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变化之间，那道红雷已经劈在了宫殿上。
云逍本以为这一记霹雳，足够将整个宫殿都给劈碎了，哪知宫殿扎扎实实地接了一记天雷，却分毫无损。
之所以有这这一幕，是因为在宫殿周围出现了一层淡蓝的光气护罩。
蓝如水，薄如纸。
“这就是混元真水天元大阵了，水若前辈于河图中参悟所得，乃是大帝鲧所创的阵法。我也是第一次见。”青杀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不语，这天劫才开了一个头，接下来还不定发生什么情况。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那团雷云却不见了动静，只是云层的翻滚愈发激烈，混响声越发燥人了。
长时间的积累只为一击绝杀。
酝酿许久之后，九道红雷直击而下，每一道都有之前第一道劫雷那么粗。
伴随而来的，是轰鸣不止，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仿佛是上天在怒啸。
天怒谁人可挡？
护住宫殿的“混元真水天元大阵”，在九道劫雷之下飞灰湮灭。
“天道之力……应劫者不可借外力渡劫，阵中之人虽非故意为之，但天道已经定其有罪，直接将大阵崩碎了，而雷劫也已经加强，第二次就九雷轰顶，再往后可能是要了阵中人的性命。”一个沧桑显老的声音如是说道。
此话当然不会出自于疯君子，关于水若的事情，他的口气不会这么陌生。这话乃是穷奇所言，他是荒古年间就已经存世的凶兽，对于浩土秘辛，知之甚多，能道出这一点，也不算奇怪。
“看来疯君子前辈当日说的果然不错，这渡劫，真不能借助外力。”云逍听了穷奇的话，不由暗暗咋舌。
水若是何等修为？那是与穷奇和疯君子两人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存在。一个正在突破元神级境界的高手，这样一个人，按穷奇所说，都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天劫中丧命。
换个说法，穷奇认为即便是他自己若是置身这天劫之中，那也是有性命之忧的。
“元神级的天劫……真有那么恐怖么？”云逍心头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接下来的一幕，马上就很好地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天上雷云之中，云层滚滚，轰鸣不断，酝酿少许，便是雷光漫天。
九九八十一道血红色的劫雷密密麻麻跟下雨一下，密集的雷雨如一张遮天大网般洒了下来，向底下宫殿之上立着的那一名蓝衫女子笼罩而去。
这蓝衫女子出现得极为突兀，云逍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明明刚才那宫殿屋顶之上并无人影，转眼间却突然有了，一点出现的征兆都没有。
女子神色极为淡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觉，远远看去，其体态端庄秀美，神韵恬淡自得，身姿曼妙婀娜，虽不见正脸，亦可断定此女必为一灼灼其华的绝代佳人。
八十一道血色天雷，女子微微动了动身子，刚好侧对着云逍等人，露出小巧的穷鼻，和若远山般，正轻蹙着的娥眉。
天雷及体，女子伸出一双晶莹如玉的秀手，其上有淡蓝色水纹出现，离开她双手后，化成三个古朴晦涩的奇怪字符。
天雷轰到。
大音希声，旁观者耳中无音，脑中却恍惚空白。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九九八十一道血红色的天罚之雷，被三个小小的字符挡住了。
三个古怪字符闪烁着莫名光芒，天雷轰在其上，随即崩散，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淡淡白光没入那蓝衫女子体内。
但事情常常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三个古怪字符接下八十一道天雷，终于也逐渐现出裂纹，最后粉碎。而蓝衫女子的脸色亦不太好看，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似是有些虚弱。
“圣言？她居然有三字圣言……难怪，难怪能接下这一轮劫雷。若是我来，只怕做不到她那么轻松。”穷奇低声自语道，那表情既有看见意外的惊讶，又有知道真相的恍然。
而疯君子此时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从刚才那蓝衫女子出现在宫殿顶上时起，他的神态就极为不自然不淡定，而且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之色。
这些情况，云逍都看在眼里。他倒也能理解疯君子的心情，数百年和心上人分离，此刻终于再有机会相见，试问谁又能做到淡定自若呢？
“不对……有人做到了。”云逍上一个念头刚起，下一刻有自己否定了，“那水若前辈不就做到了么？咱们站在这儿那么久了，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不看自己也就罢了，自己的旧情人，甚至亲生女人都不看……”
其实云逍这是误会水若了。面临天劫，谁都不敢大意，一旦分心，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所以，一般人渡劫都会找个安全隐秘之地，不让人打扰，而水若此刻却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挑不了地方，可也要让自己心无旁骛。
修为到了她这个境界，要控制住自己的心境还是非常简单的。
“催动圣言，十成力量去了五成，下一轮劫雷……”穷奇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看向水若的目光，却是不那么有信心。
如果不是混元真水天元大阵的存在，让天道误会水若在借助外力渡劫，她应该能顺利突破到元神级才对。可惜现在……就不那么乐观了。
