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离这儿近,来请安也方便。”
韩远之心生感激,若不在检园,就意味着不用在夏氏手下过活,以后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韩远之起身道谢,又道:“琪姐儿身子弱,打小就是吃药膳补养的,我想在那边单开个小厨房,药材食材什么的,她们自己会去打理。”
韩老太君抿了下嘴,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婆啊。
这人才刚进门,他就宝贝上了,就连带来的丫头也巴巴记在心上。
韩远之感觉到韩老太君情绪不对,有心说明一下黄嬷嬷的手艺,那药膳堪称养生极品,顾家老夫人吃了那些药膳,而今身体保养得很是不错。
可转念一想,他过些日子就要忙起来,这话提前说了,反倒不如顾氏直接做了效果更好。
于是他佯作没有察觉。
韩老太君心里也就酸了一会儿,情绪一过,就好了。
这会儿天色已晚,府里的厨房,活已经熄了。
韩老太君便让人去下软羊面来。
韩远之在大内折腾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皇帝吃的汤饭清汤寡水,他虽然跟着吃了些,可是半点也不顶饱,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
热腾腾的面一上桌,他跟韩适之客气了下,便大口吃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韩适之则与他完全相反。
半透明,泛着油光的面条被他用筷子卷成小卷,而后轻蘸了点汤汁,才慢条斯理的吃下。
站在边上为两人布菜的亚琴瞧着他这样,忙为他夹了块酸甜爽口的瓜条。
韩适之点头示意,夹起瓜条,慢悠悠的咬着。
亚琴眼睛晶亮。
这样的做派,才是世家贵公子的风仪。
耳边传来轻轻的吸溜声,亚琴转眸,就看到吃得头也不抬的韩远之。
亚琴鄙薄的撇了下嘴。
瞧,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就是如此粗俗,要是跟了他,便是得了万般宠爱,也生不如死。
韩远之吃得不慢,干光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韩老太君见他吃得额角见汗,便笑着让欢颜投个帕子递过去。
韩远之接过,抹了一把后,笑道:“还是在太婆这儿吃得舒心,这味道是别处都没有的。”
韩老太君听他这么说,不由想起从前韩远之将要入秋闱时,也是在这里吃的面。
那会儿他也是这么说的。
韩老太君心里酸涩。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若她当时没那么固执,容老四些功夫,等三郎亲娘生产之后,再给他定亲。
老四大约也就不会这么怨她,三郎也不会如此可怜。
可那样外人就会知道老四有个庶长子,倒时就连夏氏这样的媳妇怕也聘不到了。
一想到这些,韩老太君心里就难受。
等到韩适之搁了筷子,也没多留两人。
韩远之和韩适之转出荣禧堂之后,韩远之略一拱手,便转身走了。
韩适之盯着他挺直的背影,皱了皱眉。
三弟这次回来怎会如此冷淡。
早在三弟未出征前,他对自己还是很亲近的。
看来之前在屋里的感觉不是错觉。
韩适之心里一突。
莫非是知道那事了?
韩适之轻轻摇头。
不会的,那晚房氏明明给他下了药,确认过人事不省的。
他一个愣头青,能察觉什么不对。
韩适之反复猜疑着回了慎园。
韩远之则是一路快行的来到距离荣禧堂很近的听涛阁。
此时阁里尚还灯火通明。
高高的三层小楼从上到下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韩远之站在下面的院子,仰头,几乎是着迷的看着最上面窗上的那道剪影。
浓密的乌发高高盘起,一个简洁的发簪将其固定,几缕调皮的发丝低垂,与佳人略微弯起的柔细脖颈成个和谐的角度,佳人轻抬皓腕,将发丝轻撩,而后低头,似乎在看着什么。
此时,身处二楼的林琪,面色表情有些沉。
一旁止儿和雪姣的脸色也不好看。
“姑娘,咱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过两天就能查出结果。”
“李甲也说会想法子查清楚那个车行到底为什么自损招牌,姑娘你就不要担心了,”雪姣急忙接了一句。
林琪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
这次箱笼被人窥视,是她的失误。
主要是她没想到三皇子的势力竟然如此的大,就连雅兰坊也是他的。
林琪仔细的回想。
说起来,此时的雅兰坊照比她梦境里的规模差得有些远。
她记得,该是她才入京都的时候,雅兰坊就已经插手许多生意,等到半年之后,几乎各行各业都有雅兰坊的影子,京都的街市坊市几乎每隔几家就能看到雅兰坊的标志。
林琪不由想到苏氏说过,她们遭受过的那次水匪便是苏家的手笔。
苏家背后又是三皇子。
那么是不是就等于,雅兰坊壮大的资金其实是来自她林家几代的积累?
林琪猛地粗喘了几口气,咬着后槽牙,才忍住骂娘的冲动。
雪姣见林琪面色铁青,盯着虚空的眼睛,发着森森的绿光,不由一惊。
姑娘不会是魇着了吧!
