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见陈氏脸上有些郁色,忙道:“洛家到底还是有些远,要是想了,也得等到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面,不如城里近便,随时可以过来。”
陈氏想了想,觉得也对,大女儿顾清菡不就是嫁的不远,所以才能时常回来看看吗?
她快速的过滤了遍江宁城里门当户对又才华卓越的儿郎,个个都不尽人意。
曹嬷嬷心知这事不时一时能办成的便转移话题,“夫人,这信要不要给老夫人看看。”
陈氏心气正不顺,闻言就道:“当然要,这回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有脸说是被人陷害的。”
陈氏带着曹嬷嬷一阵风样的来到福寿堂。
林琪正陪着顾老夫人说话,陈氏福礼一礼,脸上有些怒意,只是因为林琪还在,她勉强压制下去,可也还是流露出些许的情绪。
顾老夫人看在眼里,拍拍林琪的手,慈和的道:“你去把昨天那本账册重新再算一遍,晚些时候告诉我可有不妥。”
林琪点头,听话的去了东次间。
陈氏端坐着等她离开,又遣了伺候的丫鬟出去,才道:“阿娘,周府那边传了信来,周夫人很是为难,不知该怎么处置。”
顾老夫人皱眉,一个登徒子而已,她一个堂堂知州夫人,竟然还要跟陈氏讨教。
“为何为难?”
陈氏把信递了过去,“阿娘,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顾老夫人看她,陈氏脸上只有隐忍的屈辱和怒意。
曹嬷嬷把信接过,顾老夫人一目十行的看完,便忍不住拂袖把茶盏扫落在地。
“荒唐,”她道:“苏氏呢,把她给我带来,我要好好问问她,若真不识得,为何要单独见面?还敢在我面前信誓旦旦是为了慧娘,还越过我,私下把慧娘定给他?”
陈氏并不知道苏氏私自给顾氏定亲一事,也不知道这个徐二就是苏氏嘴里好的不得了的良配,乍听老夫人这么一说,她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老夫人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脏好似要裂开一样的疼,现在她是彻底明白了。
什么私闯贼人,恶人陷害。
通通都是胡扯。
明明就是她为了避开耳目,才只带尤氏一人与其会面,只是她没料到,偏僻少人的梅林里竟然会有旁人出入,被人抓了个正着,她为了自保,便谎称是贼人不轨,其实……
顾老夫人想到曹嬷嬷后来打听到男人衣衫不整的情况,眼前全都是金星。
那徐二是苏父的门生,庐州离江宁也只是一天半天的路程,苏氏一年里出门参加各式的花会茶会无数,如果真的有心,两人勾搭在一块也不是没有机会。
一想到她竟然给她风华无双的儿子娶了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回来,一股气就直冲天灵盖,顾老夫人猛地摇晃了下,喉咙咯咯的发出古怪声响,一头栽在了榻上。
第一百零七章 去看病
张郎中拿起来闻了闻,摆弄两下,赞道:“妙啊,汤药竟然还能这么制,”他刮下一小点,用舌尖细细的抿,过一会儿又刮下来一点,品完之后,他兴奋的道:“这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曹嬷嬷问他,“这药对症?”
张郎中点头,道:“对症,对症,不过药下有点猛,只能用在紧要关头,若是稍加调整,加些温补的,倒也不是不能常用。”
曹嬷嬷见他只尝了尝就能说出跟黄嬷嬷差不多的话,就已经相信了他的本事,便把药方拿出来。
张郎中逐一推敲许久,才道:“有几个地方我有些不解,不知制药之人是否在府上,若在,我想跟他探讨一二。”
曹嬷嬷点头,招呼紫儿去小跨院叫人,又引着张郎中到厅堂喝茶等候。
紫儿脚程不慢,没花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小跨院。
林琪这会儿正在香房打磨窖好的香牌,听说紫儿来了,她立刻想到是郎中来了。
黄嬷嬷随着紫儿去了福寿堂,等到林琪把四块香牌都打磨好时,她才回来。
“如何了?”林琪将香牌收好,单独放在一边。
“还不错,张郎中把几味药分量添减了些,又加了些温补的,平常吃着也没有大碍,”黄嬷嬷一边收工具,一边道。
“张郎中?”林琪将香牌装好,起身道:“你觉得他医术如何?”
