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应声上前，微微一点头，开口唱了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
晓风干，泪痕残，相逢犹恐梦魂散。
日日眉不展，夜夜灯不熄，昔日相见恨太晚，今朝又隔万重山。
朝也盼，暮也盼，任由相思汇成海；
魂也散，人也散，音讯遥遥肠寸断。
等啊等啊等，盼啊盼啊盼，雁已西飞人未还，菊花开，菊花败，年年幽恨为君弹。
云香唱得极富感情，当日她在街上卖唱时唱的也是这一曲，时至如今，她对良玉的万般相思都唱了进去，如痴如怨，场上众人无不动容。
花月容轻轻一笑，对沈世豪耳语道：〃总算还有个像样的。〃
沈世豪蹙紧了眉头，冷然道：〃画虎画皮难画骨，做演员的，不只是才艺好就行了，其他方面更重要。〃
花月容耸耸肩，不明白他讲什么。
沈世豪看了云香一眼，打断她道：〃可以了。〃
云香不知所措，有些失望地离开大厅。
面试结束后，女孩们都聚集在电影公司的门口，焦急地等候着结果。奇怪的是，这一场面试，六十多人竟无一人通过，大家失望而去。
沈世豪出来，指了指云香的背影，对着场务一阵耳语。场务点点头，扬声道：〃艾云香小姐，沈老板叫你。〃
云香闻言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到沈世豪面前。
沈世豪看着她，冷冷地笑着，笑意却没有传到眼睛里：〃恭喜你，你是今天所有面试的人当中最令我们满意的。〃
云香没有注意沈世豪的表情，黯然道：〃可我还是被淘汰了。〃
沈世豪说道：〃不要紧，我有一份更合适你的工作。〃这时花月容踩着高跟鞋妖娆地走了出来，沈世豪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对云香说道：〃花小姐缺个伺候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给花月容小姐提包，并随时伺候。〃
云香闻言愣了愣，转身欲走。
沈世豪毫不在意地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你在拒绝我之前最好想清楚，你把你所有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吗？假如不是的话，你别意气用事，否则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云香的身形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过了半天，终于满脸挣扎地回了头。
沈世豪拿起花月容的小包塞进云香手里，哈哈大笑着和花月容一起往外走。云香紧了紧手中的包，抬脚追了上去。
车夫驾着马车等在门口，沈世豪扶花月容上车，云香急匆匆地赶上来，追到他面前，生气地瞪着沈世豪不说话。
沈世豪回头道：〃怎么了？工作都给你了，为什么还气成这样？〃
云香忍了忍，说道：〃有些话我要问清楚。〃
〃洗耳恭听。〃
云香问道：〃我今天表现得不好吗？〃沈世豪肯定地说道：〃很好，很有潜力。〃
云香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为什么我不能做演员？〃
沈世豪的回答出乎意料：〃因为你太聪明了！〃
云香一愣。沈世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女孩，和那些利欲熏心、物质当先的女孩不一样。想不到原来你那一切都是做给我看的，我想就连当初的拒绝拿钱也不过是欲迎还拒而已，对吗？〃
云香涨红了脸：〃你……你胡说。〃
沈世豪盯着云香打量，半晌笑道：〃云香小姐的演技，真的很不错，表面上一副楚楚可怜、温柔善良的样子，可使起暗箭来，比谁都要狠。〃
花月容冷眼瞧着两人，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出声道：〃世豪，我们要迟到了。〃
沈世豪头也不回道：〃知道了。〃说着一把夺过云香手里的包，慢慢地靠近她的耳朵，〃以后做见不得人的事呢，记住把门关上。〃他极尽讽刺地感叹道，〃一个痒粉，一个泻药。刚才那两个小姑娘遇上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云香顿时呆住了，沈世豪和花月容上车扬长而去，云香这才反应过来，追出几步，大喊道：〃你误会了，是她们两个拜托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
沈世豪回头看她一眼，冷笑了一声。
车里，花月容漫不经心地瞧着自己涂满了名贵蔻丹的指甲，微带嘲讽地问道：〃世豪，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的，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沈世豪冷哼一声：〃哼，我的品位不至于这么差吧？〃
载着自己梦想的马车去得远了，云香独立风中，风撩起她鬓边的发丝，单薄的身躯似乎马上将被吹倒。身上一阵发冷，心上也是一片冰凉，她伸手环抱自己，慢慢地蹲了下来。
庞府的花园里，花团锦簇，在阳光的照射下很是好看。花园的中间，绑着一个人，头被黑布蒙着。庞大帅拉着开心来到花园里，开心睡眼惺忪地嘟囔着：〃爹，我还没睡够呢，你让我回去再睡会儿。〃
第77节：第九章 泪痕残（3）
庞大帅不理会她，径自说道：〃女儿，你不是老想让我教你本事吗？爹今天兴致好，教你射箭，怎么样，学不学？〃
开心闻言精神一振：〃射箭？好啊好啊！可是，这里要箭没箭，要靶没靶，怎么练啊？爹，你唬我是不是？〃
庞大帅得意地说道：〃爹什么时候唬过你？〃他用手指了指那个蒙面人，〃你看，这就是靶子。〃
〃人靶子？〃开心一惊，瞌睡彻底没有了。
〃真正的活靶子，怎么样？今天让你练个痛快。〃
〃这怎么行，你女儿又不是马戏班的，这刀箭无眼，万一把他给射死了怎么办？〃开心到底善良，立刻反驳起来。