“姑娘,”雪姣扑过来,把脸凑到林琪跟前,“你要生气,就让李甲去开铺子,把他们挤兑黄了就是,你可别气坏了自己。”
林琪正在发狠,听了她这话,不由一乐。
第四百零一章 要升官
于嬷嬷干干的笑了下,道:“老人家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越是讲究的人家越有规矩,像咱们伯府这等贵胄,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这样啊,”林琪点头,一副放心了的样子。
于嬷嬷一阵心塞。
她冰凉的瞪了咬着嘴唇,缩到一边的碧云一眼,笑着道:“适才人多,老太君等你们走了才想起检园这边地方太小,你们带来的人和东西都不少,怕是安置不开,忙催我过来,带你们去听涛阁去呢。那边地方大,库房也有大小两个,离外院也近,方便三爷和六哥儿走动。”
林琪闻言顿时欢喜的拉了顾氏的手道:“阿娘,老太君真好,什么都帮咱们想到了。”
顾氏忙带着韩守奕,跟于嬷嬷道谢。
于嬷嬷连连客气,心里暗自苦笑。
其实她就是被老太君派来看看情况如何的,只是如今四太太这样,她却不得不安排了,不然被人传出觊觎新妇嫁妆的名声,伯府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碧云一直等到于嬷嬷带着人走了,才一路疾奔着回了上房。
才刚进门,就听夏氏问:“那顾氏可有吩咐人把嫁妆搬来?”
碧云身形一顿,微微摇了摇头。
“她可是不愿?”
夏氏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不愿也罢,让人把东西都挪过去。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东西都装下。”
就那架屏风,往院子一横,就别想过人。
碧云默了默。
三奶奶的动向,她就是不说,太太待会儿也会知道。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碧云只能咬着牙顶着。
“于嬷嬷适才过来,带着人去听涛阁了。”
“什么?”
夏氏拍案而起,震得桌边的茶盏一颠,险些从桌上掉下来。
贺嬷嬷吓得心肝一颤,忙把茶盏挪里面一些。
这可是出自福建路的金豪兔盏,一套价值好几百贯呢。
夏氏看也没看,她叱喝守在门边的二等丫鬟晴空,道:“去看看那些人是不是都走了?”
晴空转了身,几乎是用她最快的速度跑出园子。
远处,停得浩浩荡荡的那群人果然没有了踪影。
晴空脸色一变,忙转回去禀报。
这下可把夏氏气得狠了,她一甩袖子,只听‘咣啷’一声,那个被贺嬷嬷小心摆在桌几里边的茶盏此时已摔成四五瓣,一片还在地上打着提溜翻滚。
夏氏心疼不已,又气恨得不行,恨恨的跺着脚骂道:“那就是个丧门星,嫁进来就累得三郎丢官,现在又害我破财,还不如那个短命的,至少识趣。”
贺嬷嬷怕她扎着脚,扶着她去了边上,晚照和晴空忙过去把碎瓷片收拾干净。
碧云抿了下嘴,把林琪在于嬷嬷跟前那些话硬生生咽下。
里间传来夏氏的声音,“老太君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蒙了心了,要安置也不早说,非要等我这边巴巴弄好了,她才派了人来,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难看吗。”
夏氏喋喋不休的跟贺嬷嬷抱怨,却不知荣禧堂里,于嬷嬷正跟韩老太君学林琪说得那些话。
韩老太君恨得不行,但儿媳是她挑的,品行必须没问题,只能从别处找茬。
听说里面物件都是从前房氏用剩下的,半点也没更换,她一拍桌子,斥道:“糊涂,那些物件还留着作甚?”
她道:“二郎适才派人传信,三郎晚些时候就要回来,你带着人过去,把那些个物件都烧了,莫要让他看见。”
于嬷嬷忙躬身领命出去。
韩老太君闭着眼,轻轻捻着念珠。
门外有人轻手轻脚的进来,韩老太君抬眼,幽幽的道:“听涛阁那边可搬完了?”
二等丫鬟瑞盏靠着炭盆,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才过来回话道:“搬完了,三奶奶和林娘子也都安顿了,六少爷被林娘子留下了,说是等把外院拾掇好,再挪过去。”
韩老太君重又闭着眼,淡淡的道:“她倒是疼他。”
瑞珠垂眉敛目的立在一边,安静的好像不存在。
半晌,她见老太君没再说话,这才轻手轻脚的转去边上,与亚琴一起将屋子四角的灯烛点上,用灯罩罩好,接着和珠儿、翠儿等几个小丫头重新换了炭盆。
才刚弄完,就听外面传来几声杂乱的步子声。
瑞盏才要过去,就见亚琴已巴巴过去。
她扯了下嘴角,站到一边。
毡帘起了又落,随着亚琴的问安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绕过屏风,来到次间门边。
大丫鬟妙语忙躬身请安。
韩老太君听到妙语称呼三爷,忙松开念珠,汲上鞋,扶着大丫鬟欢颜的胳膊,就往外走。
门帘被高高撩起,两个容貌略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先后进来。
看到两人,韩老太君反倒止了步子,她看着后面的那个,略有些激动。
“三郎。”
“太婆,”韩远之一个跨步就超过了走在前面的韩适之,屈膝一跪,给韩老太君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韩老太君听着声都替他疼,忙让韩适之和跟进来的妙语帮着把人扶起来。
三人落了座,叙话几句,韩老太君就问起税粮一事。
韩远之对韩老太君还是有几分情谊的,特别是在他打入天牢之时,她还派人去送些吃食等物。
满府上下,也就她还能关心一下他的死活。
“那事官家已经下了定论,严青被罢官,吕家罢官抄家,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焦家十岁以上男丁砍头,女眷同入教坊司。”
韩老太君听完,叹了口气,道:“也难怪官家动怒,这粮食可是国之根本,这些人胆子实在太大,竟敢在这上面动了脑筋。”
韩远之笑了笑,道:“其实我的两个下属也有责任,要不是他们与焦大发生口角,也就不会引得焦大蓄意报复。官家将他们降职两级,以作惩戒。”
韩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吃一堑长一智,吃了这次亏,长些教训也好。”
韩远之笑着道是。
其实早在知道薛大和沈震可以四处走动时,他就知道,官家不会对他怎样,而今这样的惩处,也在他意料之中。
韩适之瞟了眼两人,笑着道:“太婆,你有所不知。三弟这次可是因祸得福,反而升了一级呢。”
“当真?”
