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抬杯示意。
崔硒冷着脸,抓起杯,干了。
林琪又将杯倒满,道:“硒哥哥,别人都说你生辰不好,可我却觉得极好。”
崔硒抿了嘴,定定看她。
因为这出生的日子,他还没睁眼就被丢出崔家,而今她竟然说好。
林琪道:“你想啊,若你与旁人一般的生辰,那也会如你这些堂兄弟一般,在这大宅院里读书习字。又怎会去游历?又怎会与我相识?”
崔硒抿了嘴。
细想起来,他怨恨崔家之人的同时,也在埋怨自己的生辰。
林琪所说,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林琪笑与他碰杯,“若不相识,就是后来相遇,你我也只会擦肩而过,怎会有这般的对坐同饮?”
崔硒眉头一跳,想想若以后的没有林琪,他有些不能忍受。
林琪凑到他跟前,俏皮问他,“与我相识相知,你可欢喜?”
“自然欢喜,”崔硒肯定答道。
“我也欢喜,”林琪嘿嘿的笑。
崔硒也跟着笑起来。
突然间,他对寇氏,对崔铖也没有那么怨恨了,至少因缘际会他能认识她。
林琪将杯中酒饮尽,含糊道:“那你说,你这生辰是不是极好?”
她又往前凑了些许,扑面带来淡淡酒气和淡淡的甜香。
崔硒心底略微一痒,他环住她肩膀,柔声道:“你醉了。”
他去拿她手里酒杯,林琪反手一躲,不依的挣脱开来。
复又倒一杯,执拗的求个答案:“是不是极好?”
“是,”崔硒柔柔的答,心里流出一股暖意,缓缓的流转全身,将他四肢百骸都暖得热热的。
“这不就是了,”林琪呵呵的笑,俏眼微挑,眼睛里水意迷蒙,“他们那群蠢材,有眼不识金镶玉,反倒便宜了我。”
崔硒无语,这语气怎么听都像他是被她抢去的压寨夫人。
“我扶你进去歇着,”崔硒拉着她起身。
林琪乖乖起身,嘟嘴道:“可是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什么礼物,”崔硒期待一天,闻言忙问。
林琪还呆呆的顺着崔硒的力道往前。
结果一来一往,两立时人撞到一处。
林琪哀叫一声,捂着鼻子,泪眼汪汪,人仰面就往后倒去。
立在边做木头的止儿一惊,忙要前。
崔硒忙展臂一捞,抱她入怀。
止儿收了步子,识趣的往门口退。
雪姣倒是略有些犹豫,但却被江嬷嬷扯了出去。
待到出门,雪姣跟江嬷嬷抱怨,“咱们不在里面,这万一姑爷把持不住,可怎么是好?”
江嬷嬷捂了她嘴,把她拉得远些才道:“放心吧,姑爷既然答应老爷,就不会在姑娘及笄之前乱来。”
雪姣是成了亲的,对男人对这档子事的热情真是深有体会,即便有江嬷嬷保证,她也还是放不下心。
屋里,崔硒低头看揪着他衣衫,靠在他胸口,眨巴水眸的林琪,不由苦笑。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不能动其分毫,这是何等的痛苦。
此时他当真是万分后悔跟韩远之许下那承诺,距离琪姐儿及笄还有大半年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夜晚的灯烛跳跃着火苗,崔硒侧转着身体,凝望林琪睡颜,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她揽与怀中。
第二天,林琪酒醒,对昨日之事,只记得大半。
她挣扎着去翻荷包,见香牌还留在那里,顿时懊恼不已。
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林琪决定以后如非得已,绝不再碰酒。
崔硒从后面过来,环住她,顺手把那香牌拿来,问她,“送我的?”
林琪点头。
崔硒对光端量,面浮雕着师徒授课的情景。
林琪仰脸,问他,“喜欢吗?”
“还行,“崔硒有些不太满意,跟这副图样相比,他更喜欢一个的隐意。
“不要就还我,”林琪伸手就去抓。
崔硒抬手将香牌高举。
林琪个子娇小,便是站直了也才刚到崔硒肩膀,只能对着摇晃的香牌络子瞪眼。
“好,我喜欢,很喜欢,”崔硒见她当真要生气了,安抚的拉她,并立马挂在腰。
林琪只好悻悻作罢。
这天傍晚,归家的娘子都返回婆家。
林琪也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去韩家住两天。
寇氏听闻消息,急忙忙赶来,道:“二娘回去住几日,那是两家离得远,来回折返太过麻烦。你娘家离这儿也就几条街的工夫,哪里还用这般?”
崔硒蹙眉,想要分辩。
二娘归家那是逢节,林琪这是新嫁娘才返家,依规矩是要住两天的。
“阿娘说得是,”林琪笑着接了雪姣奉的茶,端到寇氏面前,道:“这样,我让人收拾下东西,明早去,晚饭前就赶回来。”
她微侧脸,以眼神阻止崔硒开口。
寇氏满意的哼了声,想起崔铖的吩咐,又道:“我那里也有给亲家的礼,你明天一并带去吧。”
林琪赶忙道谢,并殷勤的送她出门。
待到回来,就看到崔硒捏着本书,板着脸在看。
林琪摇摇头,抽出被他掐得都皱了的书卷,道:“韩家又不是我娘家,便是不住也无所谓。小宝已经大了,阿娘也能带他出来戏耍,大不了以后出来见面就是了。”
崔硒还是神情不虞。
第六百三十七章 授机宜
林琪便道:“你不是还送我个庄子吗,等到夏天得闲了,你和遐叔加上阿娘小弟,咱们一块去那儿。到时戏水泛舟,赏景游玩,不是比在韩家更快活?”
