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桌上的香包递给他。
崔硒想说他根本用不到这个,但看她执拗的模样,便接过系上才大步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琪叫上冬儿,把余下几个香包分了,又把叮嘱六皇子的话重说一遍,盯着几人系好。
末了,她和冬儿则去净室收拾一番。
天色逐渐开始发暗。
慧通和慧达提了晚饭回来。
林琪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便搁筷。
回到净室,时间过得尤为缓慢。
可就是这样,酉时也还是过去,便是戌时也过了大半。
崔硒却还没回来。
林琪让冬儿去请慧明帮忙去香芍阁传话,就说她正在研究香方,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冬儿迟疑了下,但见林琪坚持,便也只能出去。
林琪将余下的甜橘水喝了,走到半开的窗边,仰望着皓白的半月,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崔硒此行顺利,如此她大仇或许就能得报了。
远处高大的高墙边,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翻了过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花会开(月票加更!)
来人身形极快,一晃眼便走过半个游廊。
林琪张嘴要喊人,就见那人已从游廊转到宽阔的庭院。
疏落的月光落在他侧脸,隐约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看到半敞着的窗子,他停脚回望,黑眸闪亮,嘴角浅笑。
“你回来了,”林琪不自觉的跟着微翘嘴角,急跳的心回归原位。
崔硒低低回应了声,几步跨到廊下。
林琪略往后侧了下,他单手撑着窗棂,从她刚才站着的位置一跃而入。
林琪忙抬手关上窗子,将他让到榻上,道:“怎么样?城里有异动吗?”
崔硒拿起小几上的茶壶,顺手抓了手边的茶盏,倒满。
林琪忙抬手要拦,但没等她话出口,崔硒已一饮而尽。
林琪顿时傻住了,她张着嘴,眼看着崔硒连喝两碗,才搁了手。
崔硒正要开口,见她红得几乎要烧起来的脸,和她纠结盯着茶盏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似被烫到一样的松开手,白玉样的脸泛起淡淡粉色。
林琪也知他并不是故意的,茶盏里的甜水早已被她喝干,只是冬儿被遣了出去,茶盏也就没有及时收拾。
说到底,也该怪她养尊处优惯了,一时手懒。
林琪坐在他对面,扯着袖口,催眠样的说服自己,他不知道,才能保持镇定。
崔硒忙收拢脑中的胡思乱想,正色道:“的确有些不同,这几天,程徐两位仆射先后不适,都在家中休养,政务是大皇子与几位参政共同商议。我找人问过,大皇子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其他。至于枢密院,倒也还没有什么动静。”
林琪蹙眉,暗道大皇子实在没用,人家才一出招,他就无力招架。
崔硒又道:“我已让人去查城外禁军情况,最快明早就能得到消息,”他道:“时候不早了,你先歇了吧。”
林琪点头,上前相送。
崔硒亦起身,目光扫过她嫣红的唇瓣,心里顿时一阵火烧。
他忙按下那阵烧燎,走出净室。
冬儿进来服侍她宽衣。
随着灯烛熄灭,屋里变得越发安静。
林琪望着头顶隐约可见的纱帐,眼前闪过不管历经多久都历历在目的素缟和声声悲戚的哀哭。
她嘴角抿起,显出一丝冷厉的弧度。
天光很快降临,一夜未睡的林琪动了动僵直的身体,从床上起来。
冬儿听到动静,迷糊的睁眼。
看到林琪已起身,她忙要过来。
林琪摆了下手,拿了床脚的道袍,自行穿好。
冬儿忙套上衣裳,出去打水。
洗漱过后,林琪侧头道:“别人都醒了吗?”
“没有,”冬儿道:“只有崔公子屋里有些动静,旁人都还睡着。“
林琪点头,命她去厨房拿早饭,她转去崔硒住的净室。
正要叩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到林琪,崔硒便道:“你来得正好。”
“有消息了?”
林琪眼睛一亮,急忙进了门。
崔硒点头,关紧房门,才低声道:“距离最近的城南城东两军一应事宜都还如同往常,两位统领忠于陛下,想来不会反叛。”
“这样,”林琪蹙眉。
没有外援,他还敢弄出这些个小动作。
“那龙卫呢,可有异样?”
“此时尚且看不出来,”崔硒道:“不过我已让人通知韩大人,让他先有个准备,也派人跟着那位副指挥使了。”
林琪点头。
既然禁军没有异动,那他们的猜测就只能是猜测,即便猜测醇亲王不轨,可没有确凿证据,一切都枉然。
“要不我去六曲回阁打探下消息?”
“不行,”崔硒道:“他们若有图谋,定然万分戒备。你一去再去,只会引起他们怀疑。”
林琪知崔硒所言有理,只得忍耐。
如此又过两日,皇后邀请所有前来岳苑的重臣女眷参加十五的花会。
林琪闻言心惊。
这两天她曾溜去花台所在的地点,那里是一处小山坳,两面环山,一面靠水,就像一个敞开了口的口袋。
若三皇子意图逼宫,皇后此举便有可能是以女眷胁迫重臣,以求三皇子名正言顺上位。
林琪急忙找到崔硒,将得来的消息告知。
崔硒点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已跟云阳子商议,若事情有变,立刻带官家离开。”
“官家会肯吗?”
