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救兵如救火,光靠羊楼司的周团是怎么也顶不住湘军的进攻,王子春自然也急了。
柳镜晓开的价码虽高,可这个督军的位置是无价之宝,每年能捞进来几百万的私房钱,只是把入了自己口袋的钱再拿出来,这是普天之下最最困难的事情。
两人便在那里讨价还价,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最后王子春不得不向这个只带了一团部队的新任师长低头,除了前面发的十七万军饷外,王子春再补发军饷四十万元。
有奶就是娘,只要有钱,柳镜晓立即变成一个忠贞不二的虎将,
当然了,柳镜晓在要东西的时候是绝不会客气的。
枪枝、弹药、军装、雨衣、工兵铲……柳镜晓一律要求以一个中央师的标准拔发,甚至为了组建丁宁一个二十多人的骑兵连,柳镜晓也向要王子春要了两百多匹军马。
原来柳镜晓手上只剩下四万多块现洋,一路连同运输费花了一万多块,现在柳镜晓手里就有将近六十万的现钱,除了让军需携带二万现洋以带急用,取了九万多块用来发饷,其余四十多万元汇到上海实行银行,随时准备提取。
柳镜晓这也是打的如意算盘,上海银行信用最好,网点又多,提取又方便,王子春就是想反悔都没门。
当然柳镜晓不会象王子春那样死脑筋,有财大家发,拿了九万多块现洋出来发饷,只有发足了饷,让官兵们吃饱穿饱,打起仗来大家才会拼命。
至于现洋的搬运,他专门照顾了老部队骑兵营,每个负责搬运、保卫的官兵加发十块现洋,让骑兵营昨晚的一点不满都灰飞烟灭了。
不过柳镜晓这九万多元军饷确实有奇效,部队上船之后不时能听到:“好好干……师长够大方……”之类的对话。
蒙定国还专门跑到柳镜晓的船上千恩万谢,柳镜晓又说了很多交流感情的话拉拢他。
不过从蒙定国那里才知道,王子春竟是小气如斯,平时发犒赏,竟是发五角湖北官钱局的钞票了事,湖北官钱局的票子因为发行量太大,五角只抵现洋二角,官兵们都气得拿着票子大骂:“小气鬼!”
可王子春小气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样,他有个他刚当兵时的老班长,又是小同乡,听说他当了一省督军,很高兴地从老家来投奔王爵帅,要他给安排个位置。
两个二十年前的老朋友见了面,说了一通感慨的话,王子春表现很客气,给他补了一个伙夫位置,在督署服务,实际就是顶了部队里一个位置,每个月白拿几块钱。
老班长干了几个月,觉得地位太低,拿的又太少,要求老部下再照顾照顾,结果爵帅当即发火了:“这几个钱是我吃到肚子再吐出来的,还嫌少吗!我这只有一个督军缺,只好把督军给你干!找事情拣精挑肥的吗?干就干,不干拉倒!”
气得老班长哭着走了,听得这段故事,柳镜晓都不由自己佩服自己,趁火打劫能从王子春那要出这么钱来。
不过蒙定国又说了,别看土老儿如此小气,捞钱可有一手。
第五卷 第十四章 战事将开
王爵帅每月月尾必到湖北总商会坐镇一次,说军队下月一日即要发饷了,要商会赶快筹款。
这笔款子少则六七十万元,多则近百万元,又是一项经常性的必需经费,只是事关治安不能打折扣,所以商会也不敢有所异议。
但这笔款子大部都入了王子春的腰包,只有一小部分用来发饷。
此外,王子春捞钱的路数还有很多,比方将湖北官钱局出产的小铜元运往北方获利,任用私人出任各县要职等等。
蒙定国言中颇多不平之意,不过他对湘军也没有多少好感,以为湘军援鄂不过是为了实现大湖南主义而已。
正如同东北有大奉天主义,西南有“大云南主义”、“大广西主义”一样,某些湖南人也有“大湖南主义”的古怪思想。
大湖南主义自然是包括湖北在内,无论表面说得好听,“两湖一体不分彼此”,其实质不过是想把湖北变成湖南的殖民地。
前门驱狼,后门来虎,自然是蒙定国不愿见到的,柳镜晓倒是很欣赏他爱乡之情,顺口问道:“定国,你是哪里人啊?”
