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完善自己的猜想,飞蓬已经走进了云顶仙宫。
空荡荡的。
这是第一感觉。
实在阴险,居然大有玄机!?
这是第二感想。
原来始这么悬空而立还挺拉风的!
这是第三感叹。
偌大的空旷殿堂中,只有一柄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剑悬空浮在正中,剑身上我自己亲手刻的法阵还是那么清晰,我不会也无法忘记我把它们一个一个小心地刻在剑身上时候的感觉。
低下头,我不再去看浮在空中的始。
大殿的地砖透着莹润的玉色,流光溢彩一般,这光彩不是别的,正是地砖上面一个套着一个的五灵阵法,气息可以掩盖,但是五灵阵法运转时候需要的五灵元素的光辉,却是无法彻底隐藏。此刻这些重叠的阵法正不停依着五行相生的原理,不停地变换着蓝鸀红褐金的颜色。
再细细看去,其实大殿之中以始为中心的那一块立体区域,全部都这样被隐去了阵法的气息,一阵阵变换的颜色直整的始像是什么逆天神器一样散发着牛叉轰轰的王八之气。
实在阴险。
飞蓬停在阵法的边缘,双手环胸仰头看了始,又低头看了看我。
“自上古神祗尽数沉睡之后,神界便留下了数处现今天帝也无法踏足之地,云顶天宫便是其中之一。吾辈诸神只知云顶天宫奉有洪荒之中第一化出剑灵之剑,亦知此剑名为始祖,由上古两位神将守护,却不知此剑究竟何神所铸,何时而出。”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始才不是神铸造的!
我再也压抑不住地愤怒吼出声来,殿堂内却只响起一阵剑身嗡鸣之声。
始大约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回应一般地低鸣起来。
飞蓬大笑起来,握了握剑柄。
“镇妖可是激动了?始祖剑号称有灵,却从没有神见过始祖剑灵,不过镇妖你与我生气的表现,可是灵气的很。”
这神与我寄宿的这把剑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奇怪,好像他面对着的并不是一把剑,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不,确切的说,就跟对自己关系亲密的伙伴兄弟乃至伴侣说话一样。
我决定,不搭理他。
“魔尊重楼是我平生仅见之对手,与他对战实在是一大快事,我无法也不愿不全力应战。”
飞蓬摇了摇头,这话说得很轻,不知道是在跟我解释还是在给他自己做思想建设。
不过我在纠结自己听到的新名词,魔。在洪荒之中,我听他们谈到过神,却从来没有谈到过魔。并且按照临猗的说法,那个时候魔界有没有被开发出来都还不清楚。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
上古神祗神马的,究竟要过去多久才算上古啊!!
往与今
那天,飞蓬带我去神界不对外开放景点云顶天宫参观一番,并让我与云顶天宫镇宫之宝始祖剑合影几次后,丝毫没有体会到我与始久别重逢难分难舍的深厚情谊,毫不流连地带着我去了他的地盘。
一个叫做神魔之井神界出口的地方。
我觉得,那很像临猗跟我描述过的时空裂隙。
其实临猗说的对,我确实给安邑带来了灭族之灾。也许那个时候,玄夷没有阻止血涂之阵的运行会比较好一点。
可是,玄夷阻止了,临猗也死了,安邑也确实灭族了。那么,被留下来的作为罪魁祸首的我,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血海深仇报仇雪恨对我来说,总有种不太现实的感觉。上古神祗已经沉睡,我不可能也无能为力去寻找他们沉眠之地再把他们一个个侥幸抽打杀害之。实力差距这种东西,首先是客观存在不以主观意识为转移的,其次才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中可以缩小一米米的。
去找现在的神祗算账,本着迁怒的行动方针把安邑灭族之仇算到他们身上?我做不到,事实上,我也打不过。
但是,让我就这么忘记那个血腥的夜晚,忘记这些仇恨,我想我也无法做到。
事实上,我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客观来说,我有着现代人都有的冷漠胆小自私,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的行事准则,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种吃亏等于占便宜的消极心态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却在同时矛盾地在行动上将其贯彻。
所以,我现在心里记挂着安邑的仇恨,面上却是过得没心没肺着混日子。
或者说,我以为我是这样没心没肺地过着日子。
驻守神魔之井的神界入口当然不仅仅只有飞蓬一个神,只不过因为飞蓬据说是神界的最强者,所以轮班时间比较长而已。并且,他貌似还挂着个总监理之类差不多意思的头衔,就算是别人值班,也得时不时过来转悠一圈。
