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禁心情郁结,烦闷不已。 好不容易挨到散朝,不想回府,沿着天街胡乱走了一气,一抬头,竟然又是宁王府的后门,一阵气恼,重重伸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头。 那小石子直飞到了宁王府的后门方才停下。刚一停下,便见一顶青布小轿从后门出来。轿子看着普通,护轿的却是宁王的贴身护卫“玄湖双英”独孤鹰、风灵雁夫妇。轿身颤动,窗帘微掀,隐约可见一张绝世的容颜。凌镢的心脏一阵猛跳,闪身避在一旁的转角处,待小轿过去,才打发了一大堆从人,只随身带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亲卫,遥遥跟在轿后。他在宁王府外徘徊了一两个月,不料竟在这意外的时候终于同孟筠“巧遇”上了。有心上前去见孟筠,又忍不住心惊心慌,竟不敢直面,遥遥掉在轿后跟随。 春节刚过,冰雪尚未融尽,一些耐寒的植物却已倔强地吐出新芽。奔放的生命力悄无声息地涤荡着空气,给天地万物都染上了清新的味道。 轿子穿出了大宁东郊,直向磬成山走去。 磬成山上有很多寺院,山势盘旋陡峭,沿途松柏环绕,十分清幽。大宁最著名的普惠寺便座落于山腰。 凌镢遥遥跟着轿子,距离很远,却仿佛已经嗅到了孟筠身上那种似麝非麝、似兰非兰、清雅至极的味道,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眼见轿子进了普惠寺,他把两个护卫留在寺外,径自找到相熟的小僧人,沿侧帘绕到殿后,刚在幕后伏好,不过片刻,便听到一个寺僧引着孟筠进来。一阵细碎的蒲团挪动声过后,便听到孟筠柔雅的声音传来:“愿菩萨保佑我夫君大人早日康复!若此愿得偿,孟筠定然日日烧香、茹素三年,敬谢菩萨!” 凌镢听她如此关怀凌钲,忍不住心头嫉妒。沉寂片刻,便听那寺僧低低颂经,然后引着孟筠出了正殿。 凌镢急忙跟出了正殿,却不见了孟筠,只见那小寺僧立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块丝帕。 凌镢略一犹豫,上前问道:“筠夫人呢?” 那小寺僧合十道:“筠夫人同后山青壁庵的妙音师太十分投缘,每次烧过香,总要听妙音师太说一段佛理!” 凌镢点头,看着通往后山的月型门,怔怔不语。 那寺僧又接道:“适才筠夫人上香,落下了一块丝帕,小僧正要送过去,不知施主是否有什么话要转告筠夫人?” “是筠夫人的丝帕?”凌镢忽然道:“交给我吧!我原本有事要去找她!” 那小寺僧点头,恭敬地把丝帕交给了凌镢。 凌镢接过丝帕,忍不住一阵心慌,匆匆出了月门,心想:“去还她丝帕,或可大大方方地见上一面!”展开丝帕一看,却愣在当地,动弹不得。 丝帕是乳白色的底,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针法细腻娴熟,两只鸳鸯交颈嬉戏,姿态极尽灵动,旁边是一首精工细绣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看着戏水鸳鸯,凌镢眼前忽然呈现出凌钲与孟筠相携与欢的情形,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入了沉重的挫败感,原本一心想去寻孟筠,忽然间又涌起万念俱灰的感觉,长叹一声,把丝帕收进袖中,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寺而去…… 在青壁庵中,孟筠听妙音师太说了一段佛理,心中终究记挂着凌钲,无法静心,不得已,向妙音师太告了一个罪,告辞离开了。 出了寺门,见日头厉害,下意识地想取出丝帕拭汗,伸手往袖中一掏,却掏了个空,心中焦急,连忙返回青壁庵中寻找,上上下下搜寻不到,便又赶往普惠寺中,见到引路的小寺僧。不料那小寺僧一脸诧色,挠头道:“适才福王说要过去寻夫人,小僧便把丝帕交给福王了!”孟筠闻言,心中觉得不妥,却不便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坐上回程的轿子,心潮起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神思恍惚间,仿佛听到星儿的笑语:“这帕中的雌鸳鸯便是小姐了;这雄鸳鸯又会是谁呢?哎!我家小姐如此出众,世上哪里去寻如此般配的人出来?” 孟筠红了脸道:“星儿总欺负人,这鸳鸯是你绣的,自然是你!我可不要配什么雄鸳鸯!” “我真的担心啊,以后遇到了意中人,我家小姐可能真的不愿做仙女,哎!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可怎么好……” “星儿你再胡乱说什么鸳鸯啊,仙女的,我真的生气了!”孟筠撅嘴。星儿从小就总说她是仙女,让她十分无奈。 “小姐别恼,我是真希望你幸福……”星儿嘻嘻一笑,伸臂搂住了孟筠。 …… 孟筠倚在轿身上,浑身无力…… 虽然同岁,但星儿异常早熟,从小就像一个年长的大姐姐,从小把她照顾得非常好;而且,似乎很早就懂得成年人之间的事情,总拿她开玩笑…… 慢慢长大了,才知道,玩笑原是开不得的…… 丝帕上的雄鸳鸯已经找到了,那么,雌鸳鸯又是谁呢?是她吗?不!应该是星儿啊……应该是! 星儿啊星儿,你还好吗?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如这丝帕中的鸳鸯,同宁王交颈嬉戏、双宿双栖? 到那时,她这个多余的人又该到哪里去呢?或许,就到青壁庵中,跟随妙音师太,长伴青灯古佛便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会有一丝酸楚?或许,是因为,最近,总弹琴,有些沉入过深,想得过多了…… 胡思乱想间,总感到泪意上涌,直到清清晰晰的一句呼喊:“大小姐!天大的喜讯啊!王爷他……醒过来了!”伴着声音,柳娘已经涕泪横流地掀开轿帘,扑了上来。轿身一顿,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府了。 “王爷……醒来了?”