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告白那么多次,你就知道我恢复得很快的。”
她的眼泪滴在他颈上,滑到他喉前,他抬手拭去,黑眸盯着指腹上的泪,胸口有种说不上来的紧绷。
“我走了以后,你也不用想我,继续过你的日子。”她轻笑。“我又在厚脸皮了,我猜你是不会想我的,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抱怨或不满,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思念是很讨人厌的东西。”
她松开他的脖子,由他背上滑下。“你去办公吧!我去买珍珠奶茶喝个痛快。”她抹去脸颊的泪,故作俏皮地说。
他转过身想说什么,她却已快步离去。“我会帮你买一杯的。”她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眉心聚拢,这时欧阳观又走了进来。
“怎么了,云梦蕾这么急要去哪儿?”欧阳观好奇地问,她刚刚差点撞上他。
“她是尹倩茹。”他纠正他的话。
欧阳观耸耸肩。“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叫不同名字还真怪。”
欧阳靖瞟他一眼。“你最近为什么老往我这里跑?”
他微笑。“我是担心你,所以三不五时绕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坐回办公桌后。
“有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女人在你身边,还把你打成熊猫,这样还不恐怖?”想到就毛骨悚然。“她说是跟你玩游戏不小心打到的,她是不是在说谎?”
他瞄他一眼。“你有跟她讲我妈出殡时我在书房看书的事吗?”
欧阳观愣了下。“她这样跟你说?拜托,我怎么会跟她说这个,她的病愈来愈严重了,还是赶快摆脱她比较好,不然的话……”
“她并没有说是你告诉她的,是我怀疑。”他打断他的话。
欧阳观张着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怀疑我告诉她?”欧阳观皱了下眉心。“我又不是大嘴巴。”
“那你们之前在谈什么?”他反问。
“在谈你的个性,我只是劝她别再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欧阳观说。
“所以什么60度的人是你说的?”他扬眉。
欧阳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个不是我发明的,是老大讲的,你要骂去骂他,反正我是好意。”他往门口走。“如果你不高兴,我闪人就是了。”
一踏出办公室,欧阳观赶紧拿出手机拨打,看来三哥跟云梦蕾似乎愈勾愈深,没想到云梦蕾人格分裂后,三哥的行为也开始反常。
明明之前就已经分手了,怎么现在反而不想分的样子,这阵子每天带她来上班不说,据他探听,还跟云梦蕾有说有笑的。
虽然他不讨厌云梦蕾衍生出的新人格,但是身边有个人格分裂的人,怎么想都很毛吧,偏偏三哥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眼睛都被打黑了还无关紧要,接下去说不定会有更暴力的事发生,他还是先找个人商量的好,看看怎么做对三哥比较好。
“老三被打了?”欧阳义慢条斯理地擦着高尔夫球杆。
“对,被那个精神分裂的女人打的。”欧阳观说道。
欧阳义放下擦布,拿着球杆起身。“你确定是云梦蕾打的?”
“三哥亲口说的。”
“嗯……”他在桌旁挥了下球杆。
欧阳观在被击中前反射地倒退一大步。“你差点打到我了。”
欧阳义微笑。“我忘了你站在旁边。”
“我这么大一个人,你怎么可能忘了!”他瞪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他拿起桌上的白球放在地上。“我不会做‘故意’这种事。”
欧阳观后退好几步,离他远远的。“你为什么突然要学高尔夫球?”
“这是一种社交,有很多生意都是这样谈来的。”他推动白球,有些不满意它走的路线。
“生意又不是你去谈的,不是都是二哥吗?”
“最近他说他压力大,得了胃溃疡,叫我要分担他的工作。”他耸肩。
“你要学的话有一种室内练习的……”
“那个没意思。”他摇头。“就一个长长的跑道,玩几次就烦了。”
“那去练习场。”
“你别管我练球的事。”他挥动球杆,让白球直接击中墙。“老三的事我心里有底,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观察什么?”
他微笑。“我一直觉得云梦蕾自杀后突然人格分裂很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三哥说……”
“你别管他怎么说。”他摇头。“他说的不见得就是他想的,说不定他在观察,所以我们也觐察,一动不如一静。”
“哪有这么深奥,你是懒得管吧……啊……”一颗球从他头顶飞过,他惊恐地瞪着欧阳义。“你要谋杀我啊?”
他笑道:“你想太多了,那是意外,好了,我要继续练球,你要留下来观赏还是要走?”
