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105部分

　　　　但顾清莲已经不想再说，她扯起一旁的裙子，塞回吕姨娘手里。

　　　　“姨娘只要帮我做好这个，让我漂漂亮亮的出门就好。”

　　　　吕姨娘从来都拿这个早慧又有主见的女儿没有办法，她又劝了两句，见顾清莲已经充耳不闻，只能叹着气继续手边的活计。

　　　　转眼又是一天，九月初九，重阳节，顾家的小娘子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全体出动。

　　　　顾清薇一身金光闪耀的明红色秋装出现在福寿堂，才一亮相，就把院子里的丫鬟全部惊到。

　　　　紫儿惊异的瞧了两眼，扭头问素云，那个是什么料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素云如今管得事情杂，料子这块也接触一些，便道这是雀纹锦，那上面的暗纹是一气织成的，一匹需要花费平常织锦的五倍时间，价格却要贵上七八倍，顾清薇身上的那个夹杂着金线，肯定比普通的更贵，再有那轻薄的好似金光的轻纱，照比那雀纹锦还要贵上几分。

　　　　紫儿听完一阵咂舌。

　　　　顾清薇耳朵还算灵敏，两人的窃窃私语，她听了大半，再见紫儿羡慕的眼神，她更是得意的扬起了脑袋。

　　　　顾清菲和林琪从外面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一团带着金光的红色，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谁。

　　　　两人走过去见礼，顾清薇冷眼打量着顾清菲，见她身上还穿着那天见到的月光锦，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

　　　　顾清菲今天高兴，难得不想怼她，看她这副死样子还是忍不住。

　　　　林琪忙拉住她，转头问素云，“外婆可起来了？”

　　　　素云忙道：“已经起来了，曹嬷嬷正在里面服侍。”

　　　　林琪点头。

　　　　院子外，顾清菱和顾清莲正一块过来，见到顾清菲和林琪，她眼睛一亮，忙快步走了过来。

　　　　顾清莲浅笑着跟从，正要给几位姐姐行礼，抬眼就看到顾清菲冷凝的目光。

　　　　她情不自禁的一抖，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顾清薇若有似无的瞟了眼顾清菲，而后看她。

　　　　顾清莲吸了口气，轻轻点头。

　　　　意思是自己一定会办。

　　　　顾清薇挑了挑眉，警告的看她一眼，转过了身。

　　　　顾清莲把憋在胸腔里的气慢慢吐出。

　　　　屋里很快传出一阵清脆的脆响，那是挂在次间门口的琉璃珠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几位小娘子立刻挺直腰身，个个精神抖擞的看向门口。

　　　　片刻之后，曹嬷嬷撩了帘子，请几位进去。

　　　　顾清薇当仁不让的走在最前面，其他几人依次跟从。

　　　　顾老夫人端坐着看花一样的孙女们娉婷着走来，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请安之后，顾老夫人交代几句，无外乎是让她们娴静从容，端正温雅，记住她们是顾家女儿，莫要做给顾家抹黑的事情。

　　　　顾清薇聆听完，跟着起身，与众人齐齐道是。

　　　　顾老夫人便让曹嬷嬷送这些人去船上。

　　　　顾清莲一听，顿时有些发急，她轻轻踩了下顾清薇的裙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发卖了

　　　　“太太，”虽说他曾经跟魏老八胡说，苏氏之前也提过，他甚至也曾想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氏竟真的连考虑都没有的就把他卖了。

　　　　他好歹也为她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竟然这么对待自己。

　　　　苏氏半点也不在意的冷哼道：“你不用看我，若是搜出不属于你的，才有你好看的。”

　　　　邹大听的浑身发冷，眼前闪过他小孙孙可爱的小脸，和他软糯的叫自己翁翁的模样。

　　　　他当掌柜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半点也不贪。

　　　　苏氏给的月例并不高，以邹大的能力实在屈才，尤嬷嬷清楚这一点，为了让他更加忠心，在允许的范围内，许他截留一点。

　　　　这么多年，他积少成多，总算置办了宅子，日子过得像个模样。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要被眼前这人打破。

