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在这里躲多久了?”
年轻人道:“他们撒麻药时我就在了,一时好奇留下来瞧瞧,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学剑之人如果不会一会倚天剑法,岂非是终生遗憾?你刚才那一剑确实高明。”
李玉庭又一惊,这人明知他是倚天岛主,却好象并不怎么瞧在眼里,难道有什么大来头?口气不由得和缓下来,“你是白玉京中客?还是九鼎城里人?抑或是白云舟门下?”
年轻人嗤笑一声,“我的师门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你不用瞎猜。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的毒药可比黄石青羊的麻药厉害得多。”
李玉庭思及方才令自己打喷嚏的微尘,急忙运气一试,果然已经身中剧毒,冷哼一声,“你以为这点儿毒药就能毒死我吗?”
年轻人笑道:“你功力深厚,逼出这些毒药来不是难事,但两方对阵,你敢抛开一切运功逼毒吗?”
李玉庭不敢。
年轻人道:“以你现在的实力也可以在杀尽我们之后再逼毒,但那样就得冒点儿风险了,如果你功力耗损多了,就不一定压得住毒性,这毒只要漏一丝出去,岛主这条宝贵的性命就难保全了。你是宁愿冒生命危险拼到底呢?还是暂且收兵,大家下回再见真章呢?”
李玉庭气得脸色铁青,知道此番放过玉川子和欧阳西铭,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但他无疑是个极爱惜自己生命的人,思量再三,只得咬牙下令撤走。
等李玉庭带人走得看不见踪影后,玉川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有风吹过,他手心里冷飕飕地都是冷汗。欧阳西铭走过来道谢,年轻人摆手笑道:“前辈不要多礼,晚辈也是适逢其会,顺手帮了个小忙而已。”
欧阳西铭见他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衫,但言语有礼、谈吐从容,一看就知道很有教养,而且年纪轻轻就能挡倚天岛主一剑,不由起了延揽之心,“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年轻人道:“不敢当,晚辈姓贾名如龙。”
欧阳西铭赞道:“少侠年轻英俊,剑术超群,的确是人中之龙。”
贾如龙笑道:“可惜晚辈的姓不对,假的龙不就是蛇吗?”大家都不禁笑了,玉川子本来觉得贾如龙有些浮滑,但现在又觉得他言语诙谐,颇讨人喜欢。
欧阳西铭又问:“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
贾如龙道:“家师是个隐者,自号‘采薇’,下月十八是他老人家的寿诞,派我下山去请几位老朋友。我刚把信送完,正要回山。”
欧阳西铭和玉川子谁也没听说过“采薇”这个名字,但既然是隐者,自然不求名闻天下。欧阳西铭道:“少侠如果身无要事,可否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请少侠游览洛阳风光,以报援手之恩?”
他说得客气又诚恳,贾如龙爽快地点头应允:“好啊,晚辈久闻欧阳世家藏书之丰冠于天下,长长见识也好。”
玉川子对欧阳西铭抱拳道:“这次行动失败李玉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去衡山泄愤。敝派历代祖师的灵位都供奉在派中祠堂里,不能被贼子所辱,我得赶快回去安排转移保护。敝派留在贵府的弟子和吴鹤逸兄妹还请欧阳先生费心照顾。”
欧阳西铭道:“这个不用你嘱托我也会做,你一路小心。”
二人拱手告别,收拾各自死伤的弟子,分道扬镳。
二月六日,黄昏。
欧阳珠送饭时遇见了欧阳西铭特批可以进入藏书院的外姓人——贾如龙。
贾如龙一见她就笑着招呼:“你是珠儿姑娘吧?我叫贾如龙。”口气热络得就象已经和她认识了十几年一样。
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笑容亲切又讨好,是很能得少女们好感的那种人,欧阳珠却连正眼也不瞧他,“我不想认识你。”
贾如龙拦住她,笑容不改道:“我听别人说,你虽然不是欧阳世家最漂亮的姑娘,却是欧阳世家最傲的人。”
欧阳珠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我大伯的救命恩人,不过你如果以为凭一张好脸和一丁点不入流的武功就能让天下女人都恨不得跪在你脚下,就太无自知之明了。”满脸不屑地绕过他往前走。
贾如龙这次没拦她,只是在她身后笑道:“你是不是以前上过男人的当?所以才这么讨厌男人?”
