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咧嘴一笑,眉眼间魅力自然流露。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讲的很简单平实,没有任何一句甜言蜜语,宝贝却觉得替好友乱感动一把的。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是那种一言九鼎,沉着内敛且绝对能令人信服的男人。
一个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的男人。
嗯,恰恰好适合照顾香好这个迷糊虫。
“好吧,我相信你。”宝贝清了清喉咙,“对了,可以请教你是做什么的吗?”
“宝贝……”香好紧张到不行,拚命拉她的衣角。
这样质问齐大哥,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天哪,他一定会讨厌她的,一定会……
“我是法医。”他有些担忧地飞快瞥了香好一眼,深怕在她脸上看到恐惧和厌恶之色。
有些女孩子的确对“法医”这两个字敬而远之,因为她们会联想到……
“法医?!”宝贝还来不及开口,香好已经兴奋得双眼发光,情不自禁在他面前蹦跳着,“真的吗?真的吗?”
他又被她逗乐了,“真的,真的。”
“哗——”她满眼都是崇拜。
齐翼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略感疑惑,最后还是宝贝翻了翻白眼,替他解开疑团。
“自从全美热门影集『CSI犯罪现场』在台湾播出以来,她就变成这样了。”宝贝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能想象她边替假人头上发卷,边看CSI里解剖尸体的情景吗?有一次我还看到她问我假发有没有DNA……”
“噢。”齐翼强忍住笑,又望向香好。“但我是法医,并不是CSI,刑事鉴识人员和法医职务不同。”
“我、我知道不一样。”香好的脸蛋已经红到可以煎蛋了,她忍不住瞪了两人一眼,转过身咕哝,“我虽然看起来有点笨,但是我看得懂剧情的,你不必格外费心解释。”
好像她是那种会把CSI和法医,洗发精和润发乳当作是同一种东西的笨蛋。
她承认自己不太聪明,可是还是不喜欢被认为是个无知的人。
“Sorry。”他笑着握住她的肩,将她轻轻转过来面对自己,温和地道:“没有消遣你的意思,只是在讨论你到底有多可爱。”
事实上他非常感动,因为她不会把他当成某种拿着解剖刀,身上只有消毒药水味的怪物。
感谢CSI影集,让她对他的职业还抱有极大的幻想与崇拜。
“可爱是形容狗或猫的。”香好暗暗嘟囔,但还是很高兴他好像有点喜欢自己。
也许不止一点,否则他就不会吻她了,对不对?
宝贝轻咳一声,“嗯咳,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俩情话绵绵,但是我订的火车是五点五十五分,我们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这么快?
香好小脸顿时褪白了。
齐翼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失落,伸手拨开她额际被风吹乱的刘海,低沉地道:“我会去找你的,等我。”
虽然她害怕人一走茶就凉,偶然邂逅的感情是否能禁得起时间的考验,可是在这一刻,她多么渴望相信他眼底的温柔与坚定是铁一般的承诺。
她宁愿相信他真的会来找她。
相信这段美丽的偶遇会成为天长地久的开端……
“我等你。”她强忍着深切的激动与期待之情,忘情地扑进他怀里,紧紧环抱着他结实的腰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会觉得我不仅只是可爱而已,好吗?我一定会努力改头换面,让你更喜欢我,也让自己更配得上你。”
“配得上……”齐翼先是因她主动扑抱的举动深受震撼激荡,可是她最后那句话却令他大大疑惑。
她有什么配不上他的?这世上谁会配不上谁?她的脑袋瓜子又想到哪里去了?
“火车真的快赶不上了。”宝贝实在不想当棒打鸳鸯杀风景的那个坏人,但是两张火车票可不能浪费,只好讪讪地再次提醒。
不过她也忍不住羡慕死了香好,怎么能在短短两天两夜里,就遇到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好男人,两人还这么甜蜜俩相好的样子?
但是世上美好得不像真的的事物,会不会到最后发现真的不是真的?
恋火烧得这么迅速,是不是熄灭得也快?不是她乌鸦嘴,实在有点怕单纯善良的香好受伤。
最后,齐翼还是依依地送她上火车,当香好忧伤的小脸贴靠在渐渐启动的火车车窗上,拚命地对着他挥手告别时,他胸口像是被紧紧地堵栓住,闷疼酸楚的滋味逐渐逼上心头。
“再见。”他深深地凝望着消失在月台的火车,坚毅果决地低语,“我们一定会再见。”
他会找到她的。
也该是他推开沉重繁琐的行事历,好好地为自己安排一个长假的时候了。
在回程的火车上,香好失魂落魄的,三魂七魄一颗心像是遗落在台北,南下列车载着的只是个空壳子。
宝贝迫不及待地拷问着她和那位英俊法医的前因后果,好奇死了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可是香好一下子傻笑,一下子发呆,又一下子泫然欲泣的,搞得宝贝到最后也不敢多问。
就是这样情况才严重哪!
