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死她也不相信!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她哼了哼,低低咕哝,“小气巴啦。”
“我并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你坚持要有自己的商业机密,我也不好苦苦相逼;你今儿来就专程为了金少爷的事吗?”
他还想解释并没有什么商业机密特意隐瞒着她,但是看盈盈挽着小篮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 “你……要去哪儿?”
“噢,我差点忘了,我要去拜财神爷。”她喜上眉梢。
他愣了愣。
“赌坊里可不是每天都可以赚到三千两的,”她笑意吟吟,满意极了,“这一切都是财神爷的庇佑,怎么能不去跟他老人家道谢喔?你要跟我去吗?”
他笑了起来,“好。”
一切只要她快乐就好。
勾着梦淮的臂弯,愉快地向财神庙前进,盈盈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好运了,人家是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她可是情场赌场两得意喔!
如果这样的好运继续维持下去,那么她就有望在二十岁时成为富可倾城的女富翁,然后金盆洗手,一辈子吃穿不用愁啰!
就在盈盈快乐到巴不得每天都三牲四果地膜拜,感谢老天爷让她有这样的幸福好日子过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降临——
一早,梦淮沉着俊容,缓缓踏进史药钱赌坊。
“盈姑娘,郝公子来了。”阿南迫不及待去报信儿。
盈盈像只美丽的银色蝴蝶,翩翩然自里间飞奔了出来,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悦,“你来了?”
“当心!”他接住她横冲直撞的身子,黑眸一亮,随即黯然,“盈盈,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说说话?”
她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兴兴奋奋地道:“我交待一声,我们到杏花帜喝茶去,那儿很幽静,有多少话都能说。”、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着平常没有的忧郁。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反倒是昨晚又海捞一票的盈盈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着赫赫战果。
“……结果,那个波斯商人脸都黑了,可是没办法呀,谁教他输得惨惨惨,只得把那颗夜明珠留下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着,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咦?你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我们……还是到杏花帜再慢慢说话。”
她心儿没来由地一沉……
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愁容满面过,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吗?
她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默然,神情虽然恬淡镇定,可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深深擂起鼓来。
直到了杏花帜的雅座,临近一株银桂树畔,要了一壶香沁人味的杏花茶后,盈盈首先开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震,晶莹若黑玉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盈盈,你跟我走好吗?”
盈盈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我和家里一直有联系,让家里人知道我此刻落脚何处。”他握住了她变得好冰凉的小手,低沉有力地道:“……而今早,我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我娘因为思念我而病倒了,我必须要回郝家庄一趟。”
她心脏猛地一抽,血色从脸蛋上退得一干二净。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可恶,她不要这么软弱!
他不解地望着她,“当然,我爹娘不会为了要把我骗回去,故意用这种借口的。”
她的嘴巴变得好苦好涩,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变得好干好干……
“不,我是指……”她仰望着他,小脸变得异常凄楚和脆弱,“你真的必须要回去吗?不能……再等一阵子?”
等她赚到更多更多的钱,等她作好了心理准备,等她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等……总之,一切对她而言太快了,她还需要时间啊!
他郁然地凝视着她,“知道我娘病了,我怎么还能再继续耽搁喔?我打算待会儿就动身回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她瞳目结舌,“待会就动身?这是不可能的。”
“盈盈,”他倏然握住她的小手,双眸盛满了渴望和恳求,“你还信不过我吗?还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可以保护、照顾你一辈子吗?”
她僵住了,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不不,她并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只是……
盈盈茫然痛楚地闭了闭眼睛,无声地低语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好乱,脑子也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我回去,嫁给我。”他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柔荑,“我发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颤抖地摇着头,可怜兮兮地嗫嚅道:“梦淮……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吗?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盈盈……”
她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求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回去……”
她竟然要他放她走?!
梦淮胸口猛然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在彼此已经这么情深意重之后?她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他蓦然松开了她的指尖,脸色刹那间苍白无血色,“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她泪眼婆娑,痛苦地抗议:“你怎能这样说?”
“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爱你,我要你,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可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他只觉得胸口好痛好痛……
和史药钱赌坊相比,他终究还是微不足道的,是可以轻易被忽略放弃的那一方吗?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他深深受到的伤害,也看见了他的痛苦,可是她没有办法伪装自己的答案,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愿意跟他回去啊!