欧阳珠停下脚步道:“我是讨厌男人,尤其是你这种自以为是、别有用心的男人!”说完再也不理他,径直进了红楼。
巧设连环计
欧阳西铭打量着菊冰现在这张中年男人的脸,赞道:“好精巧的面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了不起!俗话说:偷风不偷月,盗雨不盗雪。你们反其道而行,利用了人心的弱点,我如果稍有大意,今日就被你们逃脱了,有胆量!有头脑!”
菊冰喃喃地对蛇蟠道:“我早知道你是个霉星,谁沾了你谁倒霉。”
蛇蟠辩解说:“我仔细地探查过,这周围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菊冰道:“芍药跟你出了两次任务就一命呜呼,幸好第一次我没露面、第二次我没跟去才安然无恙到现在,可这回还是沾上了你的霉运。”
欧阳西铭身后的人都觉得奇怪:这两个人已经到了这种绝境,居然还有心情斗嘴?
欧阳西铭更和颜悦色,“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预先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蛇蟠和菊冰同时摇头,动作整齐划一。
欧阳西铭道:“只因欧阳世家的防卫体系十分严密,唯有这里有疏漏,是在设计防卫网时故意留下的。因为我如果把防卫网做得尽我所能的完美,敌人会想出别的办法,就非我所能把握,所以我特地留下这个破绽,敌人找到了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找更费事的途径了。”
蛇蟠“嘿嘿”冷笑,“前辈真可谓老谋深算,只不过我们做事一向谨慎,你只要回头看看就明白了。”
欧阳西铭一怔,回头一看,登时大吃一惊。欧阳世家的东院墙外是条长长的巷弄,这一带处于城市中心,巷子两边都是豪门世家的深宅大院,对面的墙的高度和厚度不下于欧阳世家,一株老槐树枝桠横生,高出墙头,此刻有一男一女挂在一根粗大的横枝上,竟是欧阳西铭至今昏迷未醒的一对儿女!欧阳西铭惊怒交集,“你们想怎样?”
菊冰“噗哧”一笑,“这你还看不出来?当然是一命换一命。”
欧阳西铭道:“但我的孩子一直昏迷不醒,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菊冰眼波流转,“你想让我们救醒他们?”
欧阳西铭盯着她的假脸,“他们是你们制住的,你们当然也能解得开。”
菊冷和蛇蟠交换了一个眼色,蛇蟠笑道:“好啊,这样也公平。”
他的笑声一落,欧阳长天和欧阳长亭就同时睁开了眼睛。欧阳长亭把眼一扫,看清了目下的形势,闭嘴不语。欧阳长天则又惊又怒地叫道:“爹!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西铭仔细地看了看儿女,不象是易容假冒的,宽心大放,至少儿女已经清醒过来了。他正想暗令手下人抢救,蛇蟠笑道:“欧阳前辈,千万不要动抢人的念头,我的朋友既然能不动声色地解开令郎令爱的禁制,当然也能再不动声色地重新制住他们,或者他们的下场比仅仅被制住更糟糕。别的人不妨拿来冒冒险,但那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女儿。”
欧阳西铭一凛,仰天打了“哈哈”,笑道:“小友过虑了,只要你们放了我的孩子,随时可以走。”嘴上说得漂亮,双手却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蛇蟠朗声笑道:“多谢前辈网开一面!”笑声中欧阳姐弟齐声惊呼,从树上直摔下去!蛇蟠和菊冰飞身就跑。
欧阳西铭急忙掠上墙头去救儿女,在儿女没到手之前他还不敢拦蛇蟠和菊冰,但他刚才已经暗令手下布好包围圈,谅这两个贼人也跑不出去。
墙内是个大花园,欧阳姐弟摔在树下的草地上安然无恙,只是被摔得全身疼痛。一根坚韧的长绳系住他们双臂,绕过粗大的横枝,一直延伸到花园深处。不待欧阳西铭吩咐,已经有人沿着绳索追了下去,绳子七绕八绕足有二十来丈长,每个拐弯处都安着个小滑轮,使它运用更加灵活,另一端系在园中一座凉亭的柱子上,现在已经被利器削断。
想来那个暗中接应之人在解开欧阳姐弟的禁制后就退到这里,听到蛇蟠的大笑声就断绳而逃,欧阳世家的人力都集中在老槐树那儿准备救人,那人当然逃得轻松容易。欧阳西铭越想越恼怒,这时手下人来报:“这里是退仕的张侍郎的宅第,他们一家都去城外别庄游玩去了,家里只留了几个老仆。”
欧阳西铭没好气地道:“这是谁的房子我还能不知道?还有别的吗?”
