡着幸福悦耳的歌声。如同梦里青鸟飞过的轻吟,和回荡在夜里你给的风铃。
她时常会来这里,在每个樱雨花开的雨季。风微微吹落花瓣的那刻,她总是抬头呆呆仰望。那洁白的花絮,轻轻飘落的弧线,轻逸而缥缈,像一首浅唱的诗,蕴含着淡淡而朦胧的美。
当花瓣飘落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会不经意地伸出手。轻柔的…淡冷的花瓣跌落手心那刻,她仿佛又在樱雨花落的树下,感觉到了子扬的身影。男孩静静地陪她走过那繁花纷落的巷口,默默看她去接花絮时的样子,让她的心扉荡漾起一阵轻柔的温暖。
她叫薇薇,她的父母只是命运的偶然。幼小的记忆里,是他们无尽的争吵。他们经常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琐事,而大打出手。
她经常蜷缩在各种瓷器破碎、什物横飞、拳脚撞击的画面中,恐惧、彷徨、哭泣…散乱的房间,像毁灭在炮火后的废墟。而她,就是残墟里鲜血淋淋的孤魂。
她从开朗到缄默,从优秀到批评。她经常会在慌乱中削错了铅笔、别人的欢笑中孤寂、各种厌恶的眼神中垂泪…她的性子开始变得懦弱而怪僻。她的眼神空洞而单一…不哭也不笑,像失魂的木偶,漫无目地的游走。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就像遗弃在墙角的孤草、流落在荒野的芦篙、沉浸在深海腐锈的铁锚…
十岁那年,她的父母终于离了婚。他们把她丢到外婆家,仿佛甩开了包袱一样,过着各自的生活。除了偶尔的探望,就是不闻不问,仿佛被遗弃了一样。也是在那年,她认识了子扬。
她与人争执的时候,他为她打架;打饭的时候,他总会蛮横地给她排队;下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中给她带伞;放学的时候,他总会托着那半旧的自行车默默地等候…
他们一起追逐嬉戏在沙滩的鸥鸟、偷摘园果林的桃榴、静静穿过那条开满樱花的巷口…就像失散在天涯的两颗藤蔓,因为相遇了,所以不再孤单…
十二岁那年,他要随父母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她感觉到自己的幸福、快乐也搬走了,心里飘着淋淅淅的雨。
他们在樱雨花落的树下彼此对望了好久,不言也不语。仿佛两棵守望的双生树,会相伴到天长地久。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等到樱花盛开的时候,我再来看你。”转身的那刻,他能听见身后传来嘤泣的哭声。
那天起,她总会不自觉地在那片樱花树下仰望、留恋。从清晨到黄昏,从春天到冬天。她像尾飘荡在浅海的美人鱼,等待着那只爱情经过的风帆。
一年过去了、二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她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像朵苍白、缺水的花,在漫长的干旱下枯萎、憔悴。她变得更沉默,也更柔弱了。如同隐藏在面具下流泪的天使,白天她可以绚烂如花的微笑,晚上却经常偷偷哭泣。她努力告诉自己:“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这样做的人,不会让你哭泣…”
 ;。。。 ; ;
梦之扉1
梦之扉
幸福的笑脸,如梦里你笑靥时温柔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温暖…很温馨,也很遥远。像儿时我们常哼的歌,说好了…会唱到永远…
(1)
陨塌的森林飘来辽缈的吟语,醒来的那天,淡淡忧伤的雨季。懵时为你折断的翅膀,微笑着哭泣。我只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去看雨……
(2)
当梦悄悄经过窗口的时候,突然在记忆里听到了你的笑声。那曾经熟悉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点陌生,像一缕悄然经过的风,不经意地飘远。是我遗忘了你的笑容,还是你,已经回不到从前。
像一缕风,可以吹拂一个夏季;像一首歌,可以从现在哼到过去。像一句承诺,可以至今铭记;像一段相思,可以盛开一个又一个花季。
如果幸福可以开出花瓣,如果快乐能够直到永远,如果心扉能够长出翅膀,如果你还记得樱花树下的许诺,请记得,一定要将它实现……
夏末……
窗外的雨刚刚散去,大街上,还残余着雨水淡淡的腥味。散落在花瓣、枝叶间的滴雨,像一颗颗耀眼的钻石,在阳光下剔透晶莹。谧静的石板路口,被雨水打落下来,胡乱洒落着的一地黄角叶片,如同刻画在油布纸上,秋天的记忆…
细雨飘过后的樱花树林里,薇薇光着脚丫,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鹅卵石铺砌的林道上。风起的时候,落叶像一支翩翩起舞的蝴蝶,飘落在她的身上。
瞬间,薇薇抬起头,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她依旧那么美,一绺靓丽的黑发瀑布般飘落下来,弯弯的柳眉,一对湖水般澄亮的眸眼、带着淡淡的哀愁;玲珑的琼鼻,桃腮微晕,点绛般的唇,洁白如雪的瓜子脸清秀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碎花连衣裙,露出性感迷人的双肩,和一对玉藕般洁白光滑的手臂。脚下没有穿鞋,象牙白的小腿裸露着,脚尖有淡淡的泥土和草屑,像一只轻盈穿过森林的精灵。