“都依你,”崔硒拉着林琪,柔声道:“只是明日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林琪笑着回握他,扬声让雪姣把之前收拾的都摆回去,只拿准备的礼物就行。
第二天清早,林琪和崔硒来到韩家,芸心一早就等在二门,看到两人,忙引着荣禧堂。
韩老太君知情识趣,知道林琪不能久待,只说两句话,便让他们去听涛阁。
顾氏和韩远之在厅堂里等得脖子都要长了。
看到两人,顾氏急忙上前。
林琪推了她入座,和崔硒恭敬磕头行礼。
一起身就被顾氏拉着上下左右的看,一旁还有个急巴巴跟过来的韩守奕。
林琪拍了下韩守奕肩膀,笑道:“几天不见,想我了没?”
韩守奕点头,低哑的道了句“想。”
林琪瞠大眼睛,欣喜的道:“你能开口了?”
韩守奕笑得腼腆。
“太好了,”林琪下意识就问:“你那功课如何了,秋天可能入秋闱?”
话说完,林琪就暗自唾弃,真是当先生当久了,一看到人就条件反射了。
“差不多吧,”韩守奕开心的脸颊红红,虽音还嘶哑,但也能听出欢喜来。
顾氏笑望这对姐弟,深感欣慰,余光飘见笑看林琪的崔硒,忙过去招呼。
韩远之摆了手,示意顾氏带林琪去楼上说话,他拉着崔硒去前院。
韩守奕左右望望,选择与父亲一并去前院。
韩远之将今日朝堂的事情讲与崔硒听,又道:“而今大皇子势头强劲,你当真想好了改变计划?”
崔硒喝了口茶,正好说话,就听外面又异动,他推开窗,就见韩守奕正从墙便摸来。
“怎么了?”
韩远之从座位上起身。
韩守奕听到父亲声音,吓得脸色微变,忙朝崔硒摆手,并表示自己立马走。
崔硒盯着他,嘴里淡淡的道:“没事,屋里有些闷,透透气。”
韩远之道:“而今大皇子已笼络大半朝臣,内宫得贵妃帮衬。官家有了春秋,又病体难愈,我只怕咱们来不及做什么就尘埃落定。”
“大皇子心胸不宽,等到他手握大权,便是想要再走,怕也来不及了。”
“那也未必,”崔硒想到来喜偷偷传来的讯息,眉眼淡淡,“早前朝臣还大力举荐三皇子,甚至不乏有拥立他直接上位,可他一旦悖逆,朝臣们如何?”
“三皇子悖逆,是因为官家不喜他,他要想上位就只能放手一搏,大皇子可是官家从小培养出来的,三皇子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韩远之皱着眉头,道:“筹码太低,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要我说,还是按照早前的计划行事吧。”
崔硒道:“官家早前身体强健,又与贵妃情意甚笃,大皇子纯孝有佳,他捧其上位倒也心甘情愿。”
“但如今,他的心思只怕已经变了。”
“你怎么知道,”韩远之上前,低声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崔硒道:“现而今我们能博的便是圣心,只要有它,再加上你的兵权和崔袁两家的影响力,就足够护住祯哥儿。”
“袁家?”
韩远之道:“那老头子最是滑不留手,他答应你了?”
“不曾,”崔硒道:“不过是知道当年一桩旧事,他同意在不损害袁家利益之时会帮我一把。”
“这太险了。万一,你可想过后果?”韩远之不怕自己搏命,只怕伤害到妻儿。
崔硒点头,道:“便是想过,我才步步筹谋,不敢轻忽。”
韩远之皱眉。
崔硒淡淡的道:“官家生病至今,大皇子仅露一次面,且还窥伺官家病况。”
韩远之张了张嘴。
本朝以孝治国,大皇子这般实在有失孝道。
“据说官家近日一日强过一日,而他那药汤都喂了那盆万年长青了,”崔硒微微一笑,几近耳语的道:“我怀疑官家其实根本没病,不过是试探而已。”
韩远之瞪大眼,小声问:“当真?”
