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表达过吗?”
“那是以前了。”
她的眼神飘到了旁边。春天忽忽地飞走了,外面下着雪。春天和严寒联系在一起,春天没有雪,春天不会到来的。春天已经永久地随着气球飘走了,被鸭子吃掉了,被鱼儿像面包饵一样叼走了……
对于这种说教式的心灵引导,吴樱秾感到沮丧。她摸着手背上的肿起来的地方,一摸就痛。她对于痛苦的不可言说,感到莫名地绝望。
肯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我们才会这么痛苦的。
一定的。
那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呢……
去找啊。我要把它找出来……
一定是那使我们分离的。
那是幻想吗?……
或许是。
可怕的是没有爱情。如果那原动力消失,我就没有价值了,我一直深信不疑的,全都是假的……
吴樱秾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孩子就是那样不顾一切地哭的,不顾哭起来很难看,不顾哭声很难听。两行眼泪沿着她干燥的皮肤流了下来。她本来在好好地和女朋友吃着饭,突然女朋友生气了,拿东西打了她。樱秾很痛,可是心更痛。樱秾不埋怨女朋友,她是好人。
“哎,你看看我,本来只是想中午回来和你吃顿饭让你开心一下的,结果闹成了这样。看来我也是不适合爱情的人啊。”
殷沓沓用纸巾擦着手(她为毛要擦手?),闲闲地说。樱秾抬眼看了她下,眼里有惶恐,“那我们还恋爱吗?”
“继续啊。”
继续吧,就像一个名正言顺的游戏。
记起来,记起来,去相信,去爱……
“只有真实才拥有那种生命的原动力——好,那么我们继续来说。”
吴樱秾抬起了头。殷沓沓看到她迷茫的眼睛,信任的眼睛,那失焦的黑色晶体对她有无限温存,是真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只是工具而已
“那么,是这样。当人感到心里劳累,无法前进的时候,实际上,是这样演化到这一步的:想表达——表达受阻——生命力量被阻碍,分散,流向各处。阻碍你自由表达的东西就像是石头,生命力量不能通过那儿,于是就溃散向了其它方向。这些方向拥有一定的真实但是大多是些表面的东西,那些东西一旦你适应久了……就会陷入那种表面的东西里,忘掉真实。而真实是有浮显的本能的,那时,身陷虚假里的你就会觉得不自在。而虚假的东西并不具有生命力,久而久之你就会觉得无法前进。这时,你需要的就是……”
殷沓沓看着吴樱秾。吴樱秾张着嘴说,“啊?”看起来很痴呆的样子。
“你……”
殷沓沓又想打她了。樱秾瞬间收起了弱智脸笑了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知道。这时我要做的就是正本清源。”
“好吧你说。”
殷沓沓揉了揉手腕。“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揍你啊。”
“我知道为什么。”
樱秾淘气地笑了。她笑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皮球,那脸肉肉的非常圆润,有弹性。
“你知道吗。”
“知道。”樱秾吐着舌头,“我总是很欠揍。你打我好了,你打我,我们就扯平了。”
夜晚黑暗,生长着无尽的昙花。一片洁白渲染,幽暗,于纯黑中生长纯白……
明媚的阳光射在我的脸上。那是永远的画面,不会改变。阳光与我,共生的场面。
殷沓沓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支花瓶,花瓶里灌满清水,插着三支红色的玫瑰。殷沓沓下午推门进办公室,就看到艳丽的红玫瑰,和蓝色的花瓶相得益彰。她走过去,拔出一支玫瑰,闻了闻。
“心旷神怡不?”
窦有莺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殷沓沓都看呆了,“你在那儿干嘛,是要给我□□吗?”
“我的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口无遮拦的。”
窦有莺拍拍手,一副憨直的样子。她说,“知道你被那个紫罗兰搅了兴致,没有心情,我给你弄了点玫瑰来,你喜欢吗?”
“非常好。”
殷沓过去吻了她的脸颊一下,“谢谢你,小可爱!”
“哦,别这样。”
窦有莺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殷沓沓咯咯笑着。
“飞机马上要飞了,走吧。”窦有莺拿起桌上放着的包。殷沓沓则又拿出玫瑰花闻了一下。她向有莺抱怨,“我的工作就不能老是跑来跑去吗?”
“不能啊。”
“我靠。”
殷沓沓将头抵在桌子上。玫瑰花落下了一片花瓣,落在她的头上。有莺伸手替她摘掉了化瓣。她的手在殷沓沓后脑勺上方停留了一会儿,末了,她叹了口气,“你最近有点胖起来了。”
“可能是中午吃了高热量食品吧。”
“昨天也胖啊。”
“可能是前天吃了高热量食品啊。”
“那么大前天……”
“可能是预感到这两天会吃高热量食品所以就提前长胖了啊。”
殷沓沓咯咯笑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模仿吴樱秾的笑声,那种咯咯,母鸡一般,有些粗鲁的无顾忌的,感觉很快乐,但有些疯狂的笑声。有莺制止了她,“你不能这么笑,我的小姐。还有,你也不能任自己胖起来。”
“我知道,知道啰——对了,有莺,问你个事啊。你说,我要是胖了,吴樱秾还会喜欢我吗?”