　　　　邹大缓缓的攥起拳头，青筋在手背轻轻的跳跃，瞳孔里，苏氏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慢悠悠的喝着茶，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

　　　　那截肌肤并不像江南女儿的白皙，但因保养良好的缘故，养得很是细腻。

　　　　如果握在手里，想必一捏就会断了。

　　　　这念头在脑海里才一转，邹大便心头一凛。

　　　　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如今的他可是有婆娘，有儿有孙，他怎能让他们为这样一个人陪葬！

　　　　邹大轻轻松开了手指，顺从的低下头，反正以他的罪过，还不至于死，至不济受些苦。

　　　　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出路的。

　　　　至于君子坊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好了。

　　　　苏氏依旧悠哉着喝茶，迟钝的没有发觉邹大态度的接连转变。

　　　　又过来两盏茶的工夫，钱嬷嬷带了个小匣子进来。

　　　　“太太，这是从邹大家找到的。”

　　　　钱嬷嬷把匣子打开，放在苏氏跟前。

　　　　苏氏伸着修得尖尖长长的指甲，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细数一遍，她呵的冷笑道：“八十贯，还有张地契，这就是你说的没钱？”

　　　　邹大一声不吭，把身体伏低，将头贴在地上。

　　　　苏氏厌恶的收回目光，摆手道：“叫牙人来，把他们处理了。”

　　　　钱嬷嬷迟疑着道：“太太，邹大管着许多事，要是就这么发落了，那些铺子怕是会乱了套。”

　　　　苏氏横着眼睛道：“怎么会乱？顾家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掌柜？”

　　　　钱嬷嬷赔笑道：“太太说得是，”她看了眼邹大，低声道：“适才赵管事引荐一位，我不知情况，没敢应声。”

　　　　苏氏挑眉，“赵德发，他引荐的什么人？”

　　　　钱嬷嬷点头，“说是他家小子的未来亲家，人老实，踏实肯干，打得一手好算盘珠子。”

　　　　苏氏点头，“那下午让他把人带来，我见见。”

　　　　钱嬷嬷笑着应是，随后板起脸，道：“邹大，还不随我来。”

　　　　邹大慢慢起身，随着钱嬷嬷出门。

　　　　才刚出了门口，他就冷冷的撇了下嘴。

　　　　赵德发在跑腿的小厮手里都能卡出油水，要是接管了铺子，能剩个空壳都是万幸。

　　　　不过这样才好，这位冷心冷肺的顾二太太合该被人这么对待。

　　　　钱嬷嬷带着他来到一间偏僻的院落，没过一会儿，他的婆娘，儿子儿媳妇，还有才刚一岁的小孙子，都被送了过来。

　　　　看到满脸惶意，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家人，邹大心里一阵苦涩。

　　　　面对婆娘的疑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他效忠了大半辈子的主子因为他没满足她的要求，就把他们一家子全都卖掉，还是说他自己傻，没有早早给家人安排退路，弄得大家现在跟待宰的羔羊，任凭牙人处置？

　　　　不管哪一种，他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沉默的坐在一边，沉默的等待。

　　　　等着牙人将他们带上车，带到一个陌生的院子里。

　　　　牙人带着车子很快走了。

　　　　邹大打量着这间二进的小院，屋里有人推开走来，看到来人，邹大一愣。

　　　　“裘嬷嬷。”

　　　　裘嬷嬷点头，笑吟吟的道：“好久不见，邹大掌柜。”

　　　　邹大垂下眼，“什么掌柜，如今我连伙计都不如，嬷嬷是在取笑我吗？”

　　　　裘嬷嬷摇摇头，“我可不是在说笑，这可是夫人亲自交代的。”

　　　　邹大一怔，有些听不明白。

　　　　裘嬷嬷道：“大夫人很欣赏你的能力，有心重用，却不知你可有信心胜任？”

　　　　邹大想了想，道：“不知大夫人有意让我做那方面，我之前帮二太太做的，你也清楚。说实话，船行我也只是粗通，真正精通的还是在吃食上，只是如今，记称霸整个街市，李甲更是做生意的好手，我只怕不是他对手。”

