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呆滞,似乎连心脏的疼痛都停滞了那么一两秒钟,铁幕青整个人呆住了。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白衣男孩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头发在空中飘散着,长长的看不到劲头,好像并没有末端,而是直接融化在了整个空气里……他面上的表情冷冷的,一双如同星河般璀璨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
就算是冷冷的盯着他,铁幕青也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好像有什么熨烫过自己的全身,梳理了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净化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手里抱着一头黑色的小狗,那小狗正满是讥诮的看着他,它的嘴里叼着的是……是那跟针?
而更恐怖的是,在他的头顶,还有一个和刚才的男孩一模一样的男孩悬浮在那里,他轻灵的好像并非真实的生物一般,不只头发和衣服,甚至连手臂和面颊都在空气里荡漾着,唯一能看到清晰的边界的,只有他手里抱着的那本大书,那书反射着耀眼的光线,让铁幕青的视线更加的模糊了。
这个男孩有些关切,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竟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现在,准备受死吧!”男孩的嘴角弯起了一抹残酷的微笑,尽管那微笑是如此的残酷,却依然拥有着让人疯狂的魔力……
“风言!”一只大手放在了那男孩的肩膀上,然后铁幕青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威伯正从后面大步的走过来,然后他弯下腰,微笑着看着铁幕青,笑呵呵道:“兄弟,你开什么玩笑?摔痛了么?”
铁幕青一愣,威伯已经伸出了他的大手,呵呵笑道:“来,还不快起来,别人都看你哪,你这人真是,陪小孩玩也不要这么卖力吧!”
什么?铁幕青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要裂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难道不是来刺杀他的吗?
茫然中,他似乎有了一种自己真的是在开玩笑的错觉……只是……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依然如此的疼痛?
“哥哥!”风言不满的看着威伯,刚才风言看的一清二楚,这个人竟然不自量力的要刺杀哥哥,若不是哥哥已经习惯了瞬间在某个地方凝聚出光明系的护甲,还真的可能让这个人得手呢!
而现在哥哥竟然……
“风言!”威伯双手合十,企求的看着风言。
“好吧……我不计较……”风言无奈的转过脸去,“只是,我可不放心这个人。”
风言的眼中似乎有乌光一闪,然后铁幕青发现自己全身的力量似乎都消失了。
“阿洛。”风言轻轻道,一个黑影应了一声,突然出现在铁幕青的身边,在铁幕青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就已经在他全身搜索了一遍,不只是身上暗藏的武器,就连他用来装饰的佩剑都被阿洛收走了。
“你最好小心了。”风言冷冷得盯着铁幕青:“别忘记我说的话!”
风言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铁幕青再次痛的死去活来,只是这次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被封锁了全身的力量,收走了所有的武器,或者说可以当武器用的东西,而他确信风言在他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可以轻松掌握他的生死。
风言转身离去,漂浮在空中的阵儿看看地上的铁幕青,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威伯,呼哨一声,追风言去了。
铁幕青恨恨的看着威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威伯却按住了他。
“小心,不要乱动。”威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铁幕青的心口上,“你的心脏受伤了,如果乱动的话,说不定会破裂。”
怎么可能?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怎么可能直接伤到心脏?
只是,想起来刚才的痛苦,威伯好像没有说假话。
威伯的手掌发散出了柔和的光线,铁幕青觉得有一股温暖的力量透入了自己的胸膛,痛苦很快就消失了。虽然封锁自己力量的那奇怪能量还在,但是他却可以自己爬起来了。
“怎么回事?”几个卫兵冲了过来,威伯微笑道:“没什么,我和兄弟闹着玩。”
“对了……”威伯伸手招来其中头目样的人,在他耳边小声道:“刚才是我兄弟跑进来找我……这个不要张扬好吗?我会亲自向陛下解释的……”
“不必!不必!”事情并没有宣扬出去,只要和人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而更重要的是,已经找到了刚才的闯入者,又有光明王大人极力担保,好像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干系了,卫兵也乐的如此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铁幕青恶狠狠的瞪着威伯,威伯耸肩道:“没什么啊,本来打算立刻放你走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铁幕青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看着威伯:“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你如果要羞辱我的话,我……”
“我为什么要羞辱你?”威伯苦笑了,“如果你的针没有剧毒的话……说实话我是很乐意让你刺我一下的……因为那长度,根本够不到我的心脏……你弟弟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知道我是谁?”铁幕青惊讶道。
“是啊……因为我认得这道伤疤,这是我留下的吧……”威伯双手放在了铁幕青的肩膀上,“你真的很恨我吗?战争……是不可能避免伤亡的……”
“我知道……我知道……”铁幕青再也忍不住,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泪水咕咕而下。
