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柳镜晓主力南下,他本人又是山东本地人,专找些偏僻小道饶行,总算是冲到了济南,可是丁静的抵抗却让他的速度大为降低。
不过郭俊卿的局面几乎和南京城没有区别,济南城外并不设防,城内也几乎是唱空计,除了一个步兵团外别无其他兵力。
有干部询问道:“是不是请师长回援?或者等德州一线的我军?”
郭俊卿当即否决:“打到这个地步了,已经到拼意志的时候!德州的部队一退,那就要崩溃了!请师长回援更是下下之策,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师长,再说只要师长的部队还在,我们的局面就有胜无败!我们只能死战了!”
她当即集合城内所有部队,向城南堵击,同时在千佛山、白马山一线布防,当日凌晨,直陕联军终于击破丁静的第八道防线抵达济南城南的八里洼一线。
南京城。
庆功大会仍是愁云一片,柳镜晓的部队在江北越来越多,似乎整个江北都陷敌了,不时有人过江谈及柳镜晓的部队是如何兵强马壮,另外大伙儿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有江北的消息传来。
原来柳镜晓的部队向南快速,每到一地即将邮政局置于军事管制之下,一切电文一律要经过检查才能发出,结果就是变成睁眼瞎。
而真正让李定远愁云满面的是以十七师发出的两通通电,一篇是《访江南镝将军》,文中称“放下武器退出内战的江南镝将军,今日抵达某地……江南镝将军佩服十七师勇敢善战,指挥灵活,他说:我们出发前,曾得到消息说两淮没有十七师驻扎,我以为奉命进攻海州,以为有了上海支援的大炮快枪,打两淮一定能取胜。谁知走了两天就和柳镜晓师长手下的精兵打了起来,战斗两日两夜,非常激烈……力请援军,没想到李定远牺牲我们杂牌,到最后都没见到援军的影子……就这样全军尽没了,最后江南镝热泪盈眶地说道一定乘胜渡江,打倒李定远……”
另一通则是“联军军官痛责李定远……”,李定远连看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他的十年苦心经营,所有的十万精兵都化之乌有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长江天险,希望能阻遏柳军南下,更希望沈家的长江舰队能拉他一把,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长江以北水道纵横,敌军可以集中兵力在任意一点上突然袭击,长江根本是无险可守,至于沈家,现在他们的舰队正一路下行,深恐被柳镜晓的炮兵看上热情招待。更何况沈家一向不喜欢长江上有更多的江防工事,就连江阴要塞的火炮大多还是共和初年购置,这个局面无法可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个晴天霹雳,镇江失守了!这样一来,柳军就完成对长江的隔断,至于柳镜晓哪弄来那么多的船队将部队输送过江,电报上只是说:“沈家船队……”
这个沈家实际是柳镜晓夫人沈纤巧家的船队,不过四川沈家经常狐假虎威,自称“我们是沈家船队……”,这次柳镜晓早有安排,让沈家的商船队呆在江边,等部队一到就立即渡江。
镇江守军不过两三千人,又多是本地人,根本没想到柳军来得这么快,在短促的抵抗之后,不愿故土受战火波及,立即宣布投降。
接着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沈家船队载着柳军在多处地点渡江,而李定远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大惊失色:“沈家搞什么名堂!明明是他们支持我们北进的!现在又和柳镜晓勾搭在一起?是不是他们设了圈套让我们十万大军钻进去?”
此时给李定远召开的庆功大会,大伙儿终于能畅所欲言了,主旨只有一个“苏鲁和平,东南大协作”,大家从历史、地理、现实等众多方面论证了山东江苏互不侵犯的意义,特别是那位山东远道而来的茅老先生,发言更是十分积极,一再回顾柳镜晓和李定远历史上的传统友谊,并指出若干条合作意见,只有从上海连夜赶回的徐震徐小胖子一言不发。
最后全体表决通过了十六个和平宣言,请双方停止冲突就地停火,只可惜柳镜晓的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渡过长江,据闻宁泸铁路已经落入十七师控制之中,现已全部停运,江北则正向南通挺进,南京城内,江苏省币几乎成了废纸,大家只认识柳镜晓发行的山东省币。
在这种情形下,庆功大会改称和平大会,大伙儿一方面赶紧焚毁给李定远歌功颂德的文字记录,一方面倡议和平,最后李督也传过来话,请派一位代表到仪征和柳军接洽和平。
至于条件,李定远希望柳镜晓能把部队退回原防,实在不行可以划江而治,至于军费,江苏方面可以补偿山东二百万元。
至于谈判代表,大家一致赞成茅禹田老先生过江走一趟,茅老先生当仁不让,他拍着胸膛说道:“论资格,我还是柳镜晓的前辈了!我一向主张和平,提倡和平!”
等他一走,大伙儿都冷哼一句:“这个蒋干过江去了!”
