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姣焦急不已,听两人说了没完,又催了催。
泡个汤要是用一两个时辰,奶奶怕是要派人来捞了。
崔硒知道林琪这回出来时间很紧,便送她出门。
回到庄子,林琪就让人回观里送信,她要在庄子里陪阿娘,一同照顾遐叔。
转头,她又跟顾氏说,师父这几天要开炉炼制新的丹药,她要过去帮忙。
顾氏嘀咕两句过年也不能松快两天,便由着了。
林琪悄悄的把事情告诉韩远之,请他帮忙,在她折返之前,务必不能回去。
韩远之知道林琪的心结,虽然不赞同,但也知无法阻止,得知崔硒会帮忙,便把他叫来,两人商量许久。
崔硒以为,春闱过后,朝堂必定发生变动,韩远之如今炙手可热,好些墙头草必定求到门下,倒不如就此躲在这儿饶个清净。
韩远之明知崔硒是在帮林琪,但他一旦想要说服谁时,口才也不弱,加上这也确实是事情,便只能答应,并让崔硒保证,务必护住林琪安全。
这厢,林琪已叫了韩守奕过来,跟他讲明要出去一段时间,让他代为周旋,还有道观那边,拖得太久肯定不行,韩守奕需得过去帮忙打招呼。
韩守奕很不放心,但看她神情凝重,又讲明有人护卫,便也只能答应,但他要求走的那天他得去送。
转眼便是初三,外来使节在朝会之后,便告辞离京。
一艘艘装饰各异的使节船簇拥着从城门水路行过,谁也没有留意其中多了一艘。
船行出都城,便在一条岔口改道,与折返大食的使节船一前一后。
待到过了应天,使节船需要停靠补给,大船在深夜悄悄的离开船队,极快的将外面伪装的装束换下,急转南下。
疾行差不多以个月,船终于停在福州城外一个不起眼的阜头。
此时天色尚早,林琪和紫霜、雪姣,以及崔硒派来的十几个影楼护卫外带止儿的两个师姐梅儿兰儿各自乔装,悄无声息的入了福州城。
林家位于城东,距离城门不是很远,但他们走到天色也有些擦黑。
林琪轻车熟路,带着擅长机关巧手的梅儿直奔后门附近。
身后影楼护卫忽远忽近的分散护卫。
雪姣被林琪受命,故意带着紫霜绕路,兰儿负责帮忙压阵。
林琪此行不想惊动这里的任何人,梅儿便带着她翻墙而入。
穿过遍布落叶的林子,视野变得开阔。
走过汉白玉铺砌的拱桥,绕过造型别致,却早已枯败了的花障,便来到昔日繁华似锦的院子。
林宅早前修建得极为精致,亭台楼阁,假山瘦石,每一处都是经过几位主子细心研究,才定下来的。
而今它却落败得不成样子,曾经清澈碧绿的荷塘,只有些干枯沤烂了的叶子,从前流动不息的小溪已经干涸,不远的屋舍,窗棂破损,瓦片残缺,就连廊柱都开裂变形。
林琪摸着上面的窗棂,脑海里闪过她幼时嬉笑玩闹的情景,她不由笑了起来。
只是笑纹还没扩散到脸颊,她便收住,转而改去翁翁单独开辟的小屋。
既然那些人对这里这么感兴趣,那她也要去查一查。
只是很可惜,等她到了那里,面对空荡荡的四壁,她呆住了。
梅儿在屋里走了一圈,不时敲敲打打。
林琪颓然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压住眼睛,不想让泪水留出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到过这种情景,可她总是抱着万一的念头,但显然,她的算盘打错了。
梅儿好似过筛子似的将周围转了一圈,就连地面都没放过。
最后只能摇头。
林琪抹了抹眼,站起来道:“算了,去别处看看。”
翁翁除了喜欢这里,平常就是跟太婆一起。
她带着梅儿去了林老太太的屋子。
可不管怎么找也没有结果。
梅儿不甘心,四处走动。
林琪颓然的歪在光秃秃的罗汉榻上,手一下一下的磕着边沿,把自己假想成翁翁,要是想要藏什么,在哪儿最妥帖。
多宝格?
肯定不会,那里曾是她最喜欢的流连的场所,好东西只要入了她眼,一准留不住。
箱笼一类,一早都随太婆下葬了。
如今留下的只有些大件。
或许是在书房?
