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湾人采取了最原始的开山凿石的方式:先是用钢钎、錾子、大锤,开凿出一个深达半米深的石洞,再在洞里填满炸药,炸药中间塞上雷管,雷管连着导火线。
每当要放炮的时候,就会有两个人负责站在沙家湾河滩的小路两端,在离炮眼200多米外的地方,吹响哨子,同时扯开喉咙大声喊道:
“要放炮咯——要放炮咯——赶紧躲起来啦——”
如此往复三遍,放炮的人才敢点燃导火线。
沙家湾两岸地势陡峭,村里的人们都择地而居,因此,每当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偶尔会发现那些被炸飞的山石落在了某户人家的屋顶上,将屋顶砸穿一个洞。这样危险的境况时有发生。
也正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选择什么样的人来点炮眼就显得非常重要。
炸炮眼在外人看来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但是对于内行人来说,只要小心谨慎,就会十分安全。
因为每一个炮眼都对应着不同的方向,比如炮眼不能对着有房屋的地方,这样炸飞的石头就有可能飞落到屋顶上去;还有,把炮眼打得深一些,这样炸药就会在山石的内部炸开,从而有效避免表面的山石飞裂开来,误伤人群;再则,导火线足够长,点导火线的人就有足够长的时间跑到安全地带躲避起来。
看着公路一天一天地朝前延伸,李泽文心里就充满了激动和憧憬。他甚至好几次都幻想着,自己的儿子李春雷和女儿李小朵,以后就乘坐汽车,走在这乡村公路上。
本来李泽文的工作是负责抬石头,就是把那些炸开的山石,抬到路边夯实路基。但他毕竟是快50岁的人了,前两天在抬石头时,不小心把腰闪了,无法继续抬石头,他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去点炮眼。
点炮眼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而且在他看来,一点危险性也没有。
这天临近晌午时分,人们都已赶到饥肠辘辘,放过这一茬炮,就收工回家吃饭了。除了少数几个村民外,大多数村民已经开始陆续朝家走去。
李泽文扯着喉咙喊了几遍之后,人们该走的走,该躲藏的躲藏,做好了放炮的准备。
李泽文蹲在离炮眼不到2米的位置,使劲吧嗒了一口嘴里的旱烟,然后他熟练地取出烟袋,让导火线对准火星,不一会儿,导火线就“嗤嗤”地冒着白烟。
李泽文一个转身,迅速朝两米之外的一块山石奔过去。这片山石刚好挡住炮眼,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蹲在山石之后,李泽文使劲地吧嗒了两口旱烟,再过一分钟,只要那一声地动山摇的炮响过后,他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一想到吃饭,他就觉得肚子一阵咕噜噜直响,早饭只喝了两碗稀饭,这会早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然而,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炮眼却迟迟没响!
作者题外话:新的一周开始了,现发布今日第一更。周末去学了两天车,最近又在谋划下一本新书的写作提纲。请各位放心,本书是本人写得最用心的一本,它是本人多年来的心愿,请放心追文。祝各位愉快!
第65节 受重伤
奇怪了,今天这炮是咋的了?
一分钟、两分钟……足足过去近4分钟后,炮还没响。这要是以往,只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炮眼准响。
奇怪了,难道是没点着导火线?李泽文仔细回忆起刚才点导火线的那一幕,不对呀,在点导火线之前,他还特地吧嗒了一口旱烟,亲眼看见导火线嗤嗤地冒出白烟后,他才跑的呀!
难道这导火线中途遇到了啥问题?或者燃烧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熄灭了?
这样的情况他可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躲藏在附近的一个村民扯开喉咙喊道:
“李泽文——你到底点没点炮眼啊?”
李泽文抬起头来回答道:
“点啦点啦!”
“点啦咋还不响呢?这都老半天了!”
李泽文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不过凡事安全第一,他想了想说道:
“再等会吧!”
过了一会儿,上面的人又开始喊道:
“李泽文——哑啦!成哑炮啦!你再去点一次!”
现在,离他点燃导火线已经足足5分钟过去了,看来确实没点着。李泽文又猛地吸了一口旱烟,从那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走出来,朝炮眼走去。
四下一片静寂,只有山风吹过,刮起他凌乱的头发。
就在李泽文离炮眼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一团白色烟雾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有烟雾,就证明这炮还没有哑,就证明这导火线还在燃烧!
