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百战不殆。你以为我真是个恃才傲物、狂妄自大的人?芦影两次过关我都偷偷跟着,就是为了确定她把自以为是的杀手锏摆在哪儿,她倒也沉得住气,研究了两年才把它摆出来,不过如果她的陷阱太不中看,我也就没这么容易骗过师父了。”
鹤逸惊讶地看着她,“原来你早就打算要叛门了。”
吴兰心道:“不错!我要摆脱被人控制的日子,我决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操纵!”
鹤逸默然片刻,问:“你既然和霍朱衣在一块儿,见到豹森和梅冷没有?”
“见了。”
“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死无葬身之地。”
鹤逸愣了愣,“是你杀的?”
吴兰心冷冷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鹤逸叹道:“是啊!你最了解他们的弱点,尤其是豹森,他一身横练功夫已入化境,你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可能知道他练门的人,他对你一片真心,你也真下得去手。”
吴兰心冷笑一声,“两军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我放过他,万一他把我还活着的消息报告师父,死的就是我了!”
两人对话时,吴兰心的脸色一直变来变去,她戴的面具精致之极,就连最细微的表情都能显露出来,鹤逸也一直很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过了半晌,吴兰心脸色平复无波,眼珠一转,对鹤逸嫣然一笑,鹤逸立刻后退三步,急摆双手,“慢来,慢来,我不会把你未死的消息泄露出去,如果我有出卖你的念头,刚才在霍家认出你时就不会现身相见了!”
他与吴兰心同门十年,从小看到大,对她的小习惯、小毛病熟悉之极,每当她一露笑脸,就有人要倒霉了。
——如今在这夜幕笼罩的荒郊旷野上、吴兰心的面前,除了他鹤逸还有谁?
吴兰心笑吟吟地问:“鹤师兄,你们怎么对霍家这么感兴趣呢?”
鹤逸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欧阳世家藏书万卷,其中一部刀法秘笈收录了一百零七种刀法,几乎把天下一流的刀法都一网打尽了,称得上武林至宝,欧阳西铭藏得非常秘密。”
吴兰心道:“既然藏得非常秘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鹤逸道:“我们原先打的是欧阳世家那些绝版珍本的主意,探知欧阳西铭最宠爱三夫人,三夫人仅有一弟,梅冷就去勾引他,手到擒来。他献宝似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我们在他身上下了三个月的功夫,得知秘笈藏在欧阳西铭书房中的秘室里。”
“那位堂弟现在还活着吗?”
鹤逸耸耸肩,“他为了帮我们探听消息,已经鞠躬尽瘁,我们就请他长眠休息了。”
吴兰心道:“但霍朱衣又与这事有何关系?”
鹤逸道:“欧阳西铭有意与霍仲天联姻,聘霍朱衣为长子欧阳长天之妻,前两天刚下了聘礼,十日后迎娶。霍朱衣身为欧阳世家的长房长媳,自然能随便出入守卫森严的书房重地。”
吴兰心斜睨着他,“你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是不是想让我入伙?”
鹤逸道:“为什么不?豹森和梅冷虽死,你却比他们强得多。”
吴兰心悠悠道:“他们两个虽然死了,但还有另外九个同门呢,你大可以再找几个来,如果一旦被师父知道我诈死而你知情不报,后果如何你心里清楚。”
笑容从鹤逸脸上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神情,“兰,十年前师父带着咱们到无心谷住下时有二十四个同门,经过十次过关、出任务、以及互相残杀,只剩下咱们十三个……”
吴兰心更正他的话,“现在是十一个了。”
鹤逸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同伴的血,这种被人操纵、受人摆布、没有自由的日子我也已经过够了!但咱们的武功都是师父教的,他清楚咱们每个人的弱点,咱们只有学了别门另派的武功,才有和他对抗的本钱!”
吴兰心这回是真心地露出笑容,拉起鹤逸的手,在他掌心一击,“成交!”
