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1 章 梦魇
初夏的傍晚，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洒落一地。
窗棂外偶尔会传来几声吱吱的鸟叫声。
裴府蓬安堂大厅有些安静。
裴彦馨紧紧的盯着给母亲诊脉的大夫，时刻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那大夫略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才闭了眼睛细细的诊脉。
那大夫微微的皱起眉头，裴彦馨牵着大姐的手忍不住用力。
过了片刻，那大夫睁开眼，裴彦馨小脸连忙凑上去，盯着大夫的嘴，等着他说话。
那大夫见她个奶娃娃小大人般关心娘亲，和善的朝她笑了笑。
裴彦馨暗自撇嘴，做什么冲着我傻笑，赶紧说正事儿！
“大夫人再把右手给我。”
那大夫对母亲缓缓道。
裴彦馨这才知道那大夫还没有确诊，心里越发烦躁。
她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着。
大夫给母亲诊脉花的功夫比三婶长的多，父亲他们心里隐隐的欣喜冷却了些。
屋里的气氛渐渐凝滞起来。
过了半晌，那大夫才松了手，站起身来。
裴彦馨跟着仰了头盯着大夫的脸认真琢磨，没有喜色，隐隐的有些尴
尬和遗憾却没有愁容。
她心情有些复杂，了然中带了丝丝的失落。
虽然母亲没有生病她该高兴，但是她总觉得母亲的病不简单。
前世她这个年纪不怎么记事儿，却也有些模糊的记忆。
再加上从父亲和大姐他们的谈话中，她隐隐猜测到，母亲的身子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衰弱的。
她希望大夫能告诉他们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这样她才能想办法救母亲。
很多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明明知道母亲要再一次离开她，她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裴彦馨握了握小拳头暗自发誓，想尽办法也要留住母亲。
果然大夫对父亲母亲道：“大夫人可能吃了些不适宜的吃食，胃气有些重。这两天吃食清淡些，老夫给大夫人开个单方。”
母亲虽然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怀孕，但听到大夫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父亲脸色倒还好，伸手请大夫去书房开方。
他现在儿女双全，有则喜没有也无妨。
坐着胡凳半倚在三叔身上的三婶垂下眼皮掩了眼底一丝淡淡的喜色。
母亲派了丫鬟去荣寿堂报喜，又看着三叔搀着三婶离开，才松了口气身子一软虚脱的倚在大姐身上。
大姐和大哥扶着母亲进了内室躺下，父亲派了小厮买药才回转回内室。
母亲让大姐抱着她回去。
她小身子一扭，绕过大姐的胳膊，爬到母亲的床头紧紧拉着娘亲的手
，皱着小眉头道：“娘亲喝了药，福姐儿就走。”
母亲见她拉着小脸，忽闪忽闪的大眼里满是惊恐，忍不住心疼。
母亲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微笑着安抚道：“娘亲没事儿了，喝了药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这时父亲从外面走进来，呵呵一笑：“咱们福姐儿就是冰雪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娘亲了。”
裴彦馨作害羞状低头扎进母亲怀里。
三岁的娃娃被夸的喜悦她实在是装不出来。
大姐和大哥见状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裴彦馨到底还是看着母亲喝光了药、睡下了，才让奶娘抱着回去。
她趴在奶娘肩头，初升的月光洒落下来，映着跟她心情一样沉甸甸的脸色。
“奶娘，娘亲会不会有事儿？”
奶娘闻言微微一笑，停了脚回头见她闷闷不乐，也很是心疼。
她以为今儿接连出事儿，裴彦馨这么小肯定是吓坏了，不由轻轻拍了她的后背安抚道：“福姐儿放心吧，大夫人身子一向很好，今儿不过是累了，睡一觉明儿一准就好了。”
比起自家那个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子，她更疼娇娇弱弱的裴彦馨。
小女娃儿本来就招人疼，裴彦馨又是自己奶大的，跟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没多少分别。
奶娘想起来不知道哪个黑了心的丫头唆使一向懂事的小姐偷偷去爬假山，她又恨又怕。
那个黑心的丫头别让她逮到，要不然她非得。。。。。。
夜里，裴彦馨以为今儿她心里事儿太多会睡不着。
她忘了自己的身子才三岁，实在承受不住太多的压力，不过几个呼吸她就睡着了。
奶娘摸了摸她安静的小脸，微微一笑就侧着身子在脚踏躺了下来。
今儿福姐儿受了惊吓，她不放心，得亲自守夜才行。
裴彦馨虽然睡着了，却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她做梦了。
纷纷乱乱的，一会儿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麒哥儿，一会儿是烧的说胡话的璇姐儿，她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娘亲。
最后她又梦到了娘亲面如金纸的躺在床上，不舍的看了站在旁边的她一眼，就强硬逼着父亲娶小王氏。
