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钦的脑上隐隐有青筋浮现，过了片刻才隐忍了下去，冷冷道：“随你便。”
他若表现出一分在意的样子，沈柯便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多年，对他再清楚不过。
“阿钦，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找杨辗，去Y市吧。”沈柯道，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沈柯从不会在他面前发怒，纵然是柏言钦将他晾在了桌上。他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柏言钦跟他在一起有十年了，是个人都要倦了，适时的放开，让他离开这种环境对两人关系的改善会有好处。
虽然说男人之间的事，本来就是适合就在一起，不适合就要分，柏言钦算是他的例外。沈柯缓缓想着，想他那小猫似的眼神，偶尔露出的狡猾神情。十八岁时那么封闭和疯狂的一个人，长开之后却是慵懒优雅，蜕变得惊人美丽。
他若是魔鬼，那柏言钦也势必要陪他一起堕落！
第二日醒来，程仓石感觉身上沉甸甸的，抬头一望，却是李云再的腿大喇喇地压在他身上。头痛欲裂，看看时间，已经迟了。他直接把李云再拖到床上，去冲了个澡后再去警队。
又是新的一天，当初看到柏言钦和沈柯亲昵的模样让他心底疼痛，却还是忍不住对柏言钦说会帮他，只要他需要。
秋千上的话，是个承诺，他说到做到。
只是，男人失恋了不能痛哭流涕，但是男人失恋了想找个地方躲躲人总可以吧？
王彷看着程仓石，眼里倒是好奇成分居多：“你想去分队？那地方可是鸟不拉屎。”
程仓石用了官面说辞：“我觉得分队可以更锻炼人，人民培育了我，我要多多努力。”
看着程仓石一脸无辜偏偏还用了一本正经的口气，把个王彷笑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不耐地挥挥手：“行了，我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别捣乱，没看正忙呢，你要有空，把那个碎尸案的医生抓来是正经。”
“是。”程仓石些微沮丧。
那医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准备发通缉令，但是小星被领走到死亡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个案子悬着，还有其它七七八八的案子还是要查的，一整天程仓石拼命工作，连王彷都看不下去了。
“石头，你莫不是要抢我先进吧。”王彷望望他，“有心事？”
“没有。”程仓石很平静。
“柏言钦。。。。。。”王彷忽然拖长了声音道。
听到这个名字，程仓石还是顿了顿，一阵苦涩。
“他跟我们不是一路，小石，柏言钦做了一年的律师。警队来了不下百趟，我却从不知他是沈柯的人，可见这人手段心机。”王彷劝道。
“你还不是追着老兆一直到这里？”程仓石打起精神，勉强将王彷一军。
老兆干十几年的警察，早该提了，却一直缩在这个小小警队；而王彷不是S市人，他出身警校，身上还挂着二等功，本来可以去更好的位子，偏偏申请调来要呆在这里当个小队长。这两人平日里界限摆得分明，个中情形，谁也不知，但是王彷明显是为着他来了。
王彷苦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问题，倒是你要看开些。”情之一途，本就是行差走远，就如他和老兆，一切都结束，又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放开了。
“我没事。”
总会忘了的，忘了就可以做朋友。
下班回家，却见李云再在理东西，他把宝贝枪全都整在箱子里。程仓石知道李云再的习性，人到哪里，枪也在哪里。
“石头，我要行动了，刚刚他打电话过来，在Y市找到毒狼的一块地，他让你继续在这里周旋。”
程仓石的身子顿了顿，直接摸出手机拨了电话：“师父，这次的行动我参加。”
Y市够远了吧，离这个城市也够远了吧。。。。。。
跟师父说定，但是过去那里也没这么快，师父将那块地图发来，是毒狼种植罂粟的基地。这块基地最近才发现的，然后他们的人侵入电脑，弄到的图。程仓石两人细细研究了许久。不止需要了解当地地形，还有该准备的装备必须要自己准备，警队的工作也要交接。
第二日程仓石去跟王彷交接，却见老兆也在办公室。
“你去哪里？”王彷皱皱眉。
程仓石坦然道：“Y市。”他对王彷和老兆都足够信任。
Y市所在省跟缅甸接壤，虽不是中国最南的地方，但是边境却相当混乱，走私猖獗，毕竟天高皇帝远，一片群魔乱舞景象。“你是要查走私？”王彷问道。
程仓石点点头：“嗯。”具体他不想多说，多说无益，何况王彷也帮不上忙，不该知道的东西少知道点，总能活久些。
“要不要队里调几个好手过去？”王彷没再多问。
“不必了。”说罢他瞄了老兆一眼，老兆自打他说走时就一直沉默，此刻神思不属，魂游物外。这两人气氛诡异，程仓石不再打扰。
中间去了趟厕所，却被老兆拉到了楼顶。
