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哪个……?”云想指指西屋,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主人和那支可天关系紧张。
“正是,”美丽居气不过地说,“这是一匹恶狼,是个强贼!”
“怎么,难道是他?”瑞兰吃了一惊。
“他?哼,他哪有那本事?我这手是胡狗干的,先不说这个。是这个恶贼,看我手残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敢打起我的主意来。我看他是色迷心窍,吃了豹子胆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还在舍门里时,我就知道这人不是好东西,一双贼眼,老在姑娘身上转。”云想说。
“难道就不看你?”素心打趣道。
“恶心死了。”云想想到支可天那一双贼眼就恶心。
“也不照照自己的嘴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瑞兰说,“我们告诉姑爷去。”
“别……,还是听姑娘说吧。”云想好象猜到了什么,但不便说破。
“这事,别让姑爷知道。”美丽居吩咐道,又解释说,“只是怕本来没来由的事,又生发出许多事端来,你们可给我记住了!再就是,以后别叫姑娘,叫主母,这里的主人从此就是姑爷。”
“小人仅记就是了。”葛仆说。葛仆在美丽居面前,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主母有何打算?只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美丽居便把支可天怎样打自己的主意,北门又如何心地宽厚,不信她的话,还指责她搬弄是非。有些是直说,有些是胡编,说了一通。最后她说:“这事,要做得万无一失。我先来问你们,郫县有个郑家,你们知道吗?七八年前,出了一件大事,——全家被杀。”
“这里的人不大可能会知道,”葛仆回答,“不过,小人知道一点……”
“你怎会知道?”
“小人亲眷在郫县,他们说起过。当年,主母在外,好象在峨眉,我虽未成年,也已晓事了,这事闹得郫县满城皆知……”
“那郑家还有人吗?”
“好象没有了,——哦,对,还有一个外侄,叫沈执。郑家那点钱财都让他败光了,他好赌。”
“这沈执呢?”
“成了个无赖,有点本事,讹人钱财。有时,会在郫县出现;有时,又销声匿迹,行踪不定。”
“好,这样最好,”美丽居说,“你,”她指着葛仆,“明天,去找他,一定要找到。”
“为什么?”云实不明白。
“那起案子,就是此贼做的,”美丽居说,“是他无意中漏出来的。”
“我们去首官。”瑞兰又立即想到。
“用不着,现在的官府只要用钱,没有做不到的,反而种下祸根。这事,我们自己做,葛仆先去郫县找到沈执。沈执一直在寻找支可天,我们给他钱,难道他会不来?就是不给钱也会来。记住,叫他别莽撞,等我们这里一切安排好,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一定要收拾得干干净净,别留一点痕迹,更别让姑爷产生怀疑。听到了没有?”
第二天,葛仆就去郫县寻找沈执去了。
又一天,美丽居和北门晨风又大吵了一架。北门晨风对美丽居欲控制他的性格感到厌烦,美丽居又老是嫌北门爱得不够,老是想改变他,又会想起洗心玉。因此两人吵得连下人都不避,反正是在自己家里,美丽居犯不着给北门面子。原先他们吵架,美丽居还有所克制,现在手也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吵起来就摔东西。这一切自然被支可天看在眼里。
既然洗心玉已死,北门晨风伤心了一回,只有收心,尽量来迁就美丽居。这样一来,他们夫妇关系,反倒象是美丽居在嫌弃着北门晨风似的。
北门晨风每天早起习剑,起来出后门,去场院。
这一天,云实伺候着美丽居梳洗,刚端了盆水出去,没想到支可天涎皮癞脸地走了进来,吓了美丽居一跳。知道此贼又来纠缠,但在自己家里,她不怕。她只是装出愤怒的样子责备道:“你怎敢到这里来!吓了我一跳。”
“自然是来看夫人,这就吓着你了?你才吓死了我呢!”
“我什么时候吓死你了?——胡说八道!”
“夫人真健忘,难道不记得永陵?我还以为是谁在叫韩元亮呢。”
美丽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虽恨,却不惧。她拿定了这支可天,知道此贼决不能轻易放弃。再说,即使真的他敢那样做,也就大不了来个身败名裂,她也决不会出卖自己。不过,为了麻痹支可天,她还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堆起一脸笑来说:“这可不能胡乱说的。”她又用威胁的口吻说,“就是说了,北门也不会相信!”
“他信不信与我何干?我只要你信。只要夫人看得起我,我就不会让他知道,何况又是这种事,我怎会让他知道?你说,是不是?北门夫人。”
见支可天说得这样淫邪,美丽居早已争得一脸绯红,心里恨得直咬牙。
支可天便想走上前来。
美丽居顿时翻了脸,放低声来喝道:“成何体统?你道我美丽居是何等人,休得胡闹。等北门知道了,不会有你好下场。”
“只要夫人应了我,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如果北门知道了夫人的秘密,到那时,夫人还敢说痴心妄想吗?”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夫人不肯应允了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反正都是死,我死给夫人看。”
“无耻!”
