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嗫嚅着,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丈夫说的句句属实。最后干脆手一摊,上了楼去找潆溪。小丫头这会儿正难受着,被子蒙头盖住,倒也没有流泪,十九岁早过了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年龄了,只是生着闷气,难过得紧。
叶母敲了门,潆溪以为是酒店的人,心烦地不应,假装没听见。后来,叶母隔门喊话,她才从床上翻身下来赤脚去开了门。叶母见她面色不佳,知道她还在为了刚才的事心里膈应,她摸摸她的头发,拉着她坐到沙发上,笑容很是慈爱。
“潆溪,刚才的事情,我抱歉。”叶母开门见山地就道歉,潆溪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为了刚才的事……”潆溪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又看向对面的电视墙,眼珠几番转动,就是不肯看向身边的人,“我就是没休息好,就有点……闷得慌。”
“你都跟着我十多年了,我哪里会看不出来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叶母顿了一下,笑容更加可亲了,“潆溪,你是清扬带回来的,可是我们家都把你当做自家的孩子,不管是我还是清扬的爸爸都希望你能过得好。我给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心里怎么记着怎么报答,只是……我们希望你能让我们放心,更要让我们舒心。我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人啊,到了这个年龄也就别无所求了,只希望家庭和睦。我们呢,也就希望你和清扬都能过得幸福,过几年,各自都有家庭了,也能过得美满。”
潆溪听到这里,愣愣地抬头,很快地又低了头,躲过叶母眼里闪动的期待,声音淡淡地,却异常坚定:“奶奶你放心吧,我和叔叔都会幸福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母也不好再怎么明着暗着提示了,只得作罢。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叶国涛还是潆溪都刻意地在对方面前回避“叶清扬”三个字,在云南的几天过得还是很开心。
最后一天,计划中还有最后一个景点,一行人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开始闲逛。潆溪还是落后了几步,边走边看。今天天气不算好,这里的人却不少,大多穿着休闲,一看就是游客的模样。
目光一凛,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三年前在叶氏大楼的电梯里碰见的那人。虽然时间过了许久了,但是当初被他怪异的举止吓得不轻,再加上中年人的变化本来就不大,所以潆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有些害怕,快步追上前面的人,低头缩肩想要隐在人群里。
陈一辰一转头就看见潆溪了,她明显也是看见自己了的,眼里闪过惊慌,脚下加快了速度。他面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很快就恢复如常,借口走进卫生间给叶清扬打了电话:“我在这边看见了潆溪还有你家里的人,如果没有必要,你就不要过来了。”
叶清扬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交易现场:“如果我不来,巴颂会怀疑的,虽然做了很精密的部署,但是不到把他送进去的那一刻,我还是不放心。”
“那行,”陈一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嘱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你自己注意一点,过来之后想办法避着从前认识的人,已经是关键时刻了,出不得一点差错。”
“嗯。”叶清扬应下,将手里燃了半根的眼拧灭,黝黑的眸子更显暗沉,在阳台上吹了会风,大步走了出去。
潆溪他们逛了快三个小时,到了午饭的时间点上,一行人便开始四处找餐厅。刚转过大门时,潆溪就眼尖地瞧见了坐在一辆越野车里的叶清扬,虽然车窗半升,但是从上半部分的开放空间隐约看去,她还是能认出那双属于叶清扬的漂亮眸子。
她心里有些雀跃,临走前还是见到了一面,怎么可能不高兴呢?正微张开嘴时,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叶清扬猛地回头,眼里的狠厉凌锐还来不及收起,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如浸染在黑暗血腥中的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叶清扬在特种部队待了这么多年,很是敏锐,几乎是立即地就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他回头,惊异地发现那是潆溪,很显然,她被他吓到了。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潆溪也隐约知道他的工作,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上前挽住叶母的胳膊,企图往另外一个方向带。
正逗着叶母笑时,潆溪的眼角余光竟瞟到那个可怕的男人上了车,坐在后座,叶清扬侧头和他轻声攀谈着。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潆溪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你父亲那么爱你,他理应回到你身边……
其实,我见过你的父亲了……
要不要……见见你的父亲?
