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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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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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上绝不公开,但这门私底下放帐给其他花钱阔绰,致使时常手头不便的官家外室姨太太们的买卖,利水好得不得了。
  虽说为了收买、打听、拢络各官家内宅里的情报和人脉,每月总得耗费个十几两银子,可实际上来说,她半分体己钱都不必出,光是拿公帐放私帐,这当中运转得利的银子就积攒了不下上千两。
  除却这无本得利的好处外,更可贵的是她从中汇集了极为丰富的情报网,这些官家大老爷大太太,恐怕做梦都不知道,自己府里最不为人知的私隐秘密常被下人看在眼里、搁在心里,而且只要区区数两银子就买得到。
  午后觑了个空档,她弹指如飞地拨完了算珠子儿,见四周无闲杂人等,抬头对着一旁侍立的老帐房一笑。
  “包先生,放在外头的帐明日申时之前都去收回来吧。”
  他微愕。“七夫人,可这个月放利的息钱还没到……”
  “以十日一期,余下期限的利息扣完给他们,”她一双晶莹美眸透着精明,“可明日之前,我要把所有放出的款子现银全收回手。”
  “是,七夫人。”老帐房点点头。
  谈珠玉自袖里取出一封物事,老帐房疑惑地接过那只有些沉的纸封。“七夫人这是?”
  “前回不是听包先生提起,你家大公子下个月要娶亲了吗?”她嫣然一笑,“劳你办妥我这信里交代的事儿,北大街福庆胡同那一间三进宅子就算是我送给新人的贺礼吧。”
  “七夫人,这、这礼太大了……怎么敢当呢?”包先生满面惊喜却又受之有愧。
  “没事,你别同我客套。”她笑吟吟。
  “谢谢七夫人。”
  就在此时,若儿微喘地奔了进来。“主子,老爷有请。”
  “知道了。”谈珠玉款款起身,莲步轻移走向门口,突地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略一沉吟,“这样吧,息钱还罢了,今儿就将帐统统收回来!”
  老帐房有些诧异,随即慨然答允。
  到了秦大人的书房,谈珠玉未语先笑,翦水眸儿盈盈凝视着自家老爷。
  “玉儿,你知道老爷向来最疼你。”
  “谁说不是呢?”她嫣然一笑。
  “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有轿子送你往苏州。”秦大人盯着她,目光复杂──有三分恋恋不舍,也有七分终于做出抉择的如释重负。
  他对这个第七小妾是真舍不得。
  可知情识趣的美人儿要多少有多少,白花花的银两却不是天天都有的。
  他知道自己不需对她多做解释,谈珠玉聪慧得并无问任何问题。
  她一颔首,嘴角那朵美丽笑意始终若明若灭。“是。”
  看着那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丽人儿离去,秦大人心下掠过一丝后悔。
  苏州 商府
  她曾经以为,徽州谈家已是钜富中的钜富。
  她也曾以为,杭州知府豪邸已然是园林广厦中的极致。
  直到她进了商府,她才知道外人所有对商家的一切夸大臆测和艳羡,还不足真实景况的万分之一。
  商岐凤果然是威震天下、人人敬畏的南方霸主。
  谈珠玉搬入其中一座典雅幽静的宽敞轩室,单单自己这屋里屋外逛上一遍,恐怕就得花上大半天的辰光。
  然而,她并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会是商岐凤唯一的妾室。
  谈珠玉并没有猜错,由管家拨来服侍她的两名婆子和两名丫鬟口中得知,她所占屋室在西翼,名唤“蔷薇轩”,比邻而居的还有“桃花室”、“幽兰居”、“冷梅苑”、“海棠阁”等别院。
  商府没有女主人,所有的都是闲花野草,包括她在内。
  她轻轻一笑,喃喃自语,“倚红偎翠,何等风流!但凡男人,哪个不想有个三妻四妾?”
  以商大东家如此钜富身家,这还算是客气了呢!