“怎么这么问啊。”有莺笑了,“你感觉她喜欢你,只是喜欢你的外表,是吗?”
“不是这么说——她是不同的。”
殷沓沓摸着自己的头发。有莺笑着去碰她的脸,“那么你试试在她面前卸妆……”
“不要。”
殷沓沓恶狠狠地说。有莺笑了,笑得很开心,“别担心,小姐,就算你卸了妆她还是会喜欢你——我的意思是,她不会因为你的容貌的改变而不爱你。就算你长得跟幽猫饼一样180斤,她也会喜欢你的啊。”
“幽猫有180斤吗?”
“她曾经有。”
“为什么我那么胖她还会喜欢我?”
殷沓沓不信的眼神。人一旦露出这种眼神,就会看起来很愚蠢,很不可理喻。信任,是一种真实,是打破隔膜的办法……
“我跟你说了她只是把人当成工具。朋友也好,爱人也好,都是工具吧。”窦有莺耐心地跟她解释,“既然是工具,那么就不会要求太高了。她对于工具的要求一直只是,听话,顺手,好使……”
“工具,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沓沓在她的办公室里,揪住了她的助理的衣领。助理大人穿着衬衫,新剪的短发有些帅气。她笑着说,工具,就是非人类,人类有人类的情感,而工具没有。
“正常的爱情,是发生在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人类都是有感情的。正常的爱情是需要两个人类互相适应。而吴樱秾不是,她是在和一个工具谈恋爱。她是想要一个工具,发散,倾泄她的感情而已。”
“感情……工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归纳一下,总之就是,她很自私。这个词大概不足以形容她的偏执,这种偏执的力量太大了,她具有艺术方面的天赋,但是那天赋不能掩盖她的情感上的弱点。”
殷沓沓看着她,摇摇头,那缓慢的摇头让窦有莺觉得绝望 。
“我不明白。我不能确切地明白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有莺感到没办法说明白的痛苦。她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掀开衣领。这不是殷沓沓第一次看到窦有莺的身体,她的身体很细腻,女子的特质。殷沓沓说,你干嘛,要我干你吗。
“不是,给你看个东西。你去把系统切换到第三档。”
“为什么要我去啊。”
殷沓沓嘴上说着,显示出不想被支配的欲望。不过她还是挺好奇的,她好奇窦有莺要给她看什么。她打开抽屉,将通感网络系统的环境设置调到了night。Night就是夜晚,也就是这套系统的第三档。暗夜。
暗夜档显示房间像个洗照片的暗房,红色的灯光下,窦有莺指着自己的肩膀。在她的肩胛骨位置有一个三角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你的纹身?”
“是也不是。是我自己用刀刻上去的。”
“你干嘛要这样做?你也是M?”
“我不是M,吴樱秾才是。”
“那应该是她做这种事才对啊。”
“想听前因后果吗?上飞机,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星LC58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H,吴樱秾让我打她,我打了,然后她又觉得不过瘾,让我用刀子在她身上刻个五芒星,我说这样伤害太大了。她说,那不要来真的,开通感网络就可以了。我们找了一家有通感网络系统的情侣宾馆,用那儿的工具,在她身上刻了个五芒星。问题就从这儿开始了——看着她很开心的样子我说,那我也刻一个吧?我们就是情侣纹身了,这样。然后她就暴走了!说我是神经病,很恶心什么的。那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也就是生气,我拿着工具在自己肩膀上也划拉了一个——结果没划到一半,五芒星嘛这不是,就划了个三角,就被她过来给阻了。她把我推倒在床上,打了我一个巴掌,我从来不知道她力气这么大……”
看着窗外的云海窦有莺说。她也觉得作为一个前女友跟她的老板讲这位人家现任的事情有点找死,但是,权衡一下,这是值得的。殷沓沓扳过她的头,问她,那后来呢?
“后来我道歉了,我们就继续交往下去,但是,吵架不断,一直到我们分手。”
“真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啊。”
窦有莺撕了个棒棒糖给殷沓沓,殷沓沓放进嘴里。
“动人吧,以后你的爱情故事也会这么动人的。”
殷沓沓想了想,没有说话。她把毯子往腿上拉了一点。待会儿接机场面就会有摄像,所以她就不多穿衣服了。窦有莺说,”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生气?她生气的理由,据她自己说,是‘我不想跟你一样’……”
“废话,你喜欢和别人撞衫吗。”
“但这是情侣衫啊!”
