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晃动,冯大衣襟半开的从屋里走出,瞧见岚风,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岚风跟前。
“是岚风啊”,他咧着嘴,上下打量了遍,眼睛从她细成一束的腰肢,转到她高高的胸脯上。暗道没想到一阵子没见,这个小丫头倒是水灵不少。
岚风往后退了半步,忍着直冲上来的恶心把信递了过去。
“这是姑娘写给舅老爷的信,你赶快派人送去。”
冯大没有接信,他眯着眼瞧着岚风,嘴角斜斜的咧着,眼睛里闪着邪邪的光,“小事一件,只是我要帮了你,你准备怎么谢我。”
岚风冷冷的道:“这封信关系到太太的生死,若是耽搁了,别说你,就是你们全家都跟着完蛋,到底去不去送,你自己掂量着办。”
冯大根本不信岚风这话,苏氏是什么人,那是国子监祭酒的掌上明珠,这些年顾家一直供着她,不就是为了顾家子弟出仕吗?敢对苏氏不敬?顾家又不是傻了,敢自掘坟墓。
岚风把信一抖,道:“我看你是睡昏了头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如今这府里都要翻了天了,你还在这儿做春秋大梦。”
冯大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哄自己,顿时惊疑起来。
岚风却不想再看他那张脸,把荷包加上信一块塞到他手里,道:“东西我送到了,耽搁了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冯大呆了一瞬,赶忙把信揣好,把半汲着的鞋子蹬上,急吼吼的奔出门。
几乎差不多的时候,裘嬷嬷从角门进了内院,陈氏正交代张嬷嬷事情。
张嬷嬷是个识趣的,见裘嬷嬷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是有事,赶忙退了出去。
陈氏等张嬷嬷出去,便道:“周夫人怎么说?”
裘嬷嬷递给她一封信,道:“周府已经把贼人擒获,只是那人身负功名,周夫人很难办,想问咱们的意思。”
陈氏摊开信纸,将信细细看上一遍,不由露出一股怪异的神情。
裘嬷嬷问道:“怎么了?”
陈氏呵呵笑了两声,“嬷嬷,你猜被擒拿住的贼人说了什么?”
裘嬷嬷见她笑得奇怪,便道:“说什么?”
陈氏道:“那人说他是庐州的同进士徐二老爷,是苏家老太爷的门生。”
“什么,”裘嬷嬷梗了下,“怎么会这样?”
陈氏道:“这回你该信了我的话了吧?”
裘嬷嬷点头,又啧了声,“姑太太虽然性子不好,可也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道,从没真的对二太太怎样,二太太怎么能这么心狠,竟然这么害姑太太。”
陈氏摇头,“慧娘就是心思太纯,什么话都藏不住,不像苏氏,看着冲动跋扈,没有心眼,其实心比谁都毒。”
她提笔给周夫人写了回信,这回她不再坚持要把人拿来处置,只是请求周夫人查清此人是否真如他所说,是拜入苏家的同进士。
裘嬷嬷折了信,出了门。
陈氏看了眼天色,叫了沉香过来,问尤嬷嬷怎么样,可有说什么。
沉香道:“那婆子进了柴房便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给饭就吃,还问把门的要了被褥,像是准备常住的样子。”
陈氏微微一笑,“她倒是沉得住气。”
沉香道:“夫人,老夫人把她交给咱们不就是想让咱们处置,你为何对她这般优待?”
陈氏道:“菲姐儿的事老夫人是知道的,现在苏氏惹出事端,老夫人是知道菲姐儿的事定是不成了,把这人交给我,无非想让我出口气,安抚我而已,”她道:“我岂是那般小气的?先把她移去僻静的厢房,让婆子好生伺候着,别让她渴了饿了,也别让她瘦了。”
沉香领命出门。
陈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揉着肩膀,躺倒竹榻上。
顾府侧面的角门外,柳嬷嬷躲在角落小心翼翼的瞧着紧闭的门扉。
太阳从最高逐渐滑到地平线下,天空罩上暗蓝色的幕布,柳嬷嬷几番咬牙,还是走到的门边,迟疑的轻敲几下。
门里一个婆子闷闷的道:“谁呀?”
