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他不忍心直接拒绝美女的要求,但随便告诉记者命案的事情又似乎不当。
宫布布看出葛亮的忧虑,补充道:“放心啦!昨天,我跟警察一起,你都看见了。他们同意我报道的。”
“好吧。你要问什么,不过我知道得很少。”
“平时你们老板都在店里吗?”
“不是。前台的事情都由他的堂妹在张罗,负责管理我们、收银、招呼顾客。他在店里的时间不多,而且一般呆在后屋,不管我们,也不会出来招呼客人。只有重要的顾客,他才会出面。”
“哦……他平时主要精力肯定放在泡妞上。他有个外遇,叫林妙,对不对?”
“恩,你怎么知道?”
“我有各种消息渠道。”宫布布笑得甜美动人,“他们一起两年多了,我都知道。看来你们老板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对不对?”
“对,好色小气。”葛亮的脸色现出不屑的神情。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讨厌。
几乎所有的员工对自己的老板都存在不满,城市的某个角落常能听到这样类似的声音:“抠门”、“动不动就训斥人”、“先天虐待狂”、“看着就恶心”、“懒得搭理他”等等。工作报酬越低的阶级,报怨的次数越多。
“他最近是不是又换了女人,二十来岁的?”宫布布仿佛漫不经心地问。 。 想看书来
奇特的宋词(6)
“好像没有!”葛亮相当肯定。
“不会吧。没有一个很文雅的美女?”宫布布有些失望,退一步把年龄放宽。
葛亮仍旧摇摇头。
宫布布从手提袋里掏出两跟棒棒糖,给对方递去一根,另一根自己放在了嘴里。她喜欢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思考。当然,是番茄味的。
“你读过宋词吗?”
“宋词?没有。我就知道李白、杜甫,我不爱学习,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葛亮自卑地挠头憨笑。
“那么,你老板看宋词吗?”
“他,”葛亮的脑袋摇晃得厉害,“绝对不可能读。他没有啥文化。听他自己说过,好像勉强混到高中毕业,最多就看个报纸。”
文化。不错,宋词应该是爱读书、有文化之人才懂的东西,宫布布认为,凶手亦是如此。
“前天有一封信寄到餐馆,你知道吗?”
“知道,而且,那封信是我接收的。很奇怪,现在很少有人会写信了。”
“以前有这样类似的信寄来过吗?”
“没有。”
死者张天宝一般不在大厅内招呼客人,普通信件一般都直接交给服务生传达。所以葛亮应该清楚有没有经常寄来这种信。
这么说,以前没有,只是在死者死亡前夕才收到一封。信件内容是宋词密码,收信人却是一个根本不看宋词的人。
“最近有特别的人来找过他吗?”
葛亮想了想:“非要说的话,有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来过两次,穿着像是公司经理之类,开奔驰车。”
“男性?”
“对。”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不清楚。他们是出去谈话。”
“除此之外,你们老板这几天内有没有什么反常或者特殊的举动?”
葛亮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都跟警察说过了,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们。”
这个家伙偶尔也会聪明一次嘛。宫布布心中一动,看来其中必有文章。
“警方掌握的资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确定你真的都说了?没有任何遗漏么?隐瞒事实也是犯罪。”宫布布表情严肃。
葛亮的脸色果然变了,连连摇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那天忘了说而已。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老板的死有关。”
“很特殊的事情吗?”宫布布竖起了耳朵。
“前几天,我不记得是几月几日。大约五点多钟,来一对客人,看样子像是情侣。当时店里还没有其他客人。他们坐在靠墙那桌,点了不少菜。老板自外头回来,看到他们的时候,赶忙躲起来,在一边偷瞄。他还问我那对客人是什么时候来吃饭的,就他们俩吗?我说刚来一会,只有他们俩。然后,老板在一旁偷窥很久,还拿相机,跟随他们离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到店内。”
“那一男一女具体的长相,你记得吗?”
“女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妖艳的漂亮,是那种雅致的漂亮。差不多是三十来岁,穿着和气质都是那种上层人士的感觉。男的年纪跟她差不多,样子记不清了,就记得个子很高,很有气质,有点男模的味道。”葛亮绞尽脑汁思索着词来形容,显然对美女的印象更加深刻一些。
“三十多岁?那名男子是不是你们老板死之前来找他的那位?”宫布布产生这种怀疑。
“不是。他要比找我们老板那人要儒雅,找我们老板那人的脸型有点大,没有他帅。”
儒雅。葛亮用这样一个词形容该男子。儒雅的男人会读宋词吗?
“他们举止亲密吗?你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朋友,还是夫妻或情侣?”
