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怎么了?
对了……我是在家里睡觉的……现在应该是在做梦吧……
但是……梦有这么真实吗?
风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湛蓝却又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和天空上那丝丝的卷云,夕阳在卷云上镶嵌了一道金红的镶边,所有的一切都这么真实,而自己的鼻子里,可以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这好像是无数花朵的幽香混合在了一起,更有青草和土地的气息,而在这气味中,又混杂了淡淡的,属于人类的幽香。
而他自己,却好像脱的光光的,他能感觉到顺滑而柔软的细细的棉布贴着身体的美妙触感,
这香味,这天空,这美妙的触觉,一切都是真实的啊!
但是,这到底是在哪里?为什么自己的感觉怪怪的?
风言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虚弱,竟然连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不对……这不是我的胳膊,也不是我的手,我的胳膊和我的手,怎么这么小了?而且这也不是被子……
我到底怎么了?
风言一急,一股气流从他的气管里面冲出,震动着什么东西,然后风言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
不是那难听的,绝望的咝咝声,而是由自己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自己的声音!
“恩啊……”风言发现自己发出的竟然好像是婴儿的哭泣声,他没有停止“哭泣”,而是惊喜的一直叫着,这种感觉,风言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觉过了,只有在最深的梦里,他才能想起来这一切。
然后,风言发现自己头上的天空突然黑了半边,然后一个巨大的脑袋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天擎的脸!
他巨大的眼睛映照出了自己的面孔,风言惊呆了。
现在的自己,竟然是一个婴儿……是婴儿?
“你会吓到小殿下的!”卿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才不会!”天擎的眼神这么表示着,他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的抵在了风言的小肚子上,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就算下面是一只蚂蚁,恐怕也捻不死,这实在和他庞大的身躯很难相配。
风言笑了,在梦中梦到了天擎,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天擎是和自己的母亲最亲近的人,梦到他,是否也意味着梦到母亲呢?
现在的风言对自己的母亲已经不是全无印象,他已经听柔姨确切的形容过她的样子了。如果能梦到天擎的话,应该也可以梦到母亲吧!
“小殿下在笑呢!”天擎轻轻的抖动着自己的手指,逗弄着小小的风言,风言忍不住咯咯得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奇怪的梦呢,梦到自己变成婴儿?
风言向来少梦,小时候是有睡觉的地方,会拼命的赶快睡着,好把那难忍的饥饿忘掉,而后来进入了风都以后,他从来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
每天那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拼命休息还不够,哪里有时间做梦?
每次做梦的时候,他都会拼命的想,让我梦到妈妈吧……梦到妈妈吧……
但是,就算能梦到妈妈,那也是模糊的一个影子,声音也没有丝毫的特色,甚至连梦本身都模糊不清,被强烈的扭曲了。
风言突然感觉到,空气中那属于人的幽香变的浓郁了起来,显然幽香的主人靠近了自己,然后天擎的手指挪开,一个绝美的容颜出现在风言的面前。
她黑色的长发被随意的挽成了发髻,还有丝丝缕缕的发丝在空中飘舞,在夕阳下,好像是金红的丝线。
而她绝美的面容就这么暴露在了风言的面前。
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风言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这绝美的面孔,不正是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吗?
虽然风言本身和眼前的人比起来豪不逊色,但是他还是被眼前的脸迷住了。
她的面孔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双眼睛,比天空最圆的月亮还皎洁,还明亮,还迷人,还温暖……
而她晶莹的肌肤,在夕阳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似乎连风声,连香味,连蓝天与白云,都被这柔和的光彩融化了。
她看到呀呀欢笑的风言,面上露出了微笑。
这一刻,似乎太阳都已经黯然陨落,然后她伸出了双手,向风言伸来。
就算知道是梦,风言也发觉自己的身躯竟然颤栗了起来。
这真的是自己的母亲,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啊!
风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挣脱了用丝带系起来的襁褓,伸出了双手,拼命的向自己的母亲伸去……
那一刻,风言泪流满面,就算这真的是梦,也让我再多梦一会吧!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声呼唤从天边传来:“风言……风言……你怎么了?”
风言挣扎着,不想睁开眼睛,但是他却无法挽留住自己的梦境,在他听到呼唤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觉自己的意识在迅速的远离梦境,当他感觉到自己左肩隐约的疼痛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去了。
“风言,你怎么了?”柔姨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来,“我看你突然流泪,是不是伤口又痛了?还是做恶梦了?”
