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什么人盯着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是自己要发动袭击,自己会从什么地方开枪?程仓石装做不经意地转头,就在这时,眼前有什么耀眼的光线闪过,他忽然大喊一声:“让开!”伸手推开柏言钦。
枪响之时,柏言钦看得仔细,程仓石奋力来推他,只怕这子弹就要射到他的体内。他的速度比程仓石要快很多,拉住程仓石的手猛地一扯,两人齐齐滚倒在地,千钧一发,射出的子弹射向刚刚柏言钦所站的地方,擦过程仓石的衣袖,又向前飞去,只听一个路人尖叫一声,捂住肩膀倒在地上。
“该死!”程仓石迅速起身,朝开枪之人追去,那人慌乱地向前奔去。
“站住!”他奋起直追,两人间的距离迅速缩短。程仓石摸向腰间,却发现出来时并未带枪,仓促间摘下腰间的大串钥匙,狠狠向那人扔去。
“啊!”钥匙准确地砸中那人的脖子,砸得那人头一低,手向脖子摸去。程仓石一个箭步冲上去,擒拿手扳过对方的手,牢牢将对方按在地上。
他抬头望去,周围一片混乱,有几个人仓皇而逃,应该是同伙,他转头朝柏言钦望去,后者蹲在被射伤的无辜路人面前,所幸没伤到要害,只不断喊疼,血流了一地。
血的气味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些血舔舐干净。
“柏律师,先送他去医院!”程仓石的声音传来。
柏言钦猛地回过神来,伸手帮人捂住伤口,背着他拦了辆车子将伤者送到最近的医院。
事发现场离公安局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警察纷纷赶到,疏散人群,一时间,路上的人散得干干净净。程仓石将捉住的人带回刑警队,公安局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让王彷队长恼火不已,马上调人审讯。
程仓石去了趟医院,伤者已经安抚稳定了情绪,不过柏言钦却已经回了家。他琢磨着那批人冲着柏言钦而来,受害人该来队里录份笔录,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他,却发现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于是又赶回公安局。
街上恢复了车来车往,只是少了闲散的人群,有新闻记者在采访周边目击者。
程仓石回到警队,只有两三个兄弟在办公室。手机铃声响起,打破办公室里有些沉寂的空气,是个陌生号码,他试探地接起:“喂?”
正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个老将,在警察队伍干了多年,平日里大家都喊他老兆。他看着程仓石的眼睛忽然泛出寒光,嘴巴也紧紧抿起来,握着电话却一言不发,那方大约说完了,程仓石将手机收回兜里。
职业培养的敏感让老兆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什么事?”
“没什么。”程仓石轻松道。
“小石!”老兆喝道,“我拿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
程仓石望着老兆那双眼睛,此刻流露出坚定,他微微一笑:“只是威胁电话。”
干他们这行的,说接到威胁电话确实也常见,老兆听此,看看程仓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略微放心,点点头道:“这几天一定要小心些。”
“嗯,谢谢。”程仓石心头涌起一阵感动。
刚刚的电话是让他不要插手拐卖儿童的案子,那么刚刚的枪杀也是因为柏律师接了这个案子导致,可是律师不是站在嫌犯的角度为了嫌犯的利益么,怎么反而要派人杀他?
程仓石皱了眉,忽然里面的门大开,王彷带着人从里走出来,神情严肃异常:“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说,还有第二批人要对柏律师动手,而且是狙击手。第一马上通知柏律师呆在家里不要动,第二立刻搜索狙击手的位置,阿石,你去保护柏律师,各位马上行动。”
03 压你没商量
听到狙击手的时候程仓石一震,在这里弄到枪不容易,要请到一个狙击手更不容易,柏言钦他招惹了什么人,对方不惜出动狙击手阻杀他?
刚刚在队里,迅速调出了柏言钦家里和附近的建筑图,一幢十五层高的建筑,柏言钦住在第九层,周围高于九层的且在狙击手射程范围内的还有十七幢楼房,根据房屋朝向排除掉十幢,他们还需要搜索七幢。
程仓石装扮成一个抄水电的工人进入大楼,电梯直达第九层,停在柏言钦家门口,他按响了门铃。
“什么人?”里面传来的声音充满了警惕。
“我,程仓石。”他低低道。
里面顿了很久才答道:“谢谢你程警官,不过我不会有事,请你离开吧。”
“柏律师,请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程仓石有些诧异。
里面的声音不无嘲讽:“走路撞到电线杆的程警官,你是要保护我?”
“柏言钦!”