　　　　裘嬷嬷道：“大夫人在那儿附近也有铺子，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如今这样并不怪你。相反，君子坊能撑这么久，已经超乎大夫人的意料了。”

　　　　邹大苦笑，可就是这样，太太也还是很不满意。

　　　　裘嬷嬷道：“大少爷眼见着要进京，大夫人有心先派人过去，不知你可愿做马前卒，帮大夫人探探？”

　　　　邹大默了默。

　　　　照比顾家人，京都算是苏家的地盘，如果去了，便有可能会碰到苏家人，这对他来说有些难。

　　　　可再难又难得过眼看着一家人四散分离？

　　　　邹大只想了片刻，就点了头。

　　　　裘嬷嬷见他这么爽快，十分高兴。

　　　　她从袖子里抽出三张交子，道：“这是三十贯，如果是吃喝住店，应该够了，你先去探探行情，看哪方面适合，等你回来，咱们再一块商量具体做什么。”

　　　　邹大点头，他扭头看站在身后的家人，欲言又止。

　　　　裘嬷嬷像是才想起来的让出身后的房门，“这里大夫人已经买下了，地方也够宽敞，足够你一家老小住的，至于行礼，我已经让人去拿了，待会儿就送过来，若有别的要求，可以去找徐大，他会帮着办的。”

　　　　说完，她把这里留给了才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一家人。

　　　　邹大目送着她的背影，大声道：“请大夫人放心，邹某必定不负所托。”

　　　　裘嬷嬷扭头笑了笑，回去把邹大投诚的消息带给陈氏。

　　　　陈氏听了，忍不住笑了。

　　　　沉香从外面回来禀告，“夫人，织云坊的掌柜回去了。”

　　　　陈氏道：“那边留了什么？”

　　　　沉香道；“留了一匹雀纹锦和一匹金罗纱。”

　　　　陈氏哼道：“她倒是舍得下本钱。”

　　　　沉香道：“要不要吩咐针线房那边？”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卖铺子

　　　　顾清莲见她吓得整个人都抖起来，觉得很没出息，可又不能不管，只好没好气的道：“放心吧，三姐还要拿这个要挟我，不到必要时候，她才不会说出来。”

　　　　翠儿见她说得特别肯定，心才安定几分。

　　　　回到后罩房，顾清莲开始冥思苦想。

　　　　陈氏在端玉苑有着绝对的掌控力，院子里都每一个人都是她的眼睛，要想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顾清菲的衣服损毁，还不能让人发现，实在太难。

　　　　顾清莲想了许多办法，但每一种都越不过这些人，顾清薇给的时间又这么短，她根本没有时间慢慢筹划。

　　　　而在落桐院的顾清薇也烦躁的在屋子里转圈。

　　　　不可否认，今天的顾清菲给了她很大的压力，看着那张清雅漂亮的脸蛋，那身极符合她气质的衣裳，她心里就像钻进千百个老鼠，不停的抓挠。

　　　　为什么这一家子人，不论嫡庶，身上都带着那样独特的气质，为什么她就没有？

　　　　明明都姓顾，为什么就她长得肖似外祖一家，又为什么外祖身为国子监祭酒都没有那样卓然风雅的气质？

　　　　顾清薇一遍遍的诅咒、懊恼，直到天色暗沉，她才冷静下来。

　　　　她来到上房，苏氏正吩咐芽儿去拿晚饭，看到她来，苏氏顿时笑了起来。

　　　　“大厨房今天有新鲜的羊肉，我让她们烧一碗呀。”

　　　　顾清薇拉长着脸坐下来，道：“谁要吃那个。”

　　　　苏氏一怔，不明白女儿怎么心情突然坏了，老夫人发话解禁的时候，她不是挺开心的吗？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顾清薇挑着眼梢，道：“顾五那身衣裳，那身首饰，比我的好了不知多少。”