如果是这样,才是对他最不公平也是最大的欺骗。
“我需要一些时间。”她艰难地咽下泪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崩溃。
“多久?”他眸光炽烈地紧盯着她。
在他这样慑人的眸光逼视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彻底战胜恐惧,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跟着他走天涯。
爱是需要冲动的,但是她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冷静镇定和理智,向他表白已经是近来做过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桩事了,如今面对终身大事,教她如何能够不谨慎不忐忑?
就像是一场生命中最大的赌局,她身上所有的筹码在全数压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反手回头的机会了!
不是大获全胜的赢,就是输掉通身仅有的全部……还有她的一辈子。
教她怎么敢冲动?又怎么能冲动?
梦淮紧紧地盯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此时此刻,他惟一能懂的解读就是——
纵使有再多的柔情蜜意,还是没能让她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他的心深深地颤抖绞拧了起来。
梦淮苍白着脸,猛地一咬牙,“好。”
她惊悸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倏然起身,痛苦地别过头去,毅然决然道: “我不会逼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动身离开数来堡,你……一切保重。
她还来不及出声挽留,他修长的身影已经断然地消失在尽头——
甚至……连回头再看她一眼也没有!
“真的走了……”盈盈颓然地捂住了小脸,绝望地呜咽出声。
她知道自己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到数来堡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嫦娥庙里的签诗不是说,他们会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的吗?为什么还等不到红烛高燃,梦就已经醒了喔?
他真的走了,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盈盈以为自己能撑得过去,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从古至今,为情所伤的人不止是她,旁人都活得下来,她也能。
尤其她最在乎最爱的还是史药钱赌坊和银子,不是吗?
只要努力地、疯狂地赚钱进账,就能够消弭掉一切的痛苦和思念了,不是吗?
可是一连半个月,她每天每夜都开赌局,无论是牌九、骰桌、斗鸡……每一样的赌具赌局她都自告奋勇开场子,将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其余的通通都投人在赌桌之上……
她以为她会满足,会熬过去的。
可是就算闭上了双眼,他的影子还是不断在她面前出现、晃动着……根本是睡也睡不成眠啊!
半个月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淡然的笑容依旧,可是所有的人都心疼极了她越来越无神的眸光。
多多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天深夜,盈盈伏在案头记着账目,酸涩不堪的双目紧紧盯着每一页数字,手上的狼毫依然飞快落墨。
多多端了一盅人参鸡汤上来,看着她拼命的模样、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呜呜呜……”
她的哭声惊动了盈盈,盈盈急忙回过头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多多放下了鸡汤,一把抱住了她纤瘦的肩头‘,哇地放声大哭,“盈盈,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啊……”
她温柔地握住了多多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怎么了?你怕什么?别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你不要再忍着好不好?不要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多多眼眶盛满泪水,哽咽着:“不要坚强,不要憋着,你如果想哭就哭吧,好不好?” 她鼻头一酸,“傻多多,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瞧你这些天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多气恼地说,“我就知道这些臭男人,只会惹祸,前头来个君子言差点把爱爱给弄死了,现在又出现个郝梦淮,也是把你惹得这样伤心欲绝……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尤其越俊的男人,以后我一定要嫁个其貌不扬有钱有势的老头子,绝对绝对不步上你们的后尘!
多多又哭又气又是指天划地的,说穿了是满腹的心疼。
“你误会他了,其实是我不要他的。”盈盈忍着泪,笑笑道。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多多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这个郝梦淮就不要让我再看见,见一次我扁一次,顺道叫东南西北一起扁!
“多多,你手上的参汤是给我喝的吗?”盈盈叹了一口气。
她愣了一下,连忙殷殷勤勤把人参鸡汤端送到她面前,“我差点忘了,来,趁热喝了吧,补补元气……你千万不能倒下去,要不然爱爱也不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过人参鸡汤,盈盈眼底的泪水再也禁不住,轻轻地坠落……在汤面漾开了点点涟漪。
她多想冲动地动身前往郝家庄,追随情郎而去,可是教她怎么舍得下这多年的姐妹,还有史药钱的一切?
