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一直陪着她,静静地走,走到天边去!” 她想:“终于要走到这座城里去了!这座改变我命运的城啊,你会带给我什么?” 一步一步向城中走去,他踏着满地的冰雪,心中洋溢着温暖。 一步一步骑马步进城中,她迎着寒冷的朔风,心中有些莫名忐忑。 因为,那座城叫做——鹤城! ※ ※ ※ ※ ※ ※ ※ ※ 一进入鹤城,迎面便看见一匹矫健的黑马,马上是一团五色的彩云,直迎着吴方飞奔过来,远远便是一声“吴大哥!”不顾一切地从马上直扑下来。 吴方别无选择,一个飞纵,伸手接住了穿着五彩棉袄的——桑朵拉! “不要总这么冒失,我若接不住,你会摔得很惨!”吴方不动声色地轻轻放下了拉拉。 一大串跟在拉拉身后的彤彤分号管事赶紧上前见礼。 何芯下马,微笑回礼道:“大家合作伙伴,过于拘礼就生分了!” 另一边,拉拉不管不顾地盯着吴方,满眼的热切,夹着些许惶惑不安,怯怯道:“吴大哥,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任性了!你原谅我好吗?” “傻丫头!”吴方有些无奈。实在不想让何芯看到这样的场面,但是,四年的相处,到底养出了感情,再见到拉拉,他也觉得很亲切。 拉拉咧嘴一笑,跑到何芯的坐骑前,微笑道:“姐姐!我来帮你牵马!”伸手拉过马缰,向前走去。 何芯见她主动示好,虽不解其意,却十分高兴,微笑道:“城里雪铲得干净,用不着牵马,我们并辔前行就好!” 拉拉微微摇头,依旧牵了何芯的马道:“这两天雪大,还担心你们来不了呢!塔吉乌领不愿入鹤城,约定在鹤城北郊的秀水坊见面,傍晚便能到达。大哥和姐姐先回分号休息片刻!” “秀水坊?在庆阳关外围了吧?”何芯微笑道:“拉拉真是很能干呢,这么快便同塔吉乌领搭通了道路!” 拉拉垂头道:“我娘亲也是窝诺尔分部的人,原本有些渊源!” 何芯点头道:“希望沟通顺利!若断了同展族的联系,那许多孤儿也就白白寻得了!” 听到这句话,拉拉忽然抬头看了何芯一眼,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但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隐去,垂头道:“姐姐说的是!希望能沟通顺利!” 吴方见她如此乖觉,对何芯如此友善,心中宽慰,微笑道:“数月不见,拉拉懂事多了!若这次达成了协议,今后同展族通商的事,便主要交给拉拉了!” 拉拉回头,又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终于垂头道:“谢谢大哥和姐姐的信任!”忽然头也不回地拉着马大步前行。 何芯同吴方对望一眼,微微一笑。 五年前,天朝公主凌月颖嫁给了展族首领展颜,展族同天朝结成了同盟,慢慢地,交界之地便开始了通商。天朝商品大量流入展族,很快便引起了展族族民生活习惯的改变。展族女性越来越喜欢天朝的装饰用品、胭脂花粉,日常生活中,也开始频繁使用天朝的各类器皿。彤彤出品的饰物和服装更是风靡展族,甚至有大胆的展族女子试穿彤彤推出的新款天朝服饰。 渐渐地,这种风潮便引起了展族一些“有识之士”的担忧。 展族历来是一个“民族感”极其强烈的部族,很强调自身的民族特色和民族延续。发现了展族族民生活习惯“天朝化”倾向严重,在展族的乌领聚会上,便有人提出拒绝天朝商品进入展族。这个提议一出,赢得了一片赞同之声。大家一致同意驱逐天朝商家,首当其冲的便是彤彤。 短短数月间,彤彤进入展族的通道几乎完全被掐断,很多设在边界上的交易点被驱赶骚扰。尤其是离鹤城最近的展族分部窝诺尔,更是旗帜鲜明地驱逐彤彤,导致彤彤损失惨重。 碰上如此艰难的局面,展族和鹤城一带的彤彤分号管事都是一筹莫展。恰在此时,拉拉到达了鹤城。这些年,但凡涉及展族方面的生意,吴方大都带着她一起打理,鹤城一带的“彤彤”分号都对她十分熟悉。但是,尽管知道她很受老板器重,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小姑娘,无人对她抱有指望。 然而,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位小小姑娘利用“展族人”的身份同窝诺尔分部进行沟通,奇迹般地同塔吉乌领达成了协议。塔吉乌领表示愿意同彤彤的老板坐下来协调此事。 何芯刚通过童贝嘉钻研出新的羊毛纺织方法,正准备实地考查一番,在展族大规模推广,得知彤彤被展族驱逐,郁闷无比。