  “若儿,去开那只螺钿玉匣子,取出四副金耳挖和玉坠儿来给张妈她们做个见面礼。”她柔声吩咐。
  “是,主子。”若儿忙取去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老婆子们来伺候您是应该的,怎么反让玉姑娘您破费呢?”张妈面上讪讪,眼珠子却骨碌碌转着,精明得紧。
  “礼俗往来不可废,情面上也是该当这么着的。”谈珠玉笑容可掬,收买人心的手段姿态可是炉火纯青了。“何况将来朝夕相处,有劳诸位之处还多着呢,如果坚辞不收,倒教我于心不安了。”
  这个主儿是个有见识有心计的,张妈和其他奴婢暗地里不禁满意的笑了。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往后下人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天晚上,谈珠玉沐浴在飘着蔷薇花香的热水檀木桶里,看着晶莹的水珠儿自雪白玉臂上缓缓滑落。
  “今晚,他一定会来。”她自信满满地笑了。
  没有,他没有来。
  她白白打点好了十二分精神,打扮得美若天仙,却是落得枯守了一夜。
  不只第一晚,第二天、第三天……七日过去,她仍然未曾侍夜。
  谈珠玉没有浪费时间伤神,她立刻改变计画,迅速盘算下一步棋。
  给张妈的见面礼在这时发挥了效用,张妈偷偷告诉她,主子每十天就会到北翼烟波湖畔一处天然温泉沐浴,通常都会摒退所有服侍的人,独自一人在温泉里闭目养神。
  她绝不放弃任何机会!
  所以她来了,赶在他之前。
  白烟热雾袅袅若迷离仙境,乳白色温泉水恰恰掩住了她一半酥胸,水波荡漾,像无数贪欢的小手,自胸口、纤腰、大腿,甚至是在腿窝间敏感地钻动轻拍爱抚着。
  在烟雾朦胧间,谈珠玉耳尖地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是解衣的轻微声响,跟着来人跨入温泉内激起的阵阵涟漪。
  她心口紧缩,胃有些揪绞,双眸却明亮闪耀如星,屏息等待。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掩住了酥胸,美丽脸庞闪过一抹错愕,“……凤爷?”
  噫,好一个体魄赤裸精壮、漂亮矫健得令人赞叹喘息的男人!
  他目光锐利地凝视着她,强壮长臂叉在肌肉精硕的腰间,充满力与美的体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而完全令人无法漠视的还有──
  谈珠玉喉头有些莫名发乾,胸口热热的,心房微微鼓动着。
  “是谁准许你来这儿的?”
  严厉冰冷的语气激得她一震,回过神来。
  “看来是贱妾误闯了爷的专属浴池,妾身立时告退。”她轻轻欠身,水面涟漪缓缓荡漾开来。
  商岐凤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确是有些不悦。
  不是没有女人曾经在温泉里试图勾引他,但是统统被他翻脸丢出去,甚至逐出商府,长久下来,再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耐性。
  只是眼前的她,露出了肩头一抹莹然若玉的肌肤,滚圆的水珠自颈项缓缓滑落入那引人遐思的乳沟……他眸色变得深沉了。
  “我没让你急着走。”缓缓浸入温泉里,他自在地靠在一处花岸畔,淡淡开口。
  “不。”谈珠玉低头藏住了一朵自得的微笑,不忘自我解嘲,“妾身本就该知所进退,哪儿能喧宾夺主?”