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回来了,带着你爸爸一起回来。
叶清扬以前说过的话,那个男人在电梯里看她时露出的奇怪眼神,以及此刻两人在车里的亲密交谈,所有的一切通通串联起来,潆溪的脑子一轰,炸开一片白光来。
她早就有了亲生父亲回来的心理准备,可是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料想到会是自己以前见过的一个人,那个人还一度让她那么害怕。额上的冷汗冒个不停,其实她很想上前去问叶清扬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为了叶清扬的安全问题她不敢上前,她也不能上前。双腿已经支撑不住她身体的重量了,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叶母在潆溪身边,手一伸吃力地捞住了她,张口大声呼喊起来。叶清扬的手心渗出汗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边,手刚搭上车窗,就被陈一辰一把按住了。叶清扬回头扫了他一眼,始终没有开口告诉他,潆溪在倒下的前一刻,看着他说了一句“怎么会”。
车里死一般地寂静,随即便是枪响声以及人群的尖叫声,巴颂从西南方向冲了出来,打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吼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或者下下章放顾承轩夫妻俩出来打酱油
54
54、等不了 。。。
叶清扬和陈一辰显然都没有想到巴颂竟然还能跑出来;司机已经开动了车,两人也只好耐着性子等时机。叶清扬看着巴颂狼狈的样子;抿了唇眉峰紧锁,陈一辰的表情也差不多;只是他嘴上问了出来。
“怎么回事?”
“妈的!”巴颂极少开口说脏话的时候,这时候却也嘴上不干不净起来,“我们中间一定有问题,警察怎么可能来得那么及时;看样子是一口就可以咬死我们;绝对是有人泄了密!”
“那现在怎么办?”陈一辰看了一眼巴颂中了一枪的左臂,那颗子弹想必也就是刚才的第二声枪响,以巴颂的性格;决计是不会等到警察开枪之后他才拉开保险的。叶清扬和他在内部里基本上没有动手脚;要想靠剩下来的人查出谁是内鬼来很难。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因为他只是转头表情严肃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医院是不能去的,恐怕现在不光是云南,周边的几个省的医院也有警方的人了。好在巴颂平常藏身的那片竹林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他就提议先回那里。叶清扬和陈一辰自然是极力阻止的,那个地方太大,别说现在警方找不到那里,就算是找到了,那片地方的地形只能让巴颂轻易地逃脱。
但是巴颂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冷冷地看了叶清扬一眼,眉毛一挑没有改变初衷。司机还是驱车到了那片地方,陈一辰和叶清扬只得下了车跟着巴颂进了那片竹林。今天的交易虽然因为数量巨大是巴颂亲自出的手,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出动了,竹屋那边还是有十多个人守着。现在云南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他们必须尽快回泰国。
巴颂自己处理了手上的枪伤,最终决定过两天,这里风声稍微小一点了再回泰国。现在全市上下肯定满是找他的警察,他不敢轻易冒险。众人这才定下心来,打算在这里躲两天,再视情况而定。
晚间,叶清扬站在竹屋外抽烟,陈一辰知道他在担心叶潆溪,周围人多,就算他想要上前安慰两句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的担忧不比他少,他也是亲眼看着她倒下去的,家里有了陈踏雪这样的一个先例,他更加紧张潆溪的身体是否健康。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巴颂已经猜到有内鬼了,他们俩再对外界关心一点,肯定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被巴颂利用了那就麻烦了。
卧底,听起来很光荣的一个名词,背后就是这样的心酸,有的时候陈一辰甚至会觉得窝囊。牵肠挂肚,这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们也只能忍着。黑暗下的隐忍,那比什么都来得痛心,一颗心没被脏污的周边人物反噬,却被那日夜折磨的担忧啃噬得破烂不堪。
“先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明天是个什么样子的还不知道。”陈一辰抽完一支烟将烟蒂扔在地上拧了两脚才上了竹楼。
叶清扬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在夜里升起一缕白烟,袅袅的样子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落寞。白天的那一幕像是印在胶卷上的图像,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重播上演。潆溪倒下前那一句“怎么会”到底是什么意思?隔了一段距离,他看不清她眼里的神情,这也是他最担心的,过去的日子里,他很轻易地就能得到她的心思,对症下药之后,她还是开开心心的。这一次,就算她有心告诉他自己心里想的什么,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也接收不了。
烟快燃完了,火星烧到了指上的皮肤,叶清扬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进了陈一辰的房间。陈一辰和衣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手臂交叠着放在头下睁眼看着天花板。
“我想去医院看看。”
“你知道哪家医院?”陈一辰神情淡漠地问,“你这么突然跑出去,巴颂再让人跟着你怎么办?”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叶清扬叹了一口气,“你帮忙把巴颂这边给我处理了,我去市区的医院找。按着我父母做事的套路,肯定是在最好的医院的。不亲眼看到她,我不放心。”
“不得到消息,我也不放心。”陈一辰撑起身子,顺着叶清扬的目光看向窗外,“可是,你去了,我同样不放心。”
“我总得试试去看看……潆溪今天太反常了,倒下之前,她是看向你的,还说了一句‘怎么会’,她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没办法将其他的事放在心上。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还说了那么一句话,我必须得赶去弄清楚。”
陈一辰看着他半晌,手指弹了弹床单:“去了会引起巴颂的怀疑,你也是知道巴颂的手段的,可能会连命也没有,这值得吗?就等一时,将他处理掉了,就能回到她身边,等不了么?”