吴兰心不回霍家,直接到曾自珍住的客栈找他,打算和他打声招呼,不再帮他打探霍家的事,而去动那套刀法秘笈的脑筋,说不定还能把他也拉下水一块儿干。
她一推开曾自珍的房门,心就一沉。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此深冬寒夜,一个病人和两个小童能去哪儿?
床上的被褥掀着,吴兰心伸手一摸,上面尚有余温,窗子紧闭,里面却没上闩。吴兰心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此刻天际仍然阴沉晦暗,只是雪光将天色映亮,吴兰心眯起眼,直视地上的雪光,终于在刺目的雪光中发现了一点银光!
她拈起这粒银珠,银珠只有米粒大小,可以藏在指甲里,是童自珍平常用的暗器,银中似乎还合了别的金属,比纯银重些,与她的独门暗器“寒星碎”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俯身细察,见两步之外又有一粒。
吴兰心顺着银珠一直追出半里多地,忽听有人喊她:“吴姑娘!吴姑娘”!她抬头一看,影绰绰有几个人朝她跑来,长久直视雪地,她的眼睛有些不适,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是霍朱衣、田翠衣和纪霞衣。
霍朱衣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我听见你撞开窗户,赶紧披上衣服追出去,你已经不见了,所以叫醒她们帮我来找,究竟出了什么事?”
田翠衣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满把的银珠上,“这是什么?”
吴兰心心念一转,这三个人武功还不错,可以做自己的帮手,“我未婚夫被人绑架了。”
霍朱衣大惊,“被谁绑架?”
吴兰心道:“不知道,不过只要顺着他留的暗记找,就能找到。”
霍朱衣立刻道:“我和你一起找!”
她既然如此热心,田翠衣和纪霞衣当然也得陪着她,于是三人就和吴兰心一起往前找。
天渐渐亮了,幸好这时她们已经远离城郊,没人一大早到这荒郊野外来,银珠还没被人捡去。
霍朱衣道:“如果按这路线一直走下去就到嵩山了。”
田翠衣问:“吴姑娘,你未婚夫和什么人结过仇吗?”
吴兰心摇摇头,她和曾氏兄弟现在虽然算是同伴,但他们从没开口问过她的来历,所以她也不能问他们的。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田翠衣以为她摇头的意思是没有仇人,皱起眉道:“难道是你们有什么奇珍异宝露了风声?”
吴兰心的神情猛然一变,倒不是因为她听见田翠衣的话而有所联想,而是看见前面一棵白杨树的树干上被人交叉着削去七道树皮,露出白色木质,形成一个奇异的图案,而银珠也就在那里失去了踪迹。
田翠衣见她神色大变,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却见吴兰心飞身而起,跃上前面的一棵白杨树,如灵猴一般三下两下就猱升到树稍上。
霍朱衣三人看得又惊又羡,刚赞了一声“好轻功!”吴兰心已经飘然而落,手里拿着一朵绢花。
粉红色的绢花,结得非常精致漂亮,带着淡淡的香气,但吴兰心看它的目光却象是看着一条毒蛇。
纪霞衣拿过绢花,翻来覆去地看了老半天,怎么也找不到绢头在哪儿,“这个怎么解开?”
吴兰心把花拿回来,不知拽住哪儿往两边一拉,绢花就开了。粉红色的薄绢,用画眉的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人已到手,货未寻见。 芍
霍朱衣三人惊讶地望着吴兰心,田翠衣道:“吴姑娘,你认得这个标志?劫走你未婚夫的人你认识?”
吴兰心的脸上泛起连面具也遮掩不住的惨白之色,她太认得这个标志了,这是无心谷留讯的绢花,别人学结这朵绢花都学了一个月,她却只用了十天。
她纵然不将全天下的人放在眼里,却不敢小视无心谷的同门们,因为她与他们一起长大,她所有的生活习惯,对人对事的态度、反应,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而且,在这条路的尽头,除了芍药还有谁?说不定师父也在……
一想起无先生,吴兰心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她心底生出,传到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从小就活在无先生的阴影下,十几年的积惧,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除的,就算她已经逃出来了也一样。
纪霞衣推了推她,“吴姑娘,吴姑娘!”吴兰心霍然一惊,回过神儿来。
田翠衣道:“对方既然是为奇珍异宝而来,只要那些东西不在你未婚夫身上,对方就不会伤害他,一定会拿他当人质要挟你。”
吴兰心的眼睛陡然一亮,跳起来叫道:“我知道了!”她猜到芍药想要什么了!一定是她从少林寺盗出的四宝!
