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仓装着什么也没感觉到,他严格地询问完这段工作开展的情况,然后用力地盯了宝筠一眼,握了一下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站起来走了。他关上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轻微的暖风。
宝筠抚摸着高仓握过的地方,独自犯了一会儿愣。她毫无情趣地吃完剩下的鸡翅,已是晚上8点多钟。想想这个时间段有一些关于经济类的电视栏目,于是她拿过桌面的摇控器,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电视机。
随着摇控器的搜索,她突然发现方弘略正站在一间酒巴的巴台前,侃侃而谈有关电子商务发展的瓶颈问题,方弘略中外结合、旁征博引,进行了生动的比较,并自然地带出了皇朝电子商务的解决方案。
方弘略的头发吹得十分精神,他穿着雪白的衬衫,扎着一条蓝色波卡圆点领带,宝筠一时怎么也想不起这条领带是他什么买的。这是宝筠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方弘略,看着他那两片棱角分明的嘴唇,宝筠不由感到有些十分意外。不,其实也不是意外,只是她太熟悉生活中的方弘略了,乍一在银幕上看到,总感到有点别扭、惊奇。方弘略那张斯文的脸,给她一种有点脆弱的感觉,她甚至没来由地有点紧张,担心他讲了上句就接不下来,或者是讲错了什么。她也知道电视台做节目的时候,可以做一些处理,可心里就是替他紧张着。
这是一个叫《计算机世界》的栏目,在业界已经办了有四年之久,做得相对还算专业。现在做IT类的电视栏目也不容易,业内人士怎么看都觉得浅,而老百姓却怎么也看不懂。并且随着网络的火爆,竞争栏目也一夜之间都涌了出来,就是北京地区,也已经有了七、八个。这些做电视的人,一边要讨好厂商,一边还得迎合观众把网络请下神坛,可关于网络的东西,要拍得非常大众化,也真是不好表现。难得《计算机世界》想到从人性的角度入手,采取比较感性的表现手法,策划了这么一个“从硅谷归来”的话题;可方弘略却投机取巧,硬把它扯到皇朝网络的电子商务上,真是难为了栏目的编导。
宝筠心里笑着,拨了方弘略的手机,一会就听到了接电话的声音。方弘略也还在班上忙着,换了座机打过来,问宝筠有什么事。宝筠说没事就不能打啊,我还是你太太呢。
方弘略说:“我正在准备开会,有事要不咱们回家说。”
宝筠有点气不过,心想我是高兴了才打电话,平时没事谁管你,就说:“什么会这么重要?几句话也不能说了?”
方弘略有点不耐烦地笑笑:“是是是,可一屋子的人还都在等着呢,有事你快点说。”
宝筠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你开会去吧。我也是没有什么,就想跟你说会话。”说完挂了电话,一下子觉得有点没意思。突然就想起方弘略这段来去匆匆的,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她这个做太太的也没时间去关心他,真是有些失职了。
于是想着晚上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给方弘略一些补偿,免得让他心里凉着。
正在这时,一个手下送来了竞争对手的市场分析报告。因为集团马上就要开通网站,宝筠尤其注意网络公司的一些动作,所以不自觉地首先就打开了皇朝的编目。她先浏览了一下目录,对皇朝近期动态有了比较大致的了解,接着她开始看新闻剪报部分。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把她吓了一跳:方弘略一个月内,竟然在媒体上爆光达八次之多!这对于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副职来说,是不是次数太过频繁?
