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听祝妖妇的语气,好象若他的不死印法没有破绽,谁都奈何不到他。 寇仲为马儿解下马鞍,道: 陵少曾和他交手多次,比较清楚。 徐子陵缓缓道: 大约在四十年前,石之轩入佛门偷学得正宗玄功,再配合魔门花间和补天两派的秘技,创出震惊正邪两道的不死印法,隐为统一魔道的超卓人物,就在此时,遇上慈航静斋派出来专门对付他的碧秀心,…场史无前例极尽诡奇之能事,为外人无法想象的斗争,由此展开。 轰隆! …个惊雷落堡外近处,震得各人耳朵嗡嗡作响,电光划破黑暗、照得远近平野山坡明如白昼,砚出树草狂摇乱摆的可怖情景,跋锋寒叹道: 我还是道行未精,刚才的绵絮云状如城堡,该是打雷的征象。继续说吧! 徐子陵来到跋锋寒身旁,挨着窗洞的墙壁,往外瞧去,道: 这场斗争本该以碧秀心读过《不死印卷》以致香消玉殒而结束,但事情却非如此,石之轩因重情太深,更因接受不了亲手把最心爱女子害死的残酷事实,性格出现分裂,一边仍是冷酷无情的邪派顶尖高手,另…边却是悲苦自责,情深如海的失意者。石青璇更成为他难以舍割的包袱,不死印法再非无隙可寻。 跋锋寒倒抽一口凉气道: 世间竟有此等异事,如非由子陵亲口道出,我会不敢相信。 寇仲过来拍上两人肩头道: 若加上祝玉研仍杀不死石之轩,恐怕我们以后再难好好的睡觉。 轰! 另一个惊雷和闪电不分先后的在赫连堡上空爆响闪亮,震得整座坚固的石堡颤动起来,令人生出身处险境的感觉。
第五章 神弓施威
一片无涯无际的寂静,笼罩着黄昏下的大草原,快没入地平下的太阳,在被大地吞没前吐出霞彩,染红西方天际。统万城屹立前方,城外散布各式营帐。这白色的城垒由东城、西城和外廓城组成,城的四角均有突出的方形墩台,雄据城墙之上,平添不少气势。白色简朴的大小房子,疏落有致地分布城内,形成大小街巷。大部份人家亮起***,城内炊烟四起,充满生活的气息,对三个久未见过人烟的长途旅客,份外有种难言的亲切感觉。寇仲欣然道: 想不到统万这么热闹,除我们外,尚有两队人马在入黑前赶至。 跋锋寒道: 统万在这一区是最大的货物集散地,本身著名的是铁器业,被誉为毛乌素的武库,而这宝库正在黑水部大酋铁弗由手上。 徐子陵道: 毛乌素是什么东西? 跋锋寒道: 毛乌素是小戈壁沙漠的另一个名字。我特别提起铁弗由,因为此人颇不简单,既有野心,更有使其野心事成的气魄才情。据传在颉利和突利的战争中,他在暗里支持突利,于此可见此人的眼光手段。 寇仲点头道: 若让颉利灭掉我们的好朋友突利,他的确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跋锋寒淡淡道: 突利非但不是我的好朋友,朋友都算不上。 徐子陵岔开道: 统万是否任由外人自由进出的? 蹄声自后而来。别头瞧去,三个小黑点在远处不断扩大,显示来人骑速极快。跋锋寒边用神审视来骑,边道: 统万城是个没有人能夸言独占的地方,因此举会惹起附近各族群起攻之。即使铁弗由亦只能控制城内七成的打铁业。加上城内有八座神庙,分属八个不同的教派,草原的民族有专诚来此朝圣者,不要说城禁,城门破毁亦没有人敢修葺。因怕给被说别有野心。 三骑此时来至近处,马上骑士一身末羯族武士装束,年轻剽悍,长相虽不俗,却令人感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气。寇仲依跋锋寒的交道右手扪胸打出末羯人式的问好手讯,岂知三人冷眼瞅着他毫无反应,到驰越他们时,其中一人以生涩的汉语道: 汉狗来寻死哩! 另两人大笑相应,极尽侮辱的能事。寇仲毫不动气,皆因想起炀帝当年对他们所作所为,只向徐子陵露出一丝苦笑。跋锋寒双目精光大盛,盯着他们朝统万城远去的背影,忽然喝道: 他古鲁那列! 其中一人闻言一震,回头瞧来。跋锋寒以突厥话大笑道: 真巧啊!待会定要和你们三兄弟亲热一下。 