林琪单手撑榻,正要起身,忽觉手下有些异样。
她急忙抬手,光滑平整的榻面竟然有道整齐的裂痕。
裂痕尺许长,痕迹光滑,接缝很自然,只看不摸根本感觉不出来。
林琪一喜,急忙叫来梅儿。
梅儿手巧,三两下就把那里打开,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叠造型各异,却又全都泛黄的纸来。
林琪拿过,小心的打开一张。
其上写着,愿你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笔体随意潇洒,一看就是翁翁的字。
林琪忙把信合拢,并看梅儿。
梅儿浅笑一声,扭过身去。
林琪将余下的都收拢了,妥善收好。
第五百四十六章 将开始
林琪扶着顾氏徐步往自己早前歇着的屋子走去。
韩远之远远见顾氏已恢复平静,他微微一笑,重又退回屋里。
将近正午,林琪收拾一新和顾氏一同进了正房。
韩远之如今已基本恢复,而今在这儿就是躲过清净。
江嬷嬷带着人摆饭,席间顾氏说起王正琨。
今年的春闱没过,前面几项他都拔了头筹,唯有弓马骑射,准头欠缺。
偏巧今年考官是骑射猛将顾家老大主考,王正琨就倒霉的落下来了。
顾氏有些可惜的啧叹,“正琨这孩子最是努力,这样落下实在可惜。”
时下的马匹是战争物资,寻常平民根本无缘一碰,便是韩府里也只有韩远之一人得享一匹,韩适之等文官也只是坐骡车,轿子一类,老伯爷品级倒是够,但他年纪大了,已经无力负荷马上的颠簸。
“没事,正琨哥年纪小,下场历练一下,明年没准能拿个好名次,”说着,林琪拿眼看向韩远之。
要想接触这些,就非得他帮忙了。
“正是这个理,”韩远之明了她的意思,便道:“他那点欠缺倒也好办。云骑在城外的营地有个校场,把他扔过去半年,只要不是废柴,起码能保他不脱靶。”
“那可好了,”顾氏欢喜,转而又皱眉,“可是,正琨没有军籍,这能行吗?”
韩远之看了眼顾氏,暗忖这莫非是在关心他?
这念头一起,他顿时如吃了蜜一般,“没事,其他人也有带着子侄过去的,长长见识,倒也无妨。”
他柔情万分的看着顾氏,意味不言自明。
“这样,”顾氏看了眼身侧的女儿,无法抵挡灼灼目光,脸颊泛红。
林琪转着眼珠,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西里呼噜的把手边的鲜羹喝了,搁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你去哪儿,”顾氏忙要放下筷子,林琪按住她道:“我去睡会儿,你慢慢吃。”
她瞟了眼韩远之道:“遐叔,你也劝阿娘多吃些。”
韩远之转眼看顾氏。
顾氏俏脸通红,映得本就容色惊人的脸庞更加艳丽夺目。
韩远之神魂一荡,脑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琪抿嘴一笑,搭着雪姣的手,出门了。
转回小院,林琪宽了衣裳,躺下来养神。
约莫两刻钟左右,顾氏悄声过来。
止了雪姣请安,她撩了帐幔,坐在床边端量了会儿,才叫雪姣出来,问出去这段时间林琪可还安好。
雪姣一早得了林琪吩咐,把话圆的十分到位,只说林琪时常侍奉君前,心里压力大,去周边转悠些日子,心情舒缓许多。
顾氏轻叹一声,命她好生照顾,才回去。
雪姣遥望她走远,急忙忙来叫林琪。
两人一番乔装,悄悄溜出侧边的角门。
才要顺着路溜走,就见拐角赶过来一辆骡车。
“姑娘,老爷吩咐我送你们过去,”车夫是韩远之回京之后提拔起来的长随,惯常都站在韩远之身后,闷不吭声的。
被看破行迹的林琪和雪姣对望一眼,老实上车。
长随赶车很稳,速度也很快,几乎跟阿七不相上下。
停在临近庄子的门口,林琪往里望了眼。
里面极为安静,就连半点烟气都没有。
林琪有些迟疑,雪姣道:“要不我下去看看?”
“不用,”林琪拦了她道:“估计是为了不暴露行迹。”
雪姣一想也是这个理。
她们在福州时宅子里时,为了不惹人注意,也是这般。
两人下了车,雪姣上去拍门。
半晌,有个发白齿摇的老汉过来,见了林琪,迟缓的问,“两位娘子找谁?”
雪姣一礼,道:“我们娘子姓林,想过来拜访贵主人。”
老汉看了林琪一眼,转身回去。
片刻,有人拉开门出来,恭敬的请林琪进去。
林琪看向那人,见是小川,便道:“他在这儿吗?”
小川点头,往斜后方一指,道:“还在。”
林琪闻言,带着雪姣往里行去。
小川朝长随招了下手,把下面的门槛拿下,帮着把车赶到庄子里,而后机警的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人窥视,才关上大门。
过了半晌,院子两旁,分别有人悄悄探头望了望,见四下空寂,确无人烟才重又缩回去。
斜后方的小木屋跟前,小川将门拉开,请林琪入内,他去了里间。
林琪打量两眼屋子,这里已经不复早前那般简陋。
书桌案几床榻凉床,已经物什齐备。
小川将把屋子分割两断的帷帐拉起,吴毅坐在玫瑰高椅里,背对着她道:“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小川搬来椅子,远远的搁着。
林琪点头谢过,安坐其上。
吴毅道:“姑娘应该空手而归吧?”
林琪笑了笑,“也不算吧。”
起码找好以后的安身之所。
吴毅轻咦一声,有些惊讶。
“莫非姑娘有所发现?”
林琪笑了笑,不答反问,“那边的事你想好了?”