那个手下急忙道:“接应的人是横穿花园,翻过另一头的院墙走的,已经派人追下去了。”
欧阳西铭怒哼一声,“现在早市已开,街上行人已经不少,那个接应的人只要跑到市集上,脚印杂乱,你说咱们的人还能追到什么?”
那手下不敢答腔,嗫嚅道:“园中的老仆们都被点了昏睡穴,要不要解开他们的穴道问问?”
欧阳西铭道:“不可,他们都不会武功,只怕醒来后连自己为什么睡得这么沉都不明白,问也是白问,惊动了张侍郎反而不好,都撤回去吧。”
蛇蟠、菊冰和鹤逸在约定的地方碰了头,蛇蟠笑道:“多谢多谢,欧阳西铭那老家伙着实厉害,你没携笈私逃而且真的照后备计划救了我们,够义气!”
鹤逸道:“少灌迷汤了,我如果不救你们,你们当场就会卖了我。你们也知道我明白这点,不敢不救你们,所以才在面对欧阳西铭时那么轻松。”
蛇蟠的脸红也不红一下,仍是笑道:“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师兄何必揭开来伤和气呢?”
鹤逸道:“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我怕你又搞什么花样。”
蛇蟠道:“哪里哪里,师兄太多虑了……那些秘笈你带出来了?”
鹤逸道:“警铃一起,欧阳世家草木皆兵,那么个大包袱你想我带得出来吗?”
菊冰立刻叫起来:“你没把秘笈带出来?那咱们忙了这大半天有什么用?”
鹤逸道:“当然有用。秘笈在红楼时拿得多费力,而现在你一伸手就拿得到。”
蛇蟠道:“要如何伸手?”
鹤逸道:“回到欧阳西铭拦住你们的地方,再从墙上翻过去,东西就在墙根下的草丛里。欧阳世家的人都收队回去了,决料不到咱们还会回那个地方,此时回去再安全不过了。”
蛇蟠大喜,“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呀!”
长巷空空,只余地上凌乱的足印,鹤逸当先领路,眼看就要走到巷口,忽然瞥见三点银光一闪而过,立刻停住脚步,见三颗细小的银珠呈品字形整整齐齐地排在巷口。
蛇蟠问:“怎么不走了?”
鹤逸一笑,举手相让,“你先请。”
蛇蟠一愣,“什么意思?”
鹤逸笑道:“没什么,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摆脱欧阳世家的追捕的,不过有咱们无心谷的毒中圣手在,能拦住你们的又有几个?我本该请菊冰先走的。”
蛇蟠又愣了愣,哑口无言,菊冰却笑了,“鹤师兄,你的毒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明了?”
