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130部分

　　　　要知道顾袁两家唯一能算得上的牵扯就是袁十郎要与顾清薇定亲一事，顾老夫人可不会以为袁老夫人大老远的从扬州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旁支的旁支的晚辈。

　　　　“就是说啊！”

　　　　陈氏才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来找老夫人拿主意。

　　　　顾老夫人道：“人家既然递了帖子，就是有心结交。你赶快给人回，别让人等太久。”

　　　　陈氏点头，道：“我这就去。”

　　　　她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顾老夫人问曹嬷嬷，“桂香，你帮我想想，我的那些手帕交里有谁认识袁老夫人吗？”

　　　　曹嬷嬷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顾老夫人道：“那她来就是有事了？可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竟然连明天都等不得？”

　　　　曹嬷嬷想了想，也没有头绪，便笑道：“不管怎样，袁家是依着规矩递了帖子，能这般做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道：“说不准是袁家小娘子觉得五娘子人品极好，就跟袁老夫人提了提，她老人家动了什么心思？”

　　　　顾老夫人想了想，觉得有点可能，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江南这地界，人品出众的小娘子数不胜数，她不觉得五娘有那个能耐能劳动袁老夫人大老远的过来相看。

　　　　可万一呢？

　　　　万一袁老夫人真的是看重五娘，想要给哪个看重的孙辈或者曾孙辈相看呢？

　　　　顾老夫人抱着一丝侥幸，让曹嬷嬷去顾清菲那儿套话，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顾老夫人就揣着一肚子疑惑吃了午饭，连觉都没有心思睡。

　　　　太阳逐渐偏西，才刚到老夫人平日小憩起来的时候，陈氏便迎着客人过来了。

　　　　顾老夫人赶忙扶着曹嬷嬷来门口相迎。

　　　　远处的游廊里，陈氏正和袁老夫人笑吟吟的说话。

　　　　顾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借着行走的间隙打量这位满头银丝，却又十分矍铄慈和的老太太。

　　　　袁老夫人在看到顾老夫人出来后，急忙快走几步，在顾老夫人快要走到东厢下的游廊边时，她忙拉住顾老夫人的手道：“老姐姐，这大冷的天，我直接过去就是了，哪里还要劳动你过来相迎。”

　　　　顾老夫人见她这般亲热，全然没有世家门阀的派头，心里更是奇怪，但她面上不显，还十分自然的笑着道：“我这把老骨头再不动动就僵住了，”她道：“你大老远过来，我不曾去前面相迎已是失礼，来这里接接还不是应该的。”

　　　　她笑着挽着袁老夫人的手，就像多年重逢的亲密手帕交一样，并肩进了屋。

　　　　陈氏都被顾老夫人的做派弄的一愣愣的，眨巴下眼才恢复淡定的姿态，继续跟陪袁老夫人同来的嬷嬷闲谈。

第三百一十九章　慢转变

　　　　林琪正恹恹的吃着晚饭，看着芸心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急忙从榻上蹭下来。

　　　　“怎么回事？”

　　　　芸心抹着眼泪道：“刚才老夫人把太太叫过去了，说再嫁的事，太太不肯答应，还跟老夫人吵了起来，回来后太太就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了。”

　　　　林琪瞪大了眼。

　　　　这是要绝食抗议。

　　　　她蹭上绣鞋，道：“外婆怎么样了？”

　　　　芸心想了想，道：“老夫人很生气，气色有点不好。”

　　　　林琪皱眉，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待会儿过去。”

　　　　她起身就往外走。

　　　　雪姣急忙扯了架子上的披风，利索的追出去，“姑娘，披上，披上。”

　　　　林琪脚步顿了顿，雪姣立刻把灰鼠皮的披风给她罩上，又把风帽给她带好。

　　　　止儿也挑着风灯过来，随着她一块去了福寿堂。

　　　　进了门，林琪就感觉气氛不对。

　　　　曹嬷嬷正好从里间出来，看到林琪便猜到她为什么来。

　　　　曹嬷嬷走过去，低声道：“老夫人心里正难受，你帮着劝劝。”

　　　　林琪点头，问她，“外婆晚上吃饭了吗？”