虽然自从云顶天宫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表现出异常,窝在镇妖剑里努力吸收着那些神将们闲聊时候吐露出来的些微信息。因为有飞蓬镇守,所以看守神魔之井这项原本危险系数和警惕指数都是无比高地人物,就变得格外无聊。为了在不能擅离职守的前提下打发这种无聊,那群神将们让我见识到了男人八卦起来实际上比女人还要厉害得多……
托他们的福,我知道了现在神界的当家老大是神帝,据说此君是上古大神天皇伏羲的一个分、身,而他每次有重要命令不得不见神的时候,周身都笼罩在一片无比神圣的白雾中,至今没有神看清他的面容过。
并且,因为神与神之间不能交合,也就无所谓什么夫妻关系,所以,神界实际上是没有王母的存在的……哎,那个在无数神话故事中古装电视剧仙侠小说里充当重要配角的王母啊,玉帝家的河东狮母老虎啊,正事不多最爱棒打鸳鸯的史上最难缠岳母啊,就这么没有了。
亏我还想在王母狮吼气管炎玉帝的时候找找平衡,也算是从另一个方面慰藉了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报仇怎么样报仇的矛盾的心。
当然,虽然说神与神交、合之后就会因为衰弱而死,但是感情这东西毕竟不是神能控制的,不然当初伏羲就不会为了始祖剑而灭了安邑全族了……不能想,要先平静下来……
鉴于萌动是一种正常现象,所以神界的神们其实谈恋爱搞对象的还是蛮多的,只不过不能做到最后一步,大多是柏拉图式的爱恋罢了。当然,也有个别比较重、口味的,钻了神和神不能交、合的空子,跑到人界去和人类啊妖啊之类的搞对象。
大约是种族仇恨的缘故,倒是鲜有传出神和魔搞对象的。
我甚至还听到那几个闲的蛋、疼的神将们抱怨为神马神魔之井中跑出来的魔女都那么强悍,长得漂亮是漂亮,可是压不住啊,只能眼睁睁看着飞蓬将军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们斩于剑下。
真是可笑。
这群居与安逸被飞蓬的强大照顾久了的神将们,已经有闲情逸致去怜惜自己的敌人吗!?
说道神魔之井,还可以回溯到洪荒时期,乃至更久。据说神魔之井的前身确实是时空裂隙,这是父神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的残留问题,你想哪,硬生生把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天地扯开,哪能不留有一点藕断丝连的羁绊不是。
不过,那个时候的时空裂隙都只是不成气候的游离的小裂隙,却也是危险的很,因为不稳定,所以进去那是十死无生,也不存在什么联通几界几界。毕竟,那时候天地之间就一界。
父神盘古死后,他所遗留下来的灵力清气最充裕的地方,诞生了实力强横的神祗,他们被现在的神称为上古神祗。其中以伏羲女娲神农三者最为强大,被称为天皇地皇和人皇。
除神外,世界上还诞生了无论笀命还是力量都远不及神祗的人,在父神神力未及的穷山恶水处,生出了重重凶恶的没有智慧的兽。人和兽的生命短暂,他们死亡之后,魂魄游离于这一界徘徊不去,天地规则自行开辟一界,为死后灵魂归去之处,称为鬼界。
后天皇伏羲以自身神力又开辟出一界,领众神赴往神界。地皇女娲和人皇神农留在人界。
这时候,时空裂隙因为这以力开辟出来的新的世界的缘故,也渐渐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后来,不周山因故崩塌,众神奔走才平息了那场浩劫。
浩劫之后,最初父神开辟的这一界残留下来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部分修出神通的兽与草木生灵,集合了父神留于它们的那些清气,在这一界中分割出了一个小天地,自称为妖界,常人无法得之其入口所在。至于剩下的那一片灵力最为萧索的世界,众神索性就称之为人界。
而神界部分地区也受到了波及,灵力损耗严重,伏羲就将它化了出去,给随着自己上天但是修为并不够上古神祗程度的那些神们住,成为仙界。
时空裂隙却是凭着这场浩劫,完成了它的进化。时空裂隙形成了一个联通神界鬼界人界妖界仙界的通道,其中因为各界力量的不同而后彼此交错糅杂的缘故,时间和空间产生了一定的扭曲与重叠,并且,在时空裂隙的尽端,诞生了一个新的世界。然后由第一个从那片世界出来的实力强横的生物说出了那个世界的名字——魔界,自称为魔。
和神祗身上的清气不同,魔的身上是浓重的浊气,他们称之为魔气,那联系着各个世界的时空裂隙,也因为他第一个到达的是神界,被称为了神魔之井。
我听众神将们八卦神魔之井,越听越激动。
魔界!魔界!!
我还记得当时临猗跟我说时空裂隙也许联系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魔界,那个时候,蚩尤是在边上旁听的,他眼睛刷的一声就亮了,表示魔界这个词很对他的胃口很霸气,比安邑好听,并建议要不然咱们安邑改名叫魔界吧。然后,被临猗毫不客气地驳回。
这其中的巧合的概率是多少,我不想去思考,我只知道我找到了接下来的奋斗目标。
和神界最强者飞蓬旗鼓相当的魔尊重楼是吧,我申请跳槽!