蒋干过江,也能掀起几点风浪,茅禹田一登岸就找到柳军前锋,亲切地说道:“你们快过江去吧……”
可柳镜晓的部队笑哈哈地把蒋干迎进帐里,然后搞了一个小阅兵式,暗地苦着脸相互说道:“今天还不成,得等明天……”
原来到仪程的部队只有柳镜晓的前卫部队一个连,凭这点兵力过江完全是肉包子打狗,不过柳镜晓的部队两三日可到。
当晚,蒋干又赶回了南京,一遇人连声说道:“不得了!不得了!仪征至少到了两万大军,大炮不知道有多少……”
让一个步兵连来回走十圈有这么强的效果,实在出于柳军的意料之外,这样一来李定远却是大喝道:“我李定远有什么好怕!他纵是有二十万大军,我照样能把他们给砍了!明天亲自集合全军大军出击,到时候把柳镜晓的部队全歼于江面……”
说着,李督就以周公瑾自许,拍着掌大声念着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只可惜这顿打气没什么效果,大伙儿没想到李定远是何等“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倒想到另一首诗:“王濬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于是乎,当夜北驶小舟不断,事后清点柳镜晓竟得六十三封效忠书,其中更有割破手指的血书,痛责李定远之非。
还好当晚总算赶来了步兵两个营,把李定远的阵脚给稳住了,上海沈家方面也是一再否认支持柳镜晓,李定远清点实力,把警察和地方部队都算进去,南京附近尚有七千之众,似乎觉得自己尚堪一战,于是宣布明日统领全军出击。
于是找来江苏省联合银行的行长大人,大声说道:“明日我要领兵出击,一举击败柳镜晓!你多准备些钱财,到时候好奖赏三军……”
行长连忙说道:“省币倒备有一百八十万元,只是眼下官兵都拒收省币,甚至因此哗变……”
李定远不由沉思许久,问道:“除了省币,还有什么?黄金、白银都可以!”
行长答道:“督军大人曾有指示,以省币为主,拒绝山东伪币流通,因此黄金白银都已经抛售到市面作为稳定基金使用,黄金只有一百一十五两,白银一千六百两……”
“那有价证券还有多少?”
“各式有价证券面值三千元。”
李定远这就急了:“没钱怎么打仗?中交两行的纸币有吗?误了战事,我毙了你!”
“中交两行纸币只有七千元,此外没收来的伪山东省币倒有两万元!”
“没其它了?”
“没有了……不过库存尚示动用的省币还有一百二十万元……”
“真没有了?”
“对了,督军大人……我想起来,行内尚有当若干文的铜铺币为数不少……”
共和初年是沿用前金币制,以铜币作为铺币,定制为银币一千文折合银洋一元,实际换算价值不一,大致六七百文可折算现金一元,江苏省内流行小额铺币,多数是当一文、当二文,少数当五文,而柳镜晓就很不地道,把当一文、当二文的铜钱收回,然后大力改铸当十文、当二十文、当五十文的辅币。
一进一出之间获利极厚,更让李定远郁闷的是劣币驱逐良币,除了银行有库存之外,江苏辅币居然在市面上消失无踪。
不过李定远顾不了那么多了:“省币眼下不顶用了,铺币也好,算了!你把这些钱全送到督军署,明天我要拿来奖赏部队!”
当晚李定远也找来南京总商会的各位理事,只可惜徐震徐小胖子不置一言,最后也只能无果而终。
第二天早上,李定远亲自组织了一次小阅兵,宣布全军动员歼灭柳镜晓的渡江部队,茅禹田看完阅兵之后,对徐小胖子说道:“看来李督是下了决心了!看总部有移动的迹象了!”
徐震仍是不置一言,到了中午茅老先生和徐震又去找李定远,结果已是人去楼空,再一问,只有一个答案:“跑了!”
李定远已经丢下部队跑了!
第九卷 第四十一章 含韵(下)
徐震和茅禹田面面相觑,许久茅禹田才说了一句:“难怪总部会有移动的迹象了……徐老板有什么法子?”
徐震答道:“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得!反正他李定远不是值得一起处事的人!”