风言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怔怔得,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任由眼泪肆意横流,这时候的风言,没想到要坚强,也没想到,在其他人面前,是不该如此肆意的流泪的。
现在的风言,恨不得自己肩膀的伤口再大一点,再痛上一点,能让自己内心那无法比喻的疼痛因此而淡上几分,只是,他的伤口很好,现在只有一点麻麻痒痒的感觉,竟然好像已经痊愈了。
风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次睡着的,他好像又听到了悦耳的摇篮曲的声音,只是,他再也没有做梦,更没有梦到自己的母亲,梦到那天,那白云,那夕阳,还有那幽幽的香气与天籁班的声音。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柔姨已经不在了,而哥哥坐在自己的床边,拿小小的刻刀在雕刻什么东西,风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威伯有些歉然的把刻刀收起来,道:“风言,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不是……”风言眯起眼睛,以适应窗外刺眼的阳光,现在,竟然又是正午了。
“我睡了一天了?”风言揉揉脑袋,因为长时间睡眠,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但是自己的精神确实是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小心翼翼的活动一下自己的左肩,虽然还有些难受,但是已经没有大碍。
“不是一天,是两天!”威伯呵呵一笑,伸出了两个手指,在风言面前晃荡着,但是风言更敏感的是在他的手里抓着的那块木雕。
“你在雕我吗?”那雕塑和风言确实有几分相似,正是刚才风言闭目酣睡的模样。
虽然面孔有些模糊,但是大体的深情还是很像的。
“嘿嘿……”威伯抓抓自己的脑袋,道:“我闲着无聊……维里他们又不肯当我的模特,只好雕你了……”
维里他们才闲不下来,更何况威伯还不怎么熟练,要一刀刀的慢慢雕刻,只有风言在两天的时间里,要多乖有多乖。
不过,雕刻风言,对威伯来说,难度也忒大了一些,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雕刻出风言的模样,至少目前没有。
“柔姨他们呢?”风言问。
“柔姨她那天守到深夜才回去,昨天和今天都在这里,药老伯说你今天也快醒来了,所以她出去帮你准备食物了,肚子饿了吧!”
“啊……果真饿了。”风言摸摸自己的小肚皮,怪不得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来,先喝点茶水漱口,饭菜马上就到。”威伯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漱口水端起来,喂给风言,风言想自己动手,倒是被哥哥牢牢的抓住了。
“你还是病人,我倒是早就好了。”威伯晃晃自己的胳膊,前天药老伯给他配了一些补血药,他也大睡一天,醒来的时候就生龙活虎了。
“你……和安王他……”风言有些吞吞吐吐的问,他不知道哥哥和安王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哥哥肯定和安王交流过。
“先别管这个。”威伯微笑着阻止风言,“从今天开始,一个星期内,不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
“我已经好了。”风言想挥挥胳膊,但是威伯抓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你哪里是好了?”威伯瞪眼,“药老伯说了,你现在是气血虚旺,全身所有的营养和精华都补充气血去了,身体其实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若不好好休息啊,日后可会留下很多后遗症的哦!”
“哦!”风言伸伸小舌头,眨眼道:“那我再睡下好了!”
他再次躺下,蒙上被子,威伯伸手捏住他的小鼻子,道:“臭小子,还给我装相!赶快给我吃饭!饿坏了小肚子啊,我可不忍心。”
风言露出笑容,威伯的笑容也比窗外的阳光更灿烂。
笑了一会儿,威伯道:“对了,吃完饭,给你一个惊喜。”
“哦?”风言转转眼睛,道:“难道是红衣来了?”
“哼!”威伯懊恼得叫道:“说好不准动脑筋的,你猜出来,我怎么给你惊喜啊!”
“不过……”威伯眼睛一转,“还有一个惊喜你猜不出来……”
“醉无尘来了?”风言眼睛一转,猜道。
威伯的神色倒是低落下来,风言立刻知道自己猜错了。
然后他看到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这个小家伙风言绝对没有见过,他大概就六七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很有神。
此时正带点好奇,又带点羞涩的看着风言。他的皮肤是黑红色的,很是健康,鼻梁和嘴唇都很有力,看到风言以后,面上露出了惊奇和迷茫的表情。
“来,红砂,过来。”威伯叫道,被叫做红砂的小男孩有些局促的走进来,和他的脸不同,他的身体露出来的时候,风言几乎怀疑这小家伙要八九岁了,他有一副和普通孩子很不相称的强壮身体,身上穿着的,很明显是维里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挽起了裤脚和袖筒,颇为可爱。
阻止了要说话的红砂,威伯笑道:“风言,你来猜一猜,这是谁?”
风言瞪他一眼,刚说了不让自己动脑筋的,现在又让自己猜了。
“你是沙漠里来的吧。”风言微笑着看着红砂,“恩……你和红衣长的很像,你是红衣的弟弟?”
威伯扑哧笑了出来,道:“知道么,风言?你当叔叔了。”
看到风言那古怪的目光,威伯连忙挥手道:“哎呀,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说他啊,你再猜他是谁?”
