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点把娘家那侄女弄来的好。
小雪垂下眼,不敢多话。
小寒笑着道:“三奶奶惯是不吭气的,前些日子又大病一场,来了也是帮不上什么。”
“夫人与其寻思她来,不如趁着今日人多,寻看哪位娘子更可心,更能干些。到时聘来家里,也能为你,为六少爷添个帮手不是。“
寇氏有些意动。
虽说他上头两个哥哥还没定下,但也不妨先看着,免得到时好的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寇氏搁了茶盏,问:“老夫人那边如何了?”
小寒会意道:“袁大夫人来了,老夫人正陪着说话,三夫人和大奶奶在前面花厅招待几位夫人。”
寇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她可是族长正妻,崔家宗妇,凭什么她一个行三的弟妹反倒比她还忙。
当下也顾不上挑儿媳妇的理,披上披风就杀将过去。
戴氏正笑吟吟的与一位贵妇说话,瞧见她不由浅浅一笑。
寇氏心头顿时如同火烧,四目相对,又是一番无声暗斗。
待到风平浪静已是十五赏灯之时。
此时张掌柜凭着橘青口述所制画像又寻到几个确实口供,证明那伙贼人的确与贾二交情不浅。
但人都逃脱,抓是抓不到了,当时没人亲眼目睹贾二亲身参与其中,便是立案也与贾二无损。
好在皇帝还有暗地查探的习惯,于是开年朝会前夜,这份证据便悄然摆放在皇帝案牍之上。
皇帝没等看完,就已气得脸色发青。
他还没死呢,就有人想要弄死他儿子,这还真是反了天了。
来喜见皇帝几乎都要喘不上气,唬得急忙备上丹丸,生灌下去。
略带苦味的药丸顺喉而下,皇帝靠着椅背,歇了许久,才算缓过气来。
来喜轻抚他背心,小心劝慰:“官家,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了吧。”
皇帝动了动眼皮,声音沉沉的吩咐,“研墨。”
来喜忙上前,捏着墨条慢慢细磨,直到一盏茶的工夫才小心的退出几步。
皇帝缓缓睁眼,一点点摊开宣纸,捏着毛笔一阵飞龙走凤,落款时他重重一落,末尾带起一道凌厉的锋芒。
“把这个连夜送去程大人府上。”
来喜不敢多看,卷了纸,塞入袖中,便急忙出去。
厚重的门板吱呀着合拢,皇帝软软的靠回椅子里,眼睛望着头顶雕刻精美的花纹,心绪复杂。
早年时,他的确打算驾鹤仙游之时,把这个位子传给大郎,并且他也是依着这个方向做的。
大郎性子直爽,不会变通,自己恐他不懂治国之道,便请大儒传授悉心传授,担心他不明人心叵测,便托两位仆射,耐心教导,而后又怕他不懂圆融理国,不明朝纲,破格他进入朝堂,行走殿前,参与议政。
昔日相处的种种还在眼前,可他的大郎却已面目全非。
结党营私、狭隘狠毒,公然指使旁人与闹市对幼弟行凶。
还有他不敢做的事吗?
是不是自己在这位置上久了,挡了他的路了,他也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可他如今已经老了,六郎年幼又身体孱弱,他还能怎么办?
皇帝闭上眼,脑中纷乱不已,亲情理智不断的交战,却迟迟无法分出胜负。
门口传来几声低低的交谈,皇帝沉声道:“来人。”
门轻轻推开,内侍小碎步的走来。
皇帝问:“外面何人?”
内侍答:“是六殿下见这边灯火通明,怕官家劳累太过,想来点炉安神香。”
皇帝脸色微缓,道:“点吧,告诉六郎,朕稍后就歇了,让他也早些歇着。”
内侍应声退出。
皇帝长吐口气,等表情略转缓了些,才起身去了内殿。
翌日,开年大朝会。
百官才刚行礼完毕,就有位御史跳出来参奏,贾家在当年护送军需时偷工进料,弄虚作假,中饱私囊。
皇帝瞄向立在殿门出的贾二及贾父。
贾父赶忙出列,义正言辞的否认御史所说,贾二复议,十分肯定的说一应军需绝没有半点问题,御史所言纯粹污蔑。
皇帝面沉如水,问御史,可有实证。
贾家父子乃是朝中重臣,日日鞠躬为国效力,不可随意污蔑。
御史很无畏,叫板道,一应军需都在库中,派人查验就是,要是证实全都是真材实料,没有半点弄虚,他愿脱冠除袍,回归故里,务农去。
一时朝堂顿时哗然,百官俱都互相交换眼色。
御史风闻言事本是常事,但敢这样拿十年寒窗才博来的功名来赌,大多是捏着实据的。
两个收到大皇子眼风打算跳出来的御史迟疑了下,皇帝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下令。
着户部、兵部两位尚书一同协理,枢密院副使以及昔日参与将帅韩远之等几人一同查验。
众人走出队列,俯首领命。
新年伊始,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这事之后,便再无事情启奏。
众臣陆续走出宫墙,回到各自官房。
贾二瞅着旁人没有注意,悄然跟上大皇子,待到大皇子蹬车之时,他一个疾步跟了上去。
第六百六十一章 遍搜捕
车厢微微一晃,便静了下来。
“恳请殿下救我,救贾家,”贾二跪下求肯。
大皇子眉头一皱:“莫非那御史所说是真?”