虽然皇帝笑眯眯的,好像没有脾气,但林琪可从来没忘,这位乃是天子,是可以轻易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天。
这样的他会轻易退缩吗?
林琪不以为然。
崔硒没有说话。
因为他其实也不确定。
花会在月亮即将圆上最后一点缺口之后,如期举行。
山谷里的梨花开得漫山遍野,极为灿烂,淡淡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山脚,微风轻拂,花瓣簌簌而落,飘起一阵绚烂的花瓣雨。
女眷们乘着轻便的小轿,三三两两的赶了过去。
太阳尚未落山,山坳里便已热闹非常。
宫人们忙碌的穿梭其中,为花会做最后的准备。
林琪立在花树之后望了几眼,当看到卫大夫人母女同来,她皱了皱眉,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赶去正殿后的水榭。
依着早前的商议,云阳子会从那里与皇帝登舟小游,若事有不对,也可顺水而下。
韩远之会在下游处,带着云骑接应。
东南两处的禁军距离这里也不过百里,有日日勤练不辍的云骑护卫,足以挨到两军到来。
穿过两座小桥,远远便能看到正殿的檐角。
周围不时有宫人走来走去,正殿门口有护卫把守,边门有侍从看护,就如往常一般。
林琪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手心开始冒汗,眼前的情形,忽然让她有些拿不住早前的推断。
万一错了,那他们就是恶意揣度皇嗣,追究下来,前程尽毁都是轻的。
眼见就要来到门口,林琪停下脚步,望着高大的殿宇。
冬儿上前,悄声道:“姑娘,怎么了?”
林琪摇摇头,缓步登上台阶。
门边的小内侍见有人贸然过来,先是一皱眉,细一看才认出林琪,他忙快步过来,道:“娘子怎的改成如此打扮,乍一看我都没认出来。”
林琪笑了笑,道:“我师父和官家可在?”
第五百六十二章 有贼人
“在呢,”小内侍回道:“在后殿论道,娘子可要过去?”
林琪点头,示意冬儿留在外面,随内侍往里走。
等到周围没人,她塞了个荷包,低声道:“适才我师父传话说要登舟游览,让我随侍,怎么这会儿反倒论起道来了?”
“早前是有这话,船也都备好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走的意思,”内侍捏了捏荷包,满意的小声回了句,眼见后殿已在眼前,来喜更是转过眼来看,他便垂首再不言语。
林琪也忙闭嘴不语紧跟。
来到殿门旁,小内侍悄然离开。
林琪朝来喜福了一礼,低声道:“大人,此时可用我?”
来喜点头,推开门。
林琪略一颔首,迈步而入。
走过几重帷幔,便能看到一张宽阔的矮榻,其上对坐两人。
云阳子正皱着眉头,看到林琪走来,便摆出苦恼又无奈的样子。
林琪微微皱眉,看向他对面的皇帝。
此时他正双眼微阖,表情淡然,腰背挺直,手指捏在一起,显然已经入定。
林琪无声告知云阳子,外面暂时如常,不必太过担忧,而后去桌旁焚香。
云阳子望了眼皇帝,摇头。
既然官家不肯远走避难,那他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宁静淡雅的香气很快充斥整间屋子,皇帝眉宇微动,又很快沉静下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来喜走进来请示是否用膳。
皇帝首肯,看了眼云阳子,命摆素斋。
林琪跟着来喜出门,劳烦他帮忙安置下冬儿。
又过一刻钟左右,来喜带着内侍们进来摆膳,林琪也打算退下。
来喜托着碟子,正要布菜,就听外面来报,醇亲王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眉眼间瞬间显出一丝凌厉,片刻又转成他惯常的慈和。
林琪挪动的脚步一缩,垂下眉眼,赖在云阳子身后。
云阳子瞟她一眼,就把视线投到徐步走进门的男人身上。
“臣文方见过陛下,”才一站定,醇亲王便撩了袍脚,膝盖微曲,准备行礼。
“文方不必多礼,”皇帝略微起身,虚抬胳膊,笑意浅浅。
而后,他略提高音量道:“赐座。”
不出半息,便有内侍抬了高背圈椅过来。
醇亲王拱手谢过,虚坐半个凳子。
林琪悄悄抬眼。
醇亲王面白微胖,肚子微凸,慈眉善目的好似个富家翁。
端灵那模样估计是传承其母。
“真人有礼,”醇亲王朝云阳子拱手。
得云阳子一礼之后,把目光落在林琪身上。
“这位便是真人的高徒吧?”
