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馨的声音仿佛指令，刹那间把众人点醒，纷纷朝产房门口涌去。
她伸出小手也只能够到一半，父亲赶了上来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
裴彦馨抓着木门，透过镂空雕花出的薄纱想看到里面的光景，却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裴彦馨不耐烦的使劲儿推门，这时‘吱呀’一声，黄花梨木的雕花？？扇门给推开，二祖母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小人儿。
祖父笑呵呵的望着那孩子，期盼的问道：“小娘子还是小郎君？”
“恭喜大伯了，是个小郎君。”
二祖母笑着道喜，祖父闻言笑得更欢畅，这是裴家大房第二个男嗣。
父亲闻言脸上也是露出笑容，满眼慈爱的望着襁褓里还没睁眼的小娃娃。
祖父从二祖母手里接过襁褓，仔细打量两眼，皱了眉道：“这孩子生的不易，早产身子骨弱，还得仔细将养。。。。。。”
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好看，再加上裴彦馨挂念着母亲，不由从父亲身上挣扎下来，一边往产房里张望，一边拉着二祖母衣襟问道：“娘亲可好？”
二祖母闻言神情有些悲伤，稳婆脸色也有些难看，裴彦馨只觉得一块石头咚的一声砸在胸口，身子一个踉跄，就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去。
裴东柏也是被二祖母她们的神情吓住，竟然没有拦着裴彦馨，反而快速跟了进去。
稳婆一个犹豫没有拦住。
裴彦馨跑到内室的时候，孙嬷嬷和玉箐她们已经给母亲收拾妥当。
母亲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仿佛已经离去。
裴彦馨趴在**榻边，她想探一下母亲的鼻息，手却颤抖着伸不出来。
裴东柏见裴彦馨吓坏了，连忙抱着怀里看着母亲，安慰她：“福姐儿不怕，娘亲太累了，睡一觉就会醒过来的。”
裴彦馨身子不可抑制的哆嗦着，回头傻傻的问了句：“真，真的吗？”
“真的！爹爹不骗福姐儿。”
也许是父亲回答的斩钉截铁，裴彦馨身子慢慢放松了些许。
“让常和师父再给娘亲看看！”
裴彦馨紧紧的攥着父亲的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
现在谁都不能让她冷静下来，除了常和，谁都不行！
父亲点头道好，孙嬷嬷帮母亲放下帷帐，出去请了常和进来。
常和诊脉之后，裴东柏抱着裴彦馨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产房。
“意外之喜，大夫人体内的异物竟然变小了，暂时没有生命之危，孩子除了虚弱一些没有大碍，好好调养就是。只是大夫人此次生产，身子本就虚弱，又几经波折已经油尽灯枯。。。。。。”
常和仿佛怕裴东柏不理解，看着他说的一字一句，“她还有多少日子，就看她什么时候醒来，生产后这一两月之内恢复的怎样了。贫僧先留个方子用着，等大夫人醒来之后，再找人通知贫僧。”
这些话，是常和让父亲屏退了众人单独对父亲说得，即便是裴彦馨都没能偷听成功。
所以，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裴彦馨总是觉得不安。
可是，她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样从父亲嘴里套话，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惊呼声。
这件产房很大，分内外两间。
内间是母亲生产，坐月子的地方，而外间就是安置那只还没睁开眼的红猴子。
这会儿祖父已经回了书房琢磨他新得的孙子的名字去了，二祖母也要张罗着给母亲娘家和各家亲戚报喜，所以，产房外间只留了四个奶娘照顾那只‘红猴子’。
裴彦馨心下一惊，拔腿就往产房里冲。
那是她娘亲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同胞弟弟，绝对不能有意外。
而同一时间听到动静的孙嬷嬷和大姐大哥他们先裴彦馨一步跑了进去，然后好像被屋里的场面吓着了，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裴彦馨不由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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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5 章 神智
那个红通通还没睁眼的婴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三婶抱在怀里。
裴彦馨咽下嘴边的惊呼，却仍是止不住心里的惊讶。
她不是躺在**上坐月子吗，怎么会跑到蓬安堂？
母亲这会儿刚刚生产完，蓬安堂上下忙忙碌碌，竟被她钻了空子。
可是从西跨院到蓬安堂几乎横穿了整个清远侯府，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裴彦馨抬头见三婶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看向那婴儿的眼神**溺慈爱，就像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亲生儿子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裴彦馨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向三婶看去，只觉得她神情怪异。