宝筠心里开始感到不安,她想她今天还一定得给方弘略提个醒。
坐在皇朝公司光线刺眼的会议室内,方弘略多少有点显得面目模糊。
他拿着一支笔,一边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画着,一边聆听一干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发言。这段时间,由于李世雄一直到国外,国内的日常工作就由方弘略主持。本来这样的会他可以不参加的,但签于进企业的时间不长,对下面具体的事了解也不是很多,加上徐安达的一再坚持,也就坐了过来。
这次会议主要是讨论下个星期展会上的一些事情。这个项目由戴卿卿负责。本来戴卿卿已经被调往销售部,但没多久徐安达又把她调回市场部来,原因很简单,徐安达必须把这个跟她较劲的女人亲自掌控在手上,同时她可以让戴卿卿明白,她既可以让戴卿卿这样,也可以让她那样。
戴卿卿今天刚做好了项目计划,并把预算也做了出来。戴卿卿宣读完项目计划后,徐安达首先发言。徐安达说:“从这份计划可以看出,戴卿卿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但是有几个问题我想提出来讨论一下。一是展台的设计风格,戴卿卿基本上是以肖芒的宣传页为主调,设计得比较轻松活泼,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认为最好还得加重一些电子商务的份量,这是我们当前的一个主打方向,我们不仅应该在展会上体现出轻松自如的网络精神,还得把我们的电子商务内容介绍给大家。第二是我认为设计不必太过复杂,戴卿卿的想法的确独具匠心,但是太过雕凿,并且费用也会很高。第三是展会资料有点单调,除了宣传彩页,可以做一些吸引人的POP;展板可以再加几块,除了介绍我们皇朝公司的,最好有一些知识性趣味性的东西,这样大家到你这里来不仅是参观你的展区,还能学到不少的东西。另外,在活动的设计上,除了网上的一些游戏比赛,应该增加一些更加新颖的内容,在安排上也要作一些考虑,比如说把活动安排在讲座前面,这样就能为讲座争取到更多的听众……”
戴卿卿一副虚心的样子,拿着笔在她起草的那份方案上不停地划拉着。虽然每次项目计划论证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可在戴卿卿看来总有点象是批判会。
接下来是外籍员工Jack说话。Jack是一个美国小伙,中文说得有点生硬,但他不管说什么内容,看上去都有点象兴高采烈的样子,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有礼貌地望着你,象一湖透明而清澈的水。Jack说:“我们是不是也找几位小姐,穿上那样好看的衣服,在展会上走一走。”Jack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天真和兴奋,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有人说,“我们还是请舞狮队吧,这样更有中国特色。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也国际化的一种表达方式。”
还有人说:“干脆就请肖芒站那里唱歌得了,肯定吸引一群的歌迷。”
又有人说:“你这不是损人家吗?肖芒什么身价?跑到那种地方,又不是卖唱。”
“那有什么?现在的名人都不在乎这个了,没听说有个著名的电视主持人,在南京签名卖内衣的事?”
“听说现在都要打上官司了,看来这名人打官司也挺上瘾的。大红了还想要大紫。”
“那算什么,看看人家谁谁谁,一张大头像刷得车屁股上到处都是,还不怕让汽车尾气给醺着呢!”
“这阵地铁站里有一则广告语,‘你活腻了吗?’——这年头人民群众真是越来越宽容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Jack见自己引出那么多的话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特有意思。方弘略一直迷迷糊糊地坐着,见大家扯得越来越远,就说:“大家嘴瘾就先过到这里,刚才徐安达说到的几个问题,戴卿卿回去再考虑考虑。我认为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次展会的主题要鲜明,我们要能提出一句广告词来,一是要与以前的宣传相衔接,二是要有意思,并且朗朗上口,让别人能一下子记住。这个问题放到最后一起讨论,下面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
接下来是经费的预算问题。徐安达拿着戴卿卿做的那张表格,怎么看都觉得预算高了。徐安达说:“展位的报价是很松动的,我看戴卿卿还应该去谈一谈,压下个一万几千的,怎么也是一笔钱。第二是展台设计,用的料也用不着太好,价劣物美、面上过的去就成了,反正展完后这些东西也没有用,因此这里也还可以挤出两、三万来。第三呢,我看记者红包也不必给了,这种展会宣传,人家不会给你写专稿,那种地方参展单位很多,给了钱说不准还是替别人做宣传;我看库房里剩下的那些礼品,送给记者也是满好的,这年头记者拿得也多了,也不在乎你这个;并且有的拿了钱不给办事,照样也是心安理得。”
戴卿卿知道徐安达这是故意冲自己来的。前几天戴卿卿从深圳回来,弄了一大堆发票,粘贴好后送到徐安达那里签字,徐安达一看里面有很多的白条,说是不符合财务制度,死活就是不给报。徐安达也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人,对于市场人员的一些猫腻,她比谁都清楚,因此看戴卿卿的眼神,多少显得有些迷离。这事最后弄到方弘略那里,方弘略翻翻报销单,觉得数目确实大了一些,但又不想在这些小钱上计较,就说:“白条是不能报的,让戴卿卿找来正式发票,把那些白条给充上。”
戴卿卿看到今天徐安达又跟自己过不去,也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领导,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气:“要照安达说,这笔钱也省那笔钱也不该出,我看这展会也不必办了。现在的展会也是多如牛毛,也是没多大意思,不办了我也就懒得操这份心。”
戴卿卿的话,一下子就有了火药味,徐安达一听就火了:“我这只不过是对事说事,也是想把事情办好,花最少的钱,办更多的事。你用不着这么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了?”