当然是三十六计定为上策,欧阳观赶紧逃走,到底是谁把这么危险的武器交给大哥的,太恐怖了吧!看来还是去找二哥比较妥当。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尹倩茹,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对着一盏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她立刻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还好,还在这儿,她以为又飘到哪儿去了。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尹倩茹,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谁在叫她?念头才落,身体飘飘地往窗口移动。
尹倩茹,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她心头一惊,慌道:“等一下,我不去。”
她拚命想回床边,可身于却被一股力量往外拉扯。
“不要啊!再给我几天就好。”她努力往床边走。“再几天就好,拜托。”她大叫。
“欧阳靖,快来救我。”她困难地终于移动了几步。
尹倩茹,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不听,不听。”她捂住耳朵,开始乱叫,希望盖过耳边的声音。“观世音菩萨、妈祖娘娘、上地公、耶稣基督,什么都好,快来救我。”
她伸长手,想触碰床上的自己。“菩萨,祢再给我几天,菩萨,呜……”她困难地又移动一步。
她的手一碰上床上的身体,立刻感觉一股拉力将自己拉回,她趁势扑上自己的身体。
“啊……”她惊喘着醒来,掀开被单就往外跑。
“欧阳靖……”她大叫着跑进隔壁房间。
他由睡梦中惊醒,立刻坐起身。“怎么……”
她像炸弹一样扑来,将他撞得平躺在床上。
他惊讶道:“你……”
“好可怕。”她抱紧他。“他们来找我了。”
“谁?”他皱眉。
“黑白无常啊,他们来索我的魂了。”她惊恐地说。
“你在作恶梦……”
“不是恶梦。”她生气地说。“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刚刚又飘到天花板上面了,还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尹倩茹,速速归来。”
他打开床头的灯,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眼。“有人喊你的名字?”
“对,你别跟我说是幻听,我听得很清楚。”想到这儿,她开始发抖。
他抱着她坐起身,表情凝重。
“我们明天就回去看我爸妈好不好,我没有时间了。”这两天他都在训练她忍耐克制的功夫,她都快被他搞疯了。
“我会安排。”看着她骇怕惊恐的表情,他眉头纠结。
“我现在不能睡觉了。”她紧张地看着四周。“你陪我好不好,万一我睡着了,你赶快把我摇醒。”
“除了听到名字,还有听到什么吗?”他问。
她点头。“还有叮铃叮铃,很像铃铛的声音。”
见她仍然惊魂未定,他忽然想到一样东西。
“你要去哪?”她拉住要下床的他。
“拿东西。”他走到衣柜前。
她这才注意到他裸着上身。哇~~她吞了下口水,身材……嗯……还挺好的嘛!早知道刚刚应该偷摸几把。
啊,她在想什么,她抱着头,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有这种龌龊下流的想法,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这里发春。
见他打开衣柜,她也跟着下床,把那些个下流的念头都推到一边去。
“你拿什么?”
他从西装口袋拿出物品,将一只折成八角形的符咒放到她手上,那符咒套在一个透明的封膜里,上头穿了条红色的线。
“什么?”
“定魂咒。”他说。“虽然我不信这个,但我想这能让你心安。”
她讶异地看着他。“你去庙里求的?”
“不是,我请人去道长那里拿的。”
“道长?”
“就是帮我妈超渡的那个老道长,你不是说他有瞧见你吗?”他说。
她惊讶地点头。“那个道长……还活着?”
他颔首。“听说是个很有名的道长,是我父亲的朋友介绍的,这几年好像由他孙子继承他的衣钵。”
抓紧手上的符咒,心中漾着感动。“谢谢你。”她沙哑地说。
“戴起来吧!或许有点用处。”
“嗯。”她微笑地将符咒挂在颈上,手指小心地抚摸着。“你想得真周到。”
“你想去见那个道长吗?”他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说不定他对你会有印象。”
“等我见过我爸妈,我们再去找他。”她不想节外生枝。“我们明天就去见我爸妈好不好,我现在的克制力已经有进步了。”
他原本的计画是一个礼拜后再登门拜访,但看她眼眶含泪,神情焦急,他改变主意,点了点头。
原本哭丧着的脸立刻眉开眼笑。“谢谢。”
她激动地抱住他,当她的脸碰上他赤裸的胸膛时,心跳突然加速地跳了两下,她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他垂眼盯着她的头顶。“见你爸妈后,就去见道长,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好。”她快速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说:“这下你就不能再说不信鬼魂了。”她急忙退后一步,拉出距离。
“我信不信是小事。”他说道。“能解决问题才是该优先考量的。”
“对。”她摸摸垂在胸口上的符咒。“你去睡吧!不然明天上班会没精神。”她往落地窗前的椅子走去。
“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她没胆回房间,更不敢睡觉,反正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撑一下应该就过了。
他瞄她一眼没说话。
“你别赶我回去。”她紧张地说。
“我没有要赶你回房。”他淡淡地说。
她松口气。“那就好,你快去睡吧。”她转头盯着窗外的夜景,以前她最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刻了,没想到现在竟变得如此害怕。
再一天她就要离开人世间了,想到这儿她的胃像铅块一样往下沉。没什么好怕的,她又摸摸符咒。
“你想吃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吓一跳,她转向他,发现他套上了衬衫,虽然有点小失望,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让她分心。
“我不饿,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我想吃点东西。”他往门口走。“你要过来吗?”
