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104部分

　　　　顾清薇目光一闪，但也知道这事不能再推，便领着姐妹几个施施然出了福寿堂。

　　　　走在绿意渐退，秋意渐起的小花园里，顾清薇轻撩衣摆，将轻薄通透的裙裾散开。

　　　　阳光下，金色的薄纱闪烁着耀人的金光，衬得人格外夺目。

　　　　顾清薇极为得意的瞟顾清菲。

　　　　顾清菲用看神经病样的眼神斜她一眼，扭头跟林琪说往年登高会时惯常的节目，行酒令是免不了的，不过林琪还在守斋，这个可以免了，但是复射却是要参加的，她问林琪可会君子六艺。

　　　　这个林琪小时跟哥哥凑趣一块学过，师父自然是翁翁，只是她人小力薄，只玩了几天就放弃了，不像林，射得很是有模有样。

　　　　说起这个，林琪不由想起自己的哥哥，情绪不由一阵低落。

　　　　顾清菲感觉到林琪的异样，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晃神之间，也就没有留意周围。

　　　　顾清莲捻着帕子小心的跟在后面，翠儿眼睛尖，在看到目标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在她看来时，往边上一瞟。

　　　　顾清莲瞄了一眼，泛着黄色一小丛枝叶边伸出一小截很不引人注意的干枯树杈。

　　　　她嘴角一挑，忽的往前走两步，硬是挤到林琪和顾清菲之间，把顾清菲挤得往旁边侧了侧，才道：“今天花会上各家小娘子云集，行酒令或是顶针续麻是免不了的，林表妹年纪小，又有缘故，大家不会请求，四姐可是免不了要应对，不知可有准备？”

　　　　顾清菲在几个姐妹里本就不是用功的，加上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功课也落下不少，真要文字接龙，十有**是玩不过那些整天跟诗词打交道的世家小姐的，但她能在顾清莲跟前露怯？

　　　　顾清菲斜着眼，哼了声，道：“你与其在这儿操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我至不济也有人带着玩，你就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了？”

　　　　顾清莲脸色一青，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顾清菲挑了下眉，才一迈步，忽然感觉裙摆被什么勾住，她略一转身，一声极为的轻嗤，薄薄的裙裾撕扯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顾清菲‘呀’了一声，懊恼的撅了撅嘴。

　　　　巧月已花容失色的蹲在地上，紧张的把裙摆从枝杈里拿出，心疼的瞧着寸许长的破口，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顾清菲看不得她这样，把她从地上拉起，道：“坏了就坏了，不是还有备用的吗，待会儿换上别的就是了。”

　　　　巧月哽咽一声，眼圈红红。

　　　　那能一样吗，这一身是针线房花了好几天才赶出来的，料子更是老夫人压箱底的，备用的那身不过是应急的，不论是料子还是绣功都比不上。

　　　　再说姑娘穿这身多漂亮啊，还没来得及展示就弄成这样，夫人要是知道了，必定责怪她们这些伺候的。

　　　　顾清菱看着有些不忍，弯下腰，仔细看了破口，道：“这口子不大，若是仔细修补，兴许还能应付过去。我绣功还不到家，这种轻薄通透的料子实在实在做不到不露半点痕迹。”

　　　　今天出席的都是眼睛雪亮的小娘子，顾清菱害怕自己莽撞惹得顾清菲出丑。

　　　　林琪闻言，也看了一眼。

　　　　的确，那个口子不大，顾清菲的裙摆多以水波纹的图样为主，如果在上面加上一道，也看不出什么。

　　　　以她的绣功，应该能在途中赶好，只是她在所有人的眼里从不碰一下针线，如果贸然帮忙，这个借口可不好找。

　　　　顾清薇本来听说能修，还很懊恼的瞪顾清莲，现在听说补不好了，顿时大喜。

　　　　她赞赏的看了眼顾清莲，轻轻的抚了抚衣角，皱眉斜眼道：“是啊，赶紧回去修补吧，我们都在这儿等着，等你修好了，收拾妥当了，咱们再走。”

