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宣读遗嘱。”
“不可以!”
跳出来说话的,依然是管家复雷戈。自从发现琳恩死了之后,他的情绪就异常激动,屋子里唯一一位与死者有关系的人,也就是肖本娜小姐,似乎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情态。我很难把眼前的这个暴跳如雷得有些歇斯底里的人与之前在卧室里帮我脱难的复雷戈联系在一起。
“很抱歉,请允许我在正式宣读之前先透露一下,那就是本次遗嘱的继承人当中并没有管家复雷戈,所以你的否定我不予考虑。”
“你是杀人犯,你已经没有资格做莱布德斯家的律师。你最好马上放下遗嘱,自己到警场自首,不然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正在这当口,议事厅的大门开了,粗糙的金属磨擦声喝止了屋内的各种声音。我扭头向那个方向望去,看见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走了进来,没错,就是复雷戈的父亲,曾经给我指过路的那位桑普老管家。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15节:贝克街的歌谣(2)(5)
复雷戈看见进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跑上前说:“不是这样,父亲,你快说说,他……”
“闭嘴!”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桑普管家虽然不愿意笑,但像这样满脸怒气的样子,也是不多见的。
“你们这样吵来吵去成何体统?夫人在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快去把琳恩小姐的尸体放下来,送到冰窖去。”
话音刚落,已经有用人合力去将琳恩的尸体搬了下来,抬出了议事厅。
桑普见所有人已经安静下来,便拣了最近的位置坐下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无论是谁死了,就算天塌了,遗嘱也一样要宣读。至于谁是凶手,要怎么样来处理,这些都要听新主人的。莱布德斯家的城堡,什么时候进来过警察?复雷戈你身为总管家,竟然试图给东家脸上抹黑!”
只见复雷戈听了这话,满脸的汗水,头也一直低低的不肯抬起来。
“泽多先生,请你宣读遗嘱吧。”老人家好像对这遗嘱并没有什么兴趣,说过这些话便将双手放在拐杖上,闭上眼睛。
“我现在宣读,莱布德斯家前主人,彼特·莱布德斯生前所立遗嘱第三页。”
我对面坐着的就是肖本娜小姐,我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紧张的神色,反而我这个外姓人,虽说并不觊觎这家的财产,心里也不免有些激动。人到底是有好奇心的。
“遗嘱规定,本家城堡,谢菲尔德制药厂,南非矿场,曼切斯特珠宝加工厂,服装加工厂以及爱丁堡酿酒厂的继承人……为肖本娜夫人。”泽多宣读道。
还好,果然不是我。这么一笔巨大的家族遗产如果真的交给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手里,那岂不是神经不正常。我在大腿上蹭干手心的汗,抬起头来看看肖本娜小姐,奇怪,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有惊讶,有急躁,我无法猜出她在想什么,但我敢肯定,这绝不是得到巨额遗产后应该有的表情。
我顺势向身边望去,看见桑普老管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嘴角上透出了一丝微笑。这也难免,毕竟是世世代代为莱布德斯家服务的人,怎可能愿意看到这巨大的家产落于别性人之手。
我缓和了情绪,继续听着遗嘱。
“每月的收入,百分之九十存到莱布德斯的家族户头里,其余百分之十,七成交由遗孀肖本娜夫人保管,另外三成由复雷戈管家支配,用来支付家族日常开销与工作人员的薪水。其家族户头的管理人,依然由桑普管家来担任。以上所述,如有人无法按照遗嘱规定而执行,那么其所继承的部分,将全数捐给可福慈善人机构。”
这时,泽多抬头看了大家一眼,将手中的纸一分为二。原来,还有一页:“另,伦敦贝克街酒吧的经营权与所有权……”
到这里,肖本娜小姐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好像这酒吧的继承权才是她最看重的。
“为刘先生所有。如果没有其它什么疑问,就请几位在这几份档案上签字。”
泽多走了几步,将文件递给肖本娜小姐。她几乎看都没看,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草草地在文件上签了字,站起身就将遗嘱交还给泽多,对大家说:“我有些头痛,先回房间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时桑普睁开眼睛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同时接过泽多递过去的文件,同样也是看都没看就在下面签了字。
我对这位严厉的老人有些惧怕,不敢与之正视太久,接过文件假装看了起来。谁知桑普竟然站了起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慢慢看啊。另外,泽多你今天就住在客房里吧,最好不要乱走,等明天夫人无大碍了,再来决定你的事情。”
房间里只留下了三个人,泽多、我和复雷戈,泽多将手里剩余的文件交给复雷戈签字。
“为什么只有第一页?”听到复雷戈发问,我才注意到手里的遗书就只有第二页。我正要把手里的第二页交给复雷戈,泽多马上过来接了过去说:“这一页与复雷戈先生无关,请两位各自看清楚自己的那份遗嘱,好尽快签字,我还要处理剩下的事情,而且我现在是嫌疑犯,没有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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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贝克街的歌谣(2)(6)
听了这话,复雷戈也没有再说什么,认真地阅读起来。我也看了看手里的第二页。厚厚的文件纸上印有“莱布德斯家专用”的浅字底,文字是手写的,用的是红色墨水,我不了解这里的习惯,大概在英国,遗嘱都是用红色墨水写成的吧。我在文件的右下角签了字,就表示同意继承伦敦贝克街的酒吧。
