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都没出,毕竟第八师和二十师这样的部队都败下来了,大家都没有底气,就看着第三师的动静。
而曹明和陈云杰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部队困顿于鄂南这个小地盘,收的赋税尚不足军饷开支,每个月都要亏空十几万元,还好直系所据的保定大名地区素为北中国的精华所在,这点钱曹明还是出得起。
想北归保大,段铁民决不答应,直军一撤,那南军就可以南捣武汉会师长江,加上柳镜晓的十七师又移防山东,这直系就犹豫于南北之间。
投降南方继而北伐,这主意胜算蛮大,只是一出兵,处于鄂系包围圈内的保大两地立即失守,以鄂南而易保大,这是天底下最最不划算的事情,再说了,现在坐在总统位置毕竟是自己直系的冯黎,再怎么说,也要给老前辈一个面子。
第六卷 第四十二章 大错铸成
不过但凡卖身,必定要走一步再退一步,嘴里直说“奴家是卖艺不身的”,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所以直鄂双方的谈判一直没谈成,曹明和陈云杰也几次打电报要求“请假”、“辞职”,而最终的条件,柳镜晓因为有王斌城身这样一个身在直系大本营的大哥,总算是弄清楚双方协定的一点内幕。
实际段铁民开的价码可以说是既不高既不低,他许的厚利除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副总统的位置交给曹明。共和以来,副总统这个位置是个即不就高又不就低的职务,虽然低于总统、总理,但是总统遇到不能行使职务之时,必定由副总统接任。
而且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副总统可以不到京到职,而以副总统兼任督军之职在自己的防区内快活,当年冯黎上任之前,也想以大总统之职遥领苏督,未果之后又想首都迁到南京来,最后还是无果而终,只能到北京上任。
共和以来号称是“民主选举”,所以这副总统的职务只是空许诺,要等曹明在湖南立一个大功才而选举他为副总统,不过现在的国会是由段党把持着,正所谓“安福国会”,而安福国会的主心骨正是徐又铮,到时候段铁民发句话,议员们还不都圈了曹明的大名。
但是副总统遥领督军(实则是曹明以巡阅使、督军的职务兼任副总统),自然会在首都形成一个政治中心,这素来是段铁民和冯黎所不喜的,所以段铁民是咬咬牙才接受了下来,他最终是对府方作了很大让步,在他的眼里,这完全是无原则地迁就府方。
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府方长期以来要求的徐又铮去职问题,段是个很苦的人,他离不了他的主心骨徐又铮,他当总理一天,就想要徐又铮当他的院秘书长。
可是总统最反感的就是这个徐又铮,双方的斗争可以说是水深火热有你无我,为了南征大业,段总理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徐又铮拿了辞呈去总统府请总统盖印,冯黎素来是个决心最容易动摇的人,一见到徐又铮的面又有些后悔,似乎怕以后缺个吵架的人,说了又铮许多说话,一再表示挽留。
徐又铮却是去意已决,最后冯请他作总统府归总,徐也没有答应。这是因为段对他的去向早有安排,柔然边务不是屡屡告急(这出于段总理之口,似乎决不能有错),那好办,又铮有一个西北边防军的名义吗?让他专司筹备西北边防军好了!