　　　　顾清菲本来还真在琢磨看能不能找人修修，现在一听到顾清薇的阴阳怪气，她一阵恼火，也就不提这茬，说出的话难免带火。

　　　　“我什么时候说要修了，你哪知耳朵听见了？”

　　　　顾清菲瞪一眼巧月，让她赶紧把眼泪憋回去。

　　　　而后斜着顾清薇道：“你可别忘了，人家最初只是请了我和琪姐儿，你不过是是捎带的。”

　　　　顾清薇气得浑身哆嗦，她指着顾清菲，道：“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捎带的？”

　　　　顾清菲半点也不惧，她梗着脖子，哼道：“谁是谁心里清楚。”

　　　　顾清薇被气了个倒仰，她张开手，想也不想的就朝顾清菲打去。

　　　　林琪呀的叫了一声，慌忙去扯顾清菲，脚下顺带的踩顾清薇的裙摆，让她不能抬脚踢人。

　　　　素云也没想到竟然变成这样，赶忙叫跟着的丫鬟帮着拦下。

　　　　顾清菲也不甘示弱，跳着脚就要给她好看

　　　　岚风一见不好，赶忙抓住顾清薇，连拖几步后，她在顾清薇耳边低声道：“姑娘，别为了一时之气，耽搁大事。”

　　　　顾清薇顿了下，艰难的收回了手，而后冷哼一声，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顾清菲不甘示弱的哼一声，扯了衣服，大步流星的往前冲，大有超过她的意思。

　　　　巧月低叫了声‘姑娘’，怕顾清菲吃亏，急忙忙去追。

　　　　林琪摇摇头，让紫霜赶紧回去叫人，一定要在船开之前赶上，然后与顾清菱和顾清莲一块上了船。

　　　　船娘等几位小娘子进了船舱，便准备摇橹。

　　　　丹霞走过来低声吩咐几句，船娘意会，转而去收拾船帆。

　　　　顾清薇气哼哼的坐在窗边，恨恨的撕扯帕子。

　　　　岚风倒了杯温水放在桌几上，道：“四娘子没有那身衣裳，在此等花团锦簇的花会上不过是乌突突的雀儿，你是要落到梧桐树上的，又何必与她做这等无谓的争执。”

　　　　她道：“万一闹大了，惊到老夫人和大夫人，反倒不妙。”

　　　　顾清薇咬着牙道：“我也不想跟她吵，可你听听她说得那话，什么叫捎带的，我难道就只配捎带？”

第二百五十八章　美娇娘

　　　　岚风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顾清薇恨恨的嘀咕，“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我要把我现在受得统统还回去，让她们知道轻视我会是什么下场。“

　　　　顾清薇说着话是有底气的，顾清菲的姻缘左不过是在江宁城大小的地界晃悠，而她的未来是要在京都，在大胤朝最尊贵、最繁华的地方，且听阿娘的意思，她未来的夫婿可是非比寻常，她很有自信，她将会是顾家飞出去的金凤凰，也是唯一的一只。

　　　　岚风闻言，轻轻点头。

　　　　“所以，姑娘，咱们现在就是要韬光扬晦，谁对咱们好，或是不好，记在心里就是，总有算总账的一天。”

　　　　顾清薇被岚风劝得心情好了些，她拿起茶盏喝了两口，皱眉道：“这滋味怎么不对，崖蜜好像加得少了。”

　　　　岚风低声道：“这是府里分来的定例，味道照比尤嬷嬷从外面弄来的稍差一些，我加了两勺，要不我再加一点看看。”

　　　　顾清薇沉默了片刻，从前她吃的都只加一勺便够了的。

　　　　她摆了摆手，重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尤嬷嬷已经死了，这些许的不便，她还是要尽早适应。

　　　　船微微摇晃一下，窗外传来船桨拍打水花的声音。

　　　　顾清薇微闭着眼，丢开那些纷杂的小事，思索花会之时，如果有文字接龙，她该做的应对。

　　　　而此时，距离这间舱室不远的另外一间房里，王嫂子正仔细的将线分成二十几股，而后捻针穿线，与芸心一起帮着修补薄纱上的裂口。

　　　　顾清菲一身浅蓝色单衣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两人。

　　　　“从这儿到崇真观可没多远，你确定这么短的时间，她俩能行？”