柳嬷嬷低声道:“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来开,婆子挑着风灯看了两眼,惊讶的道:“是柳嬷嬷呀,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是?”
婆子的脸隐在风灯之后,她看不清来人是谁。
婆子道:“我是雪晴的阿娘啊,”她歪着头,露出跟雪晴有几分相似的脸孔。
柳嬷嬷心里暗自叫苦,怎么碰上了她。
“原来是你啊,”她勉强笑了下,“我帮姑太太办差,耽搁了时辰,才赶回来。”
“这样啊,”婆子把门拉开,把她让进去,“柳嬷嬷,我家雪晴几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姑太太这几天有事差遣着,顾不过来呀?”
柳嬷嬷心虚的厉害,不敢搭话,只含糊的点了下头,不等婆子再问,就急匆匆的走了。
婆子嘴唇动了动,本想要问雪晴的事情,见状也只能作罢。
柳嬷嬷一路躲闪着回到芝兰院旁,踟蹰片刻,她扭头去了西边的落桐院。
此时的落桐院只有上房和旁边的耳房有着几许亮光,柳嬷嬷窥视许久,见院里连个走动的粗使丫鬟都没有,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想起在竹林里看到的情景,心一阵一阵的哆嗦,没有哪户人家能容下一个名声被毁了的主母,二太太在顾家的日子只怕是到头了。
二太太之前答应给的三百贯钱和卖身契的事也要泡汤了。
柳嬷嬷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落桐院,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到了这时,她哄骗姑太太去竹林的事肯定已经揭破,林琪可不是个善茬,知道她想要坑害姑太太,还不知得怎么对付她。
她不敢回芝兰院,又没地方可去,偌大的府里,她甚至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
她茫然的看着夜色,不知不觉来到的早年当差的花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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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急救药
曹嬷嬷大惊,赶忙去扶,“老夫人,你怎么了。”
陈氏大惊,赶忙扑上去道:“阿娘,你别吓我”
贴着门板试图偷听的林琪听两人惊声得声都变了,赶忙冲了出去,见顾老夫人人事不知的倒在榻上,她脸色煞白,转头道:“嬷嬷,怎么办”
黄嬷嬷疾步上前,推开焦急不已的陈氏,手指按在顾老夫人的脉搏上,片刻之后,从荷包里翻出几粒米粒大小的药丸,捻了两粒塞到她嘴里,又摩挲喉咙,迫使唾液滑进喉管,接着小心的把她扶起,靠在曹嬷嬷身上。
林琪不知应该做什么,就听从黄嬷嬷的调遣,把屋里的门窗打开,又把隔在门口的屏风移走,让外面的空气能够没有障碍的进来。
陈氏则把旁边的桌几挪开,让老夫人的腿脚能够舒服的垂着。
屋里几人的眼睛都落在仅有微弱呼吸的顾老夫人身上。
陈氏心里一阵阵发惊,如果老夫人真的故去,闯下祸事的苏氏固然不会好过,她也一样难逃责难,依着顾博彦的性子,要是知道是她的关系,逼得他不得不解职回来守孝,只怕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陈氏别提有多懊悔了,明知道老夫人身体不好,就不该毫无顾忌的把信递上,现在弄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屋里静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顾老夫人突然长吐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陈氏赶忙上前,颤声道:“阿娘,你醒了。”
顾老夫人此时全身无力,就连喘气都特别费劲,所以只看了眼她,就转着眼睛看看林琪和黄嬷嬷,最后落在了曹嬷嬷身上。
曹嬷嬷到底是伺候她一辈子的人,顾老夫人不用说话,就知道她是想问刚才怎么了,刚要回答,就听黄嬷嬷道:“老夫人,你先别急着说话,你才动了大气,这会儿身子正虚,多歇歇才能缓过来。”
顾老夫人慢慢合上眼睛。
曹嬷嬷就道:“大夫人,有什么事等老夫人好了再说吧,二太太那边你多费费心,二老爷过些日子便会回来,到时候再做处置吧。”
陈氏刚才吓得背心冒了一层白毛汗,此时好似逃脱升天一般,哪敢说个不,赶忙和曹嬷嬷两人把老夫人扶到里间,又殷勤的拿了枕头,还抢了曹嬷嬷铺褥盖被的活。
一直等到把老夫人伺候的躺下,她才悄悄退到黄嬷嬷跟前,低声道:“阿娘刚才那是怎么了?”