事后才知道这是段铁民的一招妙旗,段铁民觉得自己虽然是鄂系的首脑,却没有一支绝对服从自己的部队,虽为诸候之长,可是手里没把快剑,大家都是听宣不听调,看自己的好戏,真正派上用场也就是那五六个师而已。
这次南征,属于鄂系的第八师和二十师受创奇重,现在段铁民只有把手里的另一只雄师第二十三师调往南方,这个苏寒秋的二十二师历史上就是鄂军的骨干部队,前身为徐定铮出征塞外的新七旅,战斗力也是排得上号的。
另外一点比较有利的是,这个二十三师历史曾长驻湖南,算是湘军的一支传承,现下部队里湘人甚多,对于湖南必有益助。
可是常常一国总理,执鄂系首脑的最高首脑,费尽心思才拼凑出这几个服从命令的师,最后还要靠直军进行“援湘”之役(虽有南征之实,可北方绝不承认只是“援湘”,大有宣而不战的意思)。这传出去段总理不好意思见人,既然如此,段铁民就想到筹建新军上面。
西北边防军初定筹备编练一个教导团,以后再行扩充,只要扩成几个能打能拼的师,加上现在的部队,到时候这南北纵横,完成统一大业,自可流芳百世。
他估计着,以西北边防军的规模可以编成六个师,每师编两旅四团,又炮兵团一,骑兵团一,辎重工兵各一营,指挥官尽量找陆大毕业的高材生,军官骨干则全用保定生,而且他想练的一支部队,不是一支私军,而是打着“保家卫国”旗号的“国军”,当然了,这个“国家”代表就是我们任劳任怨的段总理了。
因为对于这个西北边防军极度重视,非得找一员大将亲自坐镇不可。他手下最最得力的大将,也就是这个徐又铮。
对于参战军的待遇和装备,段铁民也是尽量照顾,别的不说,每师炮兵团皆辖三营五十四门重炮,军饷待遇一切从优,徐又铮想有信心将这支部队训练成一支共和历史上最精锐的部队。
只是要训练这样一支部队,经费就很困难了,段总理虽然有争权之名,可是在廉洁这一点上,绝对百分百合格的。他家中困顿,虽不至衣食无着,可是也是十分简朴,非到最困难之时,他才肯亲自到北平各银行借个千儿八百块临时周转一车,事后连同利息一分不少地交还银行。
对于家人,段总理要求还相当严格,段总理的几位公子小姐一不从政,二不从商,在民间颇有好评,而且每每有人送礼到段府,这位权高一时的段总理虽然收下,可是只挑出价格最低廉的一两件收下,表示心意已到,然后将其余物件一律送还,事后亦以同价物品回馈,若真是推辞不下,他就说道:“老哥,你这不是让揭不开锅吗?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千里送鹅毛,你这份情意,铁民心领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贪不占的人物,在权力欲上是重得出奇,为了府院之争,他可以在总统府内和冯黎整整半个小时都一句话不说,两个人沉着脸在那里生闷气。
权力,是个最腐蚀人的东西,现在段铁民为了自己一已私念,就起编练西北边防军的念头。
可是虽有这个计划,还缺一件最关健的物事,这件物事下天入地,神通无限,而段铁民偏偏最缺钱。
各省都有自行扣留解京款项的爱好,这个说“经济困难”,那个“防务要紧”,总而言之,能少交就少交,反正中国人有一种法不责众的概念,这么多省一起对抗中央,看你们一个总理一个总统怎么办!
总算看在鄂系总理和直系总统的份上,正常年景一年解京的款项除去开支也就是亏空个几百万元的样子,可是编练这样一支新军没有几千万元是万万不成。
这购置军火、装备都要流水般地往外花钱,可段总理能真正控制住的税源就是崇文门税局,这可是一笔大收入,一月可收入二三十万元之多,张家口的税款也是能牢牢控制的,至于其它收入,关、盐两税大多抵押给了海上商人,做为公债的发行担保,统税方面地方截留甚多,可是编练六师部队,别的一切不说,不一个月军饷就要百万元之巨了。
最后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倒是前任的府秘书长丁权洤给段总理解了急,原来驻阿尔比昂大使来急电报告说,阿尔比昂因为与卡佩之役的关系,如果中国方面派兵参战,愿与各国联合借款华币八千万。
丁权洤一再劝说段铁民借机编练新军到西洋参加卡佩之役,他参谋了一下,以西北边防军的规模,编练成军不过四千万上下,再加上阿洋比昂为了拉我国对卡佩参战,许以厚利,尚得得利两三千万元,有这笔钱可以修钢厂两个,并补助地方修铁路数条……
丁权洤很有经济头脑,他一一道来这钱当如何花,他的钢厂一个预定修于浦口,另一个则修于奉天……段铁民很是夸赞了一番,最后决定向各国联合借款。
丁权洤以为这事情已经成功,但在家呆了几天却没听到回音,便到总理府询问,一到国务院,就见到新任的院秘书长欧阳欣,欧阳欣一见到丁权洤就拉着他的手大叫:“权洤,这事非得你来不可……别人劝不动总理啊!”