　　　　林琪慢悠悠的喝着甜水，斜睨她道：“不然呢，谁叫你走路不当心。”

　　　　顾清菲很不服气。

　　　　“我那天去你那儿，走了那么远都没事，谁知道今天一出门就遇到意外，”她嘟着嘴又找借口：“这都怪那些修建花枝的不经心，我好好走路，哪里会想到有枝叶没修剪好。”

　　　　林琪睨她，对她的歪理，也没有办法。

　　　　她把手边的点心往顾清菲跟前推了推道：“嬷嬷一早起来蒸的，你先垫垫，免得待会儿跟人家拼酒醉了。”

　　　　顾清菲正拿着一块糕咬着，闻言瞪起眼睛，含糊的道：“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不相信我？”

　　　　林琪哄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果酒喝多了也会醉人，你吃点儿，总是好的。”

　　　　顾清菲狠狠咬一口软糯香甜的蜜枣糕。

　　　　所以还不是不相信她不会输。

　　　　顾清菲高冷的哼一声，低下头，化悲愤为食量，努力扫荡面前的各色糕点。

　　　　林琪摇摇头，贴心的给她倒水。

　　　　船荡漾着划过内城，来到一片开阔的城外，两岸林立着的低矮屋舍一直连绵的延续到过隶的地方。

　　　　船娘叫来相熟的人力，招呼着把船拉了过去，随着船逐渐落回水面，崇真观所在的山头，已是近在眼前。

　　　　王嫂子和芸心紧赶慢赶的总算在船靠在阜头的前一刻将裙子补好。

　　　　顾清菲看着照比从前还要灵动几分的裙摆，惊叹道：“真是太漂亮了。”

　　　　她重新套好衣裳，在林琪跟前臭美的转圈。

　　　　“怎么样？”

　　　　林琪笑着点头，道：“不错。”

　　　　“辛苦你们了，”她朝芸心和王嫂子道。

　　　　芸心笑着低头，“我都是打下手，主要还是王嫂子手巧，不但配色好，还把纱线接缝的地方跟绣线连上，这要靠我可是不成。”

　　　　王嫂子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都是胡乱弄得，芸心说得太夸张了。”

　　　　林琪笑道：“不管怎么弄得，你们把裙子绣好就立了功，回去找我领赏。”

　　　　顾清菲忙道：“要赏也要我来，哪能让你来。”

　　　　她让巧月拿了两个荷包递给两人。

　　　　王嫂子急得脸都红了，连忙说不用，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林琪笑道：“四表姐赏了，你们便接着，有功就要赏，这也是咱们院子的规矩。”

　　　　芸心接了荷包，笑盈盈的跟顾清菲道谢。

　　　　王嫂子见状，只好也接了过来。

　　　　船身轻轻晃了晃，外面传来船娘过来请安的声音。

　　　　是船已经到了阜头了。

　　　　林琪和顾清菲理了理衣襟，带着人出了门。

　　　　顾清薇正轻轻抿着鬓发，一转头看到顾清菲身上的衣裙，她的目光快速往下一睃，眼见着才刚刮破的地方被完美补好，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顾清莲刚好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一白，目光不由扫向顾清薇，又在她看过来时，急忙躲开。

　　　　林琪没有错过两人电石火光的交流，她蹙了蹙眉，习惯性的犯起了疑心病。

　　　　顾清菲早已没心没肺的左右四顾，瞧见崔家的船，她朝立在船头的崔十一娘扬手打招呼。

　　　　崔十一娘朝顾清菲笑着招手，身后跟上来两位年纪略长些的小娘子。

　　　　顾清菲拉着林琪冲过搭板，下了阜头，她朝崔十一娘迎去。

　　　　明亮的阳光倾泻而下，将河边荡漾的水纹照得粼粼泛光，顾清菲一身水纹样的衣服，迎着光，眉眼带笑的雀跃而来，好似顽皮跑来岸上戏耍的水中精灵。

　　　　崔十一娘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爽朗大气的顾清菲还可以这样漂亮。

　　　　略退后两步的崔九娘惊叹的看着她，似乎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她不由想着，顾家的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就不知顾二郎是否也是如此。