“完了,你真的掉下去了。”宝贝一拍额头,大大一叹。
“啥?”香好眨眨眼,愣愣地回头看她。
“算了。”宝贝捧着沉甸甸的脑袋瓜,一时间也不知该为她高兴还是担心好。
台北男人都很坏的,那家伙真的会把香好当一回事吗?
可是那个英俊法医又不像是那种随便说说的男人……
爱情从古至今就是一道连数学家抓破头也解不出的难题,今年才二十岁的宝贝更别想弄得懂了。
缘分自有安排,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缘分自有安排……
“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成为配得上他的女孩子呢?像他那么出色的男人,又强壮又了不起,一定会比较喜欢有自信有风采的女人吧?”
在帮金斗嫂洗头的当儿,香好自言自语陷入沉思中。
金斗嫂本来被她绝妙温柔又恰到好处的抓功弄得快睡着了,可是等了半天却迟迟等不到下文,那双陷入自己满头泡泡发里的小手就这样停住,然后是她的自言自语。
“我说阿好呀,你到底要不要继续帮我洗下去?”金斗嫂忍不住抱怨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香好终于回神,小脸飞红了。“对不起,我、我刚刚闪神了。”
“阿好,该不会是阿春姨最近更年期到了,把你虐待得很惨吧?”金斗嫂小小声问,深怕给外头在高谈阔论尖笑的阿春姨听见。
阿春姨正和一个槟榔西施谈到怎么对付色老头呢!
不过听她们笑得花枝乱绽,好像遇到色老头还挺乐的。
“没有啦,阿春姨对我很好。”
这倒是真的,她也很惊讶,从台北回来的第二天,当她怯怯地来敲阿春姨的门时,阿春姨竟然连骂都没骂就让她进来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阿春姨的毒言毒语好像收敛了不少。
会不会是怕失去她呢?
香好暗自嗤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又不是个多重要的人,阿春姨怎么会因为怕失去她而对她特别好?
不过阿春姨最近真的心情特别好,每次讲完电话就会哼歌,什么“望春风”、“春花望露”、“何日君再来”的。
但是她有什么资格讲人家?她自己这一个星期还不是怪怪的?
“唉。”香好叹了一口气,至少她是深深切切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时间和空间非但没有让她稍稍忘记齐大哥,反而让她更加想念他。
他呢?他真的还记得她这个人吗?
“齐大哥不会忘记我的,他说过他会来找我。”她努力给自己打气,却难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超了震天价响的鞭炮声,劈哩啪啦轰得香好耳膜差点破掉。
“发生了什么事?”她吓了一大跳。
金斗嫂也惊疑地看着她,“啊外面是怎样?迎神哦?也没听说今天谁家娶媳妇啊?”
娶媳妇?
难道是齐大哥放鞭炮来迎娶她了?香好才刚咧嘴想笑,又觉得自己真的是脑袋有毛病了,这种离谱的事也想得出来?
唉,再这样下去,她在成为知名发型设计师前,恐怕会先进精神疗养院吧。
她刚刚想到哪里了?
一个有自信的女人,才能够匹配得上完美无瑕又充满男人味的齐大哥吧?不要太畏畏缩缩,一个像老鼠般畏缩的女人是不会有人爱的。
而她想要齐大哥爱她,不只是觉得她可爱,对她有一点点心动而已。
所以这表示她要变得更好。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田侨里终于出运啦!”
村子里素有“报马仔”之称的银花婶欢天喜地的连声尖叫,像头失控的水牛冲了进来。
阿春姨和槟榔西施面面相觑,香好跟金斗嫂你看我,我看你的。
“啥?”她们同声问出大大的疑惑。
“就是刚刚啊,有一个有钱人坐着黑头车来,说要买下我们田侨里东边靠马路的那些田啦!”银花婶兴奋到下巴都快掉下来,颤抖地道:“七十亿,要用七十亿买下我们那些不争气的旱田啦!”
“什么?!”她们都呆住了。
七十亿?那是后面有多少个零的天文数字?银花婶会不会一时情急把七十万讲错啦?
“哎呀!你们还在这里发什么呆?要开里民大会了,大家统统去田侨里活动中心吧。”
果不其然,银花婶话声甫落,就听见外头扩音器放送出里长兴奋颤抖的声音
“里……办公室报告……里办公室报告……”
香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边的田?她阿爸的田就是在东边,难道……难道他们要变成名副其实的田侨仔了吗?
第六章
人最怕什么?
最怕的是存款越来越少,体重越来越多。
人最烦恼什么?
没钱的时候烦恼没钱,有点钱又不会太有钱的时候烦恼想买的买得起,该花的又不敢花,最矛盾。
那么超级有钱的暴发户烦恼的是什么呢?
就是家里穷到只剩下钱该怎么办才好。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自从田侨里一夕之间,有田的都变成暴发户后,全村开始陷入一种奇特的失衡状态。
因为里民天生就是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要说财一大气就粗倒也不至于,但是突然变成有钱人,的确在他们生活中造成了某些突兀而诡异到令人发笑的影响。
首先巨额支票在里民们帐户里生效的那一天,全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包括鸡鸭狗猫和牛——尤其是牛——都放一天假,大家聚在大树下兴奋的讨论着该怎么用“很多很多钱”好?
