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风将起
沈震随着薛大进屋,问他,“你认识那孩子?”
薛大点头,道:“六子,正琨那院儿的,平常在街市跑腿,赚个吃食零嘴钱。”
沈震点头,转入正题,问薛大可认识府尹里面的人,推官、府院、六曹,或者牢头什么的也都可以。
薛大摇头,道:“我只认识个在御前做禁卫的,他是土生土长的,不然去找他试试。”
两人说走就走,直接去了那人家中。
不巧的是,那人正巧在轮值,两人只得去巷口,找了间吃食店坐下等。
沈震从下午出去采买,到了这会儿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叫了胡饼、肉饼一类,又叫外面叫卖的童子送来奇豆、姜鼓等,与薛大一边吃,一边等。
夜色逐渐暗沉下来,吃食店里的食客走了一波又一波。
叫卖的童子卖光了篮子的吃食,心满意足的回去。
又过小半个时辰,寺院的行者开始打更。
脆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极远远,沈震默默数了,一共五下。
这时辰轮值的禁卫要开始换岗了。
薛大和沈震俱都精神一振。
沈震叫了已经开始卖洗脸水和汤药的婆子过来。
洗漱过后,又买了些炒肺,让店家把昨晚剩下的油饼热了热,两人风卷残云的解决干净,便去巷子口。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一个身形高壮的汉子疾步行来。
薛大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急忙迎了过去。
“丁兄。”
“薛兄,”丁四拱了拱手,瞧见薛大眼底的青黑和沈震明显乌青的眼带,诧异的道:“你们该不会专门在这儿等我吧?”
“丁兄请移步,薛某有事相求,”薛大点头,想请丁四入前面档次略高些的酒楼。
丁四一摆手,道:“你我兄弟,不用来那些虚的,有什么事直说。我能办一准帮你办了,若不成,你我一块想法子,总能解决。”
“兄弟快言快语,”薛大被他这一席话说得心里暖融融的。
这事不管成不成,丁四这个朋友都是值得交的。
薛大叫了沈震过来,将当时的情形讲了遍。
丁四道:“这好办,我有个兄弟在府尹府里做推官,咱们请了他出面,先去牢里看看,要人没事就想法子圆全一下,这事也就了了。”
沈震有些不太服气,明明没他们的事却还要跟那些孙子服软。
但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冯二他们还在牢里,即便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
三人立刻前往府尹府。
这会儿府尹府的大门才打开。
几个衙役打着呵欠立在门边,闲散的说话。
丁四显然是常来,那几人他都很熟悉。
闲话几句,他便问侯三可来了。
衙役道:“侯推官去外面查案去了,估计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丁四啊了声,歉意的看薛大。
那衙役道:“丁大人可是有事?”
丁四便道:“我有几个兄弟与人口角了两句,被带来了这里,不知能否通融,让我进去见见。”
衙役点头,道:“这倒是没有问题,”他道:”今天是刘大轮值,你过去找他就是。”
丁四谢过,跟周围几个衙役道:“后日我下了轮值,请诸位醉仙楼吃酒。”
衙役们笑嘻嘻的答应,对丁四带着薛大的沈震入内浑似没看见。
丁四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石头房子边,跟刘大寒暄几句,三人便沿着阶梯一路而下。
沈震越走心里越愤怒。
不过是普通的口角而已,那个死胖子竟然把人锁在这里。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等到这件事情了了,他一准不会放过他们。
刘大带着三人在这牢里绕了一圈,见三人并没停在那间门口,便诧异的道:“你们到底要找谁?”
沈震将冯二的样貌形容了下,道:“还有跟他一起的几人。”
刘大道:“昨晚收押的得问邓二。”
他带着几人出门,又叫了个衙役帮着看着,便带着三人去了邓家。
邓二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困得不成,听说来找昨晚的那些人,他迷糊道:“让几个大人带走了。”
沈震一听急了,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屋,一把扯了他被子道:“谁把人带走了?”
邓二吓了一跳,睡意一下子散了个精光。
薛大比他略沉稳些,但也不多。
“兄弟,这事事关重要,麻烦你想仔细了。”
邓二细细想了想,又仔细端量了薛大和沈震,才道:“我听有个人提了句员外郎,想来就是他命人来拿的。”
薛大道:“那他们有没有说是哪儿的?”
“三司,”这一次邓二回答得十分干脆。
这两人一瞧就不是个软的,那些个混蛋昨晚没少给他气受,邓二巴不得去找他们麻烦。
“多谢了,”薛大朝他拱了拱手,拉着还想再问的沈震出门。
丁四紧跟着他一并出来,正准备一块走,就见薛大猛的回头,道:“兄弟,你这份情我记下了,不过接下来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薛兄,你这就见外了,”丁四皱起眉头。
薛大摆手道:“非是我见外,而是这件事你不宜参与,我是为了你好。”
他说完,扯了沈震极快的走了。
丁四摇了摇头,无奈回家睡觉去了。
薛大带着沈震去了码头的粮仓,他围着粮仓绕了两圈,道:“你赶紧找人,把粮食交接了,之后再想法子捞人。”
沈震还有点发懵,不明白薛大怎么忽的就改主意了。
薛大叹了口气,道:“你们八成给大人惹祸了。”
沈震很不服气。
他做什么了,就惹祸。
薛大道:“你们此行是押运粮草的,如今粮食被运走,你这里却没有画押签字的凭证。万一那个姓}焦的不承认你们送来官粮,你说这事该如何办?”
