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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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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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自怜谁怜她!

    洗心玉读后很有些伤感,仓庚则不喜欢。她说:“老夫子昏庸,怎把风茄儿比小玉?”洗心玉说:“我喜欢。”因诗中有祈词:“东皇太一”,故仓庚乃命此剑法为“东皇太一剑法”,简称“太一剑”。

    洗心玉每日清晨即到大涤洞去打坐,静练元气,因而更显仙风飘拂,很有点超凡入圣的味道。只是仍未斩断俗念,仓庚已不能感触到了,但洗心玉知道,仍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这一日,洗心玉从大涤洞练气回来,进入九峰村。见有许多村妇围在那涧水旁,有弯腰俯身察看的,有拿凉水的,也有驻足观望的。她本已转入那洞天别业的山路,但她仍放不下这人世间的俗事,常由此生出悲悯之心,终于停下脚来。她看到有一老妇人昏倒在涧水旁。对于这样的事,她无法置之不理,遂复转回。这里的村民,都敬重她,见她回转来,就主动让出地方。洗心玉走近那老妇人,见她脸上一大块疤痕,立即想起了咸阳几微院对面的燕金棋苑。她没见过盈夫人,但授衣夫人的名字和相貌她却不只一次听到。现在见这老妇人脸上这么大一块疤痕,立即有些感悟——这是授衣夫人。心想:“她怎会来到这里?”但看到她那一身风尘、满脸苍白,知其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在这穷乡僻壤,遇到了熟知的人,何况此人是青城公主的庶母,洗心玉不由得激动起来。立即叫了几个人将授衣夫人抬到洞天别业。

    这个妇人,自然是授衣夫人。她自从离开季姬之后,一直朝东南而来。先是到了故彰邑,受了点风寒,差一点没病死。她的身体一直这么不好,在故彰邑住了一段日子,将身体将息好。季姬给她的马车也被抢了,两个仆人也走散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人。知道依梅庭已不在震泽,所以她径直往钱唐来。她由独松关进入馀杭,在独松关的土谷祠旁,遇到了山贼,抢去了盘缠。好在她一个老妇,没有受到伤害,便一路乞讨到了钱唐。到了钱唐,她真是狼狈之极,一无所有,露宿街头。好在她下得一手好棋,在钱唐明圣湖旁摆起了棋局。那时的钱唐还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读书下棋的人不多,授衣夫人想以摆棋局嬴彩头来度日,也想携此来打探洗心玉。但这样的日子无法维持下去,没几日,她已沦落到靠乞讨来为生。她感到自己这一次可能是要死在钱唐了。她并不怕死,只是记挂着季姬。季姬是她唯一的放不下,想到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季姬,她确实非常伤心,也无可奈何。她怎能抗拒命运?是的,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世界,季姬总有一天,得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好也罢,坏也罢,她都无法再痛爱她了。想到这里,她就感到做人真没有意思。想到季姬举目无亲地只剩下一个人,孤单单地生活在这人世间,她就感到自己死不瞑目。凡是和她下棋的人,她都要向他们打探,是否有这样一个女子,她用姐姐姜弋的形象来描摹洗心玉。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说起依梅庭,倒还有人知道,但都说,好多年前犯了事,上山为寇了。现在在汉王帐前,也是一个有点名望的将军。但依家早已在秦朝廷时就已被夷平。

    授衣夫人真有点失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有点后悔离开季姬,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等到她真的绝望起来,事情出现了转机。一日,她和一老爷下棋,她让他四子,那老爷棋力不弱,她嬴得非常吃力。当她为他讲棋指出他的败招时,那老爷说:“我认识一个人,棋力当不在你之下。”下棋的好争胜,授衣夫人一听有这等人,立即问:“是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会会他。”

    “可惜,此人乃是世外一化人,萍踪不定,住得与钱唐颇远,难得来此一游。”

    “他叫什么?”授衣夫人还真不知道,钱唐有这等异人。

    “好象叫黄石公。”