　　　　曹嬷嬷摇头。

　　　　林琪便请曹嬷嬷去准备粥饭过来，等她走开之后，又示意雪姣和止儿退下，她一个人走了进去。

　　　　里间的屋里有些暗，顾老夫人半坐半靠在大迎枕里，疲惫的用手挡着眼睛。

　　　　林琪走到她身后的位置，挤进摆在边上的大屏风里，轻轻的帮她按摩。

　　　　顾老夫人微微动了下，很快放松肩膀，任她作为。

　　　　过了好一会儿，顾老夫人才低低的道：“怎么这会儿来了？”

　　　　林琪松开手指，笑道：“我一个人吃饭觉得没趣，想来外婆这里蹭饭了呀。”

　　　　顾老夫人翘了下嘴角，道：“我这里可都是清淡没油的，你要吃可别嫌寡淡。”

　　　　林琪呵呵的笑，“那感情好，大厨房每天都送来鸡呀鱼的，黄嬷嬷一天四顿的给我炖，我现在连闻都不想闻，”

　　　　她撒娇的拥着顾老夫人的肩膀，道：“好在我还有外婆这里可以躲，黄嬷嬷总不会追到这里要我喝补汤了。”

　　　　顾老夫人被她说得笑了，又很快板着脸道：“大厨房都是听了我的吩咐送去的，你这是抱怨黄嬷嬷，还会在说我呀。”

　　　　林琪‘吓’的一声，怕怕的低头，把小脸埋到顾老夫人的颈窝，软软的道：“我哪有，”她摇晃顾老夫人的肩膀道：“外婆，你就帮我说一说吧，我都补了两个月了，再补就成球了。”

　　　　顾老夫人只觉得颈窝边又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将她被女儿伤得满是伤痕的心熨帖的暖暖的。

　　　　她拍拍林琪的脑袋，温和的道：“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可比那重多了，起码也要补半年。”

　　　　林琪哀嚎一声，窝着假哭。

　　　　顾老夫人一惊，忙转头看，结果看到她圆润光滑的小脸干干净净，就连半个泪珠也没有。

　　　　她无可奈何的捏捏林琪的小脸，松了手后，又轻轻的揉了揉。

　　　　林琪这心里立刻就酸软起来。

　　　　她紧了紧手臂，低低的道：“外婆，袁老夫人今天来是给韩大人提亲的吧？”

　　　　顾老夫人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也不同意外婆的这个决定？”

　　　　林琪摇摇头。

　　　　顾老夫人没想到林琪竟然是这个反应，一时竟说不出话。

　　　　在她的想法里，林琪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

　　　　孩子的天性让她们下意识的霸占母爱，不想母亲的关爱，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分享。

　　　　所以林琪今晚过来，顾老夫人其实并不惊讶，可她这种态度，倒是大大的出乎顾老夫人的意料。

　　　　她撑起身体坐好，把林琪拉到跟前，正色的道：“你真的愿意阿娘再嫁？”

　　　　林琪耷拉着脑袋，看着不太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老夫人顿时笑了起来。

　　　　她抱着林琪，欣慰的抚摸怀里小人的肩头，道：“好孩子，外婆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像你阿娘，倔得像头牛，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林琪抿了抿嘴，并不意外阿娘的态度。

　　　　阿娘现在生活安逸，背后还有顾老夫人看顾，当家的大舅母对她也算友善，唯一一个看着碍眼的又被关了起来，她自己也从情绪的低潮走了出来。

　　　　此时的她觉得一切都是特别美好，自然不想改变。

　　　　只是，事情到底不是尽如人意的，顾家的背景还是单薄了些，无法让苏家生出忌惮。

　　　　曹嬷嬷提着食盒进来，见祖孙两亲亲热热的说话，顾老夫人更是笑容满面，顿时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林琪便起身回去。