黄嬷嬷看了林琪一眼,见林琪没有反对,便道:“老夫人只是看着强健,其实最是动不得气,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
陈氏点头,道:“有没有法子治愈?”
黄嬷嬷摇头。
陈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林琪一看就知道她担心什么,就道:“外婆这病最忌情绪太过波动,只要保持心情平和愉悦,再好生保养着,百年高寿也不成问题。”
陈氏低下头,对上她清澈了然的眼睛,有些狼狈。
林琪抿了下嘴,道:“外婆吃的药有镇静安神的功效,这会儿睡下,一时也不会醒,大舅母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必在这儿候着。”
陈氏这会儿真的忍不住佩服林琪,黄嬷嬷刚才拿出的药丸一看就是早就备好的的,要不是有了这层准备,这会儿只怕都说不好会怎么回事。
陈氏朝林琪友善的笑了笑,却也没走,反而去了小厨房,叮嘱午饭吃食要以清淡为主。
林琪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脚,搬了把小杌子跟曹嬷嬷并排坐下。
曹嬷嬷侧头看她一眼,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封信,心里一叹。
林琪担忧的看着老夫人晦暗的脸色,低声道:“大舅母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惹得外婆发了这么大的火?”
曹嬷嬷道:“不是你大舅母,是……”她顿了下,道:“都是大人的事,等你二舅回来就好了。”
林琪咬了下唇,看来外婆应该知道里面的事了,看到顾老夫人现在这样,林琪的心里很不好受,她有点后悔,应该让人把徐二带去别处,那样就不会让顾家的名声受这么大的损害,起码不会让外婆气成这样。
她看了看床帐上挂着的香牌,道:“我窖了些舒缓心神的香牌,待会儿送来,嬷嬷记得挂上。”
曹嬷嬷点点头,摸了摸她的下手,慈爱的道:“琪姐儿真懂事,老夫人没白疼你。”
林琪抿了嘴笑,曹嬷嬷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外面歇一歇,待会儿老夫人醒了我再叫你。”
林琪看顾老夫人,见她呼吸虽然微弱,但也平稳,便点了点头,去了次间。
黄嬷嬷过来道:“曹嬷嬷把药要了过去。”
林琪点头道:“用法都跟她详细说了?”
黄嬷嬷点头,又道:“我把药方一并给她了,让她请个靠得住的郎中过来瞧瞧。”
林琪有些感动,黄嬷嬷的药方那是私人的秘方,是可以传家的宝贝,就这么拿出来,等于是拿出了传家宝。
“嬷嬷,多谢你。”
黄嬷嬷见她眼睛发红,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傻孩子,不过是一个药方而已。”
林琪伸出手臂轻轻的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腹处,黄嬷嬷扶着她的肩膀,心里一阵怜惜。
晌午过后,保和堂的张郎中被请来问诊,老夫人脸色发灰的偎在大迎枕上,一看就知道精神特别的差。
张郎中号完脉,神情凝重。
曹嬷嬷心里一紧,忙把他引到门外细问:“老夫人不要紧吧?”
张郎中捋了捋胡子,看她一眼,道:“老夫人病发时施救得当,此时倒也无碍。”
曹嬷嬷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但是,”张郎中性子慢,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这也不是绝对。”
曹嬷嬷又变了脸,“怎么说?”