“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因为我看到男人摸女人的手,含情脉脉。”
奇特的宋词(7)
这对男女是情侣或者夫妻。宫布布凝神望着玻璃窗外的行人,沉思不语。此时玻璃窗外正走过一男一女,年龄大约在二十三四岁,打扮得都很新潮,女孩贪婪地依偎着男孩。不一会儿又出现一对男女,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衣着朴素,女人跟在男人的后面,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径直朝前走。
结婚男女多数在三十五岁左右时发生七年之痒,夫妻间相看两相厌,不会表现出痴情的感觉,只有在恋爱中的男女才会含情脉脉。
“你确定他们举止亲密,含情脉脉?”
“是的。”葛亮点点头,“刚才我又想起来一个细节,用餐的时候,那男的好像用英语打过电话。”
“用英语对话。”
“恩。所以,我才有印象。”
男人用英语讲电话,说明对方是外国人。该男人学历一定较高。没准是海归派的精英分子。
“你刚才说你们老板跟踪他们出去,还拿着相机?”
“对。”葛亮停止说话,用谨慎的目光望着门口。
从外匆匆进来一女子,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染着棕红色的头发,扎马尾辫,直奔收银台,翻找什么东西。
宫布布投去目光,发现该女子身材丰腴、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不过着装品味较低,大致是些地摊货。整体感觉像那种风情万种的村妇。
“她就是老板的堂妹张曼。”葛亮压低声音。
女子边匆忙翻找,边转头瞅瞅这边:“小亮,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没有。”
说着,她已经从抽屉内拿出手机,频率极快地说:“哦,找到了。”
“这位美女是谁?你朋友?”张曼走出收银台,目光停留在宫布布身上。
“不是。是记者。”葛亮如实回答。
“你好!我是X晚报的记者,能不能向你问点事情?”宫布布的语气委婉悦耳。
“你想问我堂哥的死吧?我当时不在,你问葛亮他清楚。”
宫布布看了葛亮一眼:“不过我想了解一下你堂哥的其他事情,麻烦您了!告诉我一些好吗?”
“好吧。”张曼将提着的灰色包包放在了柜台上,走过来坐在宫布布对面。
“葛亮说这几天有一陌生男子来找过张天宝两次,你知道他是谁吗?”
“陌生男子?”
“前天,那个开奔驰的,她们都骚动一阵。”葛亮从旁提示,那天来的那位男子引起店内女服务员们兴奋的议论。
“哦,想起来了,天宝说是他的高中校友。”
“他们有在谈什么事情吗?”
“不清楚。你记的这些是不是要上报纸?”
宫布布从她转变话题的语气里感觉到某种不祥:“不一定。”
“那采访费给多少?”
“采访费?”宫布布愣了愣,摇摇头。
“不给钱,白采访啊!”张曼突然站起身要离去,瞅瞅旁边的葛亮,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傻子——义务服务。
气氛顿时变得僵硬,张曼的脸色好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发生骤变。
“要么,给钱!我知道电视台都有信息提供费。要么,走人!”
宫布布大王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一时无语。要是老爸在就好了,他往前一站,谁都怕他三分。
“人呢?”一声破门而来的狮子吼。正是宫政熟悉的声音。
救星到了!
宫布布逃离座位,跑到宫政面前。
“小布!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采访,那位阿姨问我要采访费。”
阿姨?谁是阿姨!张曼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是你要采访费?”宫政走到葛亮面前,露出凶狠的表情。女儿是他最宠爱的宝贝,谁敢欺负她,他就跟谁没完。老爸是第一职业,警察是第二职业!
奇特的宋词(8)
“不是我,是她!”葛亮惊慌失措地指指张曼。
“警察有了不起!现在是法制社会!”张曼拉大嗓门。
聂成德适时出现:“你就是张曼女士吧?我们负责你堂哥的案件。请问前天是不是来过一名身着西装的男子找张天宝?”
“有是有。”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看了宫布布一眼,“刚才那位MM也问过。他是天宝的校友。”
“是不是这个人?”聂成德拿出照片给张曼辨认。
张曼侧头想想,葛亮歪过脑袋瞅瞅,都没有立刻回答。
“好像是。”张曼终于回道。
“他是不是给张天宝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它现在在哪?”
“应该是钱吧,放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钱可能给他的情妇林妙了,塑料袋肯定早就扔掉了吧。”
“这个人跟张天宝熟吗?”
“不知道。”
“那你以前见过此人吗?”聂成德换一个方式问道。
“没有。”
死者的堂妹张曼以前没有见过此人,应该说此人与死者的来往甚少。此人为何在近十天内与死者频繁见面两次以上,之前却未曾出现过?
4
“他是谁呀?”