“骂得好,我本就无耻,不要和我说这个。夫人也好不到那里去,我们本是一路人,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正在这个时候,云实回来,正好撞个正着。支可天吓了一跳,立即回到坐榻前坐下。美丽居故作惊慌,立即对不知所措的云实“威胁”道:“你是不是什么也没看见”?老实直朴的云实却也领会,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回答道:“奴婢看见了什么”?美丽居见老实巴交的云实装得这么象,不禁暗中一笑。美丽居知道自己的估计不错,支可天无法解开他自己心里的结,就无法逃脱他必然失败的命运。美丽居只是在等葛仆寻找到沈执,就要给他安排个好去处。
美丽居不再理会支可天,和云实一块到场院去,看北门习剑。过了一会,支可天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美丽居便故意对北门晨风讲:“吃了饭,何不去成都看看?”
北门晨风正有此意,便说:“正有这个打算,你陪我去?”
“我这个样子,不方便,叫叫天子陪你走一趟吧?”
支可天无法推辞,吃了早饭,就和北门晨风去了成都。
近午时分,葛仆回来,美丽居知道他找着了沈执。趁北门晨风、支可天不在,立即召集瑞兰、云实、云想、素心来商量对策。到这时,才知道支可天在马陵道上所说的话,全是一派胡言。
葛仆说:“才找到沈执,一听是支可天,就要来寻仇。我按主母吩咐,劝住他。如今,他只等我们这里安排好,便要来杀支可天。”
“我这样想,”美丽居说,“最好是将这恶贼引到庄后冈阜中去,让沈执带两个人手,在那里等好。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做了,对姑爷也有个交待。”
“就说是仇人寻仇,姑爷自然会相信。”葛仆立即领悟。
“好是好,只是怎样才能让这厮听从我们的安排去哪里呢?”云想心细。
“雪儿说得不错,”美丽居仔细想想也是,“是啊,支可天如何肯去哪冈阜呢?这厮既凶残又狡猾,他不可能不提防。”
“最好是主母亲自出马,我看这厮贼心不死,哪有不上钩的?”云想继续说下去,“但奴婢想,这又不能危及到主母,最好是要有个人,获得他的好感,让他乖乖的……”
“不成,不成,这多危险。”云实这人心实,想到主母一人在那冈阜中面对支可天,立即担心起来。
“不,让我想想,”美丽居立即捕捉到云想话中的闪光,即:既要让支可天知道自己在那冈阜中做什么,又决不能让他生疑。她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她看了看瑞兰她们四个和葛仆,最后,目光落到云实身上。
她是这样想的,她知道瑞兰和云想都喜欢葛仆。本来,这事叫云想来做最好,但云想太机灵,怕支可天不信,云实就没这个可担忧。再说,云实并不喜欢葛仆,这对她实施这个计划不会牵涉到诸多不便。主意是这样的,她让云实假装喜欢葛仆,但此前,她已决定把瑞兰许配给葛仆。云实这样做,自然就触怒了她。她以此事责罚云实,让云实假装怀恨在心,将自己在那冈阜中不定时的暗自恢复功力之事泄露给支可天。“重要的是不定时。”她说。
“这主意好。”云想立即装出欢喜的样子。她不高兴是因为美丽居假设将瑞兰给了葛仆。其实,她和葛仆才两情相悦。不过,她也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好计。所以装出高兴的样子。
云实羞得一脸绯红,但她心中无鬼,便承应下来。
“只是……”云想又好象想到什么。
“什么?”
“万一失手了呢?”
“这不可能!”
“我只是说万一。”
“假如失手,”云实立即表示说,“我将将一切承担下来,决不连累到主母”。云实见过支可天是怎样逼迫主母的,知道主母一定有不可为人道言的苦衷,她决心为主母承担一切。
事情按计划进行,真的到了有一天,美丽居动了怒,狠狠地鞭责了云实一顿。北门看不下去,过来相劝,夫妻二人就为了云实吵了起来,这终使美丽居发了狠,定要将云实逐出家门。云实吓坏了,哭成一团。好在瑞兰她们三个苦苦相求,美丽居才把云实赶到下厨去干粗活了事。
事态平息之后,下人们见主母不再看待云实,也就有了嫌弃之色。留下云实一人,凄凄惨惨,好不羞愧地伤心着。
支可天这几天一直想偷摸美丽居,怎奈美丽居身不离人。现在见云实因葛仆事,累遭美丽居责罚,觉得有机可乘。他想:“只要云实能为自己作内应,就不愁……。”
于是支可天到下厨来找云实,他到下厨时,时荫妈妈正在开导云实。时阴妈妈不知内情,见支可天来,就不说了。支可天装出同情的样子,待时荫妈妈不在时,就来实施自己的打算,他说:“你主母也太狠心了些,你侍候她这么多年,竟也下得了这狠手!”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今天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就被她撵出去了。你不知道,她这人有多狠,谁敢违拗了她?这事,原本是答应了的,现在不高兴了,就不买账!这叫我们作下人的怎么办?说来真叫人寒心!”