“我要去做整排的黄金牙齿。”福叔公总算扬眉吐气了,他想装黄金假牙已经想了五十年,可是他的儿子、媳妇硬是不给钱,现在反而是儿子、媳妇回过头跟他鞠躬哈腰说好话了。
“装黄金的不够气派啦,现在好像流行镶钻石的。”七婶婆热心地提供意见。“我女儿就说要帮我去『咚蔘』那个购物频道买一粒钻石戒指,说要五克拉的才闪。”
“你们是怎么回事?一有钱就忘本了吗?”今年九十高龄却身强体壮、精神矍烁的吴家老祖吹白胡子瞪老眼睛,一跺手中的拐杖。
“对不起,阿祖,是我们想差想错了。”几个老人家惭愧地望着这位更老的老人家。
对啊,他们怎么可以一有钱就忘了自己的出身,还那么嚣张奢侈……
“不象话,了然啊你们。想想我们田侨里是世代务农的,现在虽然发达了,一定要知恩惜福。我已经订好了一整套金子打的畚箕锄头,还有一头金牛,你们都要跟我学学才对,绝对不要忘本!”
乒乒乓乓……老人家个个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这是哪门子的“知本”法?
但是对于田侨里暴发户的“第二代”来说,突然变成有钱人家的小孩,对他们来说更是一记威力强大的震撼弹。
“我最近在看店面。”宝贝兴匆匆地抱着一堆玉米片饼干,一屁股在香好面前坐了下来,盘起双腿拆开一包又一包的饼干。
宝贝想要这样做已经很久了,不用管预算,饼干吃到饱……她已经厌恶透了在嘴馋时,拚命提醒自己一包二十五元的玉米脆片可以拿来买半个便当。
香好吃惊地瞪着好友大嚼大吃近乎失控的举动,有点心虚地将成迭的美发杂志和巧克力棒塞到背后。
“你真的要自己开店了?”她羡慕地望着宝贝,自己都还没有这种勇气呢,虽然她阿爸已经将一半的财产转入她的帐户里了。
七千五百六十七万……这个数字庞大到害她脑子乱烘烘成一片,至今连半点真实感都没有。
“你也可以呀。”宝贝又扔了一把玉米脆片进嘴里,响亮地嚼着。“你该不会现在还想要回去阿春姨的美发院吧?”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道:“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学会,没有手艺没有技术,这样能开店吗?”
“只要有钱就好了,你大可以请一票厉害的发型设计师。”
香好微微心动了,却又迟疑地咬着下唇,“这样真的好吗?我不确定……”
“开玩笑,你现在就可以过足当发廊老板的瘾了,还在考虑什么?”宝贝大动作地挥舞着双手,“开一家全台南最大最时髦的发廊,手下有十几个设计师帮络绎不绝的客人服务……这种景象不是你盼望很久的梦想吗?”
“可是我原来的计画是自己先成为一个好的发型设计师。”香好讷讷地道。
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她又情不自禁怦然心动了。
如果她摇身一变成为台南最大发廊的老板娘,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时尚优雅,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名媛”,那么齐大哥一定不只觉得她可爱,肯定会爱上她的!
而她,也终于能够有自信匹配得起他了——
“傻瓜,当你买得起房子的时候,谁还耐烦亲自动手一砖一瓦的盖?”
她心儿怦怦狂跳,忍不住站了起来,焦躁紧张地踱步着,强烈的渴望和梦想近在眼前的事实令她目眩。
藉由实现梦想,她还能得到自己心底深深爱慕着的那个男人……
“你说得对。”香好倏然停步,羞怯不安的双眼绽放出炽热的光芒。“我要开一间全台南最大最流行也最棒的发廊,我要成功,我要变身……我可以的!”
“是啊,你绝对可以。”宝贝没有察觉到她眼中异常发亮的光彩,还很高兴自己终于鼓舞了天生害羞退缩的她。
“首先,你必须帮我。”想要让齐翼对她刮目相看,深深爱上她的冲动凌驾了一切,她热切地拉起宝贝,“先跟我去挑选行头。”
“什么行头?”
“变漂亮的行头。”她咧嘴一笑,快乐地道:“我要变名媛了!”
“变什么?”宝贝嘴里的玉米脆片愕然地掉出来。
台南县小志乡乌龙镇田侨里三十五号……
一辆银色悍马缓缓驶进田侨里小小的街道,黑色电动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戴着银灰色太阳眼镜的英俊坚毅脸庞。
齐翼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公事,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他去年实际工作日有三百五十天,再加上不计其数的加班夜晚,所以他认为自己休这一星期的假相当合理公平。
只是他的顶头上司差点被几乎从不休假的他吓到了。
“阿翼,你……确定你真的是要休假?”
“是的。”他气定神闲,对着苍发上司微笑。
苍发上司吞了口口水,怀疑地盯着他,“你该不会又是用自己的休假日跑到美国去参加法医年度大会,或是罪犯侧写之类的研究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