“潘永利。死者死亡前一天,他们两个人见过面,死者从他这里拿走一个黑色塑料袋。”
宫布布瞪了宫政一眼,责怪她老爸没有把这个线索透露给她。
“黑色塑料袋大吗?”宫布布继续好奇地问道。
“如果是钱的话,估计有四五万。”宫政想起之前张天宝的老婆曾经说过,最近张天宝好像发了一笔小财,大概四五万的样子。难道就是田永利给他的?
“我们现在开车去哪儿?”宫布布忍不住问。
“潘永利的家。”
他们刚才在某医药公司驻衢办事处并未找到潘永利,办事处内的女孩子说他在一个小时前已经离开此,应该在家中。
宫政、宫布布、聂成德三人根据女孩提供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高档小区内找到了潘永利的家。
开门的人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五官细致,肤色白皙,穿着朴素的连衣裙,却难以遮掩她身上散发出温柔贤惠的气质,看得三人不由一震。
“你好,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警察,请问潘永利在吗?”聂成德亮出证件。
“在。”田菊稍迟疑后回答。他们的身份显然有些吓到了她。
“请进。”田菊敞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谁呀?”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警察。”宫政的的声音不怒自威。
“你们找我?”田永利已经从沙发上迅速站起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们。警察无故登门,谁都会有些紧张的。
“快请坐。”潘永利的脸上迅速堆满笑容,示意田菊去泡茶。
宫布布在宫政和聂成德身后,仔细地打量着男子。他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长形脸,五官轮廓较深,谈不上很帅,但是感觉精明过人。应该是那种善于拉关系、极富亲和力的“场面人”。
聂成德:“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是?”
“我的妻子田菊。”
田菊明显有些慌乱,倒茶的时候还弄洒了不少。她心里在琢磨警察来此的目的,难道是田永利犯了什么事?
虽然急于知道什么事,但她还是很礼貌地离开了客厅,做了回避。
此时,宫政已经目不转睛地盯了田菊好一会儿。田菊令想起自己的妻子,同样的高雅的气质,同样的温柔贤惠。
“人都走啦。”宫布布在下面戳戳宫政,察觉到宫政痴呆地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在他耳边低语。
宫政回过神,尴尬地瞪了宫布布一眼。
“我们刚才去办事处找你,那里的人说你不在,没有想到你在家里。”
奇特的宋词(9)
“我们干医药销售这种职业,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主要是跑动关系。”潘永利间接解释他此刻在家中的原因。
“你们来此有何贵干?”他显得略微迟疑。
“哦,是这样的。张天宝这个人,你认识吗?”聂成德开门见山道。
潘永利松弛的脸部肌肉骤然紧绷。虽然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心理变化,但是,毕竟不是专业演员,眼神早已泄露他的紧张。
“认识。他出什么事了吗?”潘永利小心翼翼地问。
“他被杀了!”宫政沉沉地说道。
“啊!”潘永利的震惊不似假装,但是宫布布也没有漏掉他眼神中掠过的那一丝喜悦。
“真是难以置信!”潘永利良久叹气道。内心的窃喜已经被迅速掩饰住。
“你和他是有生意来往?”
“不是。我们是普通朋友,具体说来是高中校友。”
“那么,你们经常有来往吗?比方多久见一次。”聂成德紧紧盯着他的脸。
“我们……”潘永利停顿了一会儿,“其实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联系。大概一两个月前的同学聚会上才又见面。”
潘永利显然想到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地上门,所以回答得相当谨慎。
“最近你与死者见过面吗?”
“没有。”潘永利回答得很干脆。
宫政和聂成德对望了一眼。
“他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你了解吗?比如他的私生活,他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好像关系密切?”
潘永利摇摇头。
“5月13号下午,你在哪里?都干做了么?”
“下午,我从办事处开车去人民医院,又返回办事处,然后,就回家了。”他自觉地交代了自己当天下午的行踪。
“人民医院?有人可以证明吗?”
“有。我跟他们的胡主任聊了很久,主要了解存货量。整个市区,我们做三家医院。”
“哦。”
聂成德埋头记录几个字,宫布布扫视到,是“人民医院,胡主任”。
宫布布借机问潘永利:“那直接到你们这里买药是不是很便宜呀?现在医院的药很贵哦。”
潘永利从三人进门就对宫布布产生好奇。两名中年男子从体型判断,应该都是警察,身边这位女孩文静可爱,非但没有女警的素颜,反而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此时忽然发问,疑惑便浮现在潘永利的眼神中。
“呵呵!不能。我们销售医药的业务员是接触不到药品的,都是从工厂直接发到医院。”潘永利还是照常回答对方。
宫布布若有所思,在记事本上面写下几个字:
氰化钾、医药、接触不到药品的销售经理。
“你们是做什么药物?”聂成德借着话题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