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只好拿了件薄绸披风,用风兜把她头发遮严实了,才提着风灯随她去上房。
顾氏正在习字,看到她过来,便招呼她道:“珍珍,过来看看阿娘写得怎么样?”
林琪走过去欣赏一会儿,点头。
顾氏习得是簪花小楷,端是清婉灵动,不像林琪,深受林老太爷的影响,字里行间都带着肆意的洒脱。
顾氏又写了两幅,搁下笔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是有什么事?”
林琪摇头,撒娇的拉着顾氏道:“阿娘,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顾氏挑眉,聪明乖巧,独立懂事的女儿竟然依恋自己起来,那她肯定要满足的。
卷翠将床铺好,来请两人。
顾氏摸摸女儿完全干了的头发,带她去睡觉。
灯光很快熄了,卷翠将门掩好,轻手轻脚的去了才置在隔间的小榻上。
顾氏给林琪掖好被子,声音很低的问:“珍珍,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琪没想到她的心思这么敏锐,这跟之前浑浑噩噩的样子完全不同。
对林琪而言,还真是双喜临门。
林琪忽的揪起被角,捂着嘴,偷偷的乐。
真好,阿娘终于彻底的好了。
顾氏感觉到被子一紧,立刻紧张起来。
她担心自己这是触碰到女儿的伤心处,惹得女儿掉泪了。
“珍珍,”她伸出手臂,搂住林琪,用温柔的气音道:“没事的,有阿娘呢,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林琪轻轻点点头,她相信现在的阿娘真的不用她担心了。
她乖顺的把头歪了歪,靠在顾氏的肩膀,糯糯的道:“阿娘,”她顿了下,脑海里突然闪过顾氏经不住别人哀求原谅的事,本想一吐为快的念头忽然止住。
阿娘的心肠真得是不要太软,林琪担心她知道自己对付苏氏,等到苏氏落魄的四处祈求的时候,她会过意不去,伸手帮忙。
林琪不想这么便宜苏氏,也不想阿娘把好心给了那样一个人,她决定把这事烂到肚子里。
顾氏等了一会儿,见林琪不说,她轻轻拍拍林琪,鼓励的道:”怎么了,阿娘在听着。”
林琪摇摇头,把脸贴在顾氏的颈窝,嗅着母亲清雅的香味,软软的道:“没事,我就是觉得现在好幸福,我好开心。”
她伸着软软的胳膊,抱着顾氏的脖颈,好似小猫一样的蹭呀蹭。
顾氏被她发丝蹭得痒,她笑着拍拍林琪,道:“阿娘也现在也好幸福,好开心。”
林琪闭着眼,勾着嘴角。
卷翠静静的听着母女俩的对话,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无声的笑了。
第二天一早,外面天光大亮。
林琪迷糊着从床上做起来,就见床帐外,顾氏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去花厅理事。
林琪抱着堆着的被子揉眼睛,看到顾氏要走,她下意识的道:“阿娘等等我。”
顾氏扭头看她还没睡醒的样子,又把她塞回被子里:“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儿阿娘早点回来,陪你去福寿堂。”
林琪乖巧的点头,真的合上了眼,等到顾氏离开时,她已经睡得昏天黑地。
落桐院里,苏氏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才收到赵德发送来的交子,看着上面的金额,她满意的吩咐,让雅韵楼的掌柜来,她要给顾清薇置办首饰。
顾清薇如今还在关禁闭,自然不能出来挑选。
苏氏怕女儿因为心里不舒服,特地跑去跟她商量,怎么搭配准备在花会上穿的缕金石榴红月光锦。
顾清薇的审美观被苏氏带得很歪,不是大红大金,不是大富大贵,一律不要。
苏氏很赞同她的观念,所以在雅韵楼的掌柜来时,她直接略过素雅格调的发簪,挑了一对鎏金嵌红宝石的发簪和一对同样花色的耳坠,并一个鎏金裙坠。
苏氏让芽儿送去给顾清薇过目。
片刻后,芽儿将首饰拿回来,附在苏氏耳边道:“姑娘说,去那儿的都是好眼力的,她不要鎏金的。”
苏氏二话没有,又重新挑过。
这回挑得清一色是纯金累丝嵌宝的,待到雅韵楼掌柜离开,苏氏只觉得浑身无力。
才刚到手的交子,连手都没焐热,就全都给了出去。
芽儿小心的把钗环手镯放在匣子里,仔细的抱在怀里。
等到安全的放在顾清薇的桌子上,她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顾清薇打开匣子,捻起嵌着大大红色宝石的芙蓉发簪,漫不经心的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东西也值得你紧张成这样?”
芽儿尴尬的笑了下,道:“姑娘说得是,小人见识少,看到这盒子东西,就手脚都不会使了。不像姑娘,见惯了,用惯了好东西,这点子算得了什么。”
顾清薇对着梳妆镜来回的比量,鲜艳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着火红热烈的颜色,让她的心情格外透亮。
“今儿是刮了哪阵风,你怎么也会贫嘴了?”