蒙定国答道:“我是武穴人!”
柳镜晓随便应了一声,也没有追问下去。
全军渡过扬子江之后,便上了粤汉铁路。
粤汉铁路,原定计划是从武汉修到广州,只是因为经费,现在只完成了武汉到长沙这一段铁路,长约七百三十里,铁路总局设在武昌。
湘军援鄂之前,曾定过一个乘火车直袭武汉的计划,遂开始扣留湖北铁路总局的列车,准备坐火车奇袭武汉。
这本是一条妙策,只是如此大的动作自然不能瞒过湖北方面,湖南方面便想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打电报给湖北方面说:“湘军换防,请多开几辆火车前来协助军事运输。”
王子春对湖南方面的动向早有耳闻,湖北铁路局遂以这个电文请示他,这个消息反而确认了湘军攻鄂。
王子春当即下令立开一切列车,当日湘鄂间铁路停开。当晚湖南方面又发电文称部队已不换防,请派客车来,湖北方面也不上当。
在湘的客货车只有七列,司炉、司机等职务又多是湖北人,王子春遂以家属安危威胁,结果火车职员潜逃甚多,列车大多停开,影响湖南方面的备战。
而为了运输柳镜晓的部队,湖北方面把所有的客货车都动员起来,反倒是上车颇费时间。
火车跑得飞快,当天晚上就到达了蒲圻车站,驻守前线的周再之团长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柳镜晓就走过来说道:“柳师长,之再等候已久,您来的正是时候!再迟来一天,恐怕什么都晚了!”
柳镜晓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拉住周再之的手亲热地说道:“周团长!我刚来,一切听您的!来,说说现在湘军那边有什么动向?”
周再之答道:“现在湘军方面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在今天下了总动员令,现在我们面前有两个旅!”
原来湘军方面虽然于七月二十日就定下来援鄂的计划,因为乘火车突袭武汉的计划,加之列车停运,直到今天,也就是二十八日才正式下了总攻击令,白白延误了八天的宝贵时间。
说着,周再之就把两封刚收到的电文交给了柳镜晓,一封是湖南易恒赵的援鄂通电,在通电上易恒赵来了个先礼后兵,请王子春顺应民心民意,自动辞职下野,把湖北政权归还于湖北人民,否则他就要替天行道,为湖北人民讨一个公道。
另一封是王子春的辞职通电,王子春只是虚伪地向北京政府通电辞职,一但有人接应,他王某人立即就可以解甲归乡,同时也多谢易老哥对自己的关心了。
当然了,在官僚字典上,什么字都有,就是缺一个“走”字,一坐上这个位置就会恋恋不去,王子春实际是拒绝了易恒赵的提议。
接着周再之说道:“今天下午我为和平向湖南方面做最后的努力,派人到三溪向鲁荡平说明,并表示火车即刻可通,千万不要发生误会,结果鲁荡平居然说:”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一条是倒戈驱王,一条交枪投降!否则我们就不客气!‘当真是欺人太甚,把我们湖北人都当稻草人了!“
说话间,周再之团长神情激动,握紧了拳头,青筋直露,柳镜晓不由暗自赞许,这周再之果然是王子春的第一员虎将,便问道:“周团长,现在你的团有多少兵力?”
周再之倒对柳镜晓很恭敬,他说道:“我团由四个步兵营及团直属队组成,每个步兵营都有四个步兵连,此外还有一个临时动员的独立营,加起来总共有四千三百多人!”
一个团五个营,四千三百多人,柳镜晓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编制,也难怪这人对王子春忠之不二,可是他现在有一个的难处,他派人找来地图,指着上面说道:“再之,你我合起来总共有八千多兵力,守羊楼司一线问题不大,可是湘鄂边境上千里,如果湘军不从我们这里经过怎么办?”