孟筠一愣,随即涌起一阵狂喜,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脚向房间奔去,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下,良久,吩咐跟在身后的柳娘道:“既然……王爷醒来了,便劝他多进些滋补的汤吧!”忽然转身,大步朝自己的院中跑去。 “小姐!小姐!”柳娘吓坏了,赶紧跟着跑过去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去看看王爷?” 孟筠没有说话,一口气跑回房间,倒在床上,呜呜哭泣。 柳娘跟了进来,爱怜地扶起孟筠道:“怎么了?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王爷醒来了,我好高兴!好高兴!” “那还不快去看看王爷?”柳娘松了口气,轻拍她的背。 “既然他醒过来了,就用不着再去看他了!”孟筠伸手拭泪。 “那是为何?”柳娘不解。 孟筠没有说话,只在心底想:“那丝帕上的雌鸳鸯应该是星儿啊……应该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煎 熬
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凌钲身体中流淌,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把师父送进来的气流缓缓引自各个血脉,如此反复三十六圈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见席广庭有些脸色苍白、额角冒汗。 凌钲收功,看着师父,内疚道:“多谢师父!” 席广庭长嘘一口气,摆手道:“我看你体内的真气已经大致疏通,从明天开始,便可以进行一些恢复体能的训练!” 凌钲眼中闪过一抹深刻的忧虑,瞬间隐去,点头道:“是!” 他已经醒过来整整五天了! 他是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呼声给唤醒的。 在黑暗中,一直重复看到芯儿,却无法靠近,直到忽然清清晰晰地听到一个声音 :“凌钲、凌钲、凌钲……”是芯儿的声音,充满感情、充满眷恋、充满——绝望!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绝望的声音叫他,却感到了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害怕,接着,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终于,在这疼痛中,他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他张口就是:“芯儿!”就见师父来到身前,紧盯着他,满脸讶色、满脸笑容,良久,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密探送来消息,芯儿还在展族,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担心!” 凌钲一口气卸下来,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费力道:“我要看密函”。 昏迷了两个多月,虽然有席广庭时常运力帮他打通血脉,也定期吩咐人活动他的四肢,但时间太长,全身的肌肉都已经变得松弛,无法有效控制。 席广庭点头,把密函拿过来,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密函很多,最近的一封是五日前从展族兼程送来的。密函显示,何芯做了展颜的贴身婢女,跟着展颜出征。然后,展颜北蓝山大败,带着何芯安全返回了赫楞木…… 凌钲仔细查对了密函上所有的暗记和标志,确认的确是从展族送回来的,这才真正放松下来,觉得一阵阵晕眩。 也许,那深埋心底的绝望的呼声只是一个梦……是梦吗?但愿是梦……可是为何,无法释怀? 席广庭温和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急着想把芯儿救回来,但是,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你这样冒冒失失地一个人离开,只能是拖延了营救芯儿的时间!”说着平静的话,心里总觉得有流泪的冲动。这两个多月,日夜守护凌钲,只是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弟子,在心底,其实就是儿子。 席广庭接着道:“你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所以,恢复需要时日,现在不要急着多说话。” “两个多月”的概念让凌钲有些迷茫。他思索了片刻,这才慢慢记起自己在狮虎楼下中伏的始末,想起应该问师父刺客的身份和线索,朝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脑海里冒出了一大堆问题,却发现无力去一一清理,甚至无法一一发问。昏迷了两个多月,其实一切机体功能都处在半瘫痪状态,方才那一刻的激动,那一刻的清醒,只是因为,昏迷期间,那狭小的空间里唯一存在的就是芯儿;那刻在心上的绝望的呼喊又太过逼真,让他几乎在清醒的瞬间便调动了一种绝不可能的潜力。确定了芯儿的安全,那股突然涌起的力量便又消失了。 然后,很快,他舒醒过来的消息便在全府上下迅速蔓延……幕僚、从人从各个院落里蜂拥而至,轻轻挤在门边看他一眼,脸带喜容,便又迅速退开,怕打扰了他休息。 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过了片刻,那声音褪去了,翠翠探头探脑地进来吱呜了一声:“夫人听说王爷醒来了,过于激动,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哭,可能暂时不会过来看王爷!” 