事实上李定远跑得十分匆忙,因为宁泸铁路已经被柳镜晓的部队切断,为了保险,他自己乘专车从津浦路到安徽,然后再想办法避难。
他走的时候是把能搜刮的钱财全部带走,一百多两黄金,一千六百多两白银,六万多元纸币,此外就是六十万多枚铜质小硬币,加上家具之类,装了整整三个车厢。
于是有很多传说:“李督南逃之时带了六十万多条小黄鱼,外加三个车厢的纸币……”有人还估算了李定远的财富,认为他掌控苏省有年,其财富约在一亿五千元到两亿元之间。
可实际上李定远的财产有多少?也就是一千三百多万,原本李定远在海上有存款八十多万元,得到江苏这个地盘,便把自己的财产转移到南京城内。
结果发现凭借他江苏督军的牌子经营商业、购买田地那是最合算不过的事情,几年经营下来,个人总资产连续翻番,可是现在却出现问题了,全是一时间无法变现的田产、店铺、股份……
别看六十多万枚小铜币在数量上极具杀伤力,可实际也就是相当于四千多元现金,他从江苏带出来的财产也不过十多万元,至于在上海的财产也为数不多,只有几幢房屋和两笔存款,顶多只值五六万元。
在若干年后,寻宝一族打出的招牌,最常见的一种就是“追寻李定远财富”,大家的说法都差不多,“军阀李定远把一笔存款存在西洋某银行,现下我们决定把这笔资本解冻贡献给国家,需要一定的联络经费……”
至于回报也是极其丰富,至少超过一百倍的回报,国家会颁发证书安排省部级岗位,当然了,这些寻宝都是绝无虚假成份,有金质凭证为据,甚至有人声称在共和三百年间还见到已经二百多岁的李定远真人
至少在短短的十年之内,根据不完全的统计,若干队寻宝专家收入了至少十万元现金,至于这些专家,他们有一个自称,那就是:梅花党。
不过李定远跑了,这善后的事宜还得继续解决,和平大会立即改称维持会。
维持会长,大家都没有异议,一致推举和柳镜晓将军有着密切关系的茅禹田老先生来主持。
茅禹田一边合计着怎么样在其中刮上一大笔,另一方面又很干脆地说道:“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维持南京城的秩序,特别是迎接大军过江……”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候有人回报柳军已经在龙潭登陆,赶紧派特使去龙潭欢迎,另一方面又派专使到军中安抚人心。
苏军待遇不坏,驻宁部队又多是江苏本地人,茅禹田允诺待遇不变,军饷照发,当即把部队安抚了下来。
至于迎接大军的二十四位专使,却不禁问道:“大军就这点人?”
这是柳军渡江来侦察的一个加强班,人数才及迎接专使的半数,带队的副排长也犯难,他只能说道:“我们是过江来侦察的,主力马上就到……”
二十四位专使赶紧道:“请大军马上过江,救江苏民众于水火之中……”
仪征一线的柳军今天总算到齐了一个营,得到这个消息犹豫不决,只是听闻李定远已经鼠窜而去才下了决心:“除一个连(缺一排)留守仪征外,主力全部过江……”
于是乎,十万南京民众举行了盛大的进城仪式,仍是老三套,教授妓女一起高呼口号,反正都是为现大洋服务的,说真的,教授的敬业精神还远不及青楼女子。
当天那是风起云涌,一听说李定远逃出南京,江南江北各镇不战自下,纷纷宣布举义,即使还没见到柳镜晓南征的大军,地方官和守军已经纷纷宣布“誓与李贼断绝一切关系……”
当天晚上山东的报纸已经宣布“江苏全省反正”,但事实上在两淮地区残余联军的抵抗仍持续四到五天,个别部队是听到江苏全境投降的消息后才宣布投降。
而芧禹田那是得意洋洋到了极点,这一辈子哪有如此威风的日子,虽然名义上是南京维持会的主事,但事实上他现下却是整个江苏的第一号人物,各地打来要求一同举义的电报比雪花还多。
当晚茅禹田睡得甚香,还做了十二个春梦,第二天醒来合计在什么地方狠捞一把,结果维持会的同事就已经出了一个极妙的主意:“茅老先生,睡眠是金……您继续睡去吧……”
茅禹田硬是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回事?我是维持会长!”
徐小胖子朝茅禹田笑了一笑,当即有人大声喝道:“你怎么能当徐会长比?”
茅禹田心中已经有无数个问号:“徐会长?”
那边徐震已经是带着无限得意的笑容了,有人更是狂拍马屁:“徐会长是什么人数?人家可是柳镜晓将军亲自点名的维持会长!
你又是什么角色?继续睡去睡去,否则我们把你绑了送给柳军,顺便再把你的罪行附上……“
原来大伙儿昨日虽然组织了维持会,可谁也不敢担这个风险,万一李定远是诈败,暗地里带着部队反攻如何?这个维持会长干得不好是要坏脑袋。
中国人向有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思想,决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后大伙儿就决定让茅禹田这个马大哈当头,出了什么事都由他顶着,到了今天,柳镜晓的部队确实进了南京城,李定远也确实跑了,于是便把他一脚踢形。
而芧禹田也已经吓得胆破心惊,凭他这几天所作所为,如果捅出去,一个通敌的罪名是免不了,当即飞窜而出。
那边徐震得意洋洋,在台上发号施令,只可惜也只得意两个多小时,渡江的柳军越来越多,已经渡过来一个多团,于是一个带队的团长当即把徐震一脚踢开,自己对维持会发号施令。
至于徐震,也是物尽其用,端茶送水那是少不了他的,不过团长的良好感觉也维持不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权力已经被渡过江来的李何一旅长收回,和徐震一起装灰孙子,不过他哼半句都没胆子。
等到傍晚的时候,原江苏督军署现南京维持会来了一队人,带头是个穿便衣的漂亮青年人,那俊气着实没话说,不过那站岗的苏军小兵却对男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一听说人家要见李何一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