六月的天，太阳直照得人发焦，两人缩在楼顶阴凉处，过道的风忽忽直响，声音大，却还是燥热。
“石头，我想跟你一起去，几年前我在S市呆过，对那带的丛林熟悉。”老兆点了根烟，眼睛望着远方。
老兆说在S市待过不奇怪，不过。。。。。。
“王队呢？”
“他还在这里，一堆兄弟怎么走得开。”老兆微微一笑，眼角细纹绽开。
“他知道吗？”
“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他不会拦我，我只是想回去看看。”
“我问问吧。”程仓石不是多嘴的人，不会挖人家的伤痛。
“老弟，谢了。”
做好一切前期准备，程仓石三人就坐飞机到S市，然后在边郊和另一方人马汇合，研究好方案后再具体行动。
飞机腾空，程仓石对脚下的城市默默道了声再见。
Y市气温比江南绝对要湿热。
六月的天，刚下飞机，热气就扑面而来，一群人穿着短袖，背着行李包，只感觉皮肤都要给烤干，但是三个男人对这酷热考验都司空见惯，坐上出租直达汇合地点。
三人在边郊的指定地点指定时间等了不久，就看到一行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程仓石眼一瞥，如遭雷击，怔立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丛林啊丛林，可是发生JQ的好地方
哇哈哈哈哈
沈柯，你就后悔吧
20 雇佣兵的挑衅（上）
他们一行人十五人，清一色的越野车，清一色的墨镜，个个都是身长健肌，散发着无形压力。
程仓石立刻转身打电话给师父：“师父，我想退出行动。”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有些冷洌，却偏偏还充满撒娇意味：“小石石，我可以把你扔到非洲去喂鳄鱼哦。”
“可是……”
“下次坐飞机，我会把你踹下去！”电话那端连声音都不再柔美了，说罢，对方直接掐断电话。
大约是真生气了。
老兆眼神在十五人身上溜了一圈，看到柏言钦的时候，脸上浮现怪异的神色。李云再看出点端倪，他叼个烟捅捅程仓石：“里面有你不喜欢的人？”
纵然那十五人个个都拉风之极，但是程仓石还是第一眼就辨出柏言钦的样子，连他脸上挂的慵懒笑容都能想得到。
等到柏言钦看到程仓石却也似乎一愣，随后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荡开。
“有没有弄错，居然是三个警察。”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开口，一脸蔑视，但中文流利。
程仓石和老兆穿的是警服，这一路上，省去不少麻烦。
面对人的挑衅，李云再从不废话。噗地一声，烟头准确地直飙那男子的脸，烟灰都落在他的身上。
那男子避之不及，在众人面前丢个大脸，当下就朝李云再冲了过去。
拳头堪堪到达李云再的脸时却顿住再不能前进一分！
男子的手被杨辗挡住了。他恼怒地侧过头，杨辗阴沉着脸：“莱特，不要生事。”
军人尤其强调纪律性，杨辗若想做个优秀的领导者，那么必须让下属绝对服从。刚刚来到Y市，杨辗与那一干人也是初次见面，他必须要让这些野蛮人明白到底谁才是领导者谁才是服从者！
杨辗的拳很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可能，莱特跟他对视一番，耸耸肩松开手：“我不相信他们。”他直接道。
这也是实情，双方人都摸不到对方的底，谁对谁能信任，何况这三个警察看起来，很菜！
杨辗看到程仓石的时候，有些微惊讶，不得不重新考量眼前这个警察的分量。他不是不知道沈柯对程仓石下了追杀令，但经过拍卖会的花园事件后又撤了，他并不知道其中详情，只知道柏言钦出手干涉过。
“程警官，我想大家既然开始合作，不妨开诚布公，如何？”
程仓石平静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杨辗咄咄逼人。
“打击贩毒难道不是警察的天生使命？这次行动要感谢杨先生大力匡扶。”老兆笑着插上答话，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这次行动，听我指挥，大家有没有意见？”杨辗侧身，抬高声音对在场所有人道，眼睛却还盯着程仓石三人。
没有反对之声。
“走，上车。”杨辗对他们道。
李云再一直盯着莱特等人，此时低低道了声：“雇佣兵。”
沈柯真是不惜血本，这次出来对付毒狼基地，斩夜的成员不过五人，其余十人全是雇佣兵。雇佣兵对丛林熟识，价格昂贵自不必再说，而且这些认钱卖命的家伙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分子，十个人毁坏个小国家也不是什么神话。
程仓石三人不愿和那些雇佣兵混在一处，要是起了冲突，难保这次任务还没见到地方自己人就已经斗个血流成河。于是三人选择了杨辗的车，但是此刻程仓石也只有苦笑，柏言钦就坐在副驾上，眼神不小心就能溜到他那完美无瑕的侧脸。从见面到现在，他们没有说上一句话，程仓石刻意回避了他的眼神，而柏言钦则一直懒懒站在后方没有走近过。