醇亲王笑眯眯的,好似没有半点芥蒂。
“正是劣徒,”云阳子捋着胡子,仿佛没有发生那些龌龊。
林琪略一稽首,唤了声无量寿佛,便垂眼不语,心里明白这位亲王只怕一早就将她记在心里,不然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换成宫人衣裳的她了。
醇亲王一捋袖袍,道:“陛下,臣前日得了副前朝王献王大家的手稿,特来请您共赏。”
他将袖中的小匣拿出,正要呈上,皇帝一摆手道:“那个不急。”
“先用饭,”他很自然的指了桌上的几个菜,吩咐来喜,“这几个都是文方喜欢的,摆去他那儿。”
这意思就是赐宴了。
醇亲王忙起身道谢,内侍则忙摆上桌案,来喜将菜挪到醇亲王跟前。
来喜察言观色,为皇帝布菜。
随着他的起筷,云阳子和醇亲王也都动筷。
林琪偷眼去瞄,醇亲王似乎并没有什么顾忌,每一道菜他都吃了不少,估计这饭菜里并没有下毒。
知道这一点,林琪也就放心了,频频给云阳子布菜。
待会儿保不齐什么样,先吃饱了才有力气。
吃过饭,又喝过茶,内侍们将案几扯了,又将屏风拉来,准备将醇亲王拿来的手书挂起来赏析。
醇亲王一摆手,道:“不必那般麻烦。”
他单手托着轴头,另一只手将手书展开。
云阳子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走到皇帝身旁,看起悠闲的捋着胡须,实则一瞬不瞬的盯着醇亲王的那只手。
林琪佯作点香,转去桌几一边,看似篆香,其实是把一早准备好的刺激香粉拿出。
手书一寸寸展开,醇亲王将其拖放到案几上,笑呵呵的道:“官家你来看。”
他后退两步,将位置让出来。
皇帝笑看他一眼,走到案旁。
林琪手里紧捏着香粉,时刻防备。
可醇亲王一直都很自然,直到他将手书献与皇帝,告退出门,都没有半点异动。
林琪和云阳子俱都松了口气。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移驾寝宫。
林琪和云阳子忙躬身告退。
走出净室,云阳子低声问林琪,“你不是说三皇子会今天发难?”
“是啊,”林琪也不能理解,“按说是该这样,难道是我猜错了?”
两人转过游廊,迎面走来一队内侍。
云阳子立刻摆出高人派头,大袖飘飘。
内侍们十分识时务的略一躬身,侧身让开道路。
林琪跟着云阳子越过众人,沿着下面的甬道,上拱桥。
“姑娘,有贼人,”冬儿凄厉的喊叫从斜侧方传来。
林琪蓦的回头,之间冬儿满脸惊恐,衣衫狼狈的疾奔而来,身后还有几个内侍紧追。
“不好,”看到这般,林琪陡然警醒,她二话不说,扭了身就往回跑。
云阳子只愣了一下,便急忙跟从。
两人顺着早前的来路一路狂奔,可直到来到净室,也没看到半个内侍。
右前方却传出来喜大声的呼喝。
林琪心里陡然一紧,脚也有些发软。
但这感觉只一瞬,她便重拾当年狠打水匪的劲头。
她一手解开荷包的结子,将香粉捏在手心,一手将别在脑后的细簪握在指缝间,小心的往门边挪动。
云阳子找了一圈,也只找到林琪一早塞给他的香粉。
远处,假扮内侍的贼人已即将追来,林琪和云阳子不敢耽搁,当觑见来喜和两个内侍正和五个身着内侍打扮的男人对峙时,两人默契的对望一眼。
林琪示意他搞定左边两个,她负责另外三个。
云阳子撩了袖袍,掩住口鼻,郑重点头。
她从荷包里又摸出包香粉,递给他。
而后朝他示意一眼,便一脚踹开大门。
大门砰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贼人显然没想到还会有人,俱都扭了头来望。
第五百六十三章 生与死
一阵铺天盖地的粉末袭来,几人不防,吸了一点。
口鼻立时生出难忍的刺痛,眼泪鼻涕顿时横流。
几人哪里受得住这个,都狼狈的擦眼抹鼻。
林琪和云阳子趁机偷袭。
云阳子虽是道士,但他常年折腾炼丹,手底下还是有点力气的。
相比之下,林琪就弱了些,但她有簪子,加上顺手摸来的铜**,打起人来也不含糊。
那些贼人显然很不专业,被一阵强攻猛打,便有些发懵。
匆忙间,林琪瞄到皇帝那身衣裳,一把扯住袖口,拉着就往外跑,顺带抡着铜**,跳起来打在挡路贼人的面门。
铜**发出沉闷的嗡声。
云阳子和来喜正在殿后,听到动静,他纠结了下眉毛,很为那人疼了下。
四人一路奔出寝殿,来喜指了左边,道:“去那边,不远就有龙卫。”
“不能找龙卫,”林琪道:“哪边能通南山脚?”
“那边,”来喜指了右边。
林琪二话不说,拉着皇帝就跑,途径廊下,她忽的顿住,一把将铜**塞个皇帝,道:“给您防身,”而后去扯支撑高大花架的木条。
不料那木条扎得太深,她一下子被拔出来。
她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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