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269部分

　　　　寇氏扯了下脸皮，心说她是有福气，只是真心孝顺她的只会是六郎媳妇，这个败家的，她可没指望。

　　　　刘韩氏摸了摸眼角，见进来的两人谁都没有发问的意思，便只好起头。

　　　　“琪姐儿，姑母今天来是想求你帮忙。你要不帮，那姑母就只有去死的份了，”刘韩氏抹着眼睛，抽泣着道。

　　　　“刘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林琪眨巴着眼，满脸的懵懂和无措。

　　　　刘韩氏见林琪一推三不知，顿时气怒得不行。

　　　　她早上可是在韩家一通闹腾，她就不信这边能没收到信。

　　　　寇氏眉头微皱，也有些不悦。

　　　　都是一家人，这般生疏，岂不失礼。

　　　　崔三夫人呵呵一笑。

　　　　不同于崔三老爷，崔铖是个极讲究礼仪规矩的士大夫，朝堂政事，时局走向一类的大事，他都不会跟寇氏交底，最多只在她所做之事涉及到府里之时说上一二。

　　　　消息的闭塞导致寇氏对外面动向的把握十分迟缓，此时她还尚且不知，此时的刘家已然不是早前。

　　　　眼见寇氏大有开口训斥的意思，崔三夫人搁了茶盏，浅笑着道：“刘夫人所说的可是刘二老爷调职一事？”

　　　　刘韩氏哭声一顿，转头看来。

　　　　崔三夫人淡然的擦了擦嘴角，道：“二老爷外调，那是官家下了明旨的，莫说琪姐儿区区一个县主，便是公主郡主也是无能为力的。”

　　　　寇氏一呆，道：“调职了。调去哪里？”

　　　　若离开户部，那她给矶哥儿弄恩荫的事岂不是没戏了。

　　　　“广州，”崔三夫人道：“广南东西两路一直都被官家看重，广州又是东路的关键所在，二老爷被委任那里，任一方大员，足可见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刘韩氏听得怒气直从心底往外蹿。

　　　　屁得关键。

　　　　那鬼地方荒僻得几百里没有人烟，人也蛮荒不开化，更别提还有随时能要人命的瘴气。

　　　　要是真去那里赴任，保不齐人还没到府衙，命就先丢了。

　　　　寇氏卡巴下眼睛，端着茶盏慢抿。

　　　　既然没有好处，那就犯不着出头。

　　　　刘韩氏极快的察觉到寇氏的变化，心里顿时一慌。

　　　　要是没有寇氏帮忙，那这事只怕就再没转圜了。

　　　　刘韩氏借着抬手端盏之时，暗暗递了个眼色。

　　　　寇氏垂下眼暗自思忖其中利害，半晌她搁了茶盏，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肩膀，微微后倾。

　　　　林琪立刻懂事的拎着美人锤不停挥舞。

　　　　刘韩氏颓然。

　　　　待到刘韩氏离开，崔三夫人笑眯着眼，道：“大嫂这茶味道不错，可是秋芽冬片？”

　　　　“我也不知，这是矶哥儿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你若喜欢就带回去一些，”寇氏笑着答道。

　　　　崔三夫人闻言，也疑心是自己弄错了。

　　　　秋芽冬片乃是海拔极高之处才有，每年数量不多，除开进入宫里的，便也没余多少，当真是有价无市的。

　　　　崔矶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本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看灯会

　　　　一入腊月，林琪便开始数起日子。

　　　　每日里除了穿针引线，便是揣度崔硒如今到了哪儿，初八可能到家。

　　　　眼看着衣裳已经缝好，鞋子也都绷得整起来，崔硒却还没有动静。

　　　　林琪实在熬不住，便让止儿去茶楼打探。

　　　　张掌柜表情略凝，字斟酌句的道：“主子遇到点事，日子只怕要拖后一些，不过年底之前，定然能够回返。”

　　　　止儿跟张掌柜打了几年交道，见他这般，心里一突，忙问：“可是主子……”

　　　　“主子没事，”张掌柜打断她，道：“你回去莫要乱说，扰得奶奶心烦。”

