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之炎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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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之炎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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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则会饱含着鄙夷与嘲弄。   

  〃那就是你的弟弟?〃她们悄声问哥哥,〃差得也太远了吧?〃   

  哥哥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大概是制造的时候出了点偏差,好的都到了我身上。〃   

  他们一同哈哈大笑起来。我只能装作没有听到,缩在角落里,脑子里嗡嗡乱响,就像被人砸了一锤子。   

  后来我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离开家,开始了流浪的生活。我走过了无数的城市、村庄、山脉、河流,靠乞讨度日,直到老师收留了我。   

  老师的眼睛很亮,就像一把尖刀,能直接刺到人的心里去。他上下端详了一番蓬头垢面的我,忽然间就对我说:〃以后跟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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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独白(二)(2)         

  我嗫嚅着:〃可是我……我这个样子……我只是个……〃   

  〃不必在乎相貌,〃老师说,〃虽然你……你和常人不大一样,但我能看到你的灵魂。〃   

  2   

  今天村子里又路过了不少客商,看来到了大雷泽里某些货品交易的旺季。他们行色匆匆,连停下打尖都顾不上,只是在上路前采买了许多干粮物品,我早上蒸的包子馒头被他们一扫而空。   

  〃这两年买刀鲽的客人是越来越多啊,〃老师和他们聊着天,〃我都眼红想去做渔夫了,可惜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那折腾。〃   

  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不明白,于是解释说:〃刀鲽是大雷泽特产的珍贵药用鱼,鳞片入药,可以让女人的皮肤变得光滑,是贵妇人们的闺中必备。所以很多人专门到沼泽中去捕捉刀鲽,卖给这些远道而来收购的客商,商人做成药,再卖到宛州、中州、宁州去,生意好得不得了。〃   

  〃没想到你明白的还真不少。〃和他聊天的客商夸他说。   

  〃还不都是开酒店的便利,从客人们那里长的见识,〃老师很谦虚,〃所以您要是知道点什么外间的新鲜事,也不妨告诉我。〃   

  〃说到新鲜事,还真有一桩,〃客人压低了声音,做神秘状,〃现在民间到处都在流传,天启城的皇上病体沉重,快要驾崩啦!几个皇子都在争夺皇位,不知道谁能赢呢。〃   

  老师点点头:〃那可真是大事了。不过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草民,谁当皇帝其实都影响不大,日子还得照样过。〃   

  客人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又想起了点什么:〃这件事大概和普通百姓都有点关系:最近附近的几个县好像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听说官府正在严密调查呢。〃   

  老师一怔:〃失踪案?是指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吗?〃   

  〃是啊,〃客人说,〃有的在家里,有的在客栈里,有的在出去游玩的路上……现场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一定是很熟练的罪犯干的。〃   

  老师身子微微一抖:〃那他……都抓些什么人?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那可说不准,官府都还没查出来呢。〃客人叹口气,〃总之多加小心没什么坏处。唉,如今的世道啊……〃   

  客商们离开后,我不由为老师的演技所折服。他不动声色间就打探出了一个重要讯息:有人在查我们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过去老师的行动总是很谨慎,尽力避免出手过于频繁,但现在他年纪大了,总是生怕自己来不及,经常在上一个人还在炮制的过程中就去搜寻下一个目标。我很羞愧,那都是因为我没用呀。我不具备老师那样精准的眼光,没办法替他选人;而我在炮制目标的过程中手艺也很不熟练,老师不得不尽量多给我制造机会进行训练。   

  〃你的进步已经非常快了,〃老师总是这么说,〃你已经可以单独完成除了选择目标之外的每一个步骤,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还做不到呢。〃   

  可这第一个步骤却是关乎成败的大事。老师是那样一个慈父一般的好人,总让我的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一样的难受。我过去是个侏儒,现在是个拖累老师的累赘侏儒,这种滋味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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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进行时(二)(1)         

  进行时(二)   

  民间对诸如捕快、游侠这样的职业总是存在着过多超越实际的演绎,在很多故事里,捕快或者游侠简直成了无所不能的正义化身。他们机智、博学、敏锐、缜密,通常还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在一段段传奇故事里对抗着穷凶极恶的罪犯,让少男们崇拜不已,让少女们春心荡漾。   

  每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徐宁都想骂一句扯淡,让那些愚民们自己来尝试尝试,就知道捕快的苦楚了。   

  徐宁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捕快的第二年。那一年他第一次独立经手了一桩杀人案,结果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查到了县太爷的侄子身上。他那时候还满怀着一腔热血,想要把该侄子绳之以法,却遇上了以往从未想象过的阻力。从同僚到顶头上司再到县太爷本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劝诫他教育他开导他贿赂他警告他恐吓他,想要他放弃这次调查,放过那个罪犯,安稳地拿一笔钱。徐宁尝试着坚持过,但很快发现,在这样一个庞大而黑暗的体系中,自己只是一块无足轻重的浮萍,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   