接到拉拉的传信,知道有协商的余地,真是大喜过望,把洀韶的一切料理好,便同吴方一起出发了。 从洀韶到鹤城,路途遥远,两人已经抓紧时间赶路,却还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达了鹤城。 吴方见拉拉牵着何芯的马,微微一笑,牵了拉拉的马,走在何芯身边。 行了一段路,何芯微笑道:“晚间才见面是吗?那么,现在还有点时间,大哥可不可以陪我到东门外看看?” “好啊!”吴方上马。 “吴大哥!”拉拉叫了吴方一声,眼中又是泪光闪动,见吴方回头,却终于还是把泪水忍了下来,挤出一个笑容道:“外面冷,你们早点回来!” 吴方点头,对她微微一笑。 “放心吧!保管你吴大哥不会少了一根汗毛!”何芯微微一笑,决定今晚同塔吉协商过后,便好好找拉拉谈一谈,开诚布公地把所有真相告诉她。 怀着复杂的心情,穿过了鹤城东门。门外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地带,覆满冰雪,杳无人烟。 何芯勒马,极目四顾…… “轰”一声爆炸、一片火海…… 是的,当年,就是在这里,她亲耳听到炸药爆炸的声音;亲眼看着烟火升腾;亲眼目睹将士陨命…… 那时,站在展颜身后,她想:“战争真是可怕!” 再往前走,到达箭羽的射程之外,大概就是当年展颜竖起中军帐篷的地方了。 “那个车夫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到这里当奴婢?” 眼前浮现出展颜狠绝的眼神、阴冷的表情…… “车夫就是车夫,就是驾车送我来的人;我就是我,就是想到这里当婢女的人……”坦然无畏的眼神,镇定自若地回答,只在心里想:“这是一个真正的领袖人物!” 如今回想起来,不知自己的行为究竟应该称作“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如果重新来过,是否还能有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勇气? 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储备辎重的帐篷了! 总管呼冉说:“你听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族的礼仪!” 她点头,心想:“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展族人!” 那时,是真的那样想,料不到结局是背叛……无限感慨! 再往前行,就是两军交战的主战场,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她震撼得麻木,忘了害怕,停了思考…… 再往前、再往前呢? 她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形,只知道那里是天朝军队的包围圈! 那个时候……凌钲一定就在这里!走到某个地方,突然勒马。 看的是一片雪地,心中却勾勒出了画面,于是,翻身下马,一步一步细细踩踏,想感受一下凌钲踩过的土地! 跟随凌钲回到王府后,回顾鹤城之战的惊心动魄,凌钲曾经不止一次地抱紧她道:“芯儿,我好害怕!每次想起你站在鹤城东门外,我就好害怕!我的军队里射出了好多的箭,我真怕射中你!” “那时射中了,你便永远不知道世上有一个我!”回身抱紧了凌钲,微笑着,心底却是满溢的感动…… 多么、多么温暖的怀抱! 多么、多么遥远的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只能踩踏凌钲踩过的土地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只能思念? 五年了……没有见过他! 突然坐倒地上,心想:“我一直是个失败的人!” 吴方走过来,柔声道:“累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感慨!”觉得泪意上涌,于是抬头,露出了一个温煦的笑……
漫天雪花(二)