庞大帅哈哈大笑道：〃射不死！〃说着拿起一把摘了箭头、包了棉布的箭就朝蒙面人射了过去，直中脑袋，蒙面人吃痛，用力挣扎了几下。
开心见出不了人命，高兴地拍手道：〃哇！好玩好玩，爹，让我试试。〃她也射了两箭，因为力气不够，连蒙面人的身体都没有碰到。
庞大帅见状忙叫士兵把蒙面人抬着往前十步，开心拿起箭，这次，重重地射在了蒙面人的头上，蒙面人一个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开心大笑起来：〃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庞大帅满脸笑容道：〃女儿，开心吗？〃
开心跃跃欲试，庞大帅问道：〃想不想再玩？〃开心闻言，更是兴致勃勃地等着庞大帅的〃新式〃玩法。庞大帅示意开心摘去那人的头罩，不疑有他，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人边上，刷地摘下了他的面罩。
面罩后面，被堵了嘴的良玉屈辱地阴沉着脸，额头面颊几处被箭射中，饶是摘了箭头包了棉布，也蹭破了好几大块皮，殷殷地留下血来。
开心彻底傻了，转头望向满脸笑容的庞大帅。那边庞大帅还在得意扬扬地邀功道：〃女儿，这下你该开心了吧？〃
开心气极，猛地一箭射在了庞大帅的身上，庞大帅猝不及防没有躲开，被结结实实地射中了，疼得跳脚大喊：〃哎哟，哎哟，哎哟，你怎么射我呀……〃
开心气愤地嚷道：〃下次你再这么对温大哥，父女俩都没情面。〃她气愤地把箭一扔，拔掉良玉嘴里的棉布，解开绑着他的绳索，扶起他就走。
开心一路不停地道歉：〃温大哥，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良玉理都不理，飞快地朝前走去。
〃温大哥，温大哥……〃开心追上去，经过庞大帅身边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庞大帅见自己帮忙不成还被女儿怨恨，不由得目瞪口呆，丧气地啐道：〃哎哟，奶奶的！我这是帮你出气，你这算怎么回事儿？〃
尾随而来的春红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连忙连哄带夸地把庞大帅劝回了大厅。庞大帅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春红讨好地为他敲背，只听他苦恼道：〃唉，老子带兵打仗，所向披靡，从来没碰到难题。现在倒给这个小丫头难住了！〃
春红连忙甜蜜地说道：〃亲爱的，开心不懂事，你可千万别生气。〃
庞大帅挫败极了：〃咳，跟自己的亲女儿怎么会生气，我就是烦，到底怎么才能哄她开心。真是比带一个师的兵还累！〃
〃小丫头这次情窦初开，倔上了，我看她是吃定那个温良玉了。这也是缘分。我的好大帅，要不咱就遂了她的愿，把良玉招来入赘得了。否则，还不知道开心又要闹出点什么名堂来呢。〃春红一边轻快地捶着庞大帅的肩，一边出谋划策。
庞大帅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她可是我庞万山的女儿。我的女婿，当然也得是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人物。那个姓温的……还不够格。〃
春红还待要劝，就听他坚决地说道：〃女儿从小跟你在妓院长大，见的都是些好色的嫖客，遇上了这么个还不错的人，动了点心也不奇怪。可她还不知道，外面比他好的男人有几个团那么多呢。我得让她见见世面，别这么快就把自个儿的终身给定了。〃
春红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也真有道理，可你怎么让女儿见世面？总不能带她出去打仗吧。〃
庞大帅又得意起来：〃你以为我只会打仗？我早想好了，过几天，我们在家办一个豪华的游园会，多请一些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过来，让她挑花眼，哈哈。〃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得意，兴奋地搂过春红，重重地亲了一口。
那边庞大帅正在想着要办游园会招徕贤婿，这边开心眼里就只有良玉一个人，她追在健步如飞的良玉身后，一脚高一脚低地小跑着，叫了几声之后，良玉终于停下了，开心讪讪地说道：〃温大哥，刚才真的对不起，你没摔疼吧？〃
良玉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贵为大帅的千金，我哪里敢要你对我说对不起。〃
开心急了，连忙说道：〃什么千金小姐，我就是以前的开心，我一点没变，一样地……关心你。〃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第78节：第九章 泪痕残（4）
良玉心中愤恨，嘶声道：〃我现在是你爹的兵，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哪怕是做你们的玩偶。〃
开心难过地道：〃我已经跟你说过那么多次对不起了，你就这么小气？温大哥，你心里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你就真的这样无动于衷吗？〃
过了半天，良玉说道：〃我是个傻瓜。〃
开心不明所以，直觉地应道：〃你当然不是。〃
良玉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开心的眼睛：〃不，我是，我傻得一辈子只能爱一人。〃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只能为一个人跳动。〃
这时，大宝从远处过来，看见两人在交谈，悄悄闪到一边站住了。