　　　　“你放心，我有分寸，”止儿答应一声便急忙回去禀告。

　　　　听说崔硒归期拖后，林琪有些失望。

　　　　为了打消这种情绪，她又让雪姣那些雪白的细布过来，准备给崔硒再做几身里衣。

　　　　很快腊月过了大半，京都城里的年味逐渐转浓，各家内院也都忙着扫尘、挂符、贴窗花。

　　　　一日清晨，天才微亮，便有细雪簌簌落下。

　　　　待到林琪起身时，地上已经积了两寸来厚。

　　　　雪姣张罗着让人清扫，止儿和冬儿提着烧红的果木炭进来，将碳炉填满，看到林琪裹着被子坐着，止儿便道：“老夫人适才打发人来，今天不用过去请安。这会儿时辰还早，奶奶还能再躺一会儿。”

　　　　“不躺了，”林琪生物钟已经定下，这会儿醒了就睡不着了。

　　　　她抓过床脚的镶毛褙子披上，汲上鞋下来。

　　　　止儿忙把裹着松枝暗纹绫锦的碳夹递给冬儿，转去香笼上拿了烘得暖暖的衣服，给林琪套上。

　　　　冬儿也在搁好炉盖之后，端了盥洗物什过来。

　　　　待到吃过早饭，林琪便拿了已经弄了大半的里衣，打算把余下的都尽数弄完。

　　　　冬儿进来回禀，“奶奶，四娘子来了。”

　　　　“快请进来，”林琪挑眉。

　　　　从打她嫁进崔家，这位四娘子就没踏足过小院一步，今天这是刮了哪门子的风啊。

　　　　林琪将针线篓子收拾好，才放到一边，就见崔瑾珊以从撩开的帘子进来。

　　　　“四妹妹来了，”林琪笑着起身道：“今天外头格外的冷，快来这边暖暖。”

　　　　林琪拨了拨碳炉，示意她近前。

　　　　崔瑾珊的确冷得不轻，也就没有客气。

　　　　林琪让人煮了热茶，拿了切开口又刷了油的栗子搁在烧得旺旺的碳上。

　　　　她和崔瑾珊实在没有话题，索性弄些吃食，堵住嘴。

　　　　崔瑾珊瞄了一眼，心道真是粗鄙。

　　　　林琪笑道：“妹妹自幼锦衣玉食，怕是不知道，这种直接放在碳火上烤出来的，可比厨下经了几道工夫做出来的醇香。”

　　　　林琪握着碳夹来回拨弄，红红的火光烘得她脸颊红润无比，端是美得惊人。

　　　　崔瑾珊妒忌的咬了下牙，想到自己的来意，又放软了表情。

　　　　“我听说小年的灯会是要与民同乐，三嫂可曾听说？”

　　　　“不曾，”林琪脑袋一拨浪，专注的烤栗子。

　　　　崔瑾珊略一蹙眉，如今家里就这么几个年纪相当的，大嫂需得照顾小侄儿，不能出门，二嫂这阵子身子又不适，若她再不去，嫡母定然不会应允她出去。

　　　　这是她留在崔家的最后一个年，她可不想憋屈着过。

　　　　崔瑾珊想要出门，就不得不堆起笑脸，道：“三嫂，今年的灯会与往年不同，听说挂在朱雀门外大街的全是宫里老师傅制出来的宫灯，这在往年可是看不到的。”

　　　　林琪含糊了声，她对灯会有阴影，何况宫灯她又不是没见过。

　　　　炉上栗子发出一声脆响，她立马笑眯了眼，扬声道：“快给我拿些糖水来。”

　　　　止儿答应着将糖水端来，道：“我加了些崖蜜，姑娘刷时小心些，多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林琪灵巧的摆弄着，没多会便满屋香气。

　　　　她将栗子捡出，欢喜的问：“四妹妹可要尝尝？”

　　　　崔瑾珊这会儿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三嫂慢吃，我就不打扰了，”她站起来就走，很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口出恶言。

　　　　“四妹妹慢点，外头路滑，”林琪应着。

　　　　等到厅里的厚棉帘子落下，林琪搁了夹子，端着盛满栗子的小碗回到榻上。

　　　　止儿送了人，再回来时雪姣和冬儿都跟着进来。

　　　　林琪推了推小碗，让她们都过来一块吃。

　　　　热乎乎的栗子又甜又糯，四人很快分吃个精光。

　　　　冬儿将渣滓收拾着扔去外面，林琪抱着肚子歪在榻上道：“雪姣，小年那几天你回去歇歇，那灯会难得，你和李甲一块出去逛逛。”