她急忙离开座椅。“等我一下。”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爸爸最听您的话,您和爸爸说,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画画,这里什么都是白色的,没有其他颜色,我不喜欢。”
呜……怎么这么可怜……
盯着电视上得了肝病的主角阿明,尹倩茹觉得鼻头好酸。
欧阳靖低头看她,她咬着三明治,五官纠结,双眼眯成一条缝,泪水积在眼角。
“你在哭吗?”
“没有。”她硬是把鼻子的酸意压下。“我的脸僵,我在练习放松肌肉。”
“你这样更紧绷吧!”
“这叫负负得正,我用紧绷对抗紧绷,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放松。”她说。
“是吗?”他的话隐着笑意。
她抽起面纸揉揉鼻头。“世界上的事太深奥了,不是每件事你都能明白的。”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深奥。”
她瞪他一眼。“你有打过肉毒杆菌跟玻尿酸吗?”
“没有。”他忍着笑。
“那你就不要对我怎么放松肌肉有意见。”她吃口三明治,眼睛盯回电视。
“鲁冰花”这部电影她已经看过两次了,但是每次看还是觉得赚人热泪。
过了十分钟,她的脸又皱成一团,这回眼泪已经掉到脸颊了。
“呜……”她眨着眼睛。
“你在干嘛?”他低头看她。“忍耐,这是训练,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半夜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她气愤地捶他一拳。“莫名其妙啊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就要哭个痛快。”
他笑道:“你根本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没人性。”她推他,想把他推下沙发。“这么可怜的剧情,一滴泪都没掉,阿明死掉了啊,他爸爸跟姐姐都好可怜……”
“你不是看过了吗?”
“看过又怎么样,就是会难过啊!”她抽噎着说。
他关掉电视。“那别看了。”
“好可怜啊。”她抱着他痛哭流涕。“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像我也做了很多好事,结果也是早死。”
他揪紧眉心,早知道就不要看这部片了。
“看喜剧片好了。”他说。
“你又没租喜剧片。”她抽泣,他租了一堆悲剧片说什么要训练她控制哭意,只有他这种人才想得出这种折磨人的办法。
“秘书有租一片‘史瑞克’,她说有个喜剧夹在中间比较好。”
她抹去眼泪。“还是王秘书有人性,等一下……”她瞄他一眼。“如果你跟我说看喜剧片不能笑,那我不要看了。”
他轻勾嘴角。“我没这么不近人情。”
“那好吧。”她吸吸鼻子,控制自己。
他走到电视机前换片,她趁此把眼泪鼻涕全擤一擤,当他坐回沙发上时,她说道:“你去睡啊,喜剧片我可以自己看。”
都三点多了,再不去睡他明天会没精神,虽然一个人在这儿有点害怕,不过看喜剧片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感觉上比较没那么恐怖。
“反正我睡不着。”他拿起马克杯喝了口水。
明白这是他的体贴,她高兴地勾起笑,虽然他有冷情的一面,但其实也有体贴的一面,除了答应帮她去见父母外,在其他一些小地方能帮的,他也都尽量帮。
或许就因为这样,云梦蕾才会喜欢上他吧!如果是个十足冷血的人,云梦蕾也不至于会陷得如此深吧!想想又不由得同情起了云梦蕾。
但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错怪在欧阳靖身上,毕竟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说好条件了,是云梦蕾自己陷了下去。
“感情还真是残忍。”她有感而发地喃语一声。
“什么?”他转向她。
“没有。”她摇头,如果再继续跟他相处下去,她一定也会愈来愈喜欢他的吧,最后就跟云梦蕾一样带给他困扰。
“欧阳靖。”
“嗯。”
“云梦蕾回来后,你还是会跟她分手吗?”她忍不住问道。
他盯着她的眼。“会。”
她点了头。“我想也是。”
“怎么?”
“没什么。”她看着电视上出现的绿色怪物。“只是随便问问。”他跟云梦蕾之间的事,她没资格管。
反过来想,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已经要离开了,否则待在他身边也只会愈陷愈深。
他深思地看着她。“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有。”她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太多,只会庸人自扰。”她是已死之人,不管渴望什么都是一场空,已经是不可得了。
“我说了会保住你的。”
她望向他,摇了摇头。“不要,真的不要,对云梦蕾不公平,我这辈子没有愧对什么人过,以后也不想有;对死,我还是很怕,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