几天来的提心吊胆与东奔西跑早已将我折磨得疲惫不堪,回到我的房间,躺在这柔软如絮的床上,按理说,早就应该梦游仙境了,但我却辗转翻覆无法入眠。从我踏入这古堡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不合理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要把伦敦贝克街的酒吧交给我?而肖本娜小姐又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点。桑普老管家的奇怪笑容,复雷戈的前后判若两人。再有,琳恩小姐为什么要勾引我,她好像认识那只鸢尾花箱。还有最重要的,泽多到底是不是凶手,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大家都很敏感的时刻杀掉琳恩小姐呢,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得而知的秘密?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又是谁呢。从泽多关门时遇到我,一直到我推门进去,这期间最多也就一分钟,议事厅连个柜子都没有,要藏人是不可能的。难道是一直藏在了桌子底下?不可能,就算是这样,短短的一分钟,要把一个人吊死在三四米高的天棚上,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做到的。
这些看似离奇的问题令我头痛得要命,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个一路帮我到现在的泽多,不会是一个杀人凶手。
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既然想不明白,倒不如直接找泽多去问个明白!
石制的建筑,每到夜里大概就会这个样子吧,走廊里冷得要命,我从墙壁上的烛台上拔下一根蜡烛,希望可以借此暖和一下。
“刘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将蜡烛丢到了地上,差点烧到自己的脚。回头看去,原来是桑普老管家,拿着一支长蜡烛,另一手依然象征性地拄着那只拐杖。
“哦,我,我有点饿了,想去找吃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竟然让我如此的惧怕。
“好,我也有点饿了,来吧,到我的屋子里来,我吩咐辛蒂去准备一些夜宵。”
“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不麻烦您了。”我只想赶紧溜走,随口支吾着。可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不用客气,泽多的屋子里有专人服侍,恐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进食了。”
原来他早已料到我会半夜去找泽多。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桑普的屋子里,装潢得很古典,家具都是旧的,像是祖上传下来,使用了很多年的样子。壁炉里燃着柴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我坐在一张小方桌旁边的欧式椅上,面前摆着一盘新烤出来的饼干,和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坐在这暖和的屋子里,我却因为紧张,身体不停地微颤着。桑普没有坐在我的对面,他正蹲在一个柜子前面摸索着,像是在找东西。
“刘先生,你会下棋吗?”
您是说西洋棋?只知道规则,并不精通。”
“呵呵,刘先生谦虚了。来,我们下一盘。”说着,只见他端着一个厚实的木质棋盘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棋子放在我的眼前,我又一次感到面前这位老人真的很不简单。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竟然能有心情与一个陌生人下棋。
“老先生请用白子。”
“我用白子?那岂不是我老人家欺负你个年轻人。”
“中国人下棋讲究礼节,与长者对弈,做晚辈的,没有用白子的道理。”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下棋之前我想说说条件。”
不出我所料,这盘棋绝不简单。但是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外籍人,他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呵呵,刘先生有妻子吗?”
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有兴趣与我聊聊家常事:“有,已结婚一年,膝下尚无子嗣。”
“哎呀,新婚佳人啊,虽然我老头子认识刘先生尚短,但也十分敬佩你的学识和胆识。”
◇欢◇迎访◇问◇BOOK。◇
第17节:贝克街的歌谣(2)(7)
我的学识和胆识?想必我逃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看来我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老先生过奖了。”
“这样,你看我这里有一条宝石项链,如果这盘棋你赢了,那么这个就算是送给刘先生妻子的礼物。”
他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虽然可以看出是金质的链子,但已经看不出一点光泽,下面坠着一个古典花边,中间镶着一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绿宝石。从整体的氧化程度来看,这条链子的历史应该用百年来计算了。
“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先别着急拒绝,这还不一定是你的,现在只是我的赌注。但是如果有幸让我老头子技高一筹的话,刘先生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相应的代价?这条项链就算不去考究它的历史价值,光看那罕见的绿宝石,已经是我一辈子的薪水也望尘莫及的了:“老先生,恕我直言,您手中的这条链子,就算把我的性命搭上,也不及其万一。”
“刘先生对珠宝也有研究?”