疯君子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感应到天上那团雷云的蠢蠢欲动，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云逍不知道自己看没看错，疯君子的眼底深处，居然埋藏着一丝恐慌和哀伤。
雷云似乎打算一次解决掉底下那个胆敢冒犯天规的修行者，在一阵无比剧烈的涌动之后，整团雷云爆散而开，化成百千道血红的狂雷倾斜而下。
其中每一道都比之前更粗，气息也更为恐怖，充满着毁天灭地的暴戾之势。
狂雷降世，犹若天罚，似末日来临。
而身处其中的水若却分毫未动，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坚毅，这种坚毅，你很难想象到会出现在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眼中。
天下有大勇者，不惧乱世流言，不惧灭世浩劫，使其身先而存之。
“河图，沧澜，现！”水若口中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一张神秘图卷出现在她手中。
“令，沧澜之水，助我灭此劫雷。”
她扬手将河图轻轻一甩。
河图飞上高空，至于沧澜河上。
应着她的话语，沧澜河都动了起来。
原本被天威压迫而退开的河水，此刻汹涌而起，一时间惊涛骇浪滚滚，直冲天空而去。
也许是万条，也许是十万条，百万条，千万条……总之，无数水龙席卷而出，齐齐迎向那上天降下的狂暴雷网。
“这……怎么可能！”穷奇眼神闪过一道异色，他脸上的神情写满了震惊，似是看见了极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而他纠结的眉头，似乎在说明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虽然与自己所知相相违，却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她居然……居然把圣兵祭炼成自己的本命灵器了！”最终，穷奇终于怀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下了这一定论。
天劫，毕竟是针对某一修行者的考验，而沧澜河，却是茫茫浩土之上九条亘古以来就流淌着的古老大河之一。调用沧澜河之力，对付一轮天雷，真的绰绰有余。
数不清的水龙疯狂地出击，很快就把那骇人的雷网给轰碎了。
而水若本人，依然立身于宫殿顶上，她的身子几乎不可察觉地晃了一晃，终于没有倒下，转过脸来看向云逍等人之时，她的脸色显得尤为红润，目光亦极为清澈，在看到疯君子和水灵儿时，露出了一抹温暖自然的喜意。
但她嘴角的那一丝血迹，却没能让她撑到自己走过来。
眼看着分别数百年的心上人站在古旧的沧澜殿顶上摇摇欲坠，疯君子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疾风般掠去，在水若倒下之前，将她抱在怀中。
水灵儿见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动了一动，跟着飞身上去，终于也没有阻拦。
云逍等人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一齐往宫殿处飞去。
“小……小疯子，你现在也……也老了。”水若脸上绽放出一朵明亮的笑容，有些艰难地伸出手，轻抚着疯君子的脸颊，如是说道。
疯君子眼睛一红，难言地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水灵儿，不知何时已经潸然泪下。
云逍眼见这一幕，不由鼻头一酸。
“族长果然有先见之明，算准了今日会有人前来此处，他虽去了阴月皇陵，却也安排老夫在此布置了一番，疯君子，数百年不见，你真是大不如前了。满脸皱纹，老态毕现……当年那个逼平族长的超级天才，居然沦落至斯，可悲，可叹……”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原本十分温馨暖人的场景。
“蛇煞……是你。”
疯君子将怀中的水若交给水灵儿顾着，自己则面色凝重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那个三角眼男子。这人他认得，正是蛇族的大长老蛇煞，元神级的强者，其修为并不逊于蛇惊涛多少，乃是蛇族之中第二强者。
蛇煞的出现，让疯君子明白此时终究无法善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善了。
第276章： 无法善终（完）
第277章：犯我凶威
“是我。当然是我。只是你这老家伙，却不是当年的小疯子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三百年过去，你仍旧未入元神级，看来，你这辈子都希望不大了。”一身黑袍的蛇煞慨叹似地摇了摇头，看了水灵儿一眼，接着道：“留下水若，你走吧。”
“走？蛇煞，你怕是忘了我的为人。今日你若敢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疯君子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呃……”蛇煞闻言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似乎对疯君子的言语感到极为不屑，“杀我？疯君子，我看你是真疯了吧？我倒是不敢说一对一能胜你，但是在我蛇族地盘，你居然有胆子说杀我，就不怕我一声令下，让你们所有人都葬身蛇口么？”
说到后面，蛇煞的语气陡然一冷，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得周遭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很多，云逍更是心头一凉，打了一个寒颤。
“疯兄，和他啰嗦什么，低等蛇妖，打杀了便是。”一个比蛇煞语气更冷的声音响起，语调并不算高，却让原本就已经很低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这人正是穷奇。