路越走越小，即使在安全性能如此之好的车里，也开始上下颠簸，一车人都给震得上下抖动。柏言钦将椅子放倒，长腿架在了窗玻璃上，看似毫不受影响；老兆闭目养神，低调得仿佛不存在；李云再狠狠地抽烟，程仓石只把视线投向车外。
建筑越来越稀少破旧，树木开始多起来，人烟愈发稀少，颠簸到近乎天黑，车子才一个猛刹，停了下来。
杨辗等人对路况自然不熟，跟着前方的车子走。下了车看去，举目千米，除了眼前的一个像上世纪的农家二层砖屋，再没有其他建筑。
一行人朝那屋子走去，屋里早亮起了灯。领头的雇佣兵是个肤色黝黑的粗壮汉子，等到杨辗走近，开口道：“先发东西？”
杨辗点点头。
那汉子转身就走，带着他们走到后院厨房。厨房里有个大大的灶台，但是成色却很新，与这破旧的屋子很不搭调。
领头人从厨房一角拿了个大铁锤，朝众人笑笑：“让开些。”接着一手挥着铁锤狠狠砸向灶台。
“砰”一声响，整个厨房尘土飞舞，灶台破开一个大洞。领头人扔下铁锤，将那洞扒开，露出下面的枪支。
密密麻麻的一排枪，从轻型的到重型的，崭新如初。
“兄弟们，挑吧。”那领头人道，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李云再自那枪支出现时，就一直盯着看，最后指着那支勃朗宁道：“好枪！”
那带头人眼睛一亮，拎了那把枪试试手：“这枪是我的。”
同好不必人多说，双方都心领神会，此刻那领头人看李云再的目光倒柔和许多：“你们不拿枪？”
“自己带了。”李云再拍拍自己的包。
他们的枪当然是通过特殊途径先走，飞机下到Y市后再去提的。
十几个人都在摸枪，却听柏言钦问道：“刀呢？”
程仓石在角落竖起耳朵，那领头的又拖出个箱子：“全在这。”
柏言钦打开箱子，扫了一眼，点点头：“很好。”
“你不挑个枪吗？”领头的奇道。
“枪怎么有刀杀人来的痛快。”柏言钦道，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刀入人体，鲜血涌出的那刻，比任何枪爆人都来得痛快。
莱特又轻蔑地哼一声，在他看来不会用枪的家伙就是废物，何况柏言钦身材颀长瘦削，在一干人中简直称得上“弱不经风”。
柏言钦朝莱特瞥了一眼，微微一笑，那叫一个友好。
于是莱特眼中的蔑视更为明显。
“祁尚，休息的房间在哪里？”杨辗问这领头的，一行人走了这么久，早已经很累。
农家院落，很是宽敞，二楼有七八个房间，还有个大客厅。杨辗很干脆利落地给众人派了房间，然后就见祁尚一手托着一箱酒走了过来。
“今天可以痛快喝。”黝黑的男人露出一口利牙。
杨辗没有阻止，众人还需要在这里休整两日，待他研究出作战方案再行动，只要不是统统喝得烂醉就好。
夜色靡靡，幸而这偏僻至极的地方风很凉，带动树木发出呼啦啦的响声，解人燥热。
程仓石不会喝酒，何况还有柏言钦在，跟李云再打声招呼，先回了房间。
一群人挤在阳台，柏言钦就倚在角落。阳台上还设了桌椅，这帮人喝起酒来，像倒水一般。
柏言钦默默看着这十个雇佣兵，莱特不足为惧，祁尚更为厉害，其余都是默不作声的家伙，不知深浅。斩夜的人倒是自视甚高，不屑跟这些人混搭一处，不过论实力，其中两个可能还比不上莱特。
正想着，却见莱特端了酒杯过来：“喝一杯？这可是纯正伏特加。”这口气分明是看不起得紧。
柏言钦接过酒杯，一口饮尽，然后杯口翻转，看着莱特，不喜不怒。
会喝酒的一眼能看出来，莱特讪讪地回到原来的桌上去。
比起莱特，柏言钦现在更感兴趣的，倒是某个像落荒而逃的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程仓石脑袋枕在双手，放松了身体靠在床上。
敲门声响起时，程仓石下意识说了声：“进来。”
人进来了，却不说话，程仓石道：“难得你喝酒这么早就回来了。”
“怕你一个人无聊。”
声音给夜色滤去了刺耳，显得柔和磁性，但是程仓石在瞬间感觉心跳被冻住，连呼吸都屏住。过了许久，心脏才缓缓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有事吗？”好半天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跟你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没请你喝过酒，今天请你喝。”柏言钦并不开灯，直接坐到程仓石的身边。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酒液已经递到面前。
月光照进来，能看到酒杯里微微晃荡的液体，杯子反射着微亮的光泽。
程仓石浅浅抿了一口。
强烈的辛辣味冲来，接着又是苦涩，喝下去后，初没感觉，过后舌尖上却有些甜味，似乎跟上次喝的又不同。
“伏特加。”程仓石喃喃道，说罢又喝了几口。
程仓石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但是李云再和师父都说他的酒品很好，不吐也不闹。此刻柏言钦在身边，连他的呼吸都感觉得到，喝点酒反倒感觉放松下来了。
“程仓石，你干嘛躲我？”柏言钦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胡说，明明是你跟沈柯还来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