贾二抿了下唇,道:“运送最后两批军需时,战局已经明朗。我想这些人殿下以后定然需要,便从中挑了几个前程大好的,为此不惜花下大笔银钱结交,而今他们分散在各处,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立刻群起,誓死报效。”
贾二头垂着,黑纱罩着的官帽向前微倾,在光线不明的车厢里,大皇子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已从贾二那话里品出其中的意味。
若他不保贾二,那么这些人也就等于再不受控制,而他想要再用已是不可能了。
大皇子很清楚,老头子迟迟不肯下立储的诏令,又多次在朝堂驳斥打压他,还频频垂爱小的,他的位置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牢。
那些人他还需要。
那么贾家,贾二就得救,切要救得合他心意。
大皇子扶住贾二的臂膀,扶他坐在自己身旁。
“二郎深谋远虑,我不及矣。”
贾二虚坐了个边角,表情诚惶诚恐,“殿下行事磊落,待人至诚,却不知这世上有些鼠辈,喜欢躲在暗中,窥视着,谄媚着,想要强取不属于他的东西。属下这么做,只是防患于未然,为殿下略尽我之所能而已。”
大皇子喜欢这话,那个小崽子就像那个耗子,总是趁他不提防溜去阿爹跟前献媚阿谀。
“我知你一片赤诚,只是这军需非同小可。那御史又是拿着顶戴对杠,若不有个说法,只怕不成。”
大皇子道:“你且实话与我说,到底哪处你藏了花头,我也好让人去处理。”
贾二看着大皇子,没有说话。
大皇子难以置信的瞠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把所有都……”
贾二微微点头。
“你,”大皇子怒道:“你这胆子真是太大了,这幸好最后一批没来得及用,不然你坟头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贾二浅笑了下,道:“我当时也是提着心的,只是我运气好,还没等清单完毕,那仗就已经打完,我就顺势将军需封存,借着前一批余下的,打了掩护。”
大皇子头疼不已,但在这之余,他又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胆子倒是够大,他本以为闹市杀人就够离谱,没想到竟然还敢干这样的事。
若是以后有个万一,他倒是一个绝好的帮手。
“你小子运气是好,可这回该怎么办,”大皇子道:“那军需早就依照物什分库房存放,几位大人清点账册之后,就会去查验。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变出那么多东西,又不露一点痕迹的塞进去。”
“殿下不必发愁,”贾二道:“我已经想好法子了,只是不知殿下敢不敢用。”
“哦,”大皇子挑眉,示意他讲。
贾二道:“清点账册怎么也要花费小半个时辰,加上路程以及找人开锁,前后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如果我们遣了人悄悄潜入,趁着他们还没到来之时,把库房都毁了。那事情不是简单多了?”
大皇子想了想,那倒是省事。
只是库房都是木质的,距离民宅又都不远,今天这风势可不小,若风涨火势,烧过去,可就……
大皇子想到后果,不由迟疑。
贾二往前凑了两分,低声道:“时间紧迫,韩大人恨不能生啖了我,必定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准备。”
帮手和对头,这很好选择。
大皇子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耳听得大皇子吩咐内侍办差,贾二心中大石落地。
至于会不会被皇帝怀疑,之后又有什么后果,他此时已顾不上了。
时近正午,太阳略显昏黄,城东城西十几处地方忽起大火。
风吹得猛烈,火势随风蔓延,以迅雷之速席卷了大片民房,骑兵飞马以报,把守各处的负责火患的兵丁急忙汲水以救。
奈何火势实在太猛,他们泼进去的水眨眼便蒸腾而起,兵丁们只有尽自己所能,将人救出,至于其他,也都管不了了。
韩远之等人到来之时,眼前只有浓烟滚滚,至于所查之物,早已化为灰烬。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心里各有盘算,面上都显出惋惜之意。
户部尚书即刻写了条陈,请一众同僚过目,便派人送去左右仆射的官房。
两位仆射不敢耽搁,忙进宫呈报。
皇帝本还在用饭,知道这事气得浑身发抖。
十几处火头都波及了库房,偏还是在将要查验的当口。
说是巧合,谁信?