    “黄石公?”授衣夫人虽然不知道黄石公是谁,但她一听到这名字,似乎有点感悟,仿佛知道这黄石公就是黄公虔似的。她帮过田悯,假如黄石公就是黄公虔,就不会不管她。再说,她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即使这黄石公不是黄公虔,她也能混到一碗饭吃。另就是,她也想会会这样的棋手。正是有了这种种想法,她选了一个好日子,问明了地方,便不顾自己的风烛残年和羸弱的身体,朝大涤山而来。

    这一路差点要了她的命,只是凭着一种侥幸的信念,她坚持走到了九峰村。当她向一个当地村妇打听:“此地是不是九峰村?”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所有的支撑一下子都失去了,她只感到头昏眼花,一头就栽了下去,引起了众多村民的关注。

    洗心玉把她抬进洞天别业,那一天仓庚不在,她往径山去拜访一个隐士。那是她在馀杭东门外的馀杭山遇见的,两人对公孙龙子的指物通变之论,有许多不同看法。那老先生有一些独特的见解,比如,仓庚认为白马非马就是诡辩,而那老先生则更进一步。他以庄子《则阳》篇:“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于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他以庄周这个观点来非难“物莫非指而指非指”。也就是说,按照这老先生的观点,不但白马非马,就是马也不是马。这令仓庚仿佛遭到了雷殛一样受不了。所以她非得上径山去,和他辩个明白不可。

    洗心玉将授衣夫人抬进自己的卧室,为她把脉。夫人的脉相极弱,洗心玉知道授衣夫人的身体弱极了。众婢女乱成一团,端水的端水,为授衣擦洗的擦洗,更衣的更衣。洗心玉叫人去告知黄公虔。黄公虔此时化名黄石公,遁入山水林薮之中,不再干预世事。如今的他,已垂垂老矣,拄一(木旬)杖,仙风道骨,白髯飘飘。洗心玉为授衣夫人灌了一些糖水,知道夫人这样乃是虚弱所致,她一直侍候在授衣夫人身边。此刻,看着昏迷中的授衣夫人,思绪万千。

    当年,北门晨风说她象燕姜夫人,她不是不信,只是仍有存疑。后来,在望夷宫比武擂台上,有了始皇帝的突然失态和不许放箭的旨意。到那时,她才完全相信。因此,她对那陌生毫无血缘关系的燕国太子妃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视她如自己的母亲一样。今天,眼前的这个夫人,就是燕姜夫人的妹妹,这是她从季姬口中得知的,她自然对她有了亲近感。真的好想从她口中了解燕姜夫人的一切。只有从她的口中,才能确切了解自己到底有几分象那个燕姜夫人?不知为什么,她如此渴望了解这一切。

    处此乱世,每一个有点熟悉的人,都令人感到亲切。授衣夫人虽然与她素昧平生,也可以说从未有过谋面,却在她心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仿佛就是她的亲人一般。仿佛在无数次的冥冥之中,都和她有过相会,她对她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如今她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她是那么喜欢她。夫人虽然颜面已被毁,但洗心玉仍感得到她的气度和王侯家的风韵,这一切对于她均属陌生。燕国王宫中的贵夫人,对于洗心玉,那实在是太遥远,虚幻得不可企及。

    
 