少林寺失了四宝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吴兰心也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往回跑。当务之急是要抢先拿到四宝!保住四宝就等于保住了曾自珍的命!
少林四宝就放在曾自珍那辆小车上!
吴兰心飞一般地掠过荒野、沟壑、树丛,在还没多少人迹的大路狂奔。眼看客栈在望,突然一辆马车迎面疾驶而来,她快车也快,险些两边撞上,吴兰心及时闪跃到道旁,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赶去死呀!”却也不想想她跑得这么急,别人又是怎么看她。
她骂了一句正想继续赶路,忽然想起刚才那辆车体积似乎不大,两下交错而过,速度极快,她没看得很清楚,但回想一下有点儿象曾自珍那辆!
吴兰心立刻返身去追,追近后看得更清楚,正是曾自珍那辆车!她毫不犹豫地加速上前,越过车身,拉住了马辔头。健马长嘶,再也挪不动半步!
赶车人惊立而起,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阻住我的去路?”
吴兰心看清这人的脸后不由一愣,这是个十分英俊的年轻人,高额浓眉,眼窝微陷,带着些许异国情调的俊美,一双眼睛亮如晨星,看上去朝气蓬勃,神采飞扬,应该属于那种自傲轻狂的少年,但在他闪亮的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给人一种奇特而鲜明的印象。
他绝不是无心谷的弟子,吴兰心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化妆与易容的痕迹,如果他是芍药出谷后找的同伙,那她就得对这位昔日的同门师姐重做一番估量了。
年轻人看清吴兰心时也一愣,想不到力能拉住奔马的竟是个如此美貌的姑娘,这时霍朱衣三人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年轻人的目光扫过她们身上的彩衣,脸色一变,“你们是不是‘四君子’的门下?”
“四君子”是贺鼎臣四兄弟的号,纪霞衣心直口快,道:“你认识家父?”
她话音还没落,吴兰心就觉得有一股逼人的杀气从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
只有真正想杀人而且有把握杀得了人的高手,才会发出这么锐利的杀气!
霍朱衣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倒退好几步,吴兰心挡在她们面前,对年轻人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年轻人冷笑一声,一道灿烂夺目的光华从他身畔飞起,直刺吴兰心,剑光就象是流星,又象是闪电,却又比流星和闪电更接近奇迹!
这一剑太快!
吴兰心几乎是与他同时拔剑,把他这一剑拦住。霍朱衣三人只见两道剑光交击错落,四周寒气大盛,吴兰心和年轻人的影子闪了几闪,随后“叮”地一声,吴兰心倒翻出去,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柄。她丢掉断剑,冷然道:“阁下的剑锋利得很哪。”
年轻人手中的剑剑光莹白,剑气砭肤如割,纪霞衣眼睛一亮,这是当世十柄名剑之一的“霜镡”!
尔虞我诈心
霍朱衣、田翠衣一齐拔刀出鞘,刀尖对准了年轻人,吴兰心却拦住她们,“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到一边去。”
年轻人道:“你手上已经没了兵器,还想和我动手?”
吴兰心冷笑,“你只不过倚仗手中宝剑,有什么了不起?”她猛地回身夺过霍朱衣与田翠衣的刀,喝道:“你再试这个!”刀使剑招,飞身直刺!
她身如飞仙,带着两道长虹,非但姿态美妙,剑势更是奇幻莫测,年轻人的全身都在她的剑势笼罩之下,看得霍朱衣三人耸然动容。年轻人的嘴角却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也举剑飞身迎上,气势比吴兰心更凌厉霸烈,仿如风雷俱动!仿如天崩地裂!