另两人回过头来,三对眼睛同时凶光大盛,却没停下来,转瞬去远。徐子陵讶道: 你认识他们吗? 跋锋寒满脸春风地道: 今趟我们将不愁寂寞,小小一招投石问路,就试出他们正是恶名远播的黑水三煞。记得他们吗? 寇仲喜道: 不就是许开山提过的黑水三煞,今趟可以出一口鸟气哩! 徐子陵指着城东外一处高地竖立的十多个营帐道: 那些帐幕色彩缤纷,该属于哪一族呢? 跋锋寒道: 应是伊吾族的营帐,他们是个喜爱色彩的民族,出产的颜料在草原享负盛名。 寇仲的心神却在黑水三煞身上,道: 黑水三煞著名匆匆赶来,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为的究竟是什么? 跋锋寒微笑道: 他们给我揭破身份,将被迫要杀我们灭口,少帅不用担心他们会躲起来。 寇仲哈哈笑道: 老跋真明白小弟的心意。 说罢夹马加速,朝这大草原上以人畜鲜血建立起来的白色城市驰去。赫连勃勃建城时,明显受到中土文化的影响,除建筑物风格相异外,基本的布局都沿袭汉民族的传统城市规则,四面开门,以十字大街统贯全城,宫城居中。其中一些建筑物规模宏大,最具特色者是石雕处处,甫进南门,左右各两排高过人身的石雕神兽,虽残缺破损,却多添高古朴拙的味道。三人牵马入城,对入目景物有处处新鲜的感觉。街上人畜往来,有赶羊的牧民,牛车驼队,远方来的商旅,本地以末羯为主的居民,朝圣的各方游牧民族;不同的风俗习惯和衣饰,形成充满异国风情的草原大都会。空旷处营帐竖立,与坚固的白色土舍格格不入,对比鲜明,有如把大草原搬进城内去。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 感应到舍利吗? 徐子陵摇头首作答,目光浏过排在两旁的建筑,多建有挡雨遮阳的门檐,有些还在檐下摆放椅桌,供人坐息。只是象中土城市的商铺、食肆旅舍一律欠奉。问跋锋寒道: 今晚该到什么地方歇脚? 跋锋寒道: 你们留心屋门外的标志,凡挂出羊角的房屋,表示屋主肯招待外来人,或屋内有空房子,此乃游牧民族好客的传统,走时给点礼物,交个朋友,皆大欢喜。不过我们的情况有点不同,因为你们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汉人。 寇仲最留意到街上行人投来不友善的目光,苦笑道: 可否买个帐幕,到城外草地学伊吾人般筑巢而居? 跋锋寒移往一旁,把马儿暂拴在马栏处,取下鞍甲,微笑道: 先坐下再说,其它的由小弟去张罗。 两人有样学样,取下鞍甲,到大街旁一处屋檐的桌椅坐下,马鞍放在一旁地上。面对长街,又是另一番况味。夜幕低垂下,长街全赖两旁宅舍透出的***照明,忽然一群武士从长街另一端走来,黑水三煞赫然在其中。其它十多名武装大汉人人散发披肩,显是室韦族的战士。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到三人身上却没有立即过来生事,全坐到对面的屋舍外的桌椅处,摆明要和他们过不去。寇仲笑道: 好戏来哩! 周遭宅舍的居民和行人感到隔街对峙、剑拔弩张的异样气氛,关门的关门,走避的走避,大街立时静寂下来。徐子陵皱眉道: 这处没人管的吗? 跋锋寒双脚微伸,撑得椅子倾侧靠墙,伸个懒腰道: 这等若另一燕原集,大家依规矩行事,谁的拳头硬就能话事作主。这批室韦人有九成是这里的恶霸,否则本地居民不会害怕的。 寇仲轻松地道: 杀人又如何? 跋锋寒拔出斩玄剑,以手指拭抹,从容道: 要看被杀的是什么人,假设是我们三个无名无姓的外人,不会有人哼半句。若被宰的是他们,则后果难料,须看他们的背景后台。 蹄声骤起,长街一端十多人策骑而至,示威似的在街心控得战马昂立仰嘶,这才甩镫下马,加入对面的阵营去。看发饰衣着,该是契丹人。敌方立时声势大盛。寇仲笑道: 真没有胆色,还要另寻帮手。 跋锋寒道: 人家是看得起我们,来哩! 其中一名室韦大汉长身而起,横过街道朝他们走来。 