开心的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乱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一开口，已经有些哽咽：〃温大哥，我告诉你，我也是一个傻瓜。如果我喜欢上了谁，就会一直喜欢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变的。我会傻傻地等，我会等你喜欢上我，我会听到你的心跳声，只为我跳动的心跳声。〃泪终于掉了下来，晶莹透亮地挂在腮边，被清晨的阳光一照，犹如一颗羞涩而热情的少女之心。
良玉看着这样的开心，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大宝闭了闭眼，飞快地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辖区非常太平，可见各位都很尽职尽责。我非常高兴。〃巡捕房里，众人济济一堂，正在接受总督的训导。
〃都是总督大人管理有方。〃天羽接着话茬奉承道。
总督没看天羽，继续往下说：〃另外，原来的副督察被调到了天津分局。经过研究，新副督的人选已经有了，这个人就在各位中间。〃
众人交头接耳，天羽志在必得，一阵开心。
总督顿了顿，大声道：〃下面我宣布，从今天起，副督的位置就由……〃天羽满以为应该是自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准备起立了，〃大队长李云担任。〃
天羽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众人一齐鼓掌，李云很意外，乐开了花，上前拼命和总督握手。
在众人的掌声中，只见天羽的脸阴沉着，两只手郁闷地慢慢拍着。
散会后，天羽一脸郁闷地从巡捕房出来，这时，李云在一群巡捕的簇拥下也出来了，众人吆喝着去味香楼喝酒庆祝，天羽看着心头像有火在烧。李云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走过来：〃小方，今天大家高兴，一起来吧。〃
天羽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有任务。〃
李云哈哈大笑起来，口气里满是嘲讽：〃哦……那是工作要紧，好好干，我会提拔你的！〃
天羽怒目圆睁，就要发作，眼看拳头都要挥上去了，明九连忙死死拉住了他。
李云狂笑一气，和其他巡捕们一起走了。
天羽甩开明九，朝李云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妈的！你给我等着瞧，有你哭的时候。〃
明九上前劝道：〃探长，你消消气，他们喝，我们也喝，今天晚上正好是庞大帅为她女儿办游园会，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天羽烦躁地答道：〃不去不去！〃明九又说道：〃听说这一次庞大帅那么大动干戈的，是想给他女儿选老公，你想这要是攀上了庞大帅……〃
天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明九自讨没趣，正要走。天羽突然回过神来：〃等等！你刚才说是谁家办游园会？〃
明九重复道：〃庞大帅。〃
天羽想了一想，吩咐明九替他准备衣服，两人匆匆往外走去。
庞府的大厅一副气派豪华的景象，大大的水晶吊灯璀璨无比，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法式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时令鲜果，为了迎合时下流行的贵族聚会气氛，庞大帅还特意请了西洋乐队演奏助兴。侍者们戴着洁白的手套，端着美酒来回忙碌，宾客们也都是盛装出席，庞大帅难得地打扮得一派斯文，穿梭其间，谈笑应酬。
春红一身孔雀蓝旗袍，两臂间挽着长长的白色流苏，高高盘起的发髻上竟然俏皮地别着一枚晶亮的钻石皇冠发饰，婀娜地走了过来，华贵中不失一丝轻松。
庞大帅眼露赞赏，压低声音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开心怎么还没打扮好？〃
春红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笑道：〃这女人化妆打扮怎么能催呢，你看，她这不下来了嘛。〃
开心穿着一双亮晶晶的水晶高跟鞋，细长的小腿完全裸露在外面，红色的蓬蓬裙轻盈俏丽，一层浅红的雪纺纱更是衬得那红极有质感，随着她下楼的脚步竟一层层地荡了开去，仿佛一朵缓缓怒放的娇嫩玫瑰。她戴着白色蕾丝长手套，双手微提着裙摆，薄而润的肩膀微微露了出来，刘海齐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平日里直直的长发此时变成了俏丽的法国宫廷卷，优美得有如一匹青缎，爱娇地盘绕到胸前。开心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多年妓院的生活让她不自觉地学会了媚眼如丝，这小公主一圈扫视下来，在场的年轻公子们早已酥了一半。
第79节：第九章 泪痕残（5）
大厅里的西洋乐队立刻识趣地改换乐曲，变成了优雅而华丽的华尔兹。
庞大帅得意地介绍正在缓缓下楼的女儿：〃各位来宾，现在我为大家介绍，我美丽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儿……开心。〃
所有的宾客都鼓起掌来。大厅角落里的大宝大为惊艳：〃哇……想不到开心原来可以这么漂亮。〃
开心穿着高跟鞋慢慢地往下走，差点又要摔倒，她赶紧抓住扶手，依然保持微笑走到了一楼，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乐队奏起了欢快的舞曲，许多一表人才的青年走来请开心跳舞，开心一一微笑着拒绝了。
天羽也在筵席中，他拿了一杯酒无聊地走着，忽然看见了良玉和大宝，便举步走过去。两人看见天羽走过来，眼里立刻喷出怒火。
天羽做作地一举杯道：〃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