“值!”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他的事我都能耐心下来等,只有潆溪的不能,我控制不了。”
陈一辰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突然就想起当年他出任务之前,对苏婉说的话——只要你等得起,那我这辈子就给得了!想必那时自己脸上的表情和现在叶清扬脸上的如出一辙吧。蓬勃的爱情张力足够这两个年轻人扬帆共同对抗风雨。因为,爱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才是爱情中最有力的筹码。当年,苏婉的退缩,自己的退缩,注定了那段爱情的失败,也许,再勇敢一点,结局就完全不一样。所以——
“我想办法顶住这边,你注意安全,在那边不要待太久,问清楚了就回来,现在这个情况下,巴颂怕是对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产生了怀疑。”陈一辰起身到窗口看了一下,又将自己的枪也塞到了叶清扬的手里,一咬牙,“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就不要回来了,想办法在外面联系我,一里一外地配合,巴颂怕也难逃了。”
“好。”叶清扬点头,接过枪,一纵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冬天本就暗得较早,再加上这里竹子密布,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叶清扬穿着黑色风衣,身手敏捷,很快就隐没在了夜色中。
走到公路的主干道,这个点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叶清扬看了一下四周,全是水田,看来也只有靠步行了。叶清扬怕叶国涛很快就会把潆溪带回G市。只好跑到市区去。几个小时的路程,鬓角已经被汗湿,叶清扬只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然后脱下大衣,折搭在手臂上,继续跑。
潆溪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初步检查确定也没有大碍,看她精神不太好,可能是没有休息好。挂水输了一些营养液,没多久,人就醒了过来。叶母扑上去,一会儿关心询问一会儿骂的,叶国涛听着头晕,叫了她出去问医生护士一些注意事项,自己留下来守着潆溪。
潆溪侧头看着吊瓶里的营养液,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冷到了骨子里。她想要翻翻身,却被输液管扯着,手背一阵刺疼。先前处于昏迷之中,护士怎么扎针的她没有看见,自然不会害怕,现在看着那块凸起的胶布,想到有一个针头穿透了自己的皮肤,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到意识慢慢回来,她的思绪才从针头转移到了昏迷之前的那一幕。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自己的父亲和叶清扬一样是卧底,那么当年他的离去就是情有可原的,是不是可以说实则一切都是苏婉的错了?虽然她心里一直都是不喜欢苏婉的,可也说不上恨,但是如果苏婉因为一些原因背叛了父亲而后抛弃了自己,她觉得要说出“原谅”两个字真的很难。
虽然那时眼前一片黑,脑子嗡嗡响,但是她还是能够记忆起那清晰的枪声。当时叶清扬示意她不要声张,是不是说明他正在执行着什么?那枪声是不是因为他?一想到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叶清扬,潆溪就觉得全身难受。
叶国涛手里展着一张报纸,看着潆溪不停地皱眉,微微挪动着身子,便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潆溪惊了一跳,赶紧躺好。
隔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便用试探性的口吻问叶国涛:“爷爷,当时那个地方是不是有枪声啊?”
“嗯。”叶国涛继续埋头看报纸。
“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啊?”
“不知道。”
潆溪这才愁眉苦脸地泄了气,心里却是越来越怕,脑子里也越想越多。如果当时的情形不是太紧张的话,叶清扬肯定会想办法过来和她见一面的。明明是看见了,却要摇头制止她,那他肯定是十分危险了。再加上后面的枪响,她就彻底慌了神,那么多的人尖叫,那场景肯定是十分可怕的了。那有没有人中枪呢?中枪的会不会是叶清扬呢?他现在怎么还没出现来看自己呢?
“怎么了?”叶国涛看到潆溪脸上渗出了汗,一张刚恢复了些血色的小脸又一片苍白。
“爷爷……”潆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叶国涛也知道叶清扬在这里,他的能力也绝对比自己强,“我晕倒之前……看见叔叔了……可能……可能还有我爸爸。”
“什么!”叶国涛惊得一下子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还是得下章放顾承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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