猎猎 声起,敌方燃起四个火把,照亮这截的街头。敌方增至三十九人,人数上占明显的优势。往他们走来的室韦大汉脸目狰狞凶悍,手握刀把,在他们身前十步许立定,以突厥话戟指暴喝道: 两条汉狗给我滚出来受死! 跋锋寒仰天大笑,声震长街,霍地立起,双目杀机陡盛,盯着室韦大汉沉声道: 本人从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寇仲故作讶然的以突厥话道: 假设他真是无名之辈,老哥你岂非要饶他一命? 跋锋寒洒然笑道: 若真是无名之辈,就斩掉他的狗头算数了事。 室韦大汉忍无可忍,狂喝一声,拔刀往跋锋寒冲去,敌阵同时扑出七、八人。寇仲从座椅弹起,探手羊皮袍内取出井中月,一个筋斗,翻落街上,刚好截着对手,一刀劈去,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妙若天成,同时喝道: 无名之辈就由小弟代劳。 这句却是汉语。在全无选择下,室韦大汉只剩下挥刀挡格一途。 当 !在对方难以相信下,室韦大汉给寇仲劈得连人带刀旋转开去,鲜血从口中喷出,敌方冲出来的人把他扶着时,那大汉在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站稳,刀子掉落地上。包括黑水三煞在内,众敌无不色变,僵在当场,如此威猛物俦的刀法,他们尚是首次目睹。寇仲横刀而立,大喝道: 他古鲁那列,你给我滚出来。 黑水三煞同时起立,正要喝骂,忽然电光一闪,一支箭矢以肉眼难察的高速,横过街道,直贯他古鲁那列的宽胸而入,劲力带得他 砰 一声倒撞往身边房舍的外墙,硬将他钉挂在墙身,哼也不哼的当场横死。此箭的劲疾不在话下,最教人惊叹的是拿准他站起来的刹那,时间角度无懈可击。一时所有人包括他古鲁那列的两个兄弟在内,全体呆若木鸡,没有人在敢动弹。跋锋寒左手持亡月弓,右手油然地把另一枝箭矢上弦,道: 谁敢动半个指头,我跋锋寒下一个目标就选他。 此话一出,更是没半个人敢稍为移动,情景怪异至极点。剩下的双煞交换个颜色,忽然分向左右横闪,且卑鄙得利用己方之人的身体作挡箭牌,全力逃窜。跋锋寒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持弓一动不动。寇仲却出乎所有敌人意料之外的还刀入鞘,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取出灭日弓,以跋锋寒发明的独门手法施劲开弓,冷喝道: 陵少!箭! 箭矢从徐子陵手上投出,寇仲看也不看探手一把接着,架在弦上。此时两煞窜离敌阵,一人腾身翻往一所屋宅的瓦顶,另一贴墙往最接近的小巷闪进去。眼看两人即要摆脱弓矢的威胁,两张弓同时张满,劲箭离弦而去。在众敌头皮发麻下,两箭贯背而入,带起两蓬血雨。一煞足尖刚触屋顶,往后仰坠,掉回地上,另一煞仍保持冲势,窜进横巷后才仆倒地上,无一幸免。寇仲哈哈一笑,收回灭日弓,向扶着室韦大汉的敌人喝道: 还要动手吗? 众汉仍是呆若木鸡。徐子陵笑道: 寇仲你该说突厥话哩!他们怎听得懂。 寇仲一拍额头,失笑摇头,掉头走回椅子去,坐下道: 都由老跋你来应付。 跋锋寒缓缓收弓,道: 你们侮辱我跋锋寒的朋友,今晚本难善罢,不过既杀三人,我的气消了点,找个人过来说话吧! 整条大街行人绝迹,静如鬼域。对方走出一个室韦大汉,样子比受伤的室韦长得稍为顺眼点,来到三人身前,两手合什举至额际,躬身一揖,道: 我们不晓得是跋锋寒亲临致有冒犯,请你恕罪。 跋锋寒跨下石台,踏足街上,来到对方身前,低声道: 黑水三煞到统万来干什么,勿要骗我,否则追遍大草原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完全被跋锋寒的延伸气势慑服,垂头避开目光道: 他们想从伊吾人手上抢一颗宝石,未及商议,他们就给你杀死,我知的就是这么多。 