孙嬷嬷在里间听到动静也忙跑了出来，看到李氏怀里的小郎君虽然惊讶却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裴彦馨知道孙嬷嬷还没发现三婶的异常不由提醒道：“孙嬷嬷，三婶身子虚弱，快把小弟接过来吧，别让三婶累着了。”
孙嬷嬷闻言赞同的点头，朝那四个奶娘使了个眼色。
那四个奶娘注意到了李氏的不对劲儿，但李氏是清远侯府的三夫人，她们不敢得罪，只能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
此时孙嬷嬷吩咐，虽然踌躇却到底不敢违背，其中一个容长脸的妇人挪着步子朝李氏伸了手，“三夫人，把小郎君给奴婢吧？”
李氏自从小产，得知落了个男胎以来，神情就有些恍惚，脾气喜怒无常，只是平日里裴东宜一直在祠堂里不曾出来，西跨院众人生怕惹了她不高兴，对着她更是小心翼翼，没有人敢刺激她，看上去出了精神萎靡倒也与没有异常。
可是，今儿她躺在内室隐隐听到几个小丫鬟说嘴，大夫人早产发动了，可能是难产。
不由得她就想到了自己那个血淋淋的孩儿，浑身发冷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李氏渐渐陷入思绪，感觉自己那孩儿没有离去，她可以听到孩儿哭泣的声音，嘴里喊着‘娘亲’说饿了，冷了。。。。。。
就在她渐渐不能自拔的时候，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声：“大夫人生了，生了个小郎君。”
李氏陡然清醒过来，脑子里只环绕着一句话“生了个小郎君。。。。。。”
婴儿的哭泣声越发清晰有力，李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生了个小郎君，小郎君，我生了个小郎君。”
李氏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竟然偷偷的避过守门的丫鬟，一路走到了蓬安堂。
那时院子一片混乱，李氏又只着了见素衣，不仅一时没有人注意到她，竟还被她顺着人流摸进了收拾后的产房。
当她看到那个大红缂丝襁褓闭着眼睛的小婴儿浑身一震，心里有个声音坚定的告诉她，这是她的儿子！
李氏慢慢的抱起孩子，失而复得喜悦不由让她笑出了声。
而四个奶娘被突然出现的李氏有些吓蒙了，竟然忘了及时阻止。
这是奶娘想抱回孩子，李氏顿时绷紧了身子，如一只护犊子的豹子一般戒备的瞪着那奶娘，嘴里尖锐的叫道：“不许抢我儿子！”
李氏这声尖叫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孙嬷嬷有些担忧的往里间望去见大夫人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微微放心。
但她也发现李氏很不对劲儿，竟然抱着大夫人的孩子说事自己的儿子，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孙嬷嬷有些心焦，她担心得了失心疯的李氏会伤到小郎君。
想了想，她亲自走到李氏跟前，微微福了福身，恭敬温和的道：“三夫人出来久了想必累了，小郎君也要歇息了，把小郎君给奴婢吧”
说着微微伸出手，柔和的看着李氏。
李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孙嬷嬷，又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然后快速的摇了摇头，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裴彦馨眼尖的看到孩子在三婶怀里并不舒服，在这般折腾下去，说不定就会大哭起来，万一惊到三婶，很可能就伤到他。
就在裴彦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极温和慈爱的声音，听上去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三夫人，小郎君该吃奶了，让奴婢给小郎君喂了奶，您在抱着可好？小郎君还小不能饿着。”
“饿了？”
李氏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说话的那蓝衣妇人，那蓝衣妇人脸上看不出端倪，从容的点了点头，仍是一脸的温和。
一时屋里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李氏。
李氏又看了看孩子，见他果然撇了嘴准备扯了嗓子大哭的模样，顿时脸上露出心疼模样，连忙把孩子递到那蓝衣妇人面前。
蓝衣妇人笑容亲切的到了谢，才轻手轻脚慢慢的接过那孩子。
“呼！”裴彦馨听到屋里周围一圈儿的人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而李氏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而是份外认真的守在那蓝衣妇人面前，看着她给孩子喂奶。
裴彦清见小弟安全了，就想抬脚上前把李氏拉走，离开这里。
裴彦馨见状连忙拉住了她。
三婶现在精神有异，眼里心里只有小弟，她现在离小弟那般近，万一刺激到她会伤了小弟的。