吴毅笑笑,“自然,我这条命本就是捡的,若能助姑娘找到背后主谋,便是死了也值。”
“好,”林琪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可以跟你保证,吴家以后至不济也是个富足一方的田舍翁。”
“我相信,”吴毅微微点头,道:“东西呢。”
林琪侧头。
雪姣把东西放在桌上,又拿了个靛蓝色的帕子单独搁置。
林琪道:“这两样东西不可长时间放在一起,你只要在交给那人之前包上便可。切记,不可湿手触摸。”
“我知道了,”吴毅点头。
林琪起身,想要过去。
吴毅抬手,止了,像是怕被林琪看到,他侧过脸,道:“姑娘,请回吧。”
林琪往后退了半步,道:“我没有恶意。”
吴毅好似笑了下,声音轻柔。
“我知道,”他道:“我只是不想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林琪垂下眼,片刻转身出去。
雪姣急急的跟着。
两人一直走出老远,雪姣才低声道:“姑娘,吴毅是不是……”
林琪点头,望着院子大树上的光秃枝丫,道:“他大约坚持不了多久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有喜事
对于胖装柜,林琪还是信任的。
她不好时常出去走动,便让兰儿把人请过来,郑重请托,尽可量在保证宅子不被破坏严重的情况下寻找。
胖掌柜答应下来,表示这需要时间。
林琪很理解,把凭记忆画的草图给他,并请他帮忙寻颗大些的夜明珠来,模样奇特些也不打紧。
胖掌柜一早就听崔硒吩咐,寻了块来,这次也一并带了过来。
拿到东西,林琪就给了梅儿,并连夜折返回京。
将驶出建州,兰儿接到信鸽传信,京都起了变化,吴毅出事了。
林琪将信细看几遍,拿着早前绘制的图案去隔壁舱室。
梅儿正用粗制麻布小心摩擦个巴掌大的物件,看到林琪过来,她小心搁了才道:“姑娘,有事?”
“有点,”林琪走过去,见椭圆形的夜明珠已被磨得扁平了些。
她将那纸递给梅儿,道:“照这个来,纹理深刻写,边缘要处理圆融,起码得唬住一瞬。”
梅儿拿过看了看,点头,道:“这个不难。”
林琪转身出去。
梅儿张了下嘴,又抿住,将心里的想法咽下。
二月将过,船已行过蔡州,不出两天便能入京都。
船靠岸停下,有人下船送信。
第二天傍晚,崔硒赶了过来。
一见林琪,他便道:“吴毅情况严重,那脸如今只得半边能见人,会仙楼那边已经联系上,人手也布置妥了,只等你回来。”
林琪点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船很快,在二月最后一天的清晨抵达城郊。
庄子里,早饭时间才刚开始,韩远之只喝了碗骨头汤,没等吃饭,就听到顾氏以厌恶的口吻吩咐撤桌子。
他长叹一声,搁了筷子,无视五脏庙咕咕抗议。
顾氏羞恼的瞪他一眼,眼睛红红的扭过身道:“都是你,由着珍珍胡闹。这都多少日子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若她有个什么,那我也不活了。”
“那怎么行,”韩远之大惊,赶忙按着她肩膀安抚,“琪姐儿跟前跟了好些高手,莫说只是出去转转,就是去大食大辽那等地方,我也敢打包票,必定安然无恙。”
顾氏充耳不闻,一拧腰,挣脱他手臂,继续抹泪。
韩远之心疼不已,他瞄了瞄她依然柳条样的腰肢,低声道:“你莫哭了,江嬷嬷不是说了吗,你这会儿哭可是要伤眼睛的。”
“你还说,”顾氏大眼瞪起,整个人都好似炸了毛的刺猬。
“要不是你,你……”顾氏你了半天,脸颊逐渐涨红,声也越发的弱了下去。
当日她惊闻林琪远走别处,慌忙要去追回。
不想这厮突然无赖起来,两人纠缠间也不知怎么就滚到了一处,待她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
想一死了事,又舍不下两个孩儿,当没事发生,身子又不争气。
想想如今的情况,顾氏就又羞又气,她要捶腰腹,又被韩远之阻了,她只能瞪眼道:“你说话不算话,你食言而肥,你……”
“好好,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该死,”韩远之话未说完,就被一根春葱样的指尖点住嘴唇。
顾氏抿着嘴,神情矛盾。
当日那种情形,其实也说不清是谁的错。
她自己都不敢说是不是愿意的。
她心里一阵内疚,只觉得对不起林父,又无法面对韩远之,便起身往外行去。
韩远之很紧张,急忙唤外面候着的芸心等人跟着。
庄子外,一辆骡车稳稳停靠。
林琪和雪姣下了车来。
候在门边的小厮见了两人,慌忙进去回禀,没出一盏茶的工夫,江嬷嬷就带着人迎了出来。
“姑奶奶,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奶奶都要去寻你了。”
“劳烦嬷嬷周旋了,”林琪笑着往里走,指了车上道:“带了些东西,给大家分了吧。”
她了解阿娘,心气不顺,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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