“老板!老板娘!前面就是秀水坊了!” 穿出了冰雪覆盖的小树林,一个年长的管事伸手指着前方的一片落满雪花的木屋。 何芯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片刻,微微点头。 秀水坊并不是一个牌坊,而是一条小街,一条专门用于商品交易的小街;街上没有民宅,只有一堆低矮的木屋;一间间木屋疏疏落落地散落在雪地上,彼此间有一个安全的间距,这是为了经商谈判的“保密”需要;屋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简单的台案。 一片看似破败的木屋,却是天朝和展族的重要商品集散地。 每个月的头五天,展族人和天朝人都会带上各自的商品,在此交易。五天过后,人就散了,只余下空荡荡的木屋。这几日雪大,极目远眺,更显得荒芜。 一个小管事王升看着那一片木屋,嘟囔道:“展族人真怪,找人交谈,竟找到如此偏僻冷清之地!” “民族间的隔阂,原本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展族人能到天朝地界来,也算得是极有诚意了!”何芯微微一笑,挥鞭打马,向着那片木屋奔去。 地上雪厚,马速极慢。看似距离不远,真正走起来,却还是花了将近一顿饭的功夫才到达。 停在木屋前,吴方抬眼前望道:“展族人应该已经到了吧?要不要先派个人过去接洽?” 何芯回头道:“拉拉约的是哪间木屋?”想寻身后的拉拉询问,回过头来,却只看到一群管事。 “拉拉去哪里了?”何芯皱眉。 “方才在小树林那边的时候,拉拉还跟在我身后的!”王升挠挠头,为自己的迟钝感到不解。记得离开树林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拉拉上了马,怔怔盯着何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走丢了 吴方皱眉,回头看着小树林,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我们先回去找拉拉!”何芯看了吴方一眼,断然下了决定,当先调转了马头。 “还是我去看吧!”王升道:“老板还是谈正事要紧!” “老板不要担心,拉拉走南闯北,见惯世面的,不会有什么!”一个老管事当先表示赞同。 “是啊!拉拉能一个人深入展族腹地达成约定,这些道,也不知走过了多少遍,用不着担心她!” 吴方脸带忧色,略一沉吟,点头道:“既是如此,劳烦王管事了!”见何芯还待劝阻,柔声道:“你着了凉,总在外面冻着也不好,先进屋子里再说!” 何芯心头一暖,看了吴方一眼,点头道:“若是有一日,失了大哥的关心,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脸上带出了一抹笑意。 吴方知她孜孜不倦地希望自己成家,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想:“若真有一日,你肯敞开心怀接受这一份关心,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心知这终究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心头一片怅然,于是微笑道:“大家都到木屋里去吧!先生个火暖和暖和,咱们一间一间寻过去,总能找到展族人!”伸手扶何芯下马。 众人答应了,一起下马,寻了一间顶头的木屋,相互招呼着进去。 待最后一个管事也进了木屋,忽然一阵风刮过,“砰”地一声响,木屋的门重重关上。 声音太大,众人心头打了一个突,一起回头。 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团红光呼啸而来,一簇吐着火舌的劲箭破窗而入。 一群管事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红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冷汗直流,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方来不及思索,飞身扑过去,凝劲于掌,劈开了火箭。 紧接着,“噼噼啪啪”一片密集的声音响过,仿佛雨点落地的声音,木屋的墙壁上瞬间插满了箭羽,一个个锋利的箭头闪着耀眼的青芒。 管事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下意识地往中间聚集,挤作一团。 何芯煞白了脸,叫了一声“快蹲下!”当先伏在地上,举臂护住了头。一群管事反应过来,纷纷蹲下,效仿何芯的模样护住了头,簌簌发抖。 