“她真有这么狠?”
“你还不信啊,支大爷,告诉你,她对你可不怀好意呢,就是对我们姑爷,也是恨在心头的。”
“不会吧?”支可天知道美丽居不满意北门晨风,故作不信。
“你不是经常看见,好象是为了什么洗心玉,我也不知道什么洗心玉。当时主母就黑了心,说是惹得她火了,就把姑爷杀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是女人说的话?只不过,她现在做不到罢了。对自己的姑爷尚且如此,对我们下人还能怎样?还有你,支大爷,也得小心点,总有一天,她会给你一点颜色看看的……”
“哈,她行吗?”支可天一听就笑了起来,他听到了洗心玉,相信云实这话是真话。但美丽居说要教训他,他觉得简直可笑。不过,也感到意味深长,因为美丽居毕竟没说要杀他。
“有什么不行的,这些天,她有时在后山习剑呢,就是要提高自己的功力,来对付你。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将这事告诉我家姑爷去?是不是她有什么把柄在大爷手里?”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最好,让她得报应。支大爷,假如她真有把柄在你手里,这事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
“这还不明白?支大爷,我早就看出你喜欢她,别当我不知道。来,奴婢给你出个主意。不过事成之后,你得答应奴婢一件事。”
“你说说看。”
“那你是同意了?”云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才开始说下去,“假如她有把柄在支大爷手里,反正她有时在清晨去后山习剑,到时,我来通知你,那你何不就此得了手。她受了屈,又有把柄在你手里,自然不敢告诉姑爷去,到那时,还不让你作了她的主。”
支可天一听此言,怎的不受用,沉吟了一下,心想:“此主意甚好。”
“大爷别忘了,奴婢还有一件事呢。”
“什么?哦,好,好,你说,我答应。”
“我只求大爷事成之后,成全了葛仆和奴婢。”云实说完这句话,“扑嗵”一下跪在支可天面前。正好这时时荫妈妈进来,对此甚感惊讶。支可天这人精明,怕引起时荫妈妈警觉,故作戏谑地说:“时荫妈妈,我和她开了个玩笑,说她在此受苦,不如跟了我?没想到她就当了真,还想着葛管家呢,来求我放了她。可我真的是喜欢她呀,跟了我,怎么样?”
“奴婢那有这个福份!”云实一口回绝道。
当然,这主意支可天也不全信,他虽知人为情困,却不知自己正困于此。可他是宁可信其真,不愿信其假。再说,对于如今的美丽居,他何惧之有!不怕她玩出什么花样来。想到自己终能遂得此愿,便什么也不去想。“云实说得不错,自己得到了美丽居,美丽居是无论如何不敢去告诉北门晨风,她决不敢让北门晨风知道了她所干的坏事。只要自己拿住了美丽居,又有云实相助,就一定能找出法子来对付北门晨风。”支可天想。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云实一脸警觉地来通知支可天:主母要上山去了。她出来时,遇到了时荫妈妈。时荫妈妈还有些奇怪,云实怎么会和支可天在一起?云实便遮掩过去。她和时荫妈妈去了下厨,支可天则沿着云实指点的路,从前门出去,向右绕过四月春舍。他走这条路,就可以不经过北门晨风习剑的场院。
绕过场院,是一条枝叶婆娑的黄檀掩映的小路,黄檀树正挂着荚果。不远处是一片长满(艹律,上下)草的草石混杂的缓冈,数条山路在这缓冈上蜿蜒。越过这缓冈,是一个不大的冈阜,冈阜荒芜,露出许多巨大的石块。这里就是大白天,也没有人来。支可天看见这些大白石,就会想到自己是怎样的把美丽居强制在这些大石坪上,想到这里,似乎都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了。他开始向四下打量,他是先美丽居而到的,这是为了不让美丽居发现他。“她会从哪条路上来呢?”他想,“她只能走自己刚才走过的那条路上来,因为那条路最近……”。当他确定下这条路之后,就耐心地等待,不时地向山下张望。他决定要搞个突然袭击,不让美丽居反应过来,第一次无论如何要得手。只要第一次得了手,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他站在石后,朝四月春舍望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着红装的人影踏着碎步从远处走来,那步态,那身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这女人,”支可天想,“一举手,一投足,没有不好看的,简直没有一处不好的。”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哼,千姿花呀千姿花,今天你可要落到老子手里了。”他傲然地想道,感到自己就是一个人物似的。在一个转弯处,美丽居被山石挡住看不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