裴彦馨跑上前拉着母亲，拼命的想告诉她小王氏不是好人，她不会善待自己的，她不要小王氏，她只要娘亲。
可是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声却说不出话来，最后父亲无奈又心疼的点头答应了。
母亲笑着松开了她的手，接着小王氏竟然一脸奸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站道父亲身边，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们。
裴彦馨浑身发寒，打了个寒颤倏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嘴里哭喊着：“娘亲，我要我娘亲！”
奶娘被裴彦馨凄惨的哭喊声惊醒，慌忙起身坐到床上抱着裴彦馨哄道：“不怕，福姐儿不怕，有奶娘在。”
裴彦馨却没有从梦里清醒过来，嘴里不停的念叨：“娘亲，娘亲不要走，麒哥儿，璇姐儿。。。。。。”
奶娘低了头听她喊娘亲以为她还在担心大夫人，刚要说话，就又听到是什么哥儿，姐儿的。
她以为裴彦馨想大小姐跟大少爷了就哄她道：“福姐儿不怕啊，明儿福姐儿就能见到大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他们了。”
奶娘反反复复的哄了她有一盏茶的功夫，裴彦馨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奶娘有没有发现端倪，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靠在奶娘怀里装睡着了。
奶娘见她睡着了，轻轻的把她放心，眉头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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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12 章 闹腾
裴彦馨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头疼的眯着眼望着窗棂外明媚的阳光。
昨天惊醒之后，她很久才睡着，而且迷迷糊糊的好像又做了梦。
奶娘早就起身出去了，她坐起来，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不适。
篆儿和藤儿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用过早食，她迫不及待的朝父亲母亲的**堂跑去。
看着娘亲脸色红润，水润的眼眸里满是盈盈笑意，她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母亲拿绢帕拭去她额头上密密的汗珠，笑得温暖明媚，“福姐儿，你看娘都好了，这下你这小管家婆放心了吧！”
裴彦馨脸颊一红，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嘴，郑重其事的盯着母亲道：“大夫说娘亲还要喝药。”
现在看来那个大夫开的方子还是有用的，大夫临走时裴彦馨记得清清楚楚，母亲得喝三副六天的药。
父亲和母亲闻言一怔。
“这丫头还真有管家婆的气势。”
父亲弯腰抱起裴彦馨，语气略作无奈，眼神却是很是宠溺。
接下来几天，只要一到喝药的时辰，裴彦馨总会准时跑到母亲身边，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把药喝完，乖巧的喂母亲一颗蜜饯。
直到药喝完了，母亲看上去也都痊愈了。
母亲也从开始时的无奈与纵容，到后来等着裴彦馨过来才喝药。
这天，裴彦馨赖在母亲身边缠着让她请大夫来复诊。
母亲拗不过她，又知道裴彦馨是为了她好，就点头答应了。
只是大夫还没进裴府大门，就听到一个婆子在**堂门口慌乱的哭求声。
母亲皱了皱眉，她身边的孙嬷嬷道了声：“大夫人，奴婢去看看。”
母亲点头，孙嬷嬷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孙嬷嬷就走了回来，低声道：“是三夫人身边的于嬷嬷，说是三夫人肚子疼的紧，好像是动了胎气。”
裴彦馨仰了头看着孙嬷嬷，见她虽然神情严肃，眼里却是不以为然，就知道三婶又在闹腾。
裴家与别人家不同，祖上又规矩男子四十无子嗣才能纳妾，所以只要很多勋贵世族人家的女子都希望能嫁进裴家。
三婶虽出自李氏，却不是五姓七望的那个陇西、赵郡李氏，而是洛阳李氏。
洛阳李氏也勉强算的上世族，却是那种不入流的三流世族，在母亲太原王氏面前实在不够看。
裴彦馨从醒来第一次看到李氏站在母亲身边，就感觉到她身上那种自卑压抑的情绪。
这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出身，还是因为李氏前两天只得了二堂姐和三堂姐。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三堂姐都五岁了，李氏却再也没有怀上。
这种有苦难言的不甘深深的折磨着她，再加上三叔对她越来越不喜，李氏身上阴沉的气息也就越来越重。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老天爷突然开眼了。
她又有了身孕！
李氏深信不疑这胎一定是儿子。
仿佛这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最近几天，李氏有些草木皆兵或者说有些恃宠而骄的张狂。