丁权洤吃了一惊,问道:“何事?”
欧阳欣说道:“总理要向烈风人借款五千万,以编练西北边防军的名义准备南征……”
丁权洤震惊地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大声叫道:“怎么回事!总理不是答应借阿尔比昂的款子吗?”
欧阳欣才把这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原来丁权洤走后的第二天,烈风人也来劝说段铁民向他们借款编练一支参战军到西洋卡佩参战,可是烈风人财务有限,只能借款五千万元,而且要以中央关税作为担保,利息亦较阿尔比昂的款子为高。
所以纵使烈风公使吹得天花乱坠,段铁民也是打马虎眼,可是最后烈风公使的话却令他动容:“贵国常说:非安内无非攘外,贵国南征大业未成,恐怕没有多大力量出征,所以我国的借款有一点妙用,阿尔比昂的款子编练新军是一定要出兵西洋,我国款子编练的新军,一切都由段总理作主。”
这当真是切中段铁民的要害,他如同中了迷魂药一般,又在徐又铮的鼓动之下,就决定向烈风借款五千万元,以筹备西北边防军和参战军。
丁权洤听说这事,那真是悲愤莫名,也不理欧阳欣,快步跑进签字室,只见文件的墨迹未干,段铁民和徐又铮哈哈大笑,而矮小的烈风公使也是带着笑脸,只是面光深沉,不过藏了多少阴谋。
再细看段徐两人,全是踌躇满志的样子,又带几分激动,看起来是中了烈风人的迷魂阵,见此情形,丁权洤知道再呆无益,又气又恨,转身就走,他暗自想着:“这当真是集九州之铁铸此大错……中国将有大祸啊!”
第六卷 第四十三章 笑剧连篇
智者眼中的祸患,一开始总是无踪可觅,现在北京城内仍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象,则段铁民似乎有振臂一呼就能号令天下英雄的气势,一听说有第三师在前开路,那些平时嘴里只是“唔……唔……”,段总理千求万求,仍是不肯说一句实在话的督军们纷纷主动派兵,竟云集了五路大军,就连一年前刚刚和鄂系发生鄂奉战争的奉军也正式派出三个混成旅,与驻陕奉军一部会合开往南方。
毕竟直军能打硬仗的名声在外,大家跟在直军屁股后面捡便宜就是,争功的时候,第三师只要有口汤喝,自己就要一定吃肉,这叫作“成败不在于战场”,只有山西一省,因为车震旅的教训,立下了宁可困守山西,也决不派兵南征的意愿,毕竟就是打下江山,这地盘离山西十万八千里,还不是人家嘴里的一块肥肉。
一看到群雄一致拥戴,除了南方似乎有几声微弱的抗议(实际南方痛骂段铁民的电文多达数百封之多),大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意,段铁民是踌躇满志,他心里已经盘算南征之后改一省为数道,削弱地方权力,将权力集中到中央的计划,当然了,这中央就是他自己,他自己就是中央。
而签订烈风人的借款之后,段铁民又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上年度的欠积关余、盐余一次性拔付给北京政府,而数量较期待数更高得多。
须知政府虽发行有无担保公债,但由于北政府信誉不高,无担保公债发行往往只能打两三折还卖不出去,只有有担保物的公债才能卖得快,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公债之担保物,一般取中央政府控制的关、盐两税,有时候亦以铁路收入作为抵押,只是担保之后,这控制权就不在中央政府之手,而在于海上商人之手,慢慢地关、盐两个税务司被海上商人把持。