大风秦楚 第四部 四卷、八、解开千千结
章节字数:6989 更新时间:09…06…28 06:23
    八、解开千千结

    授衣夫人渐渐醒来,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躺在这么一个地方。自觉身体透爽,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又觉得自己好象从来就没有病过,依然是当年那样精力充沛,她再也躺不住了,翻身坐起,才发觉自己是在一片绿莹莹的草地上。转而出现了一座熟悉的宫殿,她走近宫殿,见上面写着“甘棠宫”。“甘棠宫是什么?”她立足静思,心中突然透亮。“甘棠宫不是故国的王宫么?呀,原来故国的宫殿还在?”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只见廷阶两边侍立的侍卫,那么肃穆,表情木纳,仿佛受到咒语禁锢,于她是陌生人一样。忽而这宫殿又变成了太子府,她走了进去。殿前一片莲池,斗大的莲花怒放。“我怎么不知道此地还有莲池?”正诧异间,忽听得一片仙乐妙音似有似无地从天外飘来,顿感身体透爽。这时,一队宫女拥着一位仙子,从那莲池上的九曲回桥上走来。那仙子云鬓花环,她一见,不觉有些狐疑,“这仙子好象在哪儿见过?是谁?啊,是姐姐,这不是姜弋么?怎么会是姜弋?她不是已死去了多年?但她马上就想起了:姜弋出嫁了。是的,姐姐出嫁了,她走了,原来却是嫁到这里来了。此时,她全没有了姜弋已死的感觉,仿佛姜弋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如今又回来了,不,是她居住在这里。自己以为她已死去,原来她却在这里。

    “姐姐!”她激动起来。

    姜弋看见她,很是高兴,宛如一阵风一朵云一般,轻踩云霞缓缓下降到她身边,微微向她欠了欠身,向她施礼。这可急坏了授衣,忙不迭地还礼说:“姐姐,这叫妹妹如何消受得起,岂不要折杀了奴家么?”

    “你是要受我这一拜的。”燕姜夫人说,正正经经地向她一拜。

    “姐姐,这么些年来……”授衣正想开口打探这么些年来姐姐到哪里去了?却被两个宫女用拂尘挡开,“何处闲人,敢来打扰仙子!”

    授衣还未张得开口,只见姜弋已被众宫女仙娥簇拥着向天庭而去,她忙拉住一个宫女:“敢问,这是何方仙子?”

    “此乃听(言夭)之子,瑶姬是也。”

    “怎么会是瑶姬?这明明是我家姐姐姜弋。”

    “胡说,什么姜弋?这是蒙难下尘的帝子,今日得归仙班。你是何方下灵?敢来此打搅仙子……”

    看着姜弋渐行渐远,才想起,这么多年来,也不曾问她一问,于是着起急来,叫道:

    “姐姐,姐姐……!”

    “姐姐,姐姐!”洗心玉看见躺在床褥上的授衣夫人动了动,口中突然吐出这样轻微的叫声,知道她已醒来,忙一把握住授衣夫人的手。

    授衣夫人慢慢地睁开眼睛,还在追寻刚才那一片还未消失的云霞,却真的看见了姜弋正殷切地注视着自己。她疑惑地注视着这一“姜弋”,察觉到自己的手握住的是一双真实的手时,才知道这不是梦。她奇怪了“姜弋原来没有死?”

    “姐姐,你原来没有……”授衣夫人一阵狂喜。

    “夫人,我是洗心玉,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呢。”

    “洗心玉?”她神志突然清醒过来,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昏迷中的幻相。她笑了笑,再一次开始仔细地打量起洗心玉来。

    冤不得她苏醒过来时,把她当成了姜弋。二十多年前的姜弋,就是今天的洗心玉。难怪天底下传说纷纭,都说她长得象姜弋,这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姜弋吗?

    洗心玉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真是不可思议!”授衣夫人惊叹道。

    洗心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夫人是授衣夫人吗?”洗心玉问。

    “你怎么知道?”

    “季姬告诉我的。”

    “哦,是的,她也说了。”

    “你见过季姬?”

    “她问你好呢,她说你就象她的姐姐。”

    “是吗,我也把她当作我的妹妹,她好吗?”

    “不好!”

    “怎么会不好?人说她归降了楚,虞姬是她的姐姐呢。”

    “季姬怎么会降楚?”授衣夫人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

    “怎么回事?”

    “虞姬是她的义姐,我的季姬可不降楚,她是看在虞姬的份上,才留在了她身边。”

    “哪不很好吗?”