“程警官叫这么大声惊扰到旁人就不好了。”
“柏律师,外面等着的是狙击手,六百米都能轻松取人性命的狙击手。”程仓石低吼道。
“狙击手。。。。。。”门里的柏言钦重复一遍。
“没错。”
门忽然打开,程仓石心中一喜,然而看去,心里却又升起一股恼意。门里的柏言钦一身西装,背着公文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程警官,我还有要事出去一趟。”
程仓石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么不拿自己性命当一回事的人,一群人在忙着找出狙击手,都在为他的安全拼命,却没想到当事人反而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让他怒气渐渐上升,他手一伸,拦住柏言钦的路:“对不起,柏律师,今天你恐怕哪里都不能去。”
他的手去抓柏言钦的臂膀,柏言钦手一抬,避开。程仓石眼一冷,肩朝他撞去,左手朝他右肩抓去。柏言钦的右手夹着公文包,见此公文包朝他挡去,程仓石不声不响,屈膝一撞,右手直接往他腹部攻去。
一声闷哼,柏言钦的腹部再次遭受一击,他额头冷汗顿时冒出,程仓石有力的手臂将他一揽,往门内一摔,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柏言钦抱着肚子半晌,公文包虽然及时挡在腹部,但是这一拳丝毫没有留情,而且刚好砸在昨天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程仓石的动作快速流利,显然是个格斗高手,再一次栽在同一个地方让柏言钦恼怒异常,缓过劲后,他低低地笑:“程警官,我会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你。”
程仓石两眼却扫视房间,这是个单身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约有八十平方米,卧室门关着,他走去,贴着墙开门,果然如他所料,卧室内还有一个阳台,厨房里有窗户。
听到柏言钦的话,却是没理他,只是将各个房间的门都关好,然后才走过来将手递给柏言钦:“要告便告,起来。”
柏言钦看看那手,抓住那手攀着起来,却在瞬间窜起,然后握拳朝他脸上挥去,程仓石迅速偏头,卸去大半力道,这一拳只有轻微扫到脸颊,他的脸已经肿得像含个包子,要再挨上这一拳只怕可以申请工伤。
程仓石摸摸脸:“伤药在哪里?”
柏言钦推推眼镜,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才讥笑道:“程警官长得很帅,不必再用药了。”
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有任何语言表情,但是柏言钦却感觉对方轻微叹息了一声,室内较为昏暗,但是丝毫没有遮掩去对方那双亮亮的眼睛。
柏言钦微微偏头示意:“在那边的柜子里。”语毕,随手开灯,淡黄的灯光柔和地投下来,并不十分明亮,却很适合晚上窝在沙发里看看碟片。
程仓石将药取来却向柏言钦靠近。
“干什么?”冷静中带着警惕。
程仓石将药瓶扔给他:“擦一下,否则淤青半个月都消不去。”
柏言钦握着瓶子,拇指摩挲过光滑的瓶身,但并不涂药,朝程仓石点点头:“程警官,我想和你谈谈。”
“好,你说。”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拐卖儿童案没这么简单。”
“案子有个庞大的组织而已,捉住的这个只是小虾。”
柏言钦摇摇头:“重点是十三到十五岁的孩子不那么好对付,也不好养,为什么不拐卖更小的幼童,这么多的孩子无影无踪,哪里去了?”
程仓石一震,这个案子能做得如此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他们警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挖出背后的组织上,却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卖这些儿童。
“你知道?”程仓石诧异问道。
柏言钦摊摊手道:“不知道。”
程仓石满脸黑线。
“但我知道那些孩子现在一定过得不好。”
真是废话,程仓石想这么反击,然而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柏言钦的神情十分平静,他非常严肃地说这句话没有半点玩笑之意,眼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痛。
“是的,过得肯定不好,但是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气氛缓和下来,两个不断摩擦的两人总算有了片刻宁静,似乎就某点达成了一致。
“不过现在起码我知道了一件事。”程仓石忽然微微一笑。
这个笑来的诡异,带着三分神秘,柏言钦奇道:“什么事?”
程仓石瞥他一眼:“原来当律师的也会遭受人身攻击。”
话题回到今天的危险上来,柏言钦忽然道:“程警官。。。。。。”
“嗯,什么事?”