那一刻,恐惧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困住了他的心。
在危急关头,他猛地一个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朝山石后面躲去。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轰隆——”一声巨响,浓烟弥漫,山石横飞。
浓烟过后,藏在山石背后的人们开始陆续出现,他们乐呵呵地笑着,呼朋引伴,朝家走去。
“走啦,回家吃饭啦……”
然而,在所有的同伴中,却惟独没有发现李泽文。
人群中有人开始觉得不妙,大声呼喊道:
“李泽文——李泽文——”
没有李泽文的回应,人群这才开始慌张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约十多分钟过后,人们终于在炮眼附近发现了满身是血的李泽文。
他躺在一堆乱石间,腰部、腿部鲜血淋漓。
“快点——快把李泽文抬到医院去!”
“翁扯李——翁扯李——李泽文被炸了,你赶快来看一看——”
“别喊翁扯李了!这伤势翁扯李也没办法,赶紧送镇上医院去!”
“……”
人们七嘴八舌,迅速商定了行动方案:制作一个简易担架,朝镇上抬去。
当李春耕知道父亲出了大事之后,脑袋里“嗡”的一声,一边喊着“爸爸爸爸——”一边朝山上奔去。
“爸爸,你怎么了?”当他赶到李泽文身边时,只见父亲双目紧闭,脸色发紫,嘴唇发乌,腰部和腿部血流如注,把裤子都染红了。
“爸爸!爸爸——”李春耕一边指挥着担架,一边呼喊着,众人抬着李泽文,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奔。
好不容易走完山路,来到通往镇里的公路上,李春耕知道,从这里到镇里的医院,至少还得走两个小时。看着父亲的鲜血依旧在不停地朝外流,李春耕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作者题外话:现发布今日第二更。祝各位阅读愉快!明日继续。长江上游洪峰今日下午过境重庆,明日抵达三峡大坝,祝各位平安!
第66节 高债台
面对一辆路过的小货车,他跪倒在公路中央,拦住小货车的去路,求司机把他父亲送到镇里的医院去。
“师傅,你行行好吧!只要你把我爸爸送到医院,就是给你当儿子,我也愿意!”
司机被他的语言所感动,大手一挥:
“赶紧抬到后面的货箱去!”
这段本来需要两个小时的公路,最终只耗费了不到半个小时。
李泽文被紧急送往抢救室抢救。
李春耕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停地祈祷:
“老天爷!求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的父亲吧!好多孝敬他的愿望我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呢!老天爷,你一定要开眼啊!”
由于手术的工程量浩大,李泽文最初在镇医院通过急救保住一条性命之后,又被转送到了县城的人民医院。
在整个手术治疗和恢复过程中,这次飞来横祸使得家境原本还算殷实的李泽文一下债台高筑:为了挽救他的生命,李春耕四处求情,变卖家产,最终好不容易才凑齐了3000多元医疗费用。而这其中,有2000元都是借来的!
2000元,对于沙家湾那些依靠种地的农民来说,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要知道,那时候的沙家湾,一头近300斤重的大肥猪,所换来的钱,也不过200多元而已。也就是说,要10头300斤重的肥猪,才能够抵上这些债务。然而,仅养一头300斤重的肥猪,就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仅靠养猪的话,得20年的时间,才能还清债务!
但是,在生命与金钱之间,李春耕宁愿选择生命。无论花多少钱、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父亲的生命还存在,那就是值得的!
或许是李春耕的祈祷感动了死神,李泽文最终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由于飞起的山石砸中了他的大腿根部,导致他生殖器被切割,而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这就意味着,作为一个男人,他永远地失去了男人的性福;作为一个劳动者,他永远地失去了劳动的条件。
当李泽文从病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废人”的时候,他变得大发雷霆,喜怒无常。他甚至好几次都强行拔掉正在输液的输液管,想要从医院的窗台上跳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都被李春耕给拦了回来。
“我活着还有什么用?除了加重你们的负担,我还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去死了算了!”李泽文咆哮着对大儿子李春耕说道。
李春耕的回答简洁有力:
“爸爸,你活着不需要有用,因为你的作用早就已经发挥出来了。在剩下的日子里,你只需发挥一个作用。”
“一个作用?我还能有什么作用?”
“看!”
“看?看啥?我当然还能看,我的眼睛并没有瞎掉!”
“看你的儿女们的生活一天一天地好起来。”李春耕说道。
听完大儿子李春耕的这句话,李泽文彻底地愣住了。
李春耕接着说道:
“你难道就这样忍心抛下你的儿女们而去吗?你就不想看看,你的二儿子是如何考上大学的?是考到哪里的大学的?你的小女儿是如何考上大学的?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的孙子长什么模样?”
李春耕的一席话,让李泽文从此彻底断了自杀的念头。他老泪纵横,拉着李春耕的手,哭着说道:
“儿啊,我这是来向你们讨债的啊!”
李春耕也哭了,他抚摸着爸爸枯枝般的手,说道:
“爸爸,父亲向儿子讨债,这是天经地义的。你就让儿女们好好地还债吧!过去,是你为这个家奉献;现在,就让这个家为你而奉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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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提亲事
李泽文在医院住院的那些日子,翁海霞竟然不顾世俗的偏见和反对,开始以一个儿媳妇的身份,到医院来照顾李泽文了!