    “好什么?和虞姬闹别扭。虞姬这人什么都不懂,一味地袒护项羽,季姬很为难……”

    “这就对了,”洗心玉想,项羽的暴行,令人发指。她就不信,季姬,她所理解的季姬,在项羽的营帐中,面对这样的暴行,会无动于衷。

    “真是难为她了,哪为什么不走?”

    “不是有虞姬吗?”

    “唉!”洗心玉长叹了一声,她真为季姬惋惜。一个“信”字,一个“义”字,害死了她。但她马上想起,“夫人,你怎么来到这里?”她真的感到很奇怪。

    “只是想看看你。”授衣夫人欢喜地拉着洗心玉的手。

    听到授衣夫人仅仅只是为了来看一看自己,而跋涉千里,洗心玉被感动了。

    “别人说的,我只是不信,夫人,你说呢?”

    “一样一样,”授衣夫人一边看着,摸着,一边喃喃地说着,“真叫人难以置信。”

    “你走两步看看?”授衣夫人要求道。

    洗心玉遵照吩咐,走了几步。

    “怎么样?”她问。

    “怎么会这样?简直是娈生姐妹一样,就是母女也难得有如此象相啊。”

    燕姜夫人真的在洗心玉心中扎下了根。

    “在我有生之年里,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就当我见到了夫人一样。”授衣夫人感叹道。

    虞丘台闻知夫人醒来,过来看望,知她从楚营来,自然问起自己的孙儿孙女。授衣夫人这才知道,虞姬是虞丘台的孙女。也才明白了当年,虞子期兄妹是怎样和季姬结拜为兄妹姊妹的。当年的一切,谜一般的往事,一一被虞丘台说破,才使大家知道了来龙去脉。尤其是授衣夫人说起北门晨风杀燕姜夫人一幕时,当时,她看得清清楚楚,并大叫了一声。北门晨风好象听到了,又好象没听到。其实,北门晨风是没听到,我们曾这样写道:“北门晨风好象听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听见。”这就是当时的情景。北门晨风在那样的紧张时刻,他确实什么也没听见。

    虞丘台和洗心玉对授衣夫人说,北门子杀夫人可能是出于不得已,是为了保存夫人的名节,免使夫人遭到凌辱,是为了使夫人少受痛苦。可授衣夫人全然不信,她说:“决不是这样,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逃命。只是今后,他可别碰上了季姬,季姬一定会为她的母亲复仇……”

    这一说,倒真的让黄公虔、洗心玉着急起来:“夫人,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将陷季姬于不义。”

    在这个问题上,授衣夫人无理可讲。她就象一切固执的老夫人一样,在对待自己姐姐燕姜夫人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她一定要季姬杀了北门晨风来为姜弋报仇。洗心玉说服不了她,这才使得洗心玉焦急起来。以她对当今剑坛的理解,当今剑坛上或许只有一两个人还可能与季姬匹敌,那就是凌锋剑主龙应奎,再就是仓庚了。北门晨风如果遇着了季姬,虽还可一战,但总是凶多吉少。但着急归着急,却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按下去不去想它。她劝授衣夫人在此地住下来,她会象对待母亲一样的对待她。她既是季姬的阿母,那不就是她的阿母一样。

    第二天近正午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那平野的另一头传来,由远而近,听那马蹄声,洗心玉就知道姨回来了。然后就听到下马的脚步声,仓庚的脚步声总是这么匆忙,就象她的为人一样。

    “饿死我了,还不上饭来?——这个腐儒!”仓庚还是那样风风火火的,沉浸在和那隐士的争论之中。

    “谁呀?”授衣夫人见此地的人都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一个人却如此放肆?她问。

    “是我姨,仓庚。”

    “仓庚?”授衣夫人不知道仓庚是谁。

    “咦,怎么了?人呢?若耶子呢?”传来仓庚的问话。若耶子是洗心玉隐居此地改易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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