后来海上商人屡屡扣留中央应得的关盐两税,中央十分不满,屡有收回实行税收自主之意,只是怕扯破了脸皮,以后在海上借不到钱,海上商人见中央政府来势汹汹,也恐来个两败俱伤之局。几经调和之后,最后达成了一个协议,这作为担保物的关盐两税交由金陵徐震管理,这小胖子徐震的公债担保使就是这么来的。
每年的关、盐两税首先要偿付公债,然后将余款拔付给北政府,俗称“关余”、“盐余”是也,别看中央政府看起来威风八面,还离不开这一笔千把万的收入。而去年的“盐余”因为淮盐受到川盐的冲击而减收百余万元之多,而“关余”方面则因阿尔比昂和卡佩开战的缘故,进口大增,增加了三百万元之多,而且徐担保使整理旧债大有成效,少支出四百万元,结果一算下来,今年的关余、盐余统共达二千二百万元之多。
钱,是万能的!有了这笔返还的款子,段铁民的手头一时间宽裕了很多,围着他点头哈腰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段铁民也不知节制,但凡是南征部队一律拔发开拔费,战时经费另计,据说只有奉军例外,因为奉军早有无偿出兵南征的诺言。
有钱就好办事,别看张克缩在河南那么多时日,一听说第三师变了风头,而段总理又拿到一大笔钱,一不要开拔费,二不要命令,发了一通“吊民伐罪……张克无德无才,愿为南征先锋……”
当即在京汉路上拦截下几节列车,就把自己的部队塞了上去,直冲湖南,这行动速度之快,实在让后来人汗颜啊。
到了湖北,他又是主动打先锋,第二天就上报“我军大破湘军,克复蒲沂”云云,一时间让段总理夸赞个不停,将张克许为赵云再世张飞复生,可湘军方面就不乐意了,他们通电:“我军无一兵入鄂境……何有北军收复蒲沂之说?”
大伙儿这才回过来味来,敢情这蒲沂还是湖北的地盘啊!湘军援鄂不成,伤亡将士数万未得寸土反而把岳州丢了,没听说蒲沂什么时候失陷在湘军手里啊!
再仔细一想,现在直军占据鄂南,蒲沂应当是第三师的地盘才成,怎么援湘援湘,难道是北军内部打起了内战,张克这时候发了一通电文解了大伙儿的疑惑:“友军移防之后,湘贼勾结王子春余部占据蒲沂,我军见机败贼数千克复蒲沂……”
在海上做富家翁的王子春见到这个事情牵涉到自己,赶紧表白“子春不问世事,与旧部从无来往,此事与我无任何关系……”,湘军更是表白:“吾人忠于湘鄂和平协定,如今只有北军破坏之事实,而无湘人侵鄂之蛛迹……”
这可奇怪了,大伙儿都不认账,张克攻击的都是哪方面的部队啊?只是知道张我帅是将蒲沂作为敌城处置,新编第二师在蒲沂城内胡作非为,为害颇烈,事后亦有声明辩白:“克部军纪严明,惟有宵小趁机扰乱地方,地方受害不轻……幸克派兵弹压,蒲沂现已政通人和……”
原来是宵小扰乱地方,地方受害不轻啊……只是很快就有自称“蒲沂民众代表”分别到省城和北京控诉张克趁友军换防之机,抢占蒲沂空城,事后更是纵军扰害地方,奸淫劫掠无恶不作,“虽夏桀之荒淫,商纣之暴虐,不及其万一也……诚受百年未遇之惨祸,蒲沂民众,皆为炎黄民众……望诸公为蒲沂民众求一公众也……”
这决无可能!这就和鲁南报纸上那些攻击张克匪军如何暴虐的报道一样,全是虚构的,没有一丝真实的可能,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