“你是何人？胆敢在我蛇族放肆！”蛇煞惊怒交加，身为蛇族大长老，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被人称作低等蛇妖，还“打杀了便是”，这是何等羞辱？
可他能修行到这个境界，毕竟不是没有心机之人，一看那说话的老人，他心中不知为何猛地一突，似乎这人能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原本已经打算直接出手，在这种诡异的感觉下，便也换成了喝问。
“哼！我的身份，你没资格问。你最好让你这些恶心的同族退开，否则……”穷奇说到这，眼睛一眯。
“否则怎样？”蛇煞怒问道。虽然他心头忐忑，却也不能在族人面前丢了面子，表现得依然很强势。
“否则，不要怪我大开杀戒。”穷奇如是回道，他的耐心似乎非常有限。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开杀戒！来人，将他们给我围住！一个都不能放过！”蛇煞扬手一挥，大声喊道。
他话一出口，云逍等人便被群蛇环绕，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似乎在等待时机，吞噬眼前的猎物。
云逍环望一番，果然如青杀所说，蛇族强者确实非常之多，光是化为人形的就有四人，分别带领了一部分蛇族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围了云逍等人。
这四人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眼中那一抹阴鸷的目光怎么也无法遮掩，而他们身后，则是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蛇类，品种之繁多让人咋舌。
“紫烟，你保护一下云逍。”穷奇吩咐了任紫烟一句，转向疯君子道：“疯兄，这些杂鱼让老夫练练手，那条大的就交给你了。”
“嗯。研究了这么久圣碑，今日也要拿它粗暴一回。”疯君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水灵儿和青杀，道：“小灵儿，照顾好她。青杀，你护着她们。”
说完，疯君子便冷眼看向蛇煞。
“我说你哪里来的底气，原来是找了帮手。不过没有用的，族长临走前把蛇族重器交给了我，你没有机会的。”蛇煞瞥了一眼还未开始动手的穷奇，对疯君子说道。
“蛇族重器？血蛇牙？看来蛇惊涛还真花了不少心思。血蛇牙一共两枚，乃是当年的蛇族至尊血狂蛇死后，留下的一副准圣兵，他连这个都给了你，倒是太过看得起我了。可惜，这一次，你们是拦不住我的。哪怕蛇惊涛亲至，他也没那本事。”疯君子眉头一挑，有些玩味地说道。
“大话谁不会说，老疯子，今儿老夫就让你尝尝蛇牙的滋……什么！”蛇煞面色一冷，刚要动手，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厉啸。
他闻声望去，眼见的一幕却是让他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一名化形的蛇族强者居然被那老头一口吞了！
别说蛇煞了，就连云逍看见这一幕，也是好悬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方才穷奇出手，张口一道冥河之水喷出，那名蛇族化形强者始料未及之下吃了点大亏，右臂被腐蚀，然后就见着穷奇趁那人心神不稳之际整个头部化为兽形，一张血盆大口将那人给囫囵吞了。
化形啊！
那可最少也是妖兽级别的异类，居然被穷奇一个照面给吃了。
这一场景，看在青杀和水灵儿眼里，也是狠狠地把两人给震了一把。
两人想过那个叫做“昊冷邪”的老者会很强，却没想到这么强。
蛇煞也想到了这人会很强，可事实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阁下何方高人？为何不报上姓名？出手如此凶狠，莫非是要与我沧澜蛇族结下死仇？”好一阵惊疑不定之后，蛇煞还是强自镇定下来，略一拱手，问道。倒不是他示弱，而是穷奇的实力，看起来完全可以和疯君子比肩，甚至还犹有过之。
一个疯君子，已经够难搞了，再多一个可能比他还厉害的，事情真的有些棘手了。
“我说了，你没资格问。再提醒你一次，让路。否则，死。”穷奇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硬生生地说道。
“你！好！好！好！”蛇煞怒极，连道三个好，一指穷奇，喝道：“十大蛇卫，都给我出来，着你们配合另外三名长老，把那不识趣的老家伙给我撕碎！”
他话音一落，一道道暗影倏尔掠过，十名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将穷奇围在当中。这十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型狭小，眼露凶光，浑身血煞之气逼人。
“这人难对付，你们全部化形，尽全力在最短时间内击杀他！”蛇煞补充了一句。
十名蛇卫依言而行，悉数化为巨型狂蟒，而另外三名蛇族长老，亦化为蛇形，只是体型都非常小，看上去和平常的野蛇无甚区别，但那三角形的头部却暴露出这三名蛇族长老应该都是以蛇毒为器。
“哼！尔等蝼蚁，敢犯吾凶威？”
一声冷哼，荒古凶兽穷奇化形而出，身长直达数百丈大，如九幽邪魔，冷视众蛇。
穷奇真身一现，一种久远的荒古气息散发开来，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上位凶兽的威慑力，这是一种天生命格的压制，是血脉上差距过于悬殊而产生的对食物链低端存在的威压，此间的多数蛇族根本无法抗拒，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子畏惧和惶恐。
十大蛇卫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瞳孔皆是一缩。
三名长老则没有受到负面影响，但是也感应到了眼前这异兽身上的凶煞之气，自己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