韩老太君惊喜不已。
韩远之早前便是正四品,若是升一级,不是从三品?
韩远之点头,道:“官家已交给左仆射拟定,明日朝会便会公布。”
第四百零四章 韩三至
林琪笑笑,既然没说,那就暂且作罢。
丹霞和微澜将亭子布置停当,来请林琪和顾氏。
正巧管着府里杂事的权嬷嬷过来拜见。
顾氏就把人叫去了亭子。
亭子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竹子,时值寒冬,苍翠的绿叶也染上一抹清寒。
权嬷嬷随着雨润来到小亭,不等走到近前,就被遮挡在小亭周围的门惊到。
整整三面的门,竟然都是用二十几贯一匹的苏锦糊上的。
权嬷嬷对做这些东西需要多少材料最为清楚,大略一算,不由咂舌。
乖乖好几百贯就弄了个这。
要是隔在屋里,多用些时日还行,这玩意儿只要被日头爆个几次,就不见光鲜,若要好看,就得不停的换。
权嬷嬷心里嘀咕了句败家,便垂下眉眼。
待到走到近处,权嬷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块大块的灰鼠皮拼接成个一丈宽窄的幅面,镶嵌在黑得发光的檀木框架里。
那张皮,搁在府里针线房,少说也能做出一房的冬袄。
权嬷嬷想起昨晚被打赏婆子炫耀的赏钱,吸了口气。
看来这两位确确实实是金主。
她也犯不着替人家心疼,还是好生伺候就是。
顾氏和林琪背靠屏风坐着,手边备着一盏热热的姜枣茶。
顾氏与权嬷嬷寒暄两句,见她脸色有些发青,便示意芸心给她倒上一碗。
“天有些冷,喝些热的暖暖。”
权嬷嬷忙道谢,而后捧着茶盏慢慢喝完。
浓浓的辣味带着丝丝的甘甜,搁下碗,权嬷嬷觉得走了一路的寒意连带着积聚在骨子里的酸涨全都消散了。
她不着痕迹的端量了顾氏一眼。
有财、有貌、心眼也好。
三爷看来是时来运转了。
权嬷嬷躬身行礼,道:“不知奶奶打算砌大灶,还是小灶。”
顾氏哪里懂这些,她直接甩手,让黄嬷嬷来管。
黄嬷嬷笑着上前,与权嬷嬷见礼,两人有商有量的走了。
顾氏把架在炭盆上面烘烤得已经酥脆的小点夹在碟中,盯着林琪好似吃药样的艰难啃完一块,才头疼的道:“我记得从前你很喜欢吃这种点心,怎么现在让你吃点就这么费劲。”
林琪喝了口枣茶,将嘴里的碎末一并吞下,才咧了嘴笑道:“因为我长大了,知道臭美了呗。”
她道:“你看韩家的几个姐儿不都是很苗条吗?我可不想变成胖子。”
顾氏瞪她,“你才刚满十岁,肥嘟嘟才可爱,那些事等你再大大,操心也来得及,”她又推来碟子,道:“再吃一块。”
林琪眨巴眨巴眼,盯着外酥里糯的点心,只觉得才刚咽下的那点都要往上跑。
她忽的指了竹林的一角道:“那是什么?”
顾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里空荡荡的,便道:“什么?”
林琪手指极快的一转,将碟子递到身后,止儿手脚麻利的拿了一块小点,塞到嘴里。
林琪麻利的捻了点碎渣,抹在嘴角,做出吃完的样子,然后端着枣茶意思的喝了一口。
顾氏扭回头,见林琪咕哝着小嘴,眯着眼笑,顿觉古怪。
她扫了眼小碟,见少了一块,才舒开眉头,捏着巾帕给林琪擦嘴。
“真是的,又没人跟你抢,吃得那么急,噎到怎么办。”
“你总看着,我不好意思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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