好痛……她的心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失去了任何一方。都无法独立跳动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个最难动情的人……
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回到郝家庄,梦淮俊俏的面庞写满了焦虑不安和浓浓的相思……他望着金碧辉煌的家门,缓缓下了马,一排奴仆已经闻声冲出来迎接,阵仗怕不止四五十人吧!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盈盈,我真的如你所愿独自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此刻我没有浓浓兴奋的归乡之喜喔?
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当初满腹的受伤和怒气,在马儿撒蹄奔离数来堡越来越远时,已经被强烈的渴望和思念所取而代之了。
盈盈,纵然你舍得下我,我却还是舍不下你啊!
他黯然神伤,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攒着,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再跃上马背,策马狂驰回数来堡。
相思自来萦心苦,半点不由人……
“少爷回来了……”
“哇,少爷回来了……”
“老太爷,老太夫人,老爷,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他简直比班师回朝的大将还威风,可是梦淮此刻满心满念全然没有一丝戏谑打趣的念头,他焦切地大步一个向前,急急问道——
“我娘喔?”
“老夫人刚刚在吃烤地瓜,又跟老爷吵起来了,少爷您回来得正好,老太爷和老太夫人也在赌气喔。”郝劳禄管家迫不及待跟他哭诉起来,“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这下就什么都通通好了。”
他一怔,心底疑云大作,“吃烤地瓜……”
“是啊。”郝劳禄说着发现背后刺刺的,原来是仆佣们致命的白眼……
唉呀,他说漏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没有生病,飞鸽传书只是想把我骗回来?”他倏然恍然,随即脸色一沉, “是谁出的馊主意?”
管家还来不及回答,里头噼里啪啦冲出了郝家的大佬们——
“淮儿你回来啦?”
“淮儿,奶奶想死你了……”
“还有爷爷……我帮你找了好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就等你回来相亲喔……”
“相什么相?通通都是一些脂粉妖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是你自己要留着用的吧?”
“吓,死老太婆竟然敢破坏我名誉?”
“要不然你弄一群莺莺燕燕回来做什么?”
脾气火爆的郝老太爷和郝老太夫人现在一点也不“好”,两个人怒目相向,银发苍苍还各自抡起铸金拐杖,摆好架势……
梦淮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我的天啊,我早该想到的。”
他就是为了这一群时时摆乌龙的长辈们,怒急攻心之下断然挥袖离开盈盈?
他真是个天上地下无与伦比的大笨蛋!早该先弄清楚的!
不过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丝的希望,或许娘真的因为思念他而病了……那么他离开盈盈匆匆返家,也有一点价值了……
可是从里头气冲冲还抓着个黑漆漆地瓜的娘亲一跑出来,梦淮脑子里最后的那份期望瞬间像泡泡般破掉了。
他不由得心头怒火上升,冷冷地环视着众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
“你、们、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郝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呃……
“你们竟然为了把我骗回来相亲,编出了这种烂主意?!”
郝家庄亮晶晶又宽阔的大厅蓦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而且发出狮子吼的不是别人,还是素来有温雅腼腆好脾气之称的郝家梦淮少爷。
这下子不单是偷偷躲在门边偷听的仆人们吓到脚软,就连在大厅里正襟危坐的四个郝家长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拼命找比较安全的地方躲。
郝老太爷清清喉咙,可怜兮兮地道:“呃,淮儿别生气,爷爷知道错了嘛。”
“本来就是你错,老番癫了还不承认。”郝家老太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他忍不住狠狠瞪了老婆一眼,“好,有你的。”
“怎样?”郝老太太得意地扫了他一眼,殷切地对宝贝孙子道:“淮儿呀,你相信奶奶,这件事奶奶从头到尾都是持反对的意见喔,若不是你这个昏了头的爷爷一意孤行,我们哪舍得打扰你的‘闯荡江湖之旅’喔?”
“话说回来,那几个姑娘确实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见个面?”郝老爷赔着笑脸。
“不要!”梦淮气得大吼一声。
郝夫人连忙拉了拉夫婿的袖子,“你没瞧见淮儿头上都冒烟儿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噢。”郝老爷吐吐舌。
“爷爷、奶奶、爹、娘,”他揉着眉心,觉得头好痛,勉强压下怒气低沉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可是孩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