　　　　在她身前半步，打扮得十分华贵的崔十娘盯着顾清菲，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很淡，也很冷。

　　　　远处有一大船上徐徐靠到阜头，两个手执折扇徐徐下来的儒雅男子惊艳的看着这样的顾清菲。

　　　　崔十娘侧目，认出来人是江宁王家家主的次子三郎和他表兄，她忙正了正神色，才要摆好姿态，就发现两人的视线已越过这里。。

　　　　崔十娘的表情僵了一瞬。

　　　　顾清菲本是欢快的朝崔九娘奔去，但看到后面有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脚，一张雪白的小脸涨得粉红。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临行前

　　　　陈氏道：“不用，随便她折腾好了。你去后罩房看看六娘，问问可准备好了，别等明天出了纰漏，丢了顾家的脸面才来说。”

　　　　沉香点头出门。

　　　　这时的后罩房里，吕姨娘正在帮女儿绣裙摆边上的花纹，瞧见沉香过来，她赶忙起身，陪着笑脸道：“沉香来了，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

　　　　沉香瞄了眼浅樱色的薄纱，淡淡的道：“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可有缺什么？”

　　　　吕姨娘忙摇头，“不缺，不缺，夫人想得周到，针线房上也精心，我这是闲得慌，随便找点事做。”

　　　　沉香意思的翘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顾清莲从里间出来，瞧见沉香，她娇怯的笑了笑，而后略微屈膝。

　　　　沉香赶忙让了下，道：“不知六娘子明天戴的首饰可准备好了，若是方便，可否容小人帮着瞧瞧。”

　　　　顾清莲自然说好。

　　　　她打开妆匣，将几支鎏金的簪子取出，道：“你看，这些可否合适？”

　　　　沉香微微蹙眉，她拿出来的都是过年时大老爷回来带给各房的，如今过来大半年，颜色已经暗了，五娘子明天带得可是簇新簇新的，同房的姐妹相差这么悬殊，岂不让人嘀咕主母不慈？

　　　　沉香瞄了眼留在妆匣里的，拿出两只累丝嵌珍珠的西番莲金簪和珍珠手串，道：“六娘子模样娇俏，那些个花样太古板，不如这个鲜活，再有这珍珠与裙摆刚好相配，更有画龙点睛之妙。”

　　　　顾清莲拿了簪子放到裙子上一比，果然十分和谐。

　　　　她笑着给沉香施礼，道：“我见识浅，想的又少，只想着那样的场合该稳重一些，却忘了该跟衣裳搭配起来才是。”

　　　　沉香笑着侧身，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六娘子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顾清莲连连点头，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沉香见没有什么需要再交代，便告辞出门。

　　　　顾清莲亲自送到门口，等她走远了，才收起笑容回来。

　　　　“真是受够了，连我要穿什么，戴什么都管，还有她不想管的事吗？”

　　　　顾清莲恨恨的扯着帕子，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吕姨娘见女儿气得脸色发青，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不争气，若我有华姨娘一半本事，就能把你留在老爷跟前，那你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吕姨娘侧过脸，轻轻擦了擦眼角。

　　　　顾清莲见她伤心，忙收了恼火，低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阿爹的性子就是如此，从前有你和卫姨娘，没几年就变成了华姨娘。如今华姨娘回来了，留在他身边的还不知道是谁。再说不管我留不留在阿爹身边，我的身份是不会变的，早晚还是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她道：“不过这种日子不会久，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庶出的女儿也有做夫人的一天。”

　　　　吕姨娘听闻，顿时惊得不行，她赶忙拉住顾清莲道：“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乱来，夫人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顾清莲自信一笑，“放心吧姨娘，我心里有数。”

　　　　吕姨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慌。

　　　　但顾清莲已经不想再说，她扯起一旁的裙子，塞回吕姨娘手里。

　　　　“姨娘只要帮我做好这个，让我漂漂亮亮的出门就好。”

　　　　吕姨娘从来都拿这个早慧又有主见的女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