  最终他妥协了,收了县太爷托人转交的一百个金铢,让自己生平第一桩案子变成无疾而终的悬案。从此以后,所谓律法,在他的心目中变得一文不值。他不再去坚持什么正义和公理,一心只追求自己的利益。毕竟自己的人生才是可以实实在在把握的东西……假如你足够聪明的话。他也从此不再关心任何与己无关的事情,因为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消息就是无用的消息。   

  最近同事们都在神神秘秘地谈论着皇帝即将驾崩的流言,那种煞有介事的严肃嘴脸实在让徐宁忍不住想笑。皇帝死不死关你们屁事,皇帝的哪个儿子能即位同样关你们屁事。今年是圣德三十一年,也就是说,这位以圣德为年号的皇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三十一个年头了,徐宁虽然对历史不熟,也知道当皇帝能当到超过二十年的都不多,三十一年已经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了。   

  这样的老梆子,该死了吧,他事不关己地想,早点死了,那帮傻子就不会成天唠叨了。   

  徐宁花了一夜时间看完了卷宗,但光从纸上的文字很难看出端倪,他决定亲自去质询一下失踪者的家属。仍然是那个强烈的直觉,他不相信这个高明的罪犯干下这一系列熟练精巧的罪案是没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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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进行时(二)(2)         

  这些人一定对他有什么用处,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们全部串联起来的。   

  他先探访了那个七岁富家千金的家人,理由很简单:这是记录在案的最近的一起失踪。她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据说年轻时在雷眼山跑过马帮,所以身上还带着马帮汉子特有的粗豪之气。徐宁刚刚跨进堂屋,就被这位父亲指着鼻子开始臭骂。   

  〃你们这些人办的都是什么案子?〃商人怒骂道,〃我女儿已经失踪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了!你们居然连半点线索都找不出来。国家花钱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   

  徐宁耐心地等着他骂完,慢吞吞地回答:〃如果你再骂上十五天,你女儿的失踪时间就会变成一个月了。〃   

  商人捏起拳头想要揍他,最终强忍住了,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虽然难以控制激愤的语调,他仍然把女儿的情况详细说了说。   

  基本上这是一个标准的富豪千金:骄纵、任性、冷酷、自私,以为自己是全九州的中心。但徐宁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位年仅七岁的小姐对于府中的下人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恶劣态度。她会动辄处罚他们,挑剔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无中生有地捏造罪名诬陷他们。此外,这个富贵的宅院里没有养任何猫狗或者观赏鸟类、鱼类,因为这些活物都逃不脱小姐的毒手。   

  〃我前后辞退过三个她的贴身女婢后,才意识到她们其实什么都没做错。〃富商叹息着,〃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那样做,以至于所有的仆人见到她都会远远避开。其实,如果不是仆人们不敢接近她,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带走而没人知道。〃   

  这话算是说对了,徐宁想,如果换成是我,看到她被抓了也不会说出来,没准还得点鞭炮庆祝一下。   

  离开这里后,他又去往了县城里的一家小诊所。这家诊所向来以最低的收费、最廉价的药物和最糟糕的医术而闻名。失踪者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八十二岁的老河络,就总在此地求医。这是个非常古怪的河络,虽然越州是河络的老巢,但像他这样完全脱离自己的部落,常年在人类的聚居地单独生活的河络,实在是少之又少。无论时代怎么变化,河络永远是喜欢以部落为单位群居的种族,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并非什么亲情、血缘、家族观念,而是万世不竭的对真神的无限崇拜。   

  〃但是任何种群都会有怪胎出现,〃干干瘦瘦姓施的大夫说,〃崔平就是这么一个怪胎。〃   

  〃崔平?〃徐宁重复了一遍,〃这不大像是一个河络的姓名。他们不是一般都叫做〃白痴阿布〃之类的名字吗?〃   

  〃因为他的河络姓名已经被永久禁止使用了。〃施大夫把玩着手里一支陈旧的笔,〃他遭受到了河络族最耻辱的刑罚……〃弃〃,并不是肉体上受到什么折磨,而是被永远地逐出部落,被真神放弃,从此不许以河络自居,连名字都不能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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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进行时(二)(3)         

  〃那一定是犯了什么特别的大罪吧。〃徐宁若有所思。   

  施大夫嘿嘿一笑:〃可不是,对于那些一提起真神就想跪在地上的河络来说,这样的刑罚比死刑更难受。只有犯下亵渎真神或者背叛种族的重大恶行,才会有这种待遇。崔平犯的就是这种事,他在年轻时公开宣称自己不信真神,宣称河络族传了千万年的信仰全都是谎言。〃   

  徐宁也笑了起来:〃这可真不容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河络不信他们的神的。这个河络想必是个怪胎。〃   