两刀一剑将交而未交之时,吴兰心的右手刀由左至右划了一道圆弧,身形也随着刀势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本来要碰到一起的两刀一剑因这一转而错开。
年轻人正想随之变招追袭,吴兰心的左手刀向他飞掷过来,掷 出的刀遇上年轻人那浑厚凌厉的剑气,立刻被绞成几段,年轻人蓄势待发的劲气被这一刀触动,倾泄而出,剑势不由一顿,
“呛”地一声,一支剑鞘套在了他的宝剑上。
——无论多锋利的宝剑,一旦入了鞘,就等于是块废铁。
吴兰心在转身掷刀的时候就把腰间的剑鞘解了下来,年轻人剑势一顿,她也刚好转回身,趁着对方流畅的剑势阻窒之机套住了他的剑。
她右手还有一把刀,刀光一闪,刀锋已经指到年轻人的咽喉!
霍朱衣和田翠衣齐声喝彩,这一招非但匪夷所思,出人意料,更难得的是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吴兰心的剑鞘如果出早了,年轻人剑上的余劲未泄,定能将剑鞘斩断;如果她右手那一刀刺晚了,年轻人只要换过一口气,就能震裂剑鞘,拔出剑来。这一招正在年轻人旧力泄尽而新力未生、气势最弱的时候,令他躲无可躲,挡无法挡!
瞬间弹指即过,眼看年轻人的喉咙上就要多出一道血口,纪霞衣禁不住惊呼一声。突然,一道晶冷的光华从车中飞起,把吴兰心这一刀击偏!
吴兰心凌空翻了两翻才落到地上,正好落到车子旁边,右手又只剩下一个刀把,左手的剑鞘也被震裂成两片。
年轻人也飘然落地,毫发无伤,身边多了一个人。霍朱衣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这个人不仅衣着打扮和年轻人一模一样,甚至连相貌也不差分毫,就连手里宝剑的式样都一样,只是剑光银白,与年轻人的宝剑剑光略有不同。
纪霞衣忍不住问:“这把剑是不是‘雪镝’?”她生于剑术世家,耳濡目染,对当世之名剑知之甚详,今朝见到神往已久的一对名剑,兴奋之余连自身的处境都忘了。
场中对峙着的三人谁也没心情理会她,年轻人的同伴紧盯着吴兰心,道:“我对天下所有的剑术名家都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么一个人。”
吴兰心丢掉刀把和破剑鞘,“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那人的声音极冷,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冷漠难亲近的气息,与年轻人的气质迥然不同,“你手中无剑,我本不该相逼,但今日之争,不得不为,你们四人如果束手就擒,我们兄弟就不伤害你们,否则一旦动起手来,连我们自己也控制不住剑势的强弱。”
吴兰心冷笑道:“少假惺惺!你以为你们一定会赢吗?”她忽地一个倒翻,打开车门,随手切断套马的绳索,钻入车内。
那兄弟二人脸色齐地一变,同声惊道:“你怎么……”他们只说得三个字,车里就传出机纽的响动,车壁上倏然现出几十个小洞,一蓬又短又细、去势比暴雨劲风还急的弩箭向二人射到!
兄弟二人急忙跃起闪避,但车顶上也适时有一丛箭雨射出,象是早将他们的反应预算好了。
那个冷漠之人挥剑挡开乱箭,年轻人拉住那人的手,袍袖一拂,借力凌空飘退,落于五丈之外。
他们的脚尖刚一沾地,车底下突然射出七八支短矛,二人的真气已经用尽,来不及换气挡躲,只得就势卧地翻滚,只听“嗤嗤”数声,短矛擦着他们的身体,钉入坚硬的路面,如果射在他们身上,只怕要被射个对穿。
兄弟二人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若再有暗器,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吴兰心在车中冷笑,“你们的剑术不错,死了挺可惜,这次我就放过你们,如果你们今后再倚仗宝剑锋利欺负人,可别忘了今天的教训!”
年轻人大怒,正想跳起来和她再一较高下,却被一个力量扯住,低头一看,他的衣襟下摆被一支短矛钉在地上。他的同伴望着车轮自行转动,霍朱衣三女伴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