　　　　她拿眼去看苏氏。

　　　　苏氏垂下眼帘，不语。

　　　　女儿那身行头价格不菲，她现在真的没有闲钱，再去置办一套了。

　　　　顾清薇见她不语，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刻闹起了别扭。

　　　　“我不要去花会了，”她一蹬腿，哭着发脾气的道：“我那么寒酸，去了也是丢人，就让她们去出风头好了。”

　　　　她一甩袖子，起身要走。

　　　　苏氏赶忙拉住她道：“小祖宗，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顾清薇斜眼，“我要比月光锦还好的料子。”

　　　　苏氏点头，“好。”

　　　　顾清薇这才破涕为笑，娇娇的依靠着苏氏，道：“我还想要一对掩鬓，之前挑的那个做工不太精细。”

　　　　苏氏看着一门心思盘算着该怎么样打扮的顾清薇，心里默默叹气。

　　　　吃完了饭，顾清薇又说要个璎珞，顾清菲才置办一个，她那个花样自己没有。

　　　　苏氏听得她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只觉得头生疼。

　　　　好容易把她送走，苏氏就让人去找邹大。

　　　　第二天一早，邹大从家急匆匆赶来，听说苏氏又要银钱，而且又是一百贯，他整个人都呆了，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苏氏见他好像傻子一样，又重复一遍。

　　　　邹大斟酌片刻，努力的筹措语言，试图让苏氏明白，如今的铺子已经是艰难的支撑，库房里的存货他卖出去大半，仅剩的只有船行上的大件，可那些都是要碰到懂行且识货的才能出手，要是甩卖，只怕连本钱的零头都回不来。

　　　　可苏氏不管这些，她只想要努力达成女儿的心愿，在她想来，邹大是管着她铺子的，他就该想办法满足自己的要求，何况一百贯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前他不是也说不行，结果还不是很快拿出来了？

　　　　苏氏觉得邹大就是在拿乔，看到尤嬷嬷不在了，就倚老卖老的刁难她。

　　　　面对苏氏的勃然大怒，邹大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道：“太太，要是实在急用，不然就卖一间铺子吧。”

　　　　“什么？”苏氏道：“你让我卖铺子？你可真是个好掌柜，人家都是希望主子的铺子越来越多，你可倒好，来不来的就是没钱，卖铺子。”

　　　　她气得指着邹大的鼻子骂道：“亏得我这么信任你，把所有的铺子都交给你。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不是尤婆子。

　　　　”太太，小人冤枉啊，”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起身时，额头已经带出了血痕。

　　　　苏氏扣了这么大个帽子，邹大是绝对不能受的，不然把他一家子弄死，或者卖去苦窑，旁人都会说是活该。

　　　　“太太之前要我筹措银钱，我怕耽搁太太的事，就把库房里的存货卖了一些，如今库房里只有些珍贵的大件，如果跟那些米面一样的贱卖，实在不太划算。咱们铺子里，有些本就是为了撑场面的，不如卖一间，除去太太用的，还能余下些闲钱置办些田地，等到以后遇到合适的，把那些东西卖个好价，还能再买一间或者几间更好的。”

　　　　邹大能感觉到李甲来者不善，不管是糕点铺子，还是粮店、糖茶杂货的铺子，只要君子坊有的，记必定也有，而且都开得很近，价格很低，时常还有优惠，有些限量的都够不上本钱，这样的生意邹大很清楚，苏氏不会答应，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客源流失。

　　　　邹大打算求稳，想把铺子换成田地，这样只要不是天灾，就能保证每年都有收入，等到摸清了李甲的底，或者挨到通判大人离开，他就可以重整旗鼓，再跟李甲一论高下。

　　　　邹大考虑的不错，盘算的也很周全，只可惜他的主子不是个明理的。

　　　　苏氏一听要卖铺子就勃然大怒，根本不听邹大之后的话，她觉得他就是在欺瞒她。

　　　　她一拍桌子，道：“你说得轻松，你也说了要碰到合适的，万一要碰不到呢？那我的铺子不是没有了？”

　　　　邹大把头深深的低下，整个人趴伏在地上。

　　　　苏氏气得手都在哆嗦，“好啊，好。”

　　　　她道：“既然你做不好，那就换个能做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