“海霞,你怎么来了?”当李春耕在病房里意外地看见翁海霞后,大为惊讶地问道。
翁海霞卸下肩上的背篼——那里全都是装着鸡蛋、鸡等滋补品,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现在,爸爸生病住院了,我当然得来照顾!”
李春耕一把拉着她的手,走出病房,来到走廊上,低低地问:
“这不是还没提亲吗?”
翁海霞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你嫌弃我是不是?你嫌弃我我就马上回去了!”
说完,他挣扎着想要离开医院。
李春耕从身后猛地一把抱住她:
“我咋能嫌弃你呢?我李春耕凭啥嫌弃你?我是……我是担心对你的名声不好……你是一个还没过门的姑娘,现在就开始照顾未来的公公……这要是……”
翁海霞说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别人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不管!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管吗?”
翁海霞把“你家”说成“咱家”,让李春耕心里暖意融融,他感激地握着翁海霞的手:
“海霞,辛苦你了!”
翁海霞这才“破涕为笑”:
“嗨,都一家人,说啥辛苦不辛苦的!”
“好,过两天咱就找媒婆上你家提亲去,给你爸爸妈妈挑明!”
果然,两天过后,李春耕托的媒婆曹喜鹊正式登上翁海霞家的门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李泽文与程桔秀的婚姻,当初就是她的媒婆;现在,曹喜鹊老了,没想到又给李泽文的儿子当上了媒婆。
本来,曹喜鹊是不想来当这个媒婆的。
当李春耕向她提出,想要娶翁海霞为妻子的时候,差点没把一大把年级的曹喜鹊给吓个半死。
“这……这根本不是一个辈儿啊!你……你咋能有这样的想法呢?”曹喜鹊豁着一张老嘴,结结巴巴地问道。
“曹婆婆,我查过婚姻法了,这是合法的!再说,现在结婚时兴自由恋爱,只要孩儿们同意,这事儿也就*不离十了。”
曹喜鹊面露难色,摆着一双老手:
“这个媒婆我是不能当了,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李春耕从兜里取出10块钱,递给曹喜鹊: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变故,没给您买东西,这点小意思,就劳烦您自己去随便买点东西吧!”
最终,曹喜鹊看在10元钱的份上,终于决定重出江湖,为李春耕和翁海霞的这门跨辈婚姻。
“什么?李泽文家的大儿子托你来说亲?”当翁海霞的父亲知道曹喜鹊的来意后,立即火冒三丈:
“我说曹喜鹊呀,孩子们糊涂也就罢了,可你怎能跟着一块糊涂呢?咱翁家跟那李家,在好几辈以前,可都是有姻缘关系的!否则,我也不会大那李泽文一辈了!”
曹喜鹊点着头说道:
“这我知道,翁大哥呀,这辈分不能乱你说是吧?可我看了看,方圆几十公里范围之内,在咱沙家湾,那李泽文的大儿子,可算是一把好手、头一名啊!不但人长得标致,模样不错,骨骼高大,就说他建砖窑、喂山羊、建房屋……这些大事,那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翁海霞的父亲回答道:
“这你说的我都知道……但这辈分不能乱啊!咱祖祖辈辈,从来都没乱过!你说我能当这个罪人吗?我倘若答应了这门亲事,别人会怎么议论我?那还不得在背后把我的脊梁骨戳断!”
作者题外话:各位读者,现发布今日第二更。祝各位愉快!另,由于工作的原因,本人将在本周三、周四、周五出差,为了不至停更,本人已委托专人更新本书。但更新次数减少至每天早上9点左右一次。望各位继续支持!
第68节 家境贫
曹喜鹊还在做最后挣扎:
“我说翁老哥!你今天也快50岁了吧?咱老一辈,迟早都是得作古的,哪能管得上孩子一辈子呢?依我说呀,只要孩子们自己愿意,只要他们相互喜欢,这就成了!不是我曹喜鹊吹牛,我曹喜鹊哪样的婚姻没见过?这婚姻嘛,夫妻双方互相喜欢、互相欣赏最重要!翁老哥你说是吧?孩子们的婚姻,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翁海霞的父亲说道:
“这话倒不错,只是那李春耕找啥不好,偏要找我家闺女呢?这辈分本来就对不上嘛!”
曹喜鹊说道:
“翁老哥,现在婚姻自由啦,不像我们那会了。现在是新社会,提倡恋爱婚姻自由,我们这些老古董也该开窍啦!”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曹喜鹊,翁海霞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这死闺女,啥时候跟李家的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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