张郎中道:“老夫人思虑太重,心绪又不稳,加上如此年纪,再这么下去,只怕……”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
曹嬷嬷手抖了抖,道:“若是服用这个,是否可以改善,”她拿出两粒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药丸,给张郎中看。
第一百零五章 气昏厥
如今已是初夏,盛开的盆花都被拿了出去,偌大的花棚有大半都空了出来,负责花棚的徐婆子见活计轻省不少,每到傍晚就会回自己的屋子歇着,姜氏见她活做得不错,体谅她年纪大了,受不住花棚夜里的潮湿,就睁一眼闭一眼,跟着她的两个小丫鬟趁着徐婆子不在就偷懒,这会儿也都偷溜回了住所。
柳嬷嬷来时,这里四下空寂,全无人影。
柳嬷嬷绕着花棚转了两圈,找到个搭建的十分简陋的木榻。
她摇了摇吱呀作响的木榻,小心的坐在上面试了试,见还能用,不禁露出喜色。
夜逐渐深了,柳嬷嬷蜷缩着缩在榻上,佝偻着抱紧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府里,与她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许多人,除了落桐院的母女,还有福寿堂的顾老夫人。
曹嬷嬷坐在床沿上给她捏头,顾老夫人沉沉叹息道:“桂香,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曹嬷嬷知道她这是后悔当年不该为了顾及世人的口诛笔伐,硬是逼着顾博文娶了苏氏。
顾老夫人也没要她回答,又道:“可怜我的二郎,那般好的人才竟然配了这样一个蠢妇。”
她眼角沁出眼泪,嘴唇颤抖,“他心气那般的高,若是被他知道这事,我怕他受不住啊。”
曹嬷嬷叹了口气,二老爷平日看着特别随和,可脾气一上来,那就是不管不顾的性子。
早在当年顾博文靠自己的本事做了八品的秘书郎,负责整理宫里的藏书典籍,顾博文文采极好,又极其喜好诗词歌赋,看到里面的许多孤本古籍,那是爱得手不释卷,就连吃饭都嫌浪费时间。
苏父却嫌他心无大志,硬是给他谋了个门下省录事的差事,顾博文不愿做不喜欢的事情,几次反驳无果后,心气高傲的他一怒之下,直接挂冠而去,全然不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经过这些年他年纪大了,脾气倒也收敛了些,只是这事非比寻常,曹嬷嬷也拿不准顾博文知道这事会如何反应。
“桂香,点灯,我给二郎去封信,该如何还是让他自己定夺吧,”顾老夫人撑着起身,抬起腿就要下床。
曹嬷嬷赶忙给她把鞋穿好,把衣裳披上,去东次间拿了笔墨过来。
顾老夫人伏在案上,就着曹嬷嬷端来的烛台,提笔给儿子写了封信。
待到墨渍干了,她把信纸折起来,道:“让徐大亲自送过去。”
徐大是曹嬷嬷的儿子,顾老夫人对他十分信任。
曹嬷嬷扶着顾老夫人回到床上,道:“等天一亮,我就给他送去,让他坐府里最快的船去。”
顾老夫人道:“咱们府里的船稳是稳当,可没有集市上的快,还是去那儿包一艘吧。”
曹嬷嬷应了声,等顾老夫人睡了,才拉好床帐,把灯吹熄了。
一晃到了初六,陈氏只派了人去崇真观送敬献神君的贡品和银钱,府里没有一个过去露面。
天贶节的三天斋醮过后,陈氏接到了周夫人送来的回信,看到上面的措辞和略显生疏的落款,陈氏冷笑着把信给曹嬷嬷看。
曹嬷嬷瞄了两眼,表情转黯。
陈氏道:“果然让我料中了,看来洛家这门亲事是不成了。”
曹嬷嬷见陈氏脸上有些郁色,忙道:“洛家到底还是有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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