“这是战争……”威伯看着舞池边那一对对的人,“为有我们,所以他们才能在这里举行这种舞会……因为有人牺牲,所以才有人能存活……”
“我知道……我知道……”铁幕青再也无法坚持自己心里的理念,无法坚持在母亲的灵前出现的那个疯狂的念头,他不能再欺骗自己,这不是威伯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说有错的话,那就是这该死的战争,如果说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这是发动战争的人的责任……
“我妈妈……我妈妈她……”铁幕青失声痛哭。
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他们看着这个肩上戴着小小的百夫长肩章,穿着破旧的礼服的男人,看着这个面上有刀疤的年轻男人,看着这个为了国家而失去了自己所有亲人的军人失声痛苦……
他们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低沉的哭声却突然让整个大厅寂静了下来,人声,音乐声,走路声,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威伯抬起头,轻轻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不能说他软弱,如果是风言被人杀了,自己真的能忍住吗?恐怕自己会更加不堪吧……不论那是谁的错,自己都不会饶恕他的……
虽然舞会还没有开始,只是威伯的感觉中,舞会却已经结束了……
“来吧……咱们为了妈妈,干一杯!”威伯拉着铁幕青走过了那戴着各色的,金光闪闪的肩章的男人们,和穿着华丽的礼服,带着首饰的女人们,走向了自己的坐席。
此时的铁幕青才发觉自己到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自卑的看着自己肩膀上的肩章,深深的低下头,这里的一个普通卫兵都比他拥有更高的军衔。
“虽然……虽然那个如此……”面对沉默的铁幕青,威伯有些辞不达意的说,“虽然我们没什么了,但是你刚才惹恼了我弟弟……这个……他在你身上下的这东西,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对魔法阵一窍不通……”
“刚才那个人是你弟弟吗?”铁幕青的目光从远方某个点上拉了回来,看着威伯,“很可爱的弟弟……”
“是很可爱啊!世界上最可爱的!”威伯手舞足蹈,“只是……他也很可怕……”
想起来刚才自己承受的痛苦,铁幕青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光明王大人的弟弟的话……应该是……是风言殿下?”铁幕青吓了一跳,“但是……但是刚才的两个人,哪个才是……风言王殿下?”
“很明显了!”威伯做个你笨的表情,铁幕青想起来威伯说是他弟弟对自己施加的某种魔法,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很笨,只是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两个风言?
“另外一个也是我弟弟,他叫阵儿。”威伯道,然后他嘀咕道:“也许是弟弟吧~谁知道呢?”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铁幕青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没有任何外伤,为何自己的心脏会受到重创?
“你想知道吗?”清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来,铁幕青吓了一跳,然后立刻转身跪倒在地上。
“微臣铁幕青参见风言王殿下!”
风言摆明了不肯理会他,风言瞪着威伯,直到威伯心虚的低下头去,风言才转过脸来面对铁幕青。
铁幕青抬头看了风言一眼,然后心虚的低下头去。
铁幕青别提多紧张了,疯狂过后,他的心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恐怖的事情,如果自己真的刺杀光明王成功,自己的兄弟们恐怕这一辈子再也得不到升迁,恐怕会优先成为任何一个敢死队的最佳人选,恐怕……
想着想着,他的汗水就津津而下,好像真的已经看到了那后果一般。
开满了鲜花的藤条顺着天花板蜿蜒而下,舞池中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们和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们娴熟的跳着宫廷舞步,彼此相拥着,随着那有些低靡的音乐,轻轻摇摆。这样的大安,和其他国家没有什么不同啊。
“很不习惯吗?”文必涯端着一杯酒从舞池的方向走过来,“但是,我们也不是机器,我们也是需要休闲的。”
“我明白……只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罢了。”威伯深深的馅进了沙发里,他庞大的骨架几乎把沙发整个撑破了。
“你也要习惯的,这样的交流方式也是一个将军应该学会的。”文必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里,他的手却指向远方的某一点:“看那个人,正在邀请那位穿白衣服的小姐的年轻人。”也许是因为音乐的缘故,文必涯的声音有些走调,“他现在笑的很难看是不是?简直和街头的痞子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就是他,在上一次战役的时候,带领一支只有百人的骑兵冲散了超过千人的保护队伍,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粮草。”
“那时候,是我们的粮草……”威伯颇有兴趣的抬头看去,那个年轻人很面生,但是威伯却感觉确实在哪里见过。
这些必须注意的人,大都被印成的小册子,发给了士兵们的,一旦见到他们带领的队伍,要特别的注意。
“哦,现在不是了。”文必涯的脸红红的,好像是喝多了,他大着胆子走到威伯身边,坐在了他的身边,手臂环到了威伯的肩膀上,“人嘛,就是这么回事,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是一个好军人,都会得到别人的肯定的。”
~第六章 再见凤歌~
“也许这样吧……”威伯的情绪并没有高涨起来,尽管他的手里有着最美味的酒,而今天风言显然也不会管他是否喝酒了。无论如何,背叛并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论是背叛者本身,或者是被背叛者。
但是,这算是自己的背叛么?自己本来又有什么立场站在圣林那边呢?他给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名誉,却想取走自己的一切!