  〃绝对是。〃施大夫摇头晃脑,〃他们河络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大一样,人类的药物对他们并不特别好用。但他始终固执地留在人类的地盘,绝不回去求同族人,哪怕这场怪病耗光了他多年来做工匠攒下的全部积蓄,只能到我这儿来弄点垃圾药苟延残喘。〃   

  〃我明白了。〃徐宁点点头,告辞出去。这一个女童一个老河络表面上看起来毫无联系,但徐宁却找到了一点他们的共同点。   

  ……他们都有着很恶劣的性格,都干过一些让旁人厌恶乃至于仇恨的事情。这种事情按照朝廷的律法来说,根本就不够判罪,却能给他人带来极大的困扰。被千金小姐羞辱的下人会饱受心灵的创伤,甚至于想不开寻短见;而对于一个河络而言,光是听到有人宣称〃真神不存在〃,大概就会气得七窍生烟。   

  徐宁想起了以往存在过的某些案例。一些狂热分子以神的代言人自居,去惩罚那些渎神者。这些精神失常的杀手总会站在神的角度找出他心目中的罪犯,然后在律法的范畴之外施展私刑。   

  这些失踪案也会是这样吗?徐宁想,又一个自以为是的惩罚者?这可真是个大俗套,过往的案例数不胜数,坊间小说里把此类题材都编烂了,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实里亲身碰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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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独白(三)         

  独白(三)   

  老师出去了一整天,留下我一个人看着这间小小的乡村酒店。去往大雷泽买刀鲽的客商们嫌我口舌笨拙,都不来和我说话,我也乐得清静,给他们备好饭菜后,一个人搬张凳子坐到门口,看着门外细密的雨帘。   

  越州是个湿热多雨的地方,冬天也很难见到雪,和我的家乡大不一样,但家乡只有人们的白眼,越州却有老师的温暖。所以我不喜欢家乡,而喜欢越州。   

  今天的雨不算大,客商们歇过脚后就继续赶路去了。据老师说,刀鲽这东西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在我来到之前,从来没有商人提到过刀鲽。所以那时候大雷泽附近极少有人光顾,酒店的生意无比冷清,一年到头就是那么寂寞地坐在屋檐下,看着无穷无尽的雨丝从天空中落下,在地上溅出晶亮的水花。   

  〃那样多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打扰。〃老师说,〃你的头脑会很澄明,可以不受打扰地思考许多问题。雨声也是一种富于韵律的音乐,而且总能和我们的头脑合拍。那种时候,许多过去你的意识无法达到的角落都会被照得很明亮,思想的死角一点点被去除。而尘世的喧嚣,只会让我们的心灵一点点陷入盲目和混乱。〃   

  老师的话多么令人感动啊,虽然我完全无法体会那种境界,但只是在心里想想,也能感受到那种美好。现在我也在听着雨声,身边却不断地有一拨接一拨的客商经过,他们鱼贯而入,叫嚷着食物;他们鱼贯而出,谈论着今日的商机,谈论着离奇的失踪案和快死的皇帝。当他们离开后,那些言语似乎还停留在空气中未曾消散,如刀鲽一般游动。   

  何况我还在惦记着脚下的培育房,惦记着那个浸泡在药池里的目标。他已经渐渐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忘却了无聊的琐事,偶尔张开口……我已经把那块布拿走了……嘴里会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要杀了你……我要你的命……我要你死……〃   

  很好,很正确的方向。   

  晚间的时候,老师回来了。这次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带回什么人。   

  〃我只是去打探一下风声。〃老师说,〃还好,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规模行动,只是派了一个专门的捕快调查这件事。一两个人不大可能成什么气候,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这些天注意着点过往的客人,〃他说,〃虽然我一直很小心地不留痕迹,但万一遇到一个聪明的捕快,也许能跟踪到这儿来。我们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老师总是那么的慎重而小心,所以我才那么尊敬他。虽然我仍然无法抛弃掉浓重的自卑感,但我希望能成为老师这样的人。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太在意相貌上的事情,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皮毛。〃老师总这么安慰我,〃你不会成为我这样的人,因为你会超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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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进行时(三)         

  进行时(三)   

  第一天的调查看上去很顺利。徐宁在那一天下午继续寻访着失踪者,又找到了好几个能符合他猜测的案例。比如有一个失踪者是街坊四邻里出了名的恶毒婆娘,自从三年前被丈夫抛弃后就性情大变,变得充满怨毒,睚眦必报,一丁点小事就能报复一两个月,往他人门口倒垃圾,往别人晾晒的衣物上泼脏水,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谁都不敢稍微接近她。所以她的具体失踪日期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只能大致地进行推测。   

  这样的毒妇加怨妇,大概也符合惩罚的标准吧?徐宁想。   

  还有一个屡教不改的惯偷,在县衙里也挂过好多次号了。此人偷的未必是值钱的东西,有些根本就是鸡零狗碎的垃圾,但他却改变不了那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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