裴彦馨乌漆漆的眸子滴溜转，扯着大姐弯了腰，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裴彦清闻言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她鼻尖，笑了句：“人小鬼大。”
然后拉着玉婧转身出去。
李氏除了对着小弟，其他时候看上去挺正常的，见奶娘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解开衣裳还宽容和善的笑了笑。。
这时，突然院里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啼哭声，好似被人掐了一把，哭得撕心裂肺的。
裴彦馨连忙回头朝三婶看去，只见她脸色骤然大变，好似瞬间把小弟忘了，以为她的孩儿被人欺负，拔腿朝外冲去。
裴彦馨嘴角微微上扬，可是还没等她笑容展开就僵住了，因为三婶的一只脚迈出大厅门槛，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收起，就顿住了，回身朝内室望去，神情满是疑惑。
裴彦馨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身朝孙嬷嬷和那蓝衣奶娘使眼色，却见屋里已经不见了那蓝衣奶娘和小弟的踪影，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孙嬷嬷反应也不慢，见李氏不上当，领着屋里的几个丫鬟仆妇一拥而上，围住了三夫人，半架半搀扶的扶着她出了蓬安堂。
一出蓬安堂大门，就传来三婶凄厉的喊叫声，“还我孩儿！”
等众人都离开，裴彦馨慢慢的挪进产房，望着依旧昏睡不醒的娘亲，皱起了眉头。
如此大的动静，娘亲竟半点反应也无，裴彦馨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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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6 章 日子
转眼到了顺哥儿的洗三日。
顺哥儿是裴彦馨小弟的乳名，父亲希望这个历经诸多磨难才生下来的儿子以后能顺顺遂遂。
祖父在书房里琢磨了许久，给这个可能是他最小的孙子取名裴彦旭，取东升旭日般生机勃发之意。
但本该喜气洋洋的日子，裴府特别是蓬安堂里却难掩焦虑压抑。。
母亲昏睡三日，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日与裴家交好的世家，还有裴家远亲近邻纷纷上门道喜，裴家却没有正经的当家女主子招待女眷，只有二祖母带着大姐和二姐应酬。
好在众人都知道裴家大夫人难产生子，身子想必很是虚弱，自是不能出来见客，而三夫人前不久刚刚小产，也在月子中，倒也无人觉得怠慢。
二祖母给顺哥儿主持了洗三礼，在顺哥儿虽然娇弱却绵长的哭声中利索的把他收拾妥当，被二祖母抱着在夫人中走了一圈儿，又被父亲派人抱了前院给男客们看了一眼，连忙被吴氏抱了回来。
吴氏是顺哥儿的奶娘，就是当日从三婶怀里抱回顺哥儿的蓝衣妇人。
当日那四个奶娘孙嬷嬷都不太满意，只有一个吴奶娘还算机灵，对顺哥儿也尽心才被留了下来，其他人都被孙嬷嬷禀了二祖母之后，发了二十两银遣了回家。
孙嬷嬷又怕吴奶娘一个人照顾顺哥儿难免不周到，照顾母亲之时也忙着跟二祖母商量重新物色奶娘之事。
不过，这两日下来，吴奶娘尽心尽力，顺哥儿也乖巧倒也没有生出事端。
吴氏抱着顺哥儿回来时，顺哥儿早已睡了过去，毕竟是刚出生没几日，醒来的时候不多。
裴彦馨不耐烦在外面被那些夫人娘子们‘**’，躲进了母亲房里守着母亲。
听到动静，她连忙走出来，招呼吴氏把顺哥儿放在母亲**榻里面。
她觉得这样母亲能感受到顺哥儿和她在身边，心里多了个牵挂会早些醒过来。
后来，裴彦馨累了也蹲在母亲脚榻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被奶娘抱了回去，嘴里念叨着：“娘请，不要走！”
翌日，裴府上空的天没等放晴，有多层阴云。
孙嬷嬷脚步慌乱匆忙的从母亲产房里跑了出来，竟一路冲撞着跑去了父亲的外书房。
母亲这几日未醒来，父亲总会在夜里过来探她，在母亲**头做一个时辰才会离去，一人歇在外书房。
“大爷，大爷！”
孙嬷嬷一进父亲书房的院门，就慌乱的喊了起来。
母亲昏迷不醒，父亲也没有心情出去应酬，一般这个时辰都在书房。
听到孙嬷嬷的喊声，父亲心里微惊，连忙抬头朝裴默看去。
裴默是父亲的贴身仆从，与父亲一起长大，最是了解父亲，见状忙道：“奴去看看。”
说着躬了躬身就出了书房。
“嬷嬷何事如此惊慌，可是大夫人？”
能让孙嬷嬷如此慌乱的也只有那至今昏迷的大夫人了。
“大夫人她。。。。。。”
因为慌乱，孙嬷嬷一时有些说不清楚。
这时，父亲已经大步从书房里出来，皱了眉担忧的问：“大夫人怎么了？”
孙嬷嬷见到父亲，连忙跑到他面前恳求道：“大爷快去把常和神医请来吧，大夫人竟然下身恶露不止。。。。。。”
恶露不止，是说下身有血迹流出。
刚刚生产完的妇人可能经常会如此，只要血迹不多，不引起血崩，倒也不必惊慌。
可是母亲生下顺哥儿后并没有此症状，过了三天后竟然开始恶露不止，这是血崩之兆！
父亲闻言脸色凝重，伸手从腰间扯过一个荷包递给裴默，肃道：“速速前往石霜寺求见常和神医。”
然后转身急步朝蓬安堂而去。
枯黄的树叶簌簌的打着旋儿落下，飘落在墨绿池塘里不显萧瑟，反倒多了几许生动。
进了十月，朝暮之时已经露出微微寒意，裴府上下也都换上了夹袄。
这天一大早，裴家上下天蒙蒙亮就动了起来。
裴彦馨上身着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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