　　　　回到芝兰院，芸心就急急的迎了过来。

　　　　林琪望着屋里明显黯淡许多的灯光，心里叹了口气。

　　　　气到外婆，阿娘心里也不舒服吧。

　　　　芸心撩了帘子，朝林琪使眼色。

　　　　林琪点点头，走了进去。

　　　　芸心朝立在门边的曲嬷嬷招招手，几人依次坐在廊下等着。

　　　　林琪走到里间，见顾氏正看着跳动的烛火，神情怔忪。

　　　　林琪走到桌案边上坐下，倒了杯还有些温热的甜水，往她跟前推了推。

　　　　顾氏转过头看到林琪，她轻轻弯了弯嘴角道：“今天外面冷，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林琪呵呵的笑，解了脖子上的绸带，道：“一个人吃饭没趣，我去外婆那儿蹭饭了。”

　　　　顾氏挑眉，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

　　　　自打降了第一场霜，她除了邻近中午时去趟福寿堂，其他时间让她挪动一下动很困难。

　　　　林琪呵呵的笑，蹭过去弯着顾氏的胳膊就，撒娇的晃。

　　　　“阿娘，今晚我想跟你睡。”

　　　　顾氏歪头睨了她一眼，吩咐芸心铺床。

　　　　芸心一直竖着耳朵等着里面招呼，听到顾氏叫她，急忙应声跑了进去。

　　　　顾氏就吩咐她把床铺了。

　　　　芸心就去看林琪，见她笑眯着眼，一副软萌的样子，只好转身去了。

　　　　雪姣就收起林琪随后搭在榻边的披风，出去告诉止儿，让她回去跟院里的人说一声，又转去耳房，装了几个脚婆子过来暖床。

　　　　顾氏看了眼林琪脚上的皮底软靴，吩咐彩桥去拿热水和草药包来给林琪泡脚。

第三百一十八章　知来意

　　　　一行人很快在厅堂里落座。

　　　　素云将茶上了，便退到一边。

　　　　顾老夫人就问袁老夫人，这一路可顺利。

　　　　得了肯定回答，又说这两天天气转凉，水面上更是寒气大，那些年轻人不觉得，她们可是要多加注意。

　　　　袁老夫人笑着说好，又说她有个补汤的房子，最是驱寒，喝上一碗，周身舒泰。

　　　　她转头问立在她后面的嬷嬷。

　　　　那嬷嬷立刻朝曹嬷嬷示意，请她准备找个地方，好把方子抄下来。

　　　　顾老夫人忙推辞，这样的方子都是作为资本，给小娘子带去娘家，讨公婆和长辈欢心的，她虽然和袁老夫人看似亲热，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两人不过初次相识。

　　　　袁老夫人就道：“咱们这样的年纪，什么都是假的，身体好才是真的，我这方子不是什么秘方，你就放心留着用。”

　　　　顾老夫人只好应下，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鼓，总觉得她这态度十分古怪。

　　　　袁老夫人又说起了顾家的学里，称赞先生教授得好，家中子弟也上进。

　　　　顾老夫人忙客气，连连称赞袁家，她记得今年扬州袁家也有人高中，名次好像还在二郎前面一点。

　　　　至于自家的，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顾家聘来的先生固然不错，可要跟袁家比，那可是比不了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曹嬷嬷和那位老嬷嬷过来，老嬷嬷将手里的纸递给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略通医理，一目十行之后，她有些惊讶。

　　　　“这方子开得极好，原来府上藏有高人，”她笑道：“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顾老夫人看向曹嬷嬷。

　　　　曹嬷嬷忙回禀道：“我想着琪姐儿拿来的方子都是温补的，便摘抄了一份。”

　　　　顾老夫人点头，转头跟袁老夫人笑道：“哪里是什么高人，是我那小外孙女跟前的见我身子骨弱，就帮着掂兑的方子，我吃着是不错，就是忌讳太多，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她道：“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试试。”

　　　　袁老夫人一听这话，便十分自然的顺着话题问道：“是林小娘子？”

　　　　顾老夫人点头，道：“可不是就她嘛。”