周再之倒是早有准备,他指着地图说道:“我们的左翼是崇阳、通城,那是王天龙的地盘,右翼的公安、石首又是刘佐庆的地盘,他们都是半独立的势力,一向都不大服从爵帅,但和易恒赵的矛盾更大。”
周再之又说道:“他们兵力虽然不大,但让他们拖上湘军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周再之算是解决柳镜晓心头最大的一个问题,他便用力指着地图叫道:“来,拍电报去!以我的名义任命王天龙是左翼总司令,刘佐庆为右翼总司令!”
他现在算是鄂军在前线的前敌总指挥,自然有权委任,周再之又说道:“不过最关健还是我们这一路!”
柳镜晓点点头:“没错!羊楼井为兵家必争之地,来的必定是湘军主力!好!再之,明天咱们和他们好好干上一场!”
说着,柳镜晓往周再之,没想到同样的坚毅目光,两个人便大笑起来。
第五卷 第十五章 小胜湘军
羊楼司至赵李桥一带多为高地地形,易守难攻,而湘军最有可能沿湘鄂间铁路进攻,而湘军无论攻守,都需要攻占羊楼司一带高地。
所以柳镜晓的布置是,以慕容雪海营驻新堤一线,主力布置于赵李桥前方一线,总司令部设置于赵李桥车站。
这般布置还末布置妥当,就闻枪声渐起,二十九日下午二时,湘军已经越过湘鄂边境,双方前哨已经发生交火。
柳镜晓遂亲率李何一营前出阵前以拖延时间,刚出发不久,就遭遇湘军一团千余人附有火炮两门,全是一色芒鞋斗笠,显得十分轻便,柳镜晓大喝一声:“准备战斗!”
李何一营当即展开战斗队形,对面湘军也发现敌情,也展开横队朝这边攻击。
不一会双方已进入射程,柳镜晓一声令下,排枪如雨,走在最前方的湘军伤亡甚多,纷纷摔倒在地,但湘军果然不失勇悍之名,丝毫不见气绥,队形不乱,同样以排枪向这边还击。
柳镜晓苦练射击的效果很快就显现出来,定边军老兵发弹甚快,战场上弹丸四飞,双方伤亡均重,不时有人痛呼一声翻倒在地,而湘军的两门火炮尚未展开队形不能射击,面对两倍之敌,定边军竟然不居下风。
交战约六七分钟,湘军发起一次连级冲锋,但在定边军的射击下死伤累累,尸体倒了一地,定边军士气顿时大振,柳镜晓亲自挥动军旗,官兵们高呼:“万岁!”
这时候,右前方再度出现一支身背斗笠的湘军,也约为一团千余人,从侧翼迂回过来,大有将已方合围之势。
而当面的火炮在吼叫之后,两炮落在已方阵地上,弹片四射,顿时有十多个官兵倒在地上惨呼,湘军方面士气大振,高呼狂嘶,军旗飞扬,似乎发弹也快了许多。
柳镜晓不敢恋战,先让朱营连长带伤员先撤,自己居中带部队回撤,由司马勘连负责断后,湘军见定边军方面开始动摇,便吹起刺耳的军号,潮水般涌了过来。
司马勘不慌不乱,带部队打两轮齐射,阻滞了湘军的进攻之后再转身发足狂奔。
湘军打的是短程冲刺的主意,结果跑得气喘吁吁,而定边军的行军力很强,不多时湘军已经跑出步枪的射程。
湘军哪里肯让这块肥肉飞了,两支湘军合为一队,都尾随着定边军的后队而来,有些家伙停了下来,歇口气,一边大叫:“湖北佬不要跑!”