  语毕,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慢起身。
  雪白的莹润玉背曼妙窈窕地画出了柳腰和丰润挺翘的玉臀,在烟波迷蒙间,令人心跳。
  她正欲弯下腰拾起地上的袍子穿上,心里慢慢地数着一、二、三……
  背后那强壮的身躯动作还是比她预料的快太多了,她心儿一震,还来不及喘口气,一只强壮铁臂迅速箍住了她光裸的纤腰,灼热坚硬令人屏息地抵住她柔润腿窝间,但他没有做任何移动,侵袭或强占进入。
  “你,不就是为此而来吗?”商岐凤低沉嗓音在她耳畔沙哑响起。
  “不……”她脸上滚烫了起来,浑身发热发软,如果不是腰间被他铁臂环着,虚软的腿早已经无力支撑住身子。
  多么强硬、霸道、蛊惑、邪恶的男人……
  还来不及思想,还来不及反应,他已轻囓起她小巧的耳垂、颈项、肩头、玉背……她的颤抖化为一缕逸出的轻吟,一声又一声,一回又一回管不住喘息着,不知羞地呜咽着。
  他的吻、他的手诱惑挑逗着她身体的每一处,彻底将她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双双驱策直至攀上欢愉的巅峰……
  第2章(2)
  翌日。
  商岐凤翻过一页页帐册,专注听取属下简报。
  “爷,以上便是最新一季获利总结之数。对了,还有一桩,”总掌柜水月坡禀道,“虽是小事,然事关凤徽号商誉,属下虽已处置了,想想,还是须向爷禀报一声才好。”
  他挑眉等待下文。
  “杭州一处分支‘行云号’日前接了笔生意,一名相与急着要运三船蚕茧南下贩予织坊,说好抢快于七日之内货物运达,便付给超出行情三倍之价。‘行云号’的刘掌柜寻思过,路线是走惯了的,又见利润丰厚,便答允了人家。”
  “三船蚕茧利润何如是算计得出的,耗上三倍的货运费用,余下的能剩多少?没想到行云号的掌柜连这样一笔小小帐目都算不来?”
  他明明面无表情,水月坡心下却是阵阵发凉,稍定了定魂才再开口。
  “是,所以属下大胆,已经作主先将刘掌柜暂停职,等候主子发落。”
  “现在想必出了岔子,七日之内没能将人家的货运到,当初合同注明做何赔偿?”商岐凤冷冷地道,“商誉重要,先赔给对方!”
  “主子英明。”水月坡欠了欠身,谨慎道:“如主子所说的,赔偿事小,商誉最重要,可头疼的是现今货还卡在烟凌渡关口上,守关的铁总兵坚持要有通关派令才能放行。”
  “各通关口早任我凤徽号船队进出自如,”他浓眉微皱,“这些年来,还有谁人敢与凤徽号作对?他的顶头上司欧大人呢?传他来府交代。”
  “回主子,欧大人恰恰丁忧回乡了,朝廷派来接替的周大人还未到,所以一切权责由铁总兵暂代。”
  “下帖子,你亲自设宴款待那老家伙,问问他想要什么?”商岐凤冷笑,不外乎是要更多的银子,贪更肥的油水罢了。
  “属下已命人送邀帖前去。”
  “好。”他满意的点头。
  “敢问主子,刘掌柜一职──”
  “撤了,补半年的薪俸给他。”商岐凤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永不叙用。”
  “属下遵命。”水月坡一拱手,恭敬退下。“属下告退。”
  蔷薇轩中,谈珠玉怔怔地坐在床畔,一头黑缎般长发披散在背后。
  那个男人……真的太危险了。
  她甩去了脑际还微微晕眩的感觉,嘴角噙着的那朵浅浅笑花,逐渐绽放得更加娇艳夺目。
  因为经过昨夜一“没”,她距离复仇的目标又大大跨进了一步。
  “呵呵……”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有着无比的得意与欢快。
  听见房中声响,若儿和另外两名丫鬟轻敲了敲门,送了一盆温水供她梳洗。
  “主子,爷命人送来一些专门进贡给宫里的细致点心,还有贵重珍奇的首饰,都是要给主子你的。”若儿兴奋道。
  她一怔,敛起的笑意又浮现了。
  出得外厅去,红木大圆桌上果然以锦盒装盛着一匣又一匣子的珠宝。
  谈珠玉自小见识得多,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价值不菲,旁的不说,光是那一长串百来颗浑圆莹亮的珍珠,外头行价,就算出上六千两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
  南方霸主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她伸手轻轻抚过长串珍珠、翡翠蝴蝶镯子、累丝黄金项圈、宝红珊瑚耳坠子和琥珀缠银金步摇。
  若换作其他女子,恐怕会因如此豪奢的慷慨就误以为他爱上了自己吧?