耳朵里戴着耳塞,肩上斜挎着一个米白色的背包,手里还拿着cd附带的歌词本。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树林里,看着周围熟悉的风景,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感伤。
记忆里,依稀记得一个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奔跑在这片樱雨花开的树林里,洒落了一地银铃般的笑声。那些场景仿佛还停留在眼前,从来未曾离去。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已经过去,像捧在手心里的眼泪,无论你怎样努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地从指间流逝……
走了许久,累了,她擦了一下石椅上的灰尘,坐下。闭上眼,像朵收拢了花瓣,在山谷里沉睡的牡丹。
坐了一会儿,薇薇就起身了。沿着山路,渐渐走出了樱花林,去了花田,去了芦苇丛,去了海边,去了好多以前和子扬一起去过的地方。
明天她就要离开青岛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一个人默默地沿着小道徜徉着,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又返回了那片樱花林。
抬头,看了眼那熟悉的景色,心里的感伤,化作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子扬!你不是说好了,会回来看我的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回来过……”
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樱花林,低着头,默默往回走。依旧是三年前植满栀子花的巷口,颤动的叶,温柔的风,只是…只有她孤单地遗忘在天堂的路口。
她像个迷失在人间,找不到回路的天使。在每个星光陨落的夜晚,哭泣着,用翅膀遮住自己的忧伤。
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知道,外婆又出去串门了。空气中弥漫着肉汁的汤香,她走向餐桌,浅尝一口,好甜…旁边还有几碟小菜,都是她最爱吃的。默默地在心里对外婆说声“谢谢!…”感觉幸福遥远又亲切。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喝着汤汁,心里既温暖又心酸。像一条搁浅在浅水里的鱼,吞食着幸福,吐出的全是悲伤。
饭后,一个人收拾好餐具,走到厨房,默默地洗刷着碟筷。突然,窗前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风铃,薇薇抬起头,默默地望着窗外,一阵发呆……
窗外扬起的风,吹得花格子色的纱窗,在空中肆意飞扬。吊挂在天花板的风铃,像嬉戏在风里的精灵,响起一阵悦耳的歌声。阳光透过窗棂,拓印了枝叶斑驳的指纹。几盆米兰摇曳在风中,吐蕊着淡黄的花心。
她静静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将衣服、小说、cd…统统往帆布袋、皮箱里塞。
明天她将离开青岛,到上海。那是母亲的决定,她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忙碌一番,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去。看着两个臃肿的包包,突然感觉自己像逃荒的难民。自己无奈地微笑,不得不重筛选一遍。
窗外的冷风,裹携着几片黄角叶,透过窗棂。花格子色的纱窗,在风中扬起了,追逐着过往的忧伤。
晚上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有无数的浮光掠影经过,像一场无厘头的电影,一幕幕地闪过。
在床榻上折腾了许久,干脆走下床,一个人走到窗边,默默地望着那片繁星点点的夜空流泪。
“子扬!你现在还好吗?……”
风中扬起的幽香,是谁遗忘在梦里的忧伤;流星划过的夜空,你可听到星星哭泣的语言。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不需要太多的挂牵,我只想知道:星光陨落的时候,你的梦里,是否有我曾经灿烂的笑脸……
 ;。。。 ; ;
梦之扉2
(3)
摩天轮旋转的仰角,幸福的格子藏在哪里?行驶在生命轨道上的列车,下一站…会是幸福吗?
(4)
清晨,有飞鸟掠过窗台的时候,薇薇带上行李,在门口跟外婆道别。
外婆有点混浊的眸眼,挂着两行清泪。满头灰白色的发丝,像秋天里燃烧过后的青草灰,铭刻了岁月,剥落了年华。她伸出手,在薇薇的头上抚摸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对她永远是那么的慈爱、祥和。
“小薇!到了那里,记得要听母亲的话,千万别让她担心。晚上记得要盖好被子,出门要多留神……”
外婆说了一大堆嘱咐的话语,点点滴滴,滴落在薇薇的心头,化作一股淡淡的暖流。薇薇只是不停地点着头,心里默默地流着泪。
母亲在一旁对外婆说道:“妈!我们要走了,您自己多保重!”