顾清薇浅笑着哼了声,拿起镂金的嵌宝芙蓉镯戴在手腕上。
鲜红与灿金交相辉映,将光芒反射到镜子里,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芽儿眯着眼,赔笑。
顾清薇斜了一眼,情绪大好的道:“帮我跟阿娘说一声,就说那天我定不会让她失望,绝不会失了顾家的气度。”
第二百五十一章 要银钱
邹大一时语塞,他怎么能说如今的账面上已经没有什么盈余了,前些日子船行出了事,他为了摆平花了大把的银钱,其他赚钱的铺子又被记挤兑得连生意都没有,到现在账上的银钱,连伙计的工钱都不够。
苏氏竖着眉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道:“不管怎样,你都得想法子给我弄来一百贯,我不管你是偷、是抢,还是骗,明天我都要看到。”
她横了眼邹大道:“否则,你该知道后果的。”
后果大约是被提脚卖了吧?
邹大低着头,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手,是只会拨拉算盘珠子,只会记账,盘算支出,管理伙计的手。
这样的手如何能做拉车扛货的力气活呢?便是做了,又能赚几个钱?
能养活他的婆娘、儿子一家和他的小孙孙吗?
邹大来回看了两遍,嘴角微抿,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苏氏满意的舒展开眉峰,重新恢复和颜悦色。
“我知道这钱要的急了点,但你也要体谅我。崔家办花会,你知道吧,三娘接到了邀请,”她把下巴往东边一偏,“那边可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压过我们薇姐儿。”
她哼道:“这我能让?我能让那边盖过薇姐儿?”
邹大勉强咧了咧嘴,算是回应。
苏氏见他脸色难看,怕他心生不满,又保证道:“你放心,这事就只此一次,以后我轻易不会再动账面上的活钱。”
邹大又低下头,心里苦笑。
轻易不动,不是绝不再动,看来以后这事是免不了的,而他却连这一次都无法办到。
苏氏抬眼看他,见邹大还木滋滋的坐着,半点表示也没有,顿时十分不满。
这哪有一点做下人的自觉。
芽儿端着托盘过来,苏氏摆手道:“离花会的时间没有多久了,你尽快把银钱凑齐,我也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这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邹大听懂了,他起身朝苏氏作了个深揖,后退两步,而后迈着大步离开。
芽儿垂下眼,上前上茶。
苏氏端起来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
“你煮得这是什么东西?茶都熬老了,水又没点对时候?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在将开未开,才一翻花时就点,不要等咕嘟嘟都开了,你是聋了,还是脑子就是废的,连这都记不住。”
苏氏皱着眉头,冷声怒斥。
芽儿慌忙认错,想要把茶拿下去再换。
苏氏不耐烦的拍了下,正好打在芽儿的手背上,少女白嫩的肌肤顿时浮出一片粉红。
芽儿连痛都不敢表现出来,悄悄退到一边。
苏氏深吸深吐了两口气,等突然冒出来的一阵邪火压下,又道:“你的眼睛是喘气的吗?没看到我都跟他说完话,准备打发他走了吗?你还上茶,上什么茶?茶不要银钱买吗?”
芽儿眼圈微红的低下头。
“跟你说了也白费,”她没好气的伸手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扶我去用饭。”
芽儿鼻头一酸,引得眼眶涨涨的痛。
她用力眨巴着眼,把泪花眨散,快步走到苏氏跟前。
苏氏把手搭在她胳膊上,较软无力的起身,一摇三晃的回了里间。
邹大迈出顾府的门槛,仰头看看明亮得晃眼的天空,长长吸了口气,而后在慢慢的回程里,慢慢的吐出。
陈氏没出半刻就接到消息,张嬷嬷笑呵呵的会说,邹大出门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没少受气。
陈氏哼了声,让她出去,而后跟裘嬷嬷道:“她这又是抽得哪门子疯?”