“而今试探出他想要的,”崔硒点头,眺望院里郁葱的香樟树。
“以后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韩远之松了口气,道:“你心里有成算,我就放心了。”
崔硒轻拍下他肩膀,道:“可有酒?我今日可是上门讨酒的女婿,你拉着我一番盘问是何道理。”
“有,早就备着呢,”韩远之笑着扬声喊来人,命人摆宴,翁婿两很快觥筹交错起来。
而在听涛阁里,顾氏吞吐的问林琪过得可还好。
林琪点头,道:“就是他阿娘有些苛刻,不过我都能应付,其他人待我都极好。”
顾氏咳嗽两下,想要问关心之事又实在张不开口。
还是江嬷嬷明了,上前道:“姑爷待姑娘极好,体恤姑娘年幼,不曾做什么不妥之事。”
“那就好,”顾氏放下心来。
真正传承久远的人家,嫁女最早也要及笄一年到两年之后,那时女孩子的身子骨都长得成了,便是承继香烟,母子大多都能平安。
而今,珍珍年纪还小,当初许嫁之时,她最担心就是这一点。
好在硒哥儿能信守承诺,肯花心思来爱惜珍珍。
只是这距离她及笄还有好些时候,若硒哥儿当真忍不住,可如何是好?
林琪转着眼睛,有些听不懂江嬷嬷这话,她和崔硒是夫妻,哪有什么妥不妥的。
顾氏见女儿还如出嫁前那般懵懂,既欣慰,又有些着急。
想了想,她命跟前伺候的出去,才贴着林琪的耳朵说了一番。
林琪听完,脸烫得能煎鸡蛋。
她羞赧的跳起来,拧着帕子,道:“阿娘,你,你说的是什么呀。”
顾氏也羞得不行,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还是扯了林琪过来,小声道:“傻丫头,好好记住了,阿娘不会害你。”
“我不干,”林琪捂着脸,背过身去,想起那番面授机宜,又觉得这手十分惹眼,急忙掩饰的藏在袖子里。
第六百三十八章 表孝心
夕阳西斜,林琪和崔硒打道回府。
崔硒与韩远之喝得畅快,待到上车时意思酒意微醺。
林琪怕他磕到头,便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假寐。
崔硒眼神略显迷离的看她一眼,真的靠了过来。
软软的头发蹭在林琪脖颈,惹得林琪微微磨蹭一下。
车子很快动了起来,林琪忙扶着他肩膀,歪头看他。
橙黄的夕阳透过薄薄的青绫纱照射进来,落在软软的衣衫身上,折射出浅浅的光晕,映得他脸上泛出微微的光泽。
林琪小心的觑他片刻,见他真的睡了过去,便放大了胆子偷看。
顾氏刚才的话犹如一把钥匙,为她开启一道奇异的大门。
林琪羞不可抑的同时有心生好奇。
她很想知道若当真把那手段用在崔硒身上,他会是什么模样。
林琪捻着帕子,心砰砰乱跳。
车子很快回到崔家,进到明苑时,刚好是晚饭时辰,崔矶正好也在。
崔硒酒意未散,加上看见崔矶就一阵心堵,便在正房打了个照面,就出来了
林琪走在后面,余光瞄见寇氏正交代小寒小心给崔矶挑刺,又连连唠叨慢些,莫要卡到嗓子。
林琪转眼去看崔铖,见他浓眉微皱,略带薄斥的轻责,实则并没半分气怒。
当真是一副严父慈母爱儿的温馨场景。
林琪却生出一股不忿。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待遇就如此不同。
前边,崔硒脚下微一踉跄。
林琪忙上前扶住,又吩咐雪姣快些回去,让清芽熬醒酒汤来。
清芽手脚一贯麻利,等到两人回到院子,醒酒汤已经熬好。
林琪慢慢将汤搅凉,拿调羹喂他。
崔硒抬手想要接过。
林琪侧身躲开,坚持的道:“我来。”
她家官人,旁人不稀罕,她可是稀罕得很。
崔硒只好含住她递来的汤匙,咽下温热的酸汤。
待到喝完,林琪捻着帕子,给他擦了嘴,又给他宽了衣裳,问他,“要不要沐浴?”
崔硒点头,目光温软,不离林琪半分。
林琪扬声叫雪姣把水拎起净房,又来扶他。
崔硒笑道:“我酒都醒了,自己来就行。”
林琪点头,看他去净房,又去找换洗衣裳,接着又去铺床,一干事情坐下来,半点也不假他人之手。
崔硒坐在浴桶里,听着外面雪姣想要接手活计,又被林琪拒绝的对话,弯起嘴角。
这种被人心疼着,关爱着的感觉,真好。
入夜,林琪老实窝在崔硒温暖怀里,强撑着不睡过去。
崔硒这些天已经熟悉林琪睡觉时呼吸的韵律,感觉她还没睡,便低声问她,“怎么了?”
林琪摇头,把头埋进他怀里,努力做出入睡的样子。
崔硒安抚的摩挲着她背脊,力道恰到好处。
林琪舒服的眯着眼睛,暗想只一会儿就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没过片刻,她就一个迷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子时,她必须起来的时候。
崔硒今天也要回观里上课,便跟着她一起起来。
林琪打着呵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雪姣摆弄。
崔硒穿好衣服过来,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便道:“要不我去跟阿娘说一声,以后一块去聚福居请安就是。”
“快别,”林琪忙摆手,那样岂不是做实她懒散的名头。
“我昨天问过了,今天阿爹也在。”
林琪呵呵的晃着脑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崔硒挑眉。
所以这就是她坚持这么早过去的原因?
崔硒等林琪梳洗完毕,与她一同来到明苑。
守门的婆子正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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