凌钲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成婚五年,他并没有什么“夫妻”概念。心中恨孟筠狠毒,又不能下手杀她,便这么一直搁置着,时间久了,便渐渐习惯了把这位“夫人”当一个摆设。 醒来没有见到夫人,很正常;夫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来看他,同样很正常。其实,醒来后,他想了很多事情,就是唯独,没有想到这位夫人。 席广庭道:“你昏迷期间,筠儿一直在这里弹琴!” 凌钲想了想,记起昏迷期间,的确隐隐约约总听到琴声。当然,在他心里,那是属于芯儿的琴声。 他没有去深想,连续弹两个多月的琴是一个什么概念,只是皱眉道:“她走进这个房间了?”在他心里,这是属于他和芯儿两个人的房间,从来也不允许无关的人进入。 席广庭道:“她很担心你!” 凌钲点头,感到一阵疲乏,不想过多地去想这件事,仍然抓住了自己最关注的事情发问,“师父!要恢复体能和功力,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他必须尽快把芯儿救回来,最快的速度! 席广庭道:“我先助你打通经脉;经脉通透后,再进行体能训练,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两个月左右,你就能恢复八成功力!” “两个月……”凌钲长长吐了口气。 “其实你想过没有,要从展颜身边带回一个人,是需要代价的。或者,在恢复体能期间,你可以想想,怎样才能让展颜放人。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贸然行动,只能延缓了营救芯儿的时间!” 让展颜放人? 凌钲忽然想到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 多年前,出使佑滋期间,巧遇启赫,婉转地表达了他们族长大人对何芯姑娘的牵挂。他记得当时启赫的原话是:何姑娘救走王爷之后,很多人都猜测何姑娘是贵国的奸细,只有族长一口咬定决不可能,一直想把何姑娘找回去。 后来,送皇妹到展族,展颜让人煮茶,再次确认芯儿的身份。 虽然是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因为,一直把展颜当作生平劲敌,他其实很了解展颜。他知道展颜杀伐决断、英雄无匹;知道展颜不恋女色、坚强自律。所以,其实,从很多年前,他便非常惊讶而不无醋意地发现:展颜爱芯儿! 从芯儿让展颜饮下“三道茶”的那一天开始,他便知道,芯儿能让展颜疏忽,产生错误判断。是什么力量让展颜疏忽呢?带着芯儿一路逃回天朝,凌钲便明白了。他自己深陷其间,当然十分清楚“芯儿牌”的毒药有多么可怕。 中伏的那天,一看到纸条,一发现芯儿陷身展族,他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因为很害怕,具体害怕什么,却来不及深想。此刻,想着密函上的“贴身婢女”四个字,忽然觉得心头刺痛。 这么一个强势而又深爱芯儿的男人时刻把芯儿带在身边……凌钲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小器、如此地在意…… 真的还要让芯儿继续陪伴展颜两个月?凌钲咬了咬牙。 另一方面,只有两个月,能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迫使展颜放人?凌钲开始觉得头疼……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有人说:凌钲,我给你一座大宅子,请你把芯儿交给我,答案当然是不同意;那么假如是:凌钲,我给你一个郡的大宅子,请你把芯儿交给我,答案当然也是不同意;那么如果是:凌钲,我给你半个天下的大宅子,请你把芯儿交给我,答案显然也是不同意;那么最后:凌钲,我把天下所有的大宅子都给你,请你把芯儿交给我,答案……当然、依然是不同意! 这是对他而言! 那么,对展颜呢? 要多少“大宅子”才能让展颜放开芯儿? 他开不开得起这个价? 天朝是父皇当家,无论他想把什么东西送给展颜,都要父皇同意才可以。那么,又用什么来说服父皇呢? 两个月,真的好紧张! 凌钲叹了口气,对师父道:“麻烦师父把北蓝山一战的详细资料给我;还有,最近一段时间的朝议详细记录!” …… 思绪从刚刚舒醒的片刻回到了现实,凌钲运了一遍劲儿,发现气息果然已经能顺畅地在身体里游走,只是非常微弱。 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救人,连下床行走都不可能。并且,紧张思考了五天,心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救人方案。 清清醒醒地时刻意识到芯儿正呆在展颜身边,整整两个月!凌钲无法克服心中的嫉妒和不安。 只有两个月时间,真的能够恢复功力、恢复身体、说服父皇、顺利救人……? 两个月,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 恢复身体需要平心静气,可是,现在,每一天,他都思虑万千,觉得无比——煎熬! 这五天,他的夫人始终没有露面,他没有多想;他的下属含糊其词地告诉他:皇上和福王都多次到府探病,说的时候,神情古怪。他一点头就过去了,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甚至,连师父接到信号,悄悄出门他都没有留意到…… 席广庭推开房门,见凌钲的下属聚齐了站在院落中,脸色阴沉得仿佛即将压顶的乌云,吃了一惊,低问道:“怎么了?” 武骋沉着脸,上前一步,递上一张纸条:展颜的格索准备毒杀何芯姑娘! 这是五日前从展族送出来的消息。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匆匆得到消息便送了出来。 五日前准备毒杀…… 已经五日!!! 连席广庭都惊得不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