裘嬷嬷笑扶着陈氏坐在桌边,给她盛了碗碧绿的粳米羹,才道:“邹大就是二太太的钱袋子,能让他变模样,十有**是跟银钱有关。”
提起钱,陈氏便想起林琪今天的财大气粗,短短一个上午她竟然花出去两百多贯,再添点都差不多陈家一个庶女的嫁妆了。
裘嬷嬷见她很是感慨,忍不住笑道:“二太太如何能跟林娘子比,她手里攥着的可是整个林家,谁把她娶回去,可就是娶了个小金人回家呀。”
陈氏听了这话有些不虞,她看好的是林琪的这个人,当初她给娘家写信,想把林琪和侄儿凑成对时,可没想过这些。
她全然忘了当时她也将林琪的钱财当做其中一个考量条件的。
裘嬷嬷几乎立刻感觉到了陈氏的情绪,她浑做无事的转移话题,从今天的午饭,说到崔家的宴会。
这个陈氏最为关心,如今顾清菲的婚事落空,她准备在江南东路的世家里挑选一下合适的儿郎。
主仆两讨论着不知不觉就用完了饭,陈氏让沉香从自己私库里拿出匹跟老夫人送得差不多花色的料子一并送去针线房,想了想,又说加一匹天青色的素锦。
沉香领命去办,陈氏又继续跟裘嬷嬷研究各个世家子弟的学识素养,以及他在家族的位置,可以后作为他妻室所要担负的责任,可要面对的长辈。
差不多傍晚时,两人才初步定下来三人,但具体怎样,还要等顾明旭回来,陈氏详细问过品行,才能定下。
天逐渐暗了下来,顾府一如往常逐渐陷入慢节奏当中。
一辆骡车急忙忙从街上冲过,待到将要靠近顾府,才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撩开,李甲从里面跳出来,车夫跟他招呼一声,从顾府门前驰过。
李甲站在一边静等了一会儿,见自己要等的人没来,他踌躇着转身要走。
远处已如成年人高的王正琨健步跑到跟前,长手拍向李甲的肩膀。
天这时已经彻底黑了,李甲没看清来人,条件反射的一躲,双拳紧握,蓄势要挥。
王正琨忙往后仰了仰,道:“李兄,是我。”
李甲听到声音,紧绷的肩膀顿时一松,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
王正琨摇头道:“别提了,今天我被薛师父罚了,要不是小少爷,我今天还得晚些回来。”
他道:“你找我有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被威胁
芽儿闻言,顿时大喜,回去跟苏氏回禀。
苏氏也很高兴。
这一次的花会不同以往,听说远在杭州的陆家和扬州的袁家都有小娘子过来,那可是历经几朝的超级世家,不是顾家这等才经历百年的家族可比。
那些小娘子以后的官人必定在朝为官,如果薇姐儿能在去京都之前跟她们成为手帕交,等到以后那位再进一步时,这些手帕交的夫婿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在朝堂上帮她说话,之后或许女儿还有另外一种活法,而她的外孙也有可能坐在那个受命于天的位置。
苏氏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就连碍眼的柳儿总在跟前晃悠,也不心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九月初七。
针线房上拼命的赶,总算把几位小娘子的秋装赶了出来。
顾清菲拿到衣裳试穿。
月光锦的特性是浮光流动,稍一抖动,上面的波光便如皓月洒下的清辉在上面游走。
针线房为了不破坏这一特性,将下摆的裙幅做成十二面。
阳光下,顾清菲稍微一动,轻薄的暗蓝色裙摆便如波纹般涌动,其上剪裁得十分立体的月光锦会漾起一阵浮光,再配上那对好似大海一样蔚蓝的发簪,和那位同样宝石的水滴样耳坠,衬得她那张白皙的面容熠熠生辉。
巧月和追云都看得呆住了。
顾清菲对着镜子欣赏一会儿,觉得自己难得美得这么好看,不让人赞美一下实在不甘心。
“我去给琪姐儿瞧瞧。”
她一提裙摆,跨步就出了门。
美好的画面被她不修边幅的动作破坏了个彻底。
“姑娘,”巧月和追云猛地回神,两人双双出手去拦,也还是没有拦住。
顾清菲很是欢快的穿过夹道,转去芝兰院,没等进小跨院的月洞门,她就等不及的叫道:“琪姐儿,琪姐儿,快来看我。”
林琪正在制香,听到东西,便把香房的门打开。
带着几片荷叶的小塘边,顾清菲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太阳从她侧后方照来,道道光芒将她环绕,衬得她人如同临波仙子一般,
“真漂亮。”
林琪脱掉外面的大罩衫,往外走。
顾清菲轻捏着褙子的一角,慢慢的转了个身,当真是优雅娴静,从头到脚都透着书香世家的气度。
林琪浅浅一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顾清菲,真的美得惊人。
顾清菲看出林琪法子内心的赞赏,忽的得意一挑眉。
优雅、娴静,顷刻间如见了阳光的云雾,霎时消散。
林琪忍不住喷笑。
巧月从后面紧赶慢赶的过来瞧见顾清菲,她急忙道:“姑娘,这衣裳是准备花会那天穿的,你现在穿出来,后天可怎么办呀?”
顾清菲不以为意的撇嘴,“我不就是穿过来给琪姐儿看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琪闻言,赶忙劝她回去。
顾清菲还有点不情愿,说跑一路,渴了。
林琪只好让丹霞冲甜水,等她喝完,便把她送出院子。
顾清菲嘀嘀咕咕的,很是不满,直说一身衣裳而已,坏了就坏了,又不是没有了,干嘛要急巴巴的把她赶出去,她还跟那儿再玩会儿呢。
巧月吓得脸色都变了,这身衣裳可是价值不菲,若是弄坏了,岂不辜负大夫人的一番心思。
她忙柔声劝着,只希望哄得顾清菲小心对待。
顾清菲撇嘴,气哼哼的疾步往前冲。
巧月吓得不行,就怕路边的枯枝细草把裙摆刮花,急忙忙奔过来,小心提起来,道:“姑娘,小心些。”
顾清菲不理,照直往前走。
巧月半弯着腰,走路难免就道:“姑娘,你等等我,你慢点。”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主仆两的声音几不可闻。
花树轻摇,晃出几个人影,正是顾清薇和顾清莲主仆。
“不就是一身衣裳吗,瞧给她瑟的。“
顾清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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