  她嘴角含着一抹淡笑,指尖滑过了一匣匣珠宝,蓦然一顿。
  谈珠玉盯着其中一匣子以象牙雕磨而成的双陆子,每只胖胖马头纯朴得钝头钝脑,小巧可爱极了。
  心头陡震,鼻头一阵酸楚,她险险落下泪来。
  他……他是从何获得此物的?
  “你们都下去。”她嗓音紧绷。
  正在一旁看得眼花撩乱、艳羡万分的丫鬟们只得听命退下。
  谈珠玉挺直着僵硬的腰杆,直待屋中只剩自己一人,再也忍不住颤抖的手,慢慢捧起了匣子。
  “原来‘你’也流落到这儿来了。”她低喃,泪水滚落。
  这副象牙小双陆原是爹爹特地命工匠打磨做给她的,当年她五岁,手小,这样小小尺寸的棋子儿拿在手中恰好。
  双陆也是爹爹教给她的,而且她学得又快又好,八岁那年不需爹爹刻意相让,五局里就能胜上四局。
  “爹……”她将那盒双陆紧紧压在胸口,心如万针钻刺。“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这些年来的痛苦怒涛汹涌地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几乎完全击溃了她……
  当天晚上,宫纱灯燃,珠帘轻垂。
  商岐凤踏入蔷薇轩,深沉的眸光落在斜倚在贵妃榻上,自斟自饮的她身上,眸光闪过一丝异样。
  她没有绾发,乌黑长发如瀑披散得一肩一背,望着他,嘴角浮起一朵迷蒙的微笑。
  “爷来了。”
  他没有出言谴责她没起身相迎,也没有对她喝得半醉的娇醺模样皱眉,只是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拿过她手上的琥珀杯,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好酒。”他舔去唇畔一丝酒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杯底残艳。
  “封坛十六年,埋于梅花树下,温州奉秀老铺的女儿红。”谈珠玉半醉半醒,神情妩媚地睨着他,“爷府上珍藏的,自然是好酒。”
  明明被酒意烘托得艳丽无匹的如花娇靥,却带着一丝萧瑟和三分凄美,他深深注视着她。
  “你有心事。”他嗓音低沉有力。
  “哪有呢?”她浅浅一笑,慵懒的娇躯略略努力想振作起来,没料想不胜酒力地一晃,他及时伸臂接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
  “当心。”他皱起眉。
  “爷……”她抬起迷蒙醺然的眼,笑容有些惨然,“假若妾身能早几年遇见你,那不知该有多好?”
  他眸光如炬地盯着她。
  谈珠玉剪水秋瞳泪光闪闪,掩不住淡淡哀伤。
  若早几年前,爹还在,娘活着,囡囡犹陪在她身边,她也还是谈家三房那个娇贵天真的大小姐,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可现在什么都太迟了。
  她并不爱他。
  她也永远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她只要男人的宠幸和势力,好去毁灭她至恨的仇人!
  昨夜的激情,虽然是那么样销魂蚀骨,可那样的情欲也只是一场飞蛾扑火,就为了图那一点亮,为了贪那一点暖。
  她完全不爱他,她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去贪图从他身上汲取一丝丝体温且可悲的对此恋恋不忘。
  “……谢谢你。”她低低道。
  “谢我什么?”他眯起双眼。
  “谢谢你送我那副双陆……谢谢你那日和我对弈……更谢谢你带我走……”她仰起头,深深望入他眼底,“并且给了我希望。”
  商岐凤目光一寒,一把推开了她,迳自起身。
  “爷?”她身子一僵。
  他眼神漠然如冰,冷冷盯视她。
  “既然醉了,就歇着吧。”他转身大步离去。
  谈珠玉醺然醉意霎时化为冷汗,娇躯掠过一波战栗,茫然失措地瞪着他宽阔的背影。
  她——做错什么了?
  第3章(1)
  给了她希望?
  商岐凤阴沉着脸,负着手伫立窗前。
  她错了。
  他不是英雄,不是情圣,只是个商人。
  他要女人,只为那滑如凝脂软玉温香的胴体,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女人错误的幻想和希望。
  他要的是追逐肉体极致的欢愉,不是任何女人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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