不可回
魔尊重楼虽然是个魔,听那些看守神魔之井的神将们口述,貌似也经常跑过来找飞蓬打架,可是他毕竟不是每天都来的,所以我也只能默默地等待。
哎……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飞蓬对于我,喔不,是他的镇妖能不能化出剑灵似乎并没有那么热衷,一副你化挺好不化也行的放任模样,有感而发的时候就和我说两句,没感性的时候就把镇妖插在身后靠着盯了神魔之井看。
我真不知道他就光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能看出个什么来,难道说飞蓬的修为已经高到了可以凭着视线传达自己的心理活动的程度!?
哈,果然神的思维都是不可理喻的。
……好吧,我迁怒了。
神魔之井的神界出口因为时空交叠的关系,灵力激荡比较厉害,通俗的说法就是灵气无比浓郁但是同时也带有戾气,让人眼馋着又不敢动手的那一型。
我表示作为杀人的凶器,毫无压力。
托这浓郁灵气的福,我重新化出人形用的时间比第一次可少得多了。瞅瞅飞蓬还盯着神魔之井一副严阵以待模样,我凭着经验估摸了下他看不见我的可能性,在飘去看始和它再续前缘与默默蹲点守候魔尊到来这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
结果没等我摇摆完,飞蓬的换班时间到了……
不用二选一是件好事。
于是我安安心心从镇妖剑里飘出来,依靠我和始同居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向着云顶天宫而去。
飞蓬毫无反应,应该是看不到。
如此甚好。
一路飘进云顶天宫,门口看守的那两座石像动都没动,我飘进去后又飘出来,绕了两圈,纠结于要不要给他们一人一下,但是苦于无法预测自己这个状态下的攻击力,以及损毁史前保留活化石后可能造成的种种后果,最终仍是没有动手。
尼玛,憋屈死了!
绕着始飘了两圈,我几乎有点儿情难自已地热泪盈眶了,看看,这是多么流畅的线条,多么锋锐的充满杀气的剑刃,多么符合人体学的剑柄,多么艺术与技术并重的法阵,这才是我的家啊!
始,我来了!
诶……!?
……进不去!!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分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始对我的呼唤,怎么会……
伸出手去描画了下始剑身上纹刻的法阵,我努力地想要寻找有没有哪里被偷偷刻上了隔绝的法阵,谁知道他们对始保持着什么心态,保不准就有神觉得咱们既然炼不出来也能诞生剑灵的剑,那这把能诞生剑灵的剑咱们也就别让其他人碰了吧之类的。
始剑身上的每一处凹下去的刻痕我都很熟悉,每一个都是我亲手刻下去的,没有多也没少。在我的触碰下,它很愉悦地微微颤了颤,嗡鸣一声,连带着周身各种保护的维修的禁锢的攻击的法阵五种颜色一阵乱闪。
这就奇怪了……
我琢磨了下,准备再尝试一次。
失败。
始一如往常地对我敞开着它的所有,它欢迎着我,对我的回归雀跃非常。然而,我却撞在了它薄薄的剑身上。
用了十足的力气,以至于有点头昏眼花,额角也有点疼。
我捂着额头,默默凝视了始许久,它似乎也很委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招呼着我回去,说着想念。
闭了闭眼,我深呼吸两次,告诉自己之前的都是巧合,但是不可抑制的,心底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这预感和那一次临猗算计我命的时候不一样,又有点一样,说不出来,总之就是让我很不安。
再次蓄力准备。
再次失败。
而这一次,在贴近始的时候,它的剑身倒影出我的模样,青发青眼,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眉眼间似乎都带着几分冷厉之气,看起来和飞蓬不笑的时候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而我分明记得,我仍然是祖时候的模样,是黑发黑眼,十六七的少年模样,眉眼间带着少年特有的肆意和鲜活,一挑眉一瞥眼就是一副不衅难羁的娇纵模样。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词来形容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因为有着物理法术攻击都免疫的bug,又有着蚩尤玄夷甚至临猗若有若无的纵容,还有部落里淳朴的小伙们大度的承让,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我活的却是很是肆意张狂,十足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这也是经历过剧变之后,最容易被改变的那一型。
但是,但是……就算改变,也不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我不信邪地几乎要把整个人都贴到了始的剑身上,但是那保养很好的澄澈如镜的剑身,忠实地倒影出本相,依然是那个青发青眼的青年,尽管因为靠的近了,脸有点扭曲。
我第一次,有点痛恨起始的剑身保养的如此好。
从心里涌起的不安越发浓烈了,连带着也升起了难言的焦躁,我看见始的剑身上倒影的着的那张面容紧紧地皱着眉,冷厉的面容显得越发严肃起来,但是那双眼睛,仍然是我记忆中少年的眼睛,写满了不安和惊惶。
这是我,但是这又不是我。
那个我不愿意去想的可能自己翻了上来,它重复着,以一种嘲笑的礀态对我说,回不去了。
你已经不是祖了,始仍然记得你,可是你却已经不再是祖了,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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