外婆轻轻地点头,挥着手。佝偻的身子,像棵站立在天空下,默默地与秋天道别的老槐树。
薇薇低下头,两行泪水忍不住地滚落下来,她走过去,轻轻地在外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别道:“外婆!再见了!我永远爱你!”。
说完,拭擦了一下脸颊的泪水,转身和母亲走进出租车,然后看着外婆苍老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
车子从市区,一路开向青岛港。
薇薇打开车窗,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瞬间扬起了她乌黑的发丝。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闭上眼,塞着耳机听音乐。窗外的景物,像倒卷的河流,匆匆地与她擦身而过,犹如夏夜里,匆匆划过天幕的流星。
车子在港口附近停下,薇薇和母亲走下车。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繁忙劳作的码头。各种机器和人流,像搬家的蚂蚁似的,来回地在码头上穿梭着,停泊在码头的轮船上,不时响起一阵嘹亮的哨子声。再远一点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金色的晨辉从天顶洒落下来,海面顿时荡起了层层金光闪烁的粼波。
薇薇跟着母亲慢慢地穿过码头,然后在一辆游轮面前停下。微胖的检票员查看了一下她们的船票后,然后任她们登上游艇。
船舱里的人还不多,薇薇她们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放好行李,坐下。
薇薇靠在艇窗的护栏上,安静地聆听着海浪熟悉的脉律,和鸥鸟掠过轻快的嬉戏。那样的感觉,像遥远的记忆里,荡漾在耳畔的摇篮曲,幸福又温馨。
母亲坐在身边,翻着一本女性杂志。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婴儿,粉嫩粉嫩的、很可爱。年轻妈妈脸上,有着玛丽亚慈爱的光辉。周边是一群喧闹而不相关的陌生人。
“妈!我想到外面走走…”她轻轻开口。母亲点了点头,然后她掠过人群,轻盈地穿过走道,向艇尾走去。
外面的风很大,瞬间扬起了她的连衣裙和长发;风中有淡淡的雨沫飘过,像泪水飞扬在季节里的哭泣。
走出船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吉他声,薇薇寻声望去,便看到宽阔的甲板上,似乎有一名吉他手依靠着栏杆,自顾自地弹奏着,周围是几名围观的旅客。
薇薇走进了一点,抬头望去,发现那个吉他手的头发很长,枯槁的刘海垂落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身上的衣服有点发旧了,两只纤长的手,抱着一把稍稍有点磨损的旧吉他,安静地弹奏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漂泊在城市里居无定所的流浪歌手。
他一边弹奏,一边轻唱。清晰而沙哑的歌声,仿佛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静静地在船尾的上空回荡。那歌声,仿佛是一道悲鸣,一声呐喊,经历了无数的风雨,饱受了人世的沧桑……
薇薇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她只是轻轻地在他脚下的箱子里,放了一张20元的人民币,然后转身离开。眼眶里有温热的泪水滑落下来,被她瞬间抹去。她想: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那个流浪歌手一样,为了生存,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去拼搏、去奋斗、去挣扎……
9点整的时候,游轮在一声汽笛声中,划过蔚蓝的大海,开始启航。
薇薇走向护栏,望着渐渐淡化在视野的景物,心里有着数不尽的悲伤。
“再见了!樱花树!”
“再见了!童年!”
“再见了!花田!”
“再见了!子扬!……”
眼角有晶莹的泪滴淌下,颗颗滴落在心头,荡起一圈圈的悲伤。她默默流着泪,挥着手,在曦阳下,轻轻地与过往说再见……
抵达上海的时候,已是幕色降临。梦幻硫璃的霓虹与车流交织着,遍布整个城市。回荡在耳畔的各种吵杂声,让她难以适应。薇薇跟在母亲身后,托着行李,穿梭在街道,挤公交,打的…
周边的物景不断交替变换,她像只迷失在森林的精灵,盲目地顺着风的方向走。还在她迷惘的时候,母亲说了声“到了!”信步托着薇薇的帆布包,蹬着高跟鞋,向一栋公寓走去。
她跟着母亲穿过保安亭,走廊,挤进电梯,然后停留在9楼。自动门滑开,穿过走廊,在907号房停下。
房子80多平方,二室一厅,一厨一卫。后面一个弧圆的阳台,几盆花草。
薇薇把行李、帆布包托进卧室,关上门,开始收拾。她习惯了安静,习惯了孤单,习惯了一个人数着星星流泪,习惯了迷失在雨中的忧伤…
夜华初上,整个上海一片喧闹、繁华。薇薇抱着抱抱熊,摁灭了所有的灯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怕生,周边陌生的环境,总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无助、孤零。
披着单薄的睡衣,踏着拖鞋,轻声走出房间。她不想打扰母亲。她知道,自己和母亲就像隔着一条河对望,相见却难相伴。也知道,母亲工作很忙、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