　　　　袁老夫人便说起了自家的小曾孙女，自打回去了便时常念叨起她，知道她过来还闹着要跟来，只可惜临行前害了风寒，只能留在家里养病。

　　　　顾老夫人一听，便吩咐素云，去请林琪过来。

　　　　小跨院里，林琪正和雪姣研磨香料，听说顾老夫人找，就交代雪姣把制好的香丸和已经调配好的香粉密封好，即刻送往京都。

　　　　雪姣撇了下嘴，闷闷应了声。

　　　　林琪摇摇头，解开外面的大衣裳，跟着素云往外走。

　　　　路上，林琪便问素云老夫人找她什么事。

　　　　素云便把袁老夫人突然造访的事说了，又道：“老夫人收了袁老夫人的药膳方子，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送来的抄了份给她，结果她觉得不错，便想见见姑娘。”

　　　　林琪住了脚道：“药膳是黄嬷嬷制出来的，我可是半点也不懂，要不我叫了黄嬷嬷一并过去吧。”

　　　　素云便道了声好，两人转去小厨房，叫上正准备完善的黄嬷嬷，一块来了福寿堂。

　　　　一进门，林琪就看到坐在顾老夫人对面的那位张着团团脸，一笑十分和气的老人。

　　　　顾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道：“琪姐儿，快来见过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摆摆手，道：“叫什么夫人，听着多多见外，叫婆婆。”

　　　　林琪便上前敛襟行礼，乖巧的喊了声婆婆。

　　　　袁老夫人赶忙答应，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真乖，快过来给婆婆看看。”

　　　　林琪便走到她面前，眨巴着水眸大眼，让她看。

　　　　顾老夫人打量了一圈，赞叹道：“瞧着小模样，真是俊俏，瞧着就让人喜欢。”

　　　　她撸了手腕上的碧玺手串套在林琪的小细胳膊上，“拿去玩儿吧。”

　　　　林琪没有动，她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个手串的价值，就看向顾老夫人。

　　　　不想，顾老夫人只顿了下，又朝林琪眯眯的笑。

　　　　林琪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乖乖的行礼道谢。

　　　　顾老夫人就说起来药膳方子，林琪忙把黄嬷嬷引荐过去，而后站在顾老夫人身后半步的位置，静静的听着袁老夫人和黄嬷嬷探讨养生药膳。

　　　　黄嬷嬷的厨艺是经过多年的实践磨练出来的，加上近十年的潜心研究，对药膳的了解可以说是极为透彻，几句话说下来就把袁老夫人说得十分服气。

　　　　顾老夫人就笑着打了圆场，林琪知机的带着黄嬷嬷退下。

　　　　走在树叶已经凋零的小径上，林琪的心情十分的别扭，也很纠结。

　　　　她绞着手指，跟黄嬷嬷道：“嬷嬷，我心里难受。”

　　　　黄嬷嬷也猜出了袁老夫人的来意，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太太如今还年轻，若是能与韩大人解为连理，对你、对她，都不是坏事。”

　　　　林琪倒不意外黄嬷嬷知道她和崔硒之间的谈话。

　　　　她做事从来都不避着跟前亲近的，尤其黄嬷嬷生活阅历比她丰富的多，能有个人帮着把持方向，还是不错的。

　　　　“我也知道，”林琪撅着嘴嘀咕，“韩大人比那些其他人都好很多，以后也不会亏待阿娘，可我只要一想到以后阿娘的生活里多了别人，我的心里就不舒服。”

　　　　黄嬷嬷摸了摸她的头，道：“姑娘这么想就错了。你是太太的女儿，不管太太嫁不嫁人，她都会一样的疼爱你。”

　　　　她道：“至于韩大人，咱们也算跟他接触不少，我瞧着他像是个面冷心热的，你要是过去了，他只会比太太更加疼爱你，绝不会分薄太太对你的疼爱。”

　　　　林琪低着头，没有吭声。

　　　　韩远之的人品自然是好的，不然她也不会在崔硒面前默许。

　　　　只是……

　　　　林琪的心里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这需要时间慢慢的淡化。

　　　　黄嬷嬷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往心里去了，也就没有继续说。

　　　　傍晚时，芸心急忙忙的找了过来。

　　　　一见到林琪，她便奔过来，带着哭腔的道：“姑娘，快去看看太太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去梅园

　　　　吃过腊八粥的第二天，天才刚亮，一辆骡车急忙忙的来到保和堂，接了郎中就冲回顾家，没多会儿又有气没力的把人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