沈震傻眼了。
“可我明明送来了呀。”
薛大连跟他生气都没力气了。
“那你当时干啥了,怎么不拉住人,清点好了直接交接?”
沈震眨巴下眼。
他怎么知道那个死胖子那么阴险。
薛大道:“好在我前些日子跟崔公子要了个信鸽,先送信回去吧,让那边也有个准备。”
沈震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
明明是想要帮大人分忧的,怎么反倒添乱了。
第三百七十章 添好感
大皇子一怔,忙歉意的道:“是吾错怪文遐了。”
他略带责怪的看了眼身侧的属官柳三郎一眼,这种事本该由其提醒的。
他将韩远之拉到旁边,发现身边没有空位,便冷眼瞧没有眼色的孙唐安。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让位。
孙唐安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跟大大皇子硬着来,即便心头如被火焰烧燎,也还是陪笑起身。
韩远之朝孙唐安意思的点了点头,便十分坦然的坐下。
这样的自然,让孙唐安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大皇子满意点头。
就喜欢他这做派。
忠心,义气,不做作,还很机警。
路大人眼光的确不错。
大皇子深觉自己乃是天命所归,便是此等良将也不废吹灰之力对自己俯首。
他笑问周大人,“船上可有好酒?”
周大人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正准备装聋子瞎子,就被点到了名字。
周大人连忙道有。
片刻,两个身段窈窕的丫鬟抱着人头大小的酒瓮过来,随着走动,腰间环佩轻碰,鬓上珠花微晃,端是清丽动人。
大皇子本是随意一望,见两人姿色不错,他略一挑眉,瞟了眼周大人。
暗道他有时候还是挺上道的。
周大人瞧着他从来都没见过的丫鬟,惊愕得张了张嘴。
鲁师爷缩在门边朝他拼命眨眼,示意他千万莫要说错了话。
周大人眨巴眨巴眼,垂下眼盯着面前的鱼。
鲁师爷悄悄缩回脑袋,转头继续望河岸边上的风景,耳朵却直直的竖着。
丫鬟素手轻抬,将酒瓮提起,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指尖轻轻一拍。
只听‘啵’的一声,封着酒瓮的泥封裂开,一缕清冽又略带梅花冷香的酒味立刻蔓延开来。
大皇子深吸口气,赞道:“好酒。”
周大人呵呵的笑,心里都快肉疼死了。
这个应该是他临来上任前,周夫人磨着泰水大人拿来的那两瓮好酒。
他一直宝贝得不行,埋在后园梅树底下,准备等女儿出嫁,他伤心难耐之时,拿出来自斟自饮的。
丫鬟捧着酒瓮,才要倒入鎏金茶花酒盏,就被大皇子劈头夺过。
“去换些大的酒盏来。”
丫鬟只略惊了下,便露出浅笑,眉眼弯弯的道了声是,转身回来,便捧了四个小儿脑袋大小的芙蓉花盏。
周大人抽了抽嘴角。
这酒极烈,是闵老太爷复烧三次的,又被他珍藏几年,虽烧气已退,但就这样才更容易醉倒。
周大人暗忖,该不该暗示下大皇子,这酒不能多喝。
而且这么喝实在暴殄天物啊。
正想着,就见大皇子把四个鎏金芙蓉盏倒满。
周大人盯着飘散着酒香的透明水纹,心说这酒要是下去,待会儿就别想下船了。
孙唐安看了眼周大人,见他没动手,便也慢了些许。
韩远之轻抽鼻翼,闻出一点檀木的香气,估计这该是复烧之后的,比时下常喝的新酒及花酒药酒等酒劲要大。
但他自恃有内劲撑着,倒也不惧。
当下,他端起酒盏,起身道:“按说这头一杯,本不该草民来,”他略带歉意的看了周大人一眼,得了周大人不介意的咧嘴之后,道:“但大殿下此行是为了草民之事,草民感铭在心,便越谕先干为敬了。”
说着,他举起酒盏,干净利落的干了下去。
大皇子等他喝干,欣赏的喝了声‘好。’
拿起酒盏也跟着喝。
韩远之放下酒盏,就觉得胸腹热乎乎的,一缕轻飘极快的蔓延周身,而后脚下像踩了片云彩,整个人都轻飘起来。
他忙用内劲将酒劲镇压,抬眼就见大皇子由开始的大口转为小口。
他按住大皇子的手腕,道:“这酒入喉方才回甘,香韵极为悠远。草民粗鄙莽夫,喝完方知此酒并非凡品。大皇子不放慢慢细品,也免得一口干了,还要惹得周大人心疼。”
大皇子这会儿正喝不下去,闻言,他拿开酒盏,看周大人。
躲在边上看热闹的周大人见大家都看自己,只好笑道:“文遐这话只说对一半。这酒是下官从岳家拿来,一直收藏着,尚不曾品尝。”
大皇子想了想,忽的讶然,“周大人所言的,莫非是闵老大人的闵家?”