吴方顺手从旁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木柴,拦在窗前,拨开呼啸而来的火箭。 十箭、一百箭、一千箭…… 扎在木屋墙壁上的箭越来越多,从窗口飞进来的火箭也越来越密! “噼啪”一声轻响,木屋开始燃烧起来! 一股火烟在屋子里缭绕蔓延,带着死亡的气息! 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一个管事忽然站起,发疯般伸手拉开了门……“砰!”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来,那管事仰面倒在地上,胸口上插满了箭。 其余管事却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齐齐看向门外,脸现惊恐之色…… 门外是很多、很多的展族人!他们手持箭羽,团团把木屋围在中间。喷着火焰的箭尖整整齐齐对准了木屋…… “轰!”一根燃烧的窗棂掉下,并没有伤及木屋的主体,却已足够震碎人心。 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一群管事急冲离开木屋,四散逃窜…… 吴方大呼道:“大家别乱!”但管事们早已心惊胆寒,似乎听到了呼喊,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置若罔闻地互相推挤着跑出了木屋,不顾一切地迎着箭羽四处乱窜…… 何芯也身不由己地被人群挤夹着推出了木屋…… 吴方看局面混乱,心头焦急,跟着奔出木屋,见管事们四散逃跑,无法聚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营救。 当然,更令他担忧的是…… 四下里扫了一圈,见东北方的雪地上伏着一个人,身上是粉红色的裘子,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毫不迟疑地爬向一个冰雪覆盖的小树丛,是星儿没错!吴方松了口气,直向着星儿的方向扑去,尚未到达,忽见眼前银芒闪动…… 何芯被管事们挤推着离开了木屋,身不由己地跑了一段,脚步不稳,摔在雪地上。她知道形势危急,不敢耽误,见前面不远有个小树丛,便勉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挣扎着“匍匐”前进,知道在肆虐的飞箭中,这是最有利于保护自己的姿态。已经爬出了一段距离,只要再坚持片刻……忽然间,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一抬头,觉得自己眼冒金星。不!不是错觉!她真的看到了很多闪亮的星星——箭羽…… “噗!”是箭扎在身上的声音,为何没有疼痛感?何芯睁眼。一睁眼,眼前血花喷溅…… “噗!”一支箭扎在肋骨上,血花喷溅。吴方一咬牙,反手拔出了箭,迅速掏出一粒药丸吞下。腹部是钻心地疼,心中却觉得宽慰,心想:“我终究赶上了!”箭速太快,快得他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有近乎本能地用最快的身法挡在何芯身前。 何芯心中感动莫名又无比担忧,叫了一声:“吴大哥!”刚想说话,便见吴方突然又扑倒地上,抱着她一个翻身,险险避开几只飞箭。 耳边是一声声惨呼传来,抬眼望去,到处是管事的尸身,满目猩红…… 吴方一边护着何芯,努力挡着四射飞来的箭羽,一边在心中急速判断着形势。 这片雪地太开阔,根本避无可避。 如果没有中箭,还有几分把握能带着星儿闯出包围圈。如今的情形下,除非……吴方心头一寒。 正思索间,便听到一声惊呼,回过头来,见到一张惊惶的脸。 原来适才一分神,便有一支飞箭擦着何芯飞过。 “星儿!”吴方的语气里是担忧。 “无妨!”何芯的发丝在风中漂浮,脸色有些苍白,却终于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一笑像是一朵雪地里绽放的梅花,趋走了天地间的严寒……吴*得自己汲取了力量。 就算是为了这笑容……吴方略一沉吟,眼中显出决绝之色,忽然说了一句:“星儿!别怕!”一把抓住何芯负在背上,向外飞速掠去,速度快得吓人。 何芯只觉得“嗖”地一下腾空而起,所有景物突然急速倒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