跋锋寒道: 是否刻下正扎营城外的伊吾人。 那人点头道: 真是他们。 跋锋寒挥手道: 滚吧!记得把尸体带走。 众汉如获皇恩大赦,抬尸急逃,瞬间走个一干二净。跋锋寒回到两人中间坐下,笑道 痛快痛快!得此亡月神弓,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亦一无所惧! 寇仲道: 我们最好补充些箭矢,若射光了,空有神弓亦用武无地。 跋锋寒道: 这个容易,明早让我问清楚在这里谁打的箭最著名,要多少买多少。 寇仲伸个懒腰,欣然道: 坐在这里别有风味,我们索性将就点在这里打一晚坐,明天由陵少用他的鼻子四处嗅嗅,看能否嗅到石之轩的骚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 你是否一直嫉忌我对舍利的感应呢? 寇仲苦笑道: 你的感应似乎颇有局限,否则怎会到现在才晓得。 跋锋寒一拍寇仲肩膊,微笑道: 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无法强求。 咿呀! 旁边的门张开,一张黝黑蓬乱着胡子的老人脸孔探将出来,以汉语道: 三位英雄若不嫌寒舍简陋,欢迎进来。 寇仲讶道: 老丈是什么人,汉语说得著名好? 老人道: 老夫叫成真,本是奚族人,移居这里从事打铁不经不觉二十多年,由于娘亲是汉人,故通汉语。黑水三煞恶名昭着,今晚得三位为世除害,统万的人会非常感激。 跋锋寒道: 奚族现在的阿会氏是否苏支? 成真点头道: 跋爷见多识广,我们的阿会氏正是苏支大俟斤。 寇仲道: 什么是阿会氏? 成真解释道: 我们奚族共分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和室得五部。各部酋称俟斤,由阿会氏任群长。唉!我们和契丹本同出东胡,现在却势如水火。三位该未进晚膳,不若把马儿牵进来,让我成真一家可稍尽地主之谊。 三人欣然答应,峰回路转,忽然间住宿饮食的问题迎刃而解,对在旷野荒漠流浪的人来说,有瓦遮头份外珍贵。
第六章 邪王再现
跨过门槛,三人彷佛进入另一天地,成真那从街上看去毫不起眼的屋宅,事实上占地颇广,首先是以夯土为墙、土坯起卷式屋顶的打铁工场,制马刀为主,工具设备一应俱存,于此可窥见统万城打铁业的兴盛。成真见寇仲和徐子陵趣味盎然的审视土坯平顶屋的质料架构,道: 这种夯土在这里非常普遍,取之不竭,黏性特强,容易脱水成型,最大优点是隔热性能良好,冬暖夏凉。 两人很想问赫连勃勃是否每起一屋,不是杀起屋的匠人就是杀测试墙身坚固度的兵士,不过想起此问将会大煞风景,只好按下不提。跋锋寒随手取起一把制成的马刀,问道: 铁料是否从附近采回来的? 成真答道: 铁料主要由黑水部的铁弗由供应,所以在这里干打铁的,都要看他的指示行事。 穿过工场的后门,是天井院落,上盖天棚,种植葡萄,下开水井,充满生活的气息。接着是内进的起居室、墙面用木模压印图案花纹,墙挂毛毯作装饰,铺苇席,设地炕、灶台,土墙置壁龛,外挂色彩华丽的帷帘,对寇仲和徐子陵来说,充满异国的情调。最后是膳厨、马厩、茅厕、窖藏、客舍等附属建筑。成真发妻早逝,有五子两女,孙子成群,女儿早出嫁,五子中三子娶妻,仍依俗例住在父亲家中,继承父业。对他们这三个客人都非常热情,招呼周到,充分表现出塞外民族的好客作风。一顿晚膳在热闹的气氛下进行,出席者只限家内成年的男性,宾主尽欢。席间寇仲和徐子陵大开耳界,听到不少有关塞外诸族的奇风异俗。例如奚族的婚娶习俗,在征得双方家长同意后,新婿先把新娘 偷 走,之后新郎与新娘同到女家生活,到新娘怀孕,夫妇才回归男家。寇仲以他日趋圆熟的突厥话问跋锋寒道: 你们突厥人有否这偷新娘的风俗? 跋锋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