　　　　姑娘要是不出门，倒也不缺人手。

　　　　雪姣痛快点头。

　　　　待到小年当天，雪姣交代一应事宜，回了自家小院。

　　　　林琪则在傍晚来到跟聚福堂仅隔一个小花园的大花厅。

　　　　崔家的惯例，每年这天都会设宴。

　　　　不论出了几服，只要是崔家人，只要在京都周边，就都会受到邀请。

　　　　林琪照例的跟在寇氏身后，扮乖巧媳妇，只是今天身边还多了个盛装打扮的崔四娘。

　　　　因为林琪的非暴力不合作，崔四娘对林琪的印象直线下滑，虽然早前也没高多少。

　　　　吃过晚饭，林琪便想开溜。

　　　　寇氏叫住她道：“今天家里事多人杂，旁的人都抽不开身，你带着几个小的去灯会转转。”

　　　　林琪一怔，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寇氏板着脸道：“便是出去也要知道分寸，别像上次似的，忘了时辰。”

　　　　“阿娘，我年纪轻，只怕照顾不好，”林琪蹙眉。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寇氏瞪眼。

　　　　莫不是还当她真的情愿吗？

　　　　崔瑾珊斜了眼林琪，得意挑眉，暗忖姨娘就是厉害，答应她的事就一定办成。

　　　　她快步去隔壁桌上叫了崔五，一同过来找林琪。

　　　　林琪无法，只好让止儿赶紧去小院，将橘青橘白带上。

　　　　二门外，崔硞、崔硈等人一早就上了车，等到林琪几人上了车，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朱雀门去。

　　　　此时的朱雀门处早已人声鼎沸，车子离着两条街口就已经过不去了。

　　　　众人只好下了车，由小厮护卫着一步一挪的过去。

　　　　止儿早前被崔硒吩咐过，此时分外紧张，橘白橘青也是亦步亦趋的寸步不离林琪左右。

　　　　崔四娘见几人频频四处张望，不由轻嗤一声，暗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第六百五十二章　观灯山

　　　　林琪环顾四周，看到或三步或五步便立着一禁军模样的汉子，心头微定。

　　　　她拉着扎着珊瑚头绳的崔五娘徐步前行。

　　　　瞅着空隙，她小声吩咐止儿，“去问问，今天禁军当值的是哪位。”

　　　　止儿看了橘青橘白一眼，顺着人潮溜去边上。

　　　　橘青橘白立刻靠上前来，不远不近，却又触手可及。

　　　　崔四娘扫了眼两人衣衫，见不过是二等，便轻漫的一挑眼睛，招呼胞兄崔硞，道：“前面那灯楼好亮，咱们过去看看。”

　　　　崔硞立刻答应，并命小厮往那边开道。

　　　　林琪皱着眉头看着那方攒动着，几乎都挤不进去的人群，道：“四妹妹、四叔，那里人实在太多。不如咱们寻个高处，登高远望如何？”

　　　　崔瑾珊本就记恨着林琪，闻言立时不悦轻哼着朝崔硞使眼色。

　　　　崔硞笑道：“没事的三嫂，咱们跟来的丫鬟小厮众多，有他们跟着，不会有事。”

　　　　“而且，”崔硞看了眼崔瑾珊，道：“四妹明年就要嫁去孙家，想要再这般玩乐已是不能，嫂嫂就容她再乐一乐吧。”

　　　　“四叔，四妹又不是远嫁别地，这灯今年不看，明年也是一样。此地人流太多，便是乐也要拿捏分寸，过了可就不好了，”林琪拧着眉头看跟前几个都还年幼的小叔和崔五娘，恼崔硞不知轻重，言辞间显出几分斥责。

　　　　“嫂子若是不肯，就在此处就是，”论年纪崔硞比林琪还要大上几岁，听到林琪这般说，他脸上挂不住，立刻拂袖而去。

　　　　崔瑾珊斜瞪林琪一眼，忙紧跟哥哥身后。

　　　　崔矶呵了一声，歪着脑袋看看崔硞，又看看林琪。

　　　　暗道这位嫂子瞧着闷头耷拉脑的，没想到还真不好捏。

　　　　他耸耸肩，拱手道：“三嫂，我去别处逛逛，你自便。”

　　　　“六叔小心，”林琪含笑一礼，瞧着四个小厮紧护着他周围，便转而问崔硈。

　　　　“五叔呢？也打算自行逛逛？”