“你知道吗?”文必涯现在活脱脱是一个酒鬼,他酒气熏天的在威伯的耳边大声嚷嚷:“我们都很崇拜你,因为你简直就是一个新的希望……一直以来,我们拼命的训练,拼命的打仗,拼命的想立功,拼命的想实现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目标,只是实际上呢?一场战争夺取了无数的生命,那些想升官发财,光耀门楣的,想得到一两个勋章,回去向自己的妻子儿女炫耀的,想得到一个光荣的称号,好和自己心中最美的人一起分享的,现在都躺在了那片大地下面。他们年轻,有活力,训练了好多年,厚实的胸膛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可以把猛兽生撕活剥,但是他们却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而得到升迁的,又有几个呢?冲锋在前面的年轻生命,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在陛下授勋的时候,得到勋章的,却是他们的主人,他们的少爷,他们的队长,他们的上司……但是你不同!”
“我?”威伯拨开几乎靠到自己身上的文必涯,今天的文必涯实在是有些失态了,他手里的酒杯晃荡着,好几次都洒到了威伯的裤子上。
他放眼看去,那些穿着笔挺的军礼服的小子们,一个个的都好像喝多了一般,反观那些穿着普通礼服的,明显没有军职在身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风度翩翩的在舞池中穿梭,邀请这个和那个小姐跳舞。
虽然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对这些年轻人来说,狂欢已经开始了。
“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威伯皱眉夺下了文必涯手里的酒杯,使劲拍了拍文必涯的脑袋,“你想让必柱看你的笑话吗?”
“我没有喝多……”文必涯把酒杯夺回来丢在了身边的矮几上,“我们这一年,也不过有一两次喝酒的机会而已……我真的很想喝多,只是明天却必须要继续训练……真不知道其他国家的年轻人是怎么过的……”
“我们每天都要训练。”文必涯坐在威伯对面的沙发上,竟然出奇的清醒,他刚才与其说是醉了,不如说是没醉时就想发酒疯才对。他好像埋怨一般唠叨着:“从小时候,记事的时候开始,就要每天训练,因为我们没有选择未来的自由,我们是护佐,是因为国家的政策而侥幸活下来的孤儿,所以我们要感恩,要报答,要服从一切需要服从的,要从小就把自己训练成只知道服从,只知道训练的士兵……除了当一个士兵,我们什么也不会……”
“大安的所有人,不都是如此吗?”威伯惊奇的道。
“不,当然不!”文必涯苦涩的笑着,“虽然所有的人都要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但是真正会被派上战场的人,还是我们,我们这些士兵的孩子,我们世世代代都是护佐,没有其他的未来可以选择。在大安,只要你进入了军队系统,这一辈子都别想再退出来……不,是世世代代都别想再退出来。你可以问问哪一个士兵,不是世世代代是军人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怎么会如此?”威伯愣了愣,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悲观的文必涯,虽然他和文必涯接触的也并不多,但是他觉得自己对文必涯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但是现在的文必涯呢?
“也许真的是喝酒乱性吧……”见到有其他人靠近这个角落,威伯连忙捂住了文必涯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一直以来,他见到的所有的大安军人,几乎都是最标准的军人,坚强,冷漠,坚决服从,而且对自己拥有非常明确的定位,这确实是一支最铁血的队伍。
但是,现在威伯才发觉,大安的军队好像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强大。
现在在舞会中的这些军人们,都好像已经烂醉如泥了。
虽然,威伯知道,他们喝的并不多,但是他们想醉,想在这难得的一夜麻醉自己。
“其实……这种舞会是没有我们这些人参与的余地的。”文必涯重新坐好,也让威伯的手从自己的嘴边滑开:“大安的军规是最严格的,若不是这次的舞会的主角是你,他们不会邀请军人来这里。”
“几十年前……据说那时候的姑娘们最喜欢军人,但是现在……”文必涯的手指指向了舞池中那翩翩起舞的一对对人儿,“他们只喜欢那些纨绔子弟……”
“并不是除了军人,就只有纨绔子弟了。”一个反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