周大人笑着点头。
大皇子复又拿起酒盏,细细闻过,而后道:“听闻,闵老大人能将新酒复烧五次,珍藏三年之后,其色甚过翠柏,其味赛过琼浆。不知可是真?”
周大人苦笑道:“下官惭愧,我那老泰山嫌我酒量不佳,等闲不让我品酒。这两瓮还是家内瞧不过眼,跟泰水拿来的。”
大皇子闻言哈哈大笑,道:“闵老大人如此倒也不错。”
他道:“好酒只有与同道分享,才更畅快。”
周大人做出苦状,无奈摇头。
大皇子欣悦的端起酒盏,慢慢品味。
孙唐安应景的端了酒盏,不时轻抿一点作陪。
韩远之这会儿已经上了酒劲,古铜色的脸膛显出一抹不明显的红晕,眼神也略显迷离。
孙唐安瞧着他眼神发直,嘴角微微翘起。
倒是周大人怕他醉倒,忙让人去备醒酒汤来。
船很快过了浅滩,沿着水流来到茅山。
当靠到岸边,周大人见大皇子脸色微红,便道:“大殿下,不如略微歇息片刻,再去拜望山长。”
孙唐安瞟了紧抿着嘴,似乎有些不适的韩远之,笑道:“大殿下酒量过人,只这么一盏,想是不妨事的。”
大皇子这会儿也上了酒劲,本也想歇一歇,闻听孙唐安这么说,他只能硬撑着道:“无碍的,喝点醒酒汤便好了。”
周大人没法子,只得吩咐人把醒酒汤弄得浓一些。
喝完汤,众人便下了船。
沿着掩映在绿树与红叶之间的小路,一路往上。
韩远之站在大皇子身后,不时抬手将伸过来的枝条抬开。
大皇子是自幼被人伺候的,开始还以为是他的属官柳三郎。
待到迈过一处彻底漫过小路的粗壮根茎时,他才发现,及时扶着自己的那只手,沉稳有力。
大皇子扭过头,见是韩远之。
他微翘嘴角。
不可否认,这样的细微末节十分琐碎,但就是这样,才让他更有好感。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来试毒
周大人请了大皇子去内堂喝茶,孙唐安陪坐。
韩远之被带出来后,匆忙洗漱一番,便过来拜见。
大皇子等他行完了大礼,阔步上前,将他扶起,道:“吾来晚了,韩大人受委屈了。”
韩远之忙拱手,道了声不敢。
大皇子扫了坐在下首的孙唐安一眼,板着脸道:“税粮一事,至今尚未决断,孙大人如此行事,实在太过武断。”
孙唐安忙起身,诚惶诚恐的赔罪,又朝韩远之一礼,道:“唐某行事莽撞,韩大人莫要与我计较。”
不得不说,孙唐安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明明比韩远之高出两级,却能放下身段,做出这等姿态。
韩远之淡笑着回礼,也不说到底怪不怪罪。
大皇子挑眼看他做派,眼底闪过一丝激赏。
他也是这个性子,喜欢就说,不喜欢也绝不违心。
像孙唐安这样的,明明心里万般不愿,面上却又是赔罪,又是赔笑的,降了身份不说,还让人厌烦。
周大人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将近午时。
他不知大皇子的意思,试探着是不是摆饭。
大皇子摆摆手,让人摆了香案,才从袖子里拿了圣旨出来。
周大人和韩远之等人俱都跪在案后,聆听圣谕。
完毕之后,大皇子已将圣旨卷好,略带歉意的递给韩远之道:“阿爹说,事关重大,又已引起朝堂动荡,未免事态严重,只能委屈你了。”
韩远之跪接接过圣旨,面色十分平静,眼睛里隐约闪动着微光。
“陛下仁慈,草民能得他老人家几番眷顾已是铭感五内,如今又命大皇子亲自宽慰,草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报隆恩了。”
大皇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很受用韩远之把他和阿爹摆在一起。
他亲手将他扶起,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既然插了手,便会管到底,不管是谁,胆敢打税粮的主意,我都不会放过。”
韩远之朝他郑重一礼,才随着他手势起来,接着半躬着身告退。
他此时已经被削除了官职,又是戴罪之身,若没有人出言想留,是不好留下的。
孙唐安侧目瞧着他的身影,眼底一片暗沉。
大皇子瞧着他缓步出门,想起临行前的那晚路大人特地的交代,忙道:“且慢。”
韩远之脚步一顿,垂眉看着脚尖。
大皇子阔步走到跟前,笑道:“吾来之前,就听闻江宁风光秀丽,不知文遐可愿做向导,带我领略下此处风光?”
“自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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