“傻逼。”
殷沓沓含着棒棒糖。飞机震动了一下,她的头撞到靠背,把做好的发型给弄乱了。
“哎呀好烦啊。我真是受够这种什么情况下都要形像的生活了。”
殷沓沓抱怨。窦有莺没有说话,想要当明星的是你,不要当也是你……
“我可不可以不当明星啊,回去当我的设计师。”
殷沓沓不舒服地转了一下身子。“我都要吐了。”
“好好干吧。”
窦有莺深深吸了一口气,替她整理头发。殷沓沓说,“哎,你们在一起,吵架很多啊。”
“多啊,到后期很多。早期挺好的。”
“你对爱情绝望了吧。”
“绝望了。”
“那你想过没有,说不定只是你们不合适而已呢。”
“她要再这么任性,她跟谁都不会合适的。因为没有哪个人有那么强的包容力和对她那么深的喜欢,只有太喜欢才会很包容,而人类的包容力永远是有限度的——我已经算很喜欢她了,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曾经很爱她。”
花膏坐在路边像狗一样。她把食品寄存在了超市里,现在要去拿。一个小时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她回到了店里。店里已是人去楼空,屋子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温暖的味道,火炉烧得熊熊的,每样商品都摆得很整齐,地也被拖干净了。她把食物放进冰箱里,关掉了通感网络系统。
外面很黑,星星都没有。桌子上放着山茶花,花瓣上留着她的味道。
她是不会道歉的。
诚实地对待自己 ,和诚实地对待她人……
花膏给自己泡了杯茶,坐下来,慢慢品着,心头涌上苦涩,但更多的是不明白。她不明白的是,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给她忽略了……时钟嘀答走过,秒针稳定地一秒一秒向前,她还是没有想出来。
她坐在柜台后面,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给李言发了条短信,李言没回。她站起来,打算去后面上个厕所,这时门帘被挑起来,从外面进来个人。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可惜花膏已经不能去看这条她等了半个小时的短信,李言给她回复了什么,因为一支枪指着她。
“别杀我。”
花膏本能地举起了手。戴着头套的脸,举枪的手。在黑洞洞的面罩后面好像没有眼睛一样。妈的,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人唰啦一下拨掉了戴在头上的头罩。那一刻花膏还傻呼呼地以为会看到李言,这实在是太像一个恶作剧了——不过不是李言。话说要是李言玩这种小游戏那还真是挺LOW的,花膏都要看不起她。她安心了点,哦,不是李言就好,不是李言就好。
那张拿着枪的脸是个孩子,看起来还很小。一张愤世妒俗的娃娃脸。
“把我的‘春宁’交出来!”
她悲痛地说。那声音就是很悲痛。花膏敏锐地说,“嗯?什么是春宁?”
“是我的通感盒子。”
那家伙用拿枪的手比划了一下,一秒后她就发现因为这个东西解除了对店主的威胁而吓出一声冷汗,马上将枪口又对准了她加大声音恶狠狠地,并且凄厉地喊道。
“不准动!”
“你的通感盒子?”
“别装傻,你个卖赃货的可耻的骗子!”
“妹妹,有话好说。”
花膏抬起手,想要制止她的行为。那女孩立马大喊,“不准动!它妈的你动动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通感盒子,我有很多,你要哪个,随便挑。”
花膏打开柜台后面的盖板,慢慢拿出几个包在泡泡塑料里的东西。“我想这里面有误会。你把枪放下我们慢慢说好吗……?”
“没有误会。你是一个买卖赃物的小店店主。你店里卖的东西没一样是合法的!你今天要是不把我的春宁交出来我就去举报你!你给我识相点儿!”
“春宁……你说这个我没办法了解情况。什么厂家产的,什么型号的?”
“小星,LC58,三个月前新出的。”
那女孩手指弯曲着颤抖中不断触碰扳机,花膏感觉到了恐怖,尽量小心地保住自己这条命。她也在颤抖,觉得腿都麻了,并且身体有些刺痛。
“等一下,你说的这个我有印象,它应该还在我的库房里,你等一下让我找找好吗?”
“库房在哪里?”
她眼睛亮了。花膏说,“在后面。”
“别想跟我玩花样!”
女孩对她吼道,“出来!”
“出,哪儿来啊?”
“出来!”
女孩用枪指指,花膏跟着枪口的方向走出了柜台。奇怪,通感网络开着,她居然能够避开那些讯号……要么她对这个很不敏感,要么她就是身上带了干扰器。花膏谨慎地判断着情势,一步一步走得慢慢的。她劝说那女孩把枪放下。
“把枪放下我不就死定了吗。”
她眼里好像燃烧着一股小小的火焰。
“你,过来。”
花膏和她的位置像是转盘两端的标记一样,对称地互换了。持枪女孩走进了柜台后面,拿下了放在墙柜上的三个通感盒子。那三个东西的标价每样都上万,而最贵的那只是34万。
34万……嗯??
“我的小星不贵吧?还没过万呢!你把小星交出来我就把这个34万的还给你。否则,我就把它变成废品。”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扰器晃晃,“绝对能消得很干净,你信吗。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你个混蛋,把春宁还给我!快点去找!……不会已经被你卖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