六皇子小意凑过来,给皇帝盛了碗汤,又悄悄退下。
皇帝侧头看面带病色,还难掩关切的小儿子,怒意缓缓收敛。
他拿起汤匙,喝了口鲜美以极的汤羹,嘴里却尝不出半点的滋味。
他待之以诚,用之以信,甚至要把国家托付过去的大儿子竟然是个视国家法度与无物,置国家安危与不顾,枉顾民众生死的混账。
若他把祖宗打下来的基业托付,那他怎么有脸去见阿爹和翁翁。
皇帝看了眼怯怯望来的小儿子,心里安慰。
若他努力坚持一些,或许还来得及弥补。
皇帝下令,着韩远之等一众协从三军兵丁将一众流离失所的民众安置了,并查实起火源头,擒拿纵火之人,严惩不贷。
韩远之拿到命令,与几位大人商议。
他心知肚明是谁干的,可他不能说,便提议广撒网,这么多地方起火,至不济也会有人看到些什么。
再或者他们沉不住气,再做点什么,下手烧库房的不是一两个,总有警醒的,要是头靠过来,以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副枢密使闻言,表示不同意,理由太过扰民。
韩远之笑道:“今日火烧的又不是一两处,百姓又不是傻子,能不犯嘀咕?”
“我以为就该大张旗鼓,让百姓知道,不论是谁,胆敢做出这事,便会被官衙缉拿,就会得到惩处,如此才能安民心。”
户部和兵部的两位尚书是文官,最讲究这套,立刻点头赞同。
副枢密使无法,只能一声令下,禁军出动。
城东城西但凡能通到库房附近的巷道都被把手,见人就盘问,逢人便审查。
一番兵荒马乱下来,倒还真有所收获。
第六百六十二章 暂落幕
有个孩子瞧见有人鬼祟溜去一间宅院,没多久那房子就起火了,连带烧了一大片,孩子的家也跟着毁了。
韩远之立刻把那孩子叫来,仔细问了那人是何模样,进了哪里的屋子,而后送他回自家大人跟前,并给了二十交子,暂时缓解他一家的窘迫。
而后,韩远之命人画出画像,让禁军把守各处城门,所有往来人员全都要仔细查验,除此之外还派人敲锣打鼓,四处宣告,但凡有人将画上之人来历说明清楚的,赏一百贯钱。
这消息很快就刮遍了大半个京都城,一百贯钱在买死力气,一月才能赚个一贯半贯银钱的平头百姓的眼里可是好大一笔钱,不但能买屋置地,就连娶房媳妇都够了。
在那些毁了安身之所的人看来,这人不但是仇人,还是他们以后安稳生活的保障。
为了抓住这人,他们自动自发的守在城门口,游走在街市中。
而那画上之人此时正惶惶的躲在窄小的民房里,耳听得外面锣鼓阵阵,人声喧闹,他心也跟着哆嗦。
有人提着食盒过来送饭,那人从蜷缩的屋角暗处挪过来。
他拿起炊饼,才要开吃,忽的觉得跟前之人眼神不对。
他一下子丢开筷子,掐住来人胳膊,把炊饼往来人嘴里塞:“你先吃。”
男人哪里肯依,急忙挣扎,同时朝外叫喊。
他情知不对,抄起手边的瓷碗狠狠砸下。
来人闷叫一声,满脸是血的栽倒在门口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他惊恐的往后退,很快挨到窗边。
他想也不想的撞开扇,跳了出去。
他在这片混过,对环境也算熟悉,虽追兵紧跟,但还是被他摸到墙边狗洞。
只是他的运气不佳,才刚爬出去一半,脚踝就被人攥着。
他狠命往后一蹬,试图挣脱,可惜落了空,脚踝依然被人牢牢攥住。
身体被人用力的往后拖拽,他不甘心,拼命挣扎。
但他无法使力,所做挣扎事倍功半,只能徒劳的看外面的天地渐渐远离。
远处有禁军敲着锣的走来,他陡然生出希望。
他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大喊,“我在这儿。”
只是没等他喊完,便有利刃加身,他倒抽口气,力气随着狂涌而出的热流散出体外。
他只茫然的抓了两下地面,就如死狗般被人往里拖。
禁军循声过来,见到那人躺倒着,眼睛正望来,身体却被动的往里缩。
禁军大喝一声,急忙将那人扯住,同时命人去里面擒人。
墙内之人匆匆补上两刀,连确认都来不及就奔逃出去。
禁军们身姿矫健,几面出击,一番追围堵截,在那人自戕之前擒获。
那人也算硬气,咬着牙就是不肯供出主犯。
韩远之便请出崔硒,很快就把他的祖宗八代查了个遍,最后查出他翁翁那代与安家有些交情。
涉及到皇子,韩远之不敢专断,其他几人同样也不敢,这事就只能圣裁。
看完呈报,皇帝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也还是动了怒。
待到大皇子进来,他二话不说就将那张薄薄的纸甩在他脸上。
大皇子从知道灭口失败便知道会有这一遭。
他匆匆扫了上面的内容,满脸愤怒。
“阿爹,这是诬蔑。当年饥荒,外祖家里死的死,病的病,阿娘跟两位舅舅一路逃荒过来,若有旁人能依,又怎会卖艺为生?”
“阿爹,儿子不服,儿子屈得慌。”
大皇子捶胸恼怒,恨不能刨开心扉,让皇帝看个分明。
只可惜皇帝没有看他,也没有言语,只是任由他跪在那里喋喋不休。
候在门口的内侍见势不妙,忙溜去芳菲阁通风报信。
贵妃不知前因后果,急忙让顺子出去打听。
当得知儿子干下的蠢事,她捂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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