“呵呵,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么大的完整绿宝石,找遍全世界也难出其二。”
“没错,这条项链的价值,并不比这古堡便宜。但刘先生手上有一个我更加感兴趣的东西——如果侥幸让我赢了,就请刘先生将伦敦贝克街酒吧的经营权转到我的名下。”
我怎么就没想到,看来不只是肖本娜小姐,就连他也对那酒吧很感兴趣,这酒吧里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肯叫他用这条价值连城的项链来交换。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桑普拣了一块饼干放在嘴里,又将两杯奶茶放在了手边的小圆木凳上。
“刘先生不是饿了吗,吃点饼干吧,辛蒂的手艺不错,值得一试。这茶么,有些凉了,夜里喝了恐怕会不舒服。等下我让辛蒂再去煮两杯。”
说实话,我倒是真的有些饿了,随手拿了一块。饼干还有些余温,迷迭香的口味浓郁且飘逸,齿颊留香。这种手艺如果去酒店工作的话,每个月的薪水并不会比一个保险公司的部门经理少。情愿留在古堡里当女佣,想必是这里的薪水也是很可观的。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辛蒂是孤儿,从小就在古堡里长大。不只是她,这里所有的帮佣,都是慈善机构介绍过来的孩子。由上一代的人培养,等到她们过了三十五岁,再去培养下一代。莱布德斯家不会亏待每一个工作人员,生老病死无一漏掉。”
都说人老了就糊涂,但这桑普,年过古稀,却精明到让人害怕的程度。我只吃了一块饼干,就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尽量沉住气,并使自己的口气平稳些:“老先生,说句实话,我并不是个贪财之人,无缘无故地得到一间酒吧也并非我所求。彼特先生既然把它交给我,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如此信任我,我断不能随随便便就拿酒馆来作赌注。”
桑普没有说话,抿嘴皱眉看了我一会儿。我还在担心刚才的话是否已经开罪了他,要如何收场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开口:“请问刘先生是怎么认识彼特的?”
“谈不上认识,我十分喜爱福尔摩斯,几天前一直在酒吧里用餐,客闲的时候我时常与他交谈。”
桑普似乎很感兴趣我们都聊些什么?
我说,不过就是一些关于小说的事情,还有一些柯南·道尔的小事情。
桑普笑了笑,又拿了一块饼干对我说:“这样吧,刘先生,我们先下着,一边下你一边考虑,等到下完了,你再告诉我,要不要与我打赌。”
“这可不行,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没错,我就是要给你一个天大的便宜占。刘先生,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做到两全其美的。如果你不想在这儿与我对弈的话,那么我就只好带刘先生去监狱里了。”
好狡猾的老人,表面上是我占便宜,但其实整个事情的发展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眼下也只好与他下棋,不论输赢,我想我都选择不履行赌约,但愿他能准守承诺。“好吧,既然老先生这么有兴致,做晚辈的,就只有奉陪的份儿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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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贝克街的歌谣(2)(8)
“年轻人,这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深远。来吧!”
我并没有撒谎,对于西洋棋,我真的就只知道规则而已。不到五十步,我便已经捉襟见肘。眼看桑普的兵子马上就要冲到我的底线。按照规则,他将会换成一枚皇后,之后,我的败局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挺直了直腰,向后倾去,靠在椅背上——我已经放弃了棋局。谁知,桑普没有用兵,反倒拿起皇后,一直走到我的底线,随即换成了一枚兵。我没看明白他的意思,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老先生,您走错了,这皇后怎么可以换兵呢?”
“年轻人,你知道怎么才能必胜吗?必胜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而要做到这点,就不能受规则的拘束。人生如棋,下棋是这样,做人更是如此。想必刘先生应该深有体会吧,不然,这会儿你就在伦敦的监狱里了。”
可要打破规矩,为什么一定要用皇后换兵呢?我疑惑地看着他。桑普放下手里的饼干,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笑着说他没上过什么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