话没说完,屁股上已经被长官踢了一屁股。
柳镜晓根本不理他们,一路狂奔,定边军已退到羊楼峒隘口,湘军正想一鼓作气攻下羊楼峒险要,哪里知道没走几步就诱发不少地雷,顿时尸体翻飞,残肢碎片散落了一地,湘军士气大挫,不敢继续向前进攻。
原来王子春配属给柳镜晓了一个工兵营,柳镜晓又要来许多地雷,遂在羊楼司一线埋设很多,在逃跑之中,司马勘在撤退之中巧妙把他们引进地雷阵。
不过湘军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蒙定国的炮兵发威了,十二门火炮同时齐射,尖啸的榴霰弹朝湘军飞去,四射的弹片把湘军站的地方全覆盖了,引得惨呼连连,弹片、破碎的肢体、残破的旗帜、损失的步枪遍地都是。
加上倒地翻滚着挣扎惨呼的士兵,重伤者的轻声倾诉,战马最后的悲鸣声,如同一活生生的地狱。
剩下的湘军前锋也到处乱窜,完全失去了控制。
蒙定国携带了四门十二磅重榴弹炮和八门六磅榴弹炮,十二磅榴弹炮威力相当惊人,一发幸运的炮弹刚好在湘军队形的上方爆炸,结果散射的钢珠铅丸足足打倒了三十七个人和两匹马。
六磅榴弹炮倒是一个异数,这种火炮普天之下只有蒙定国的这个营才装备这种火炮。
普通六磅炮全是长炮而非榴弹炮,只是汉阳厂曾想将十二磅榴弹炮轻量化,结果试制出八门六磅榴弹炮。
但试制结果很不成功,六磅榴弹炮比十二磅榴弹炮轻不了多少,射程虽然相当,可威力比十二磅榴差上许多,价格和十二磅榴还高,性价比非常差,各省都不肯要这种火炮,只好送给了王子春免费试用。
不过六磅榴弹炮还有相当威力的,运气非常好的话,干掉三十个人是不成问题。
更要命的是,蒙定国为了在柳镜晓面前好好表现,他大下本钱,打了十二发高价的榴霰弹。
虽然有二发射失,另外四发的爆炸时机和方位都不对,因此只造成个位数的伤亡,但这轮炮击至少扫倒二百名湘军,成了扭转胜败的关健。
这还没完,借着湘军士气低落的时候,柳镜晓重新带部队杀回来了,不过他这一回是把定边军的三个营全带来,旁边还有周再之的三个营助攻。
反攻的兵力比湘军足足多了一倍,湘军队形不整,士气不高,两阵排枪和又一轮炮击过后,成排成排的湘军轮番倒下,剩下的湘军也转身向后跑去,柳镜晓小心翼翼追杀出几百米就重新退回去。
接着周再之和柳镜晓清点了一下战果,柳镜晓估计湘军至少伤亡了五六百,而已方只伤亡了一百六七十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周再之大喜过望,嘴里说道:“这一仗打得好!赶紧给爵帅发电!”
柳镜晓也大笑道:“明天湘军必把主力指向赵李桥,恐怕就要看再之的本领!”
周再之拍着胸膛,嘴里连连说道:“不成问题!不成问题!我包打……我包打……”
湘军受此挫折,顿时谨慎起来,只敢以小部队袭扰,等候明日主力赶到再发起进攻,这一日的战事就算这样结束。
柳镜晓和周再之便联名打了一封电报给王子春报喜,说是阵前挫败湘军前锋,毙伤甚多,王子春接电后赶紧公布出去安定人心。
柳镜晓又单独打了一个电报给完颜玉琢,让她赶紧借打了胜仗的机会向王子春要钱要枪要粮要弹,反正这土老儿刮湖北人刮得够多,自己从他那刮回一些也是替天行道,当然电报中也少不了柔情蜜意。
湘军方面见鄂方占了上风,也发表通电称:“……敌军大溃,我军追击敌军至羊楼井,因攻坚不果撤回……我方伤亡不过六七十员,鄂军伤亡千余员……”云云。
接着,柳镜晓和周再之又收了两通电文,让他们喜出望外。
第五卷 第十六章 苦战前夕
这两通电文中的第一通,是北方十二位督军联名通电,斥责湘军侵犯鄂境,引发刀兵之灾,至于鄂局善后,王子春施政确有不当之处,但中央自有处置之策,并警告湖南方面早日退兵,否则北军各军将一齐出动援鄂。
这通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