　　　　“我跟着三嫂，”崔硈临出门时得母亲刘氏叮咛，再看几位年纪长些的兄弟都已陆续离开，留在林琪跟前的除开他外，最大的就是才刚十四的崔砀。

　　　　这里人又多得离谱，万一要是失了一个可就不得了了。

　　　　林琪眼睛弯成漂亮弧度，指了崔矶所说的酒楼道：“咱们去那儿问问，若有包厢，便定个视野最好的，看到喜欢的尽管让小厮买来，开销三嫂包了。”

　　　　年纪最小的崔十一郎笑嘻嘻的道：“三嫂，我看中一盏老虎灯，待会儿让能让小厮买来吗？”

　　　　“能，”林琪笑眯眯的道：“只要你们今晚乖乖的，瞧上什么，三嫂都给你们买。”

　　　　众人顿时欢呼一声，喜滋滋的看着周围，盘算着要买什么。

　　　　护在在周围的小厮们难掩羡慕。

　　　　林琪便道：“你们今晚多有辛苦，等到回府之后，每人赏钱一贯，并一块上好的羊羔肉。”

　　　　小厮们一喜，如此可就能好好的过个肥年了。

　　　　众人连忙道谢，又打起万分精神，护卫周围。

　　　　更有小厮机灵的跑去酒楼订位，另一边止儿带着位戎装的汉子阔步而来。

　　　　林琪看到来人行装和腰间的令牌，不由笑了起来，“沈大人，恭喜荣升。”

　　　　沈震不好意思的挠头，结果碰到头盔，于是便拱手道：“娘子可莫要笑话某了，娘子这般客气，我只有行叩拜之礼了。”

　　　　沈震说着，当真要行礼

　　　　“沈叔可快别，”林琪笑道：“我这不是见你高升高兴吗，以后不会了。”

　　　　沈震这才起身，又转眸看了一圈。

　　　　崔硈带着弟妹们拱手施礼，并报上排行。

　　　　众人正在寒暄，就见小厮过来回禀，酒楼里视野好的厢房一早就被定出去了，此时只有厅堂尚有余位，但也只有一小小方桌而已。

　　　　众人很是失望。

　　　　沈震道：“这附近一早都被人订空了，娘子要不嫌弃就跟着我们去城墙边上。那边开阔，看得也远，就是地方简陋，只能勉强遮风。”

　　　　“好啊，那就多谢沈叔了，”林琪赶忙答应。

　　　　这时候真是有个地方落脚就行，哪里还能挑三拣四。

　　　　崔硈也忙带着弟妹拱手道谢。

　　　　沈震笑呵呵摆手，叫了两个兄弟帮忙开路，带着众人去城墙边上搭起来的哨塔。

　　　　林琪临上去前，叫了几个小厮，吩咐他们将整条街吃食从头买到尾，不论多少全都提过来。

　　　　小厮们得令，带着银钱往街市而去。

　　　　没到两炷香的工夫，小厮们就买来了足够百十来人的吃喝。

　　　　林琪让几人挑拣出些自己喜欢的，余下的都让小厮搬去给轮班守城站岗的禁军们。

　　　　禁军们看沈震。

　　　　沈震很痛快的一挥手，让兄弟们轮换着吃喝，也免得饿着肚子灌冷风。

　　　　禁军们吃得痛快，做事也仗义，听说崔家小郎小娘喜欢什么，便借着换岗之便帮忙带来。

　　　　一来二去的，哨塔上就堆满了灯笼、面具、

　　　　林琪很是过意不去，便悄悄找到沈震，给他几张交子，让他稍后还回去。

　　　　沈震是知道林琪身家的，便没有客气。

　　　　夜色越发的沉了，沈震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上来道：“娘子，灯山亮时贵人们会来，烦请你看顾着小郎们，莫要惊扰了。”

　　　　林琪表情微变，道：“今晚谁会来？”

　　　　“说是六皇子，不过不知道其他贵人会不会也一并过来。”

　　　　林琪点头，等到沈震离开，便转去暗处。

　　　　没多久，便有一道极亮的光从斜上方照了过来，林琪下意识的往下矮了矮。

　　　　崔硈等人全都趴在塔楼边上，兴奋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灯山。

　　　　崔五娘扭了头，道：“三嫂，灯山好漂亮。”

　　　　林琪笑着点头，道：“风大，把兜帽盖严。”

　　　　崔五娘听话的拢了下兜帽，踮着小脚，半依在丫鬟身上开心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