柏言钦避开他的眼睛:“我必须要出去。”
“不可能。”程仓石一口回绝。
“走定了。”柏言钦的神色带着无可动摇。
程仓石又开始头痛了,本来留下来保护他只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当事人一点不配合,反而如此麻烦。他又走近两步:“原因,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连性命都不顾及。”
“我不会有事。”柏言钦坚定道。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程仓石开始觉得荒唐了,一个律师,整天跟证据打交道,现在却在为性命攸关的事靠直觉。
“等我的队友传来消息再说。”
“那就迟了。”
程仓石几乎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知道狙击手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对面的柏言钦几乎是轻笑出声:“哼,狙击手。”这语音里的蔑视在后来,程仓石才明白过来,眼前的人确实有蔑视的资本但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只一味拦着人。
柏言钦这次连包都不拿朝门外走去,程仓石从后向他的肩抓了上去,眼前人迅速躲过,转过身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沙发垫。他挥手将沙发垫推开,程仓石的手已经递到,这一次他抓住了柏言钦的手腕,然后整个人向他身上压去,柏言钦失去平衡,往地上倒去,一手被扭在胸口,然后对方的膝盖紧紧压了上来,另一手被牢牢按在了地上。
这才发现对方很瘦,甚至能感受到硌人的胸骨。
柏言钦瞪着他,对方的力道很重,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感觉骨头快要断开。这么狭小的空间,他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于是只能一而再地被对方制服,这个认知让柏言钦咬牙切齿。
柏言钦的眼中既不服输,程仓石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两人僵持许久,也没见程仓石有丝毫松懈,部队的训练养成了他绝好的耐力。
这么近才发现对方的五官有着难以言说的精致,肤色很白,苍白的那种,能见到皮肤下的血管,眉目间流转着慵懒和风情,只是这男人平日里穿西服,带着金边眼镜,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程仓石忽然低下头去,衔起他的眼镜然后放到一旁,对方温热的鼻息喷上自己的下巴和脖子,痒痒的麻麻的。如此动作意外地让对方紧绷的身体有些柔软下来。
摘掉眼镜的柏言钦有双幽深的眸子,只是眸色却不是纯黑,带着点蓝绿色,在夜里看去,有致命的诱惑。
“柏律师的身手很好,哪里练的?”程仓石问道。
“无可奉告。”柏言钦似乎有些懒懒的,“你想这么困着我到什么时候?”
“应该很快了。”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个城市,在夜间搜索的难度有所加大,然而之后还会不会有人采取行动对付柏言钦却是谁也不知道。
清脆的手机声响起,程仓石几乎被吓一跳,他松开柏言钦的手接起,电话里王彷的声音传来:“收队!”
最后的结果,搜索工作提前终结,原因只有王彷知道,不过他的脸色很差,刑警队白白耗费一晚上的工夫,却连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令一帮人怨念不已,不过既然虚惊一场大家也只是道平安最好,然后相继回家。
只有程仓石忽然想起柏言钦说直觉的那刻,那信心满满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结果,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没有说,这个律师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拢着一层纱,让他看不清楚。
04 不死之人
被困一夜,柏言钦已有些不快,手机联系几处人,不是关机就是不肯接电话,最后打了许久才接通了胖子的电话,胖子难得没有滚在女人床上,电话里听来像是个热闹所在。
“你在哪里?”柏言钦问道。
“今儿试试手气。”胖子嘿嘿一笑。
“。。。。。。”
“什么事?”
“今晚发生的任何异常都给我查一查。”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却还是有些失控,柏言钦挂掉电话,目光扫到药瓶,却想起程仓石来,双手和腹部的疼痛告诉他这个警察不是摆设。他拧开盖子,将药拿来将身上伤处涂了后去睡下。
第二日起床去了律所,刚进门就见杨辗带点阴鹜的脸。柏言钦将公文包放下,吩咐小助理倒杯茶来,然后走到杨辗面前的沙发坐下。
“你被人追杀?”
“是。”
“言钦,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没有任何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毫不犹疑的肯定句。
柏言钦两手交叉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仿佛早早便料到了,小助理战战兢兢地端茶进来,看着这气氛,又立刻退了出去。
“好。”
“你知道的,你现在不适合。。。。。。”
柏言钦浅笑,笑容优雅而慵懒:“我把手头的案子转给你。”
并没有多久的时间,柏言钦就走出律所,他打车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将他载到一个偏僻却富裕的地点: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树木,中式古风格的别墅。
柏言钦站在门口没有多久,西装笔直的管家就出现:“柏先生请。”
柏言钦跟在管家身后,穿过草地和喷泉,进入别墅来到第二层的露台。
屋檐只把宽阔的露台上遮了一半,太阳底下有个人正坐在摇椅之中,身边有个茶几,摆着各式点心水果。虽然仅仅是个背影,这人的身上却有着沉淀了千年的时光的静好,悠悠荡荡地飘散开来,太阳投射下清透的光线,像是在画中。
柏言钦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看了许久,那人才出言道:“阿钦?”
“嗯,我在。”明明有许多的不满却在见了他之后烟消云散,这个人的平和气度能最大程度地感染靠近他的人,但是他的时光河流也是柏言钦永远无法跨入的。
“如果不这样逼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见我?”
“不会,只是忙。”
柏言钦眯着眼抬头看看太阳,春日的太阳还很温柔,一如眼前人的温柔。空气十分清新,树木和草坪都长出嫩绿的颜色,亮眼且欣欣向荣,这样的空气中小小的一点血腥味立刻让柏言钦捕捉到了。他微微变了脸色,走到那人的面前,那人脸带微笑,左手微握着拳放在腹部,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