风言终于露出了惊奇的表情:“难道……你是红衣的儿子?”
威伯拍掌大笑道:“没错,他就是红衣的儿子,风言,想让你吃惊还真不容易啊!”
“哦?让我看看。”风言招手让红砂过来,这个人若是红衣的儿子,那真的要叫自己叔叔了。
哈哈,那他岂非是这里辈分最低的?连好儿都要叫阿姨?
红砂看风言的表情格外的崇敬,他顺从的走到风言面前,风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维里一定很喜欢你吧!”
“是啊,维里叔叔带我去了好多地方,还给我衣服穿!”
维里叔叔,风言扑哧一声笑出来,威伯却道:“风言不要笑,连维里都送见面礼了,你怎么也要送点见面礼给小红砂吧!”
红砂拼命摇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风言叔叔的见面礼,爸爸说了,风言叔叔是我们的大恩人,让我的弟弟妹妹和叔叔阿姨们都有水吃,红砂会很听风言叔叔的话的。”
“风言叔……叔……身上还真没什么东西,这样吧,风言叔叔帮你做一个风板,可好?”风言确实没有什么适合送给小红砂的,而且他实在不适应当叔叔,这一声叔叔说的万分狼狈。
“啊,好!”小红砂立刻忘记了刚才自己说不要见面礼的,大眼睛里面立刻散发了喜悦的光芒。
风言确实要在这风板上多下点功夫,这小家伙来了以后,确实是最值得保护的人。
风言想了想,明白了红衣把自己儿子带来的用意。
现在封疆大吏多数把自己的子侄送到京都接受教育,其实是作为人质的“质子”,以保证各处诸侯对自己效忠,红衣此举也有些类似。
“哦,对了。”威伯突然道,“还记得那天那个打你的小家伙么?”
风言楞了楞,想起来前天确实看到了夏洛和安王一起来,却没有时间和他说话,就吃了药休息了。
他点头,道:“我记得,夏洛是吧,他怎么了?”
“他现在叫图西克,他一直在外面守着,不肯休息,也不肯睡觉,说除非你亲口说了原谅他……他还是一个孩子,风言,原谅他好么?”
“我本来就没有怪他啊,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风言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威伯还没动,红砂就已经跑了出去,不一会,连拖带拽的把夏洛拽了进来。
夏洛脸红红的,局促的不知道站哪里好,不得不进门以后,他看到风言,扑通一声跪倒在风言的床前。
“风言少爷,图西克错了,请风言少爷责罚。”图西克重重的叩首,脑袋砸的地板邦邦响。
“赶快起来,快起来。”威伯没想到他这么认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图西克已经发誓,此生保护风言少爷,若是风言少爷不同意,图西克只有以死明志。”图西克此举已经得到了安王的支持,安王确实很希望风言身边有一个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他,并能把他的行踪汇报给自己的人。
“你这笨小子,怎么动不动就死?”威伯强行把他拉了起来,“我早说过,风言不会怪你的,你这笨小子非钻牛角尖,风言……”
风言会意,点头道:“我一开始就没有怪你,不过我倒是不用你保护……”
图西克拼命挣扎着,再次跪倒在风言床前。
他和身为杀手的隐冥不同,他是军人,虽然和隐冥一样经受了残酷的训练,理念和方式却不同,他有着军人的执著。
“好了,好了……”风言有些无奈,“你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和维里他们在一起,相信我哥哥很乐意家里多一个人的。”
“是,风言少爷!”图西克大喜,他恭敬道:“图西克已经脱离了黑少,此后风言少爷就是图西克的主人了,所以还请风言少爷赐名。”
“你的名字,还是自己想一个吧。”风言真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让自己帮他们起名字,小玄,明角,隐冥,现在再加上眼前的图西克,他真是感到头痛呢。
恐怕再起起名字,日后有了孩子,都没名字可起了。
“风言少爷是主人,风言少爷起的所有名字图西克都会乐意接受。”图西克看着风言,眼中满是坚定。
“那叫阿猫阿狗呢?”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来,正是老爱捣蛋的维里。
风言瞪他一眼,看向图西克,图西克如若未闻,依然殷切的看着风言。
“那就叫你阿洛吧。”风言半支起身体,轻轻的抚摸他的脑袋,“我只认识夏洛,不认识图西克。”
图西克,不,现在该叫阿洛了,阿洛抬起头,盯着风言,好像要把风言的面容刻在自己的心里,然后他重重的叩了下去:“阿洛遵命。”
“快起来吧。”风言道,既然风言已经接受了他,阿洛也顺从的站了起来,道:“是,谢谢风言少爷。”
“不要叫我风言少爷,你可以和维里他们一样,叫我风言。”风言指了指跑进来的维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