戴卿卿就又没了声音。其他的人对预算这事都很敏感,也没再往上面扯,只就一些分工合作的问题象征性地谈了看法。方弘略看看差不多了,就说:“我们实行的是项目负责制,谁负责这个项目,他在这件事上就是主持人。我看这样好了,戴卿卿把所有的事都统筹规划好,并且做好分工,然后大家一起帮她把这件事给办好。以后做事都是这样,实行项目负责制,大家都有机会,也都要与别人好好合作。至于刚才徐安达说到的费用问题,能省就要尽量省,实在没有办法,再另作考虑。”
话到这里,大家都以为会议该结束了,可方弘略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好象刚进入正题的架势。他欠了欠身子,缓缓地说:“在前面我们谈到这次活动的主题问题,这件事非常重要,就象卖东西赚吆喝,你一是要喊,二是要喊得好听,三是你喊的东西要与你真正卖的东西相一致。那么我看我们今天首先没弄明白自己要卖什么,另外吆喝什么也没整出来。这关系我们这一阶段的整体市场方向,我们必须提出一个概念的东西,既可以承上,又可以启下,还具有延续性。所以今天必须得把‘卖什么,怎么吆喝’这事闹明白了。当然这不只是戴卿卿一个人的事,它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事情。”
方弘略停了一会,又接着说:“以前的作法是把这些问题交给公关公司或者广告公司,但我看这事还得先在我们内部过一过,因为即使是外包,你也得闹明白了‘你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只会做一些包装,是不能太指望的,真正的核心的东西,还得我们自己来想。”方弘略扫了一眼大伙,又说:“这样吧,每个人想出三句广告词来,都写到纸上,然后我们一个个地论证。这是一种要创意的活,需要找些东西来刺激一下,戴卿卿你和Jack出去买一箱啤酒上来,还来些吃的,今夜我们就在这过了。”说着掏出两张百元的钞票给了戴卿卿。
因为心里有事,宝筠在单位忙完就回家了。回到家里一看,也就10点多钟,想着方弘略的会也许还没开完,他这段很少有12点以前回家的,就自己先把床铺好,一个人换了睡衣在客厅看电视等着。
宝筠的房子在中关村南路的一个大院,是单位给他们这样的高层干部分的,三室一厅,98平米,也还算宽敞。本来是一栋旧楼,并没有经过怎么装修,但宝筠嫌装修麻烦,一个人凑合着住了两年。去年一是为了迎接方弘略回国,二是为了迎接新千年,三也是让自己住得更舒服一些,她花了差不多六万元人民币,虽说不能把房子装得特别豪华,也算把它整得焕然一新。
宝筠握着摇控器,调了几个台,都见到赵本山拿着个小盒子,冲着屏幕一遍遍地说着:“泻痢停泻痢停,痢疾拉肚,一吃就停。”不由有些心烦,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无意中翻到希特勒关于宣传的一段话:
1、宣传应该不是对真理作客观的研究,宣传只是永无休止地为我们自己的道理服务,应该将一切的罪名放在敌人的肩上,即使与事实不符也在所不惜;
2、宣传一定要“重复”而且“集中”;因为群众的感受性有限,但又极为健忘;
3、宣传上的谎言扯得越大越好,谎言越大越能取信于人,也越不容易被人拆穿;
4、永远不要让群众冷静思考,永远不能承认错误,永远不谈敌人的优点。
看到这些,宝筠再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觉得赵大叔十分可爱。
时间已经过了12点,方弘略还没有回来,宝筠关了电视,起身进了卧室。她拿起床头别人刚给送来的一本吴士宏的《逆风飞扬》,细心地研读着吴女士那么多年的心得。说老实话,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但她一直不爱读女人写的书。可吴女士的这本书她却比较喜欢,她认为这本书写得还算真诚,没有一般女人的那种矫揉造作,文笔也还不错,读来挺有收获的。
可拿起书来后,宝筠怎么也看不下去。今夜她突然觉得欠方弘略很多,她实在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地跟方弘略沟通沟通。那么久以来,他们都是早出晚归的,谁也没有顾得上谁,各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在这张床上各自躺着;至于方弘略是冷是暖,她压根就没有问过。
想到这里,宝筠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方弘略的手机号。可是那头却传来话务小姐毫无表情的声音:“该电话已经关闭,请稍后再拨。”宝筠有点不相信,又拨了一遍,还是同样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一夜宝筠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宝筠发现方弘略昨夜一夜都没有回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8章 情书提示的生命重量
八
歌德在27岁时写给他的一个情人的情书,“我坐在威茨莱苯的雄伟的石山上,什么也做不成,于是信口吟成下列给你的诗句……”
一个流浪汉的情书:“你在那灰白的空气里如此灰茫,让我无法感觉到你的目光,你的热吻是否真的存在过?我在期盼你的时刻,心都要碎了。”“你把我的马牵进了你的门栏,可你为什么又长期地不管,我流浪的泪水没有归宿,你到哪儿去了?我的心肝。”
一个工人的情书:“我们都已经不小了,条件也还相当,你爸你妈没意见,我父母也一样。我们还是把婚结了吧。”
聊天室里的情书:“美眉,你的手好烫呵。”
……
有个诗人对我们的时代感到愤愤不平,他认为“要成就好的情书,就必须有象样的痛苦”,“我们(原文是‘我’)的时代没有奉献出好的情书,也许就因为没有像样的痛苦。太轻飘,那些爱、思念、苦恼、拥吻、性*,太轻飘了,就象迷信的人抹在伤口上的烟灰一样。”
在这个没有象样的痛苦的时代,施文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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