鹤逸还没回答,巷中的白雪忽然全部溶化,没多会儿就渗入地下,只余那三颗银珠,但已经变成乌黑的了。
菊冰的脸色立刻大变,“什么人解了我的无形之毒?”她伸手一招,三颗银珠飞入掌心,看了两眼后又放在鼻端嗅了嗅,最后甚至用舌尖稍沾了一下,随后双掌交握,将银珠磨成了银粉。
“银珠上没有解药,解毒之人一定在附近!”她转而瞪住鹤逸,“你是看见银珠才知道雪中有毒的,是不是?这人是谁?”这个人解她的无形毒于无声无息中,手段绝不在她之下,世上有这么个人存在,她一定会睡不安枕。
鹤逸道:“我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害死她。”
菊冰瞪起眼睛正要发作,蛇蟠急忙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这事儿以后再说,咱们还是赶紧先办正事吧。”菊冰想起马上就可以到手的秘笈这才不再逼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问鹤逸。
墙内墙外皆空无一人,三人利用绳勾攀过高墙,鹤逸扒开墙根的浮雪,拔开乱草,白绫包赫然在目。
蛇蟠和菊冰都不禁喜动颜色,但鹤逸一提起包袱脸色就变了,就象突然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似的。蛇蟠看出他脸色不对,立刻上前夺过包袱,只觉入手甚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杂草,上面压了块青砖,砖上被人以金刚指力刻了两行字:不告而取,惶恐惶恐;敬谢惠赠,惭愧惭愧。
菊冰在旁边也看得清清楚楚,犹如从云端一下子掉进万丈深渊一般,揪住鹤逸的脖领子厉声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秘笈在这儿?是那个解毒的人对不对?”
鹤逸道:“不,不会的。”
菊冰怒道:“为什么不会?你这张小白脸比绝世秘笈可爱吗?”
一个清冷的女音接过她的话,“如果是我拿走秘笈,早在巷口就把你们都毒死灭口了。”
蛇蟠忙不迭地扔掉包袱,如果上面沾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毒,害他死得和芍药一样稀里糊涂就糟了。菊冰四下张望,“你在哪儿?出来!”
女音冷冷地道:“欧阳世家正在举府大搜,吴鹤逸你赶快回房去,你们两个也立刻离开!这件事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少不了你们那份。”
蛇蟠和菊冰虽然心有不甘,但惧于此女施毒的手段,又只闻其声却听不出她藏身何处,未明敌情前还是小心为妙,以后再找鹤逸算帐也不迟。
出谷时无先生就规定了无心谷门下一年后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大家都怕师父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谁也不敢不去,蛇蟠和菊冰料想鹤逸也明白根本就躲不了他们,所以一定不敢私吞秘笈逃跑。
鹤逸等蛇蟠和菊冰走远了才笑道:“兰灵,想不到你的毒术也这么高明,居然能解去菊冰的无形毒。”
吴兰心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我和菊冰的毒术半斤八两,她解不了我下在芍药身上的毒,我也解不了她的无形毒,如果我比她高明还会留他们两个活口吗?”
“解毒的不是你是谁?”
“童自珍,我让他替我杀了蛇蟠和菊冰,他却不肯为我杀人。”
鹤逸讶然,“他也来了?他不是身体不好吗?还一大早踏着大雪来找你?看来他挺关心你的嘛。”
吴兰心叹了口气,“可惜只在有事儿的时候他才对我好点儿。”
鹤逸道:“他们那边何时动手?”
吴兰心道:“父仇不共戴天,他们比咱们还急,等童自珍把咱们这边的消息带回去就会动手了。”
霍家刚开过早饭,一群人还留在厅中聊天,忽然发现四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到了庭院中,仿佛是从太虚中来,又似乎是自冥冥中出现,非但来得毫无声息,更没有半分预兆。
当先二人的相貌一模一样、俊朗之极,一个似冰山之巅的岩石;另一个如拂晓初升的朝日。第三个人衣衫破旧,看上去潦倒落拓,但即使如此依旧风度翩然、飘然若仙。
第四人站在最后,慢慢地往前走来,贺鼎臣和霍仲天一见到他,就象突然被人刺了一刀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纪端远却成了化石,僵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人身材修长,锦袍玉带,雍容尊贵,带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万物都在他掌握之中。晴朗的阳光照在他束发的金冠上,闪耀的光芒就象是神祗头上环绕的光环。
贺鼎臣喃喃地道:“帝君……”
童天赐的目光扫过贺鼎臣和霍仲天,沉声道:“这是我和纪端远的事,与你们无关。”
霍仲天刚要说话,纪端远一把将他扯了回去,自身迎上前道:“不错!这是咱们两家的恩怨,与他们毫不相干。”他凝视着童天赐腰间的弯刀,“你是童陛之子?”
童天赐道:“正是。”
纪端远道:“十七年来我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只怕有今日,但今日终于来临,我却反而觉得轻松多了。”他拔剑出鞘,“你动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