头两天还是这个不爱吃，那个吃不下，最近两天是一天到晚的觉得身子不舒坦，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劲。
母亲念着她好不容易才怀上，三叔脸上也是有了笑模样，就吩咐孙嬷嬷让厨房里先顾着祖父和三婶。
有次，大哥下学回来竟然没饭吃。
裴彦馨见状就跟大姐嘀咕：“于嬷嬷她们一直伺候着三婶，肯定知道三婶爱吃什么，让她们给三婶单独做饭不久好了。”
大姐这两天也是有些憋气，闻言狠狠亲了她一口，兴冲冲跟母亲说话去了。
可能母亲也觉得这样成天折腾不是个事儿，总不能为了三婶让一大家子人挨饿，就让孙嬷嬷去找于嬷嬷商议。
过了不过半个时辰，于嬷嬷就喜滋滋的来跟母亲道谢。
裴彦馨见她脸上遮不住的笑容，觉得三婶可能早就盼着母亲这么做了。
可是不过是消停了一天，半夜里三婶又嚷着身子不舒坦。
三叔就连夜爬起来派人请大夫。
据说那天祖父也惊动了。
母亲更是穿戴好过去守了三婶半夜。
翌日裴彦馨知道三婶不过是太紧张产生了幻觉罢了，就有些暗自里磨牙，她娘亲是真病了需要休养！
只是没想到于嬷嬷竟然直接跑到东跨院来闹腾了。
母亲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解的问：“三爷呢？”李氏动了胎气应该找三叔，怎么反跑到他们院里来喊人呢。孙嬷嬷愣了愣道：“听于嬷嬷说，三爷今儿一早就有急事儿出门了。”裴彦馨闻言心理很不厚道的腹诽，该不是三叔也受不了三婶折腾，溜出去多清闲了吧。三叔以前也算是京城纨绔堆里的一个风流子，娶妻之后碍于家规虽只能在外面偷偷腥，却也是颇为自在潇洒啊。突然要有儿子的兴奋劲儿让三叔这个刚刚出了服丧期不久，仍被祖父勒令少出门的血气旺盛的男人留在家里殷勤小意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母亲闻言叹了口气，起身道：“既然这样，孙嬷嬷你赶紧找人去请大夫，我过去看看！”裴彦馨连忙拉着母亲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王氏回头见她眨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就笑着道：“福姐儿陪娘亲去看看三婶好不好！”裴彦馨连连点头，“好！”她们经过西跨院时正看到祖父从荣寿堂出来。裴彦馨觉得祖父看到她们的时候，好像是松了口气。显然也是被三婶惊动了，儿子不在家他不好进媳妇的院子。裴彦馨母女给祖父行过礼，祖父连连摆手，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快去看看她又闹腾什么！”这话母亲不好回，只好告退进了西跨院。她们走到门口就听到三婶中气十足的呻吟声。裴彦馨撇了撇，她看到母亲嘴角也抽了抽。ps：送上今天的更新！求一声收藏，推荐，么么哒！
第 013 章 请帖
母亲脚步顿了顿牵着裴彦馨进了三婶的内室。
裴彦馨下意识的朝床上看去，心里不由一惊。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三婶了，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她竟然憔悴了这么许多。
此时的三婶发丝凌乱，苍白瘦削，再也没有了刚得知有了身孕时的圆润娇羞。
三婶看到母亲，眼泪簌簌地滚了下来。
母亲怕三婶的模样吓着裴彦馨，弯腰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乖，福姐儿先去院子里玩会儿，母亲一会儿就出来。”
说着朝跟来的璃红使了个眼色，让她守着裴彦馨，自己走到三婶身边低声安抚她。
裴彦馨站在那里看着三婶死死的掐着母亲的手，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嫂，我的孩子是不是要没了，救救我的孩子。。。。。。”
裴彦馨撇了撇嘴，让璃红牵着她去了外面。
她实在不懂，三婶也不是第一次怀孕，明明的生过两回了，这次怎么如此艰难。
她怎么肯定这胎就一定是个儿子呢？
万一要是女儿，她如此折腾法，到时候不得恨死了那女娃。
她一出屋门，就见从外面进来三个人。
“快点，快点！”
于嬷嬷边走边催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给娘亲和三婶诊脉的那个大夫。
怎么来的这么快？
裴彦馨心里有些诧异，接着她看到后面跟着的孙嬷嬷一脸的无奈就记起来了，这是给娘亲请来复诊的大夫，被三婶截了胡。
算了，还是三婶比较急，娘亲得会儿也无碍。
不过，她看着那大夫脸上隐隐的无奈和紧锁的眉头就知道，这几天他被三婶折腾的也够呛。
于嬷嬷连扯带拉的把大夫请进去后，裴彦馨眼珠一转，送了璃红的手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内室。
璃红见状也不敢拦着，只好跟在后面护着。
裴彦馨本想躲在？？扇后面偷听，又一想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娃，谁也不会知道她听得懂看得懂，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
大夫把三婶左右手都诊了一遍，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三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母亲见状也禁不住担心，难道还真出事儿了。
只见那大夫收了手，对着三婶作了个揖，问道：“敢问三夫人今早可有见红？”
三婶一脸悲戚的点了点头，呜咽道：“是不是我的儿子保不住了，不行，大夫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