黄嬷嬷点头,道:“我看了他开的药膳方子,十分对症。”
林琪点头。
黄嬷嬷又道:“二郎这些天一直在保和堂附近打听,都说张郎中人不错,有些穷苦人家,有病又吃不起补药的,他就开些便宜的,效果也不错。”
林琪道:“城西那边的院子怎么样了?”
黄嬷嬷道:“已经收拾妥当了,里边的窗扇家具也都换了新的,吴小四家的和他家丫头每天都过去照看,他阿爹留在那儿看门。”
林琪歪头想了下,对吴小四有些印象,他家的大郎吴毅是大哥林的书童,也在去年的那一场浩劫里逝去。
林琪有心帮衬,便道:“他家丫头多大了?”
黄嬷嬷道:“差不多八岁了。”
林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带着黄嬷嬷去了上房。
顾氏正坐在榻上发呆,看到林琪她眼神微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珍珍来了,”她缓缓抬起手,强打起精神朝林琪示意。
林琪鼻子一酸,面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软软的依偎过去。
顾氏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髻,低头道:“怎么了?”
林琪把头埋在她怀里轻轻摇了摇,把眼里的泪意摇散。
“阿娘,我有些不舒服。”
林琪抱着顾氏的腰身,把脸藏在她怀里,有些闷闷的道。
顾氏赶忙把她拉起,一脸紧张的道:“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摸摸林琪的头,见不热,“快跟阿娘说,哪里不舒服,”她来回左右的看,也没看出不对,便道:“黄嬷嬷,去请郎中过来。”
林琪拉住她的手,不高兴的摇,“不嘛,我不要看郎中,那些药好苦。”
顾氏被她摇得心软,但还勉强撑住,坚持道:“不行,有病了怎么能拖,”她又要叫人。
林琪摊开手,躺在凉榻上耍赖:“我不要,一有点小病就叫郎中,三表姐要是知道了,会笑话我的。”
林琪就是在胡说八道,依着当时她在船上说的那些话,顾清薇早已跟她誓不两立,加上苏氏现在被当做疯妇关了禁闭,顾清薇现在生吃了她的心思都有。
顾氏却对林琪的话深信不疑,为了照顾女儿的面子,她道:“那就说,是阿娘病了,让郎中来这儿。”
林琪摇头道:“不成,那样她们就会说阿娘了,我不愿意。”
顾氏道:“那怎么办?”
林琪歪头想了会儿道:“前些日子外婆给了我个院子,我还没去看过。要不咱们去那儿,偷偷的看病,她们谁都不知道,就不会笑话我了。”
顾氏哪知道林琪的鬼心思,便问她,“去了那儿你就吃药?”
林琪点头如捣蒜。
顾氏看了眼天色道:“那明天一早,咱们就过去?”
林琪赶忙道好。
卷翠端了凉得刚好的荔枝蜜水和香脆的芭蕉干来,林琪这会儿有点渴了,正想要喝,余光看到顾氏关切的表情,她故意皱眉,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道:“放在那儿吧。”
卷翠不明所以,见她不肯吃东西,便担忧的看着她,“姑娘想喝什么,我这就去弄。”
林琪摆手,道:“算了,什么也不想吃。”
顾氏摸了摸茶盏,推过去道:“多少喝一点,中午就没见你吃多少。”
林琪因为顾老夫人的事情,心情郁郁,中午就吃了两口,这会儿肚子早就空空,为免顾氏看出来,她装作特别不情愿的样子抿了口荔枝蜜。
卷翠赶紧托着芭蕉干到她跟前,劝道:“这是我新做的,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林琪瘪着嘴,忍着泛滥的口水,勉为其难的拿了块,嘎嘣嘎嘣的咬着。
顾氏见她肯吃东西,放下心,也打消了立刻出门的心思。
吃过晚饭,顾氏担心的瞧着林琪的背影,跟卷翠道:“去告诉下管事,明天我要用车。”
卷翠应声出门,从张嬷嬷处回来,她拐道去了小跨院,进门就见林琪正捧着碗,滋遛滋遛的喝茭白混着青菜熬的米羹。
“姑娘,你这是……”
卷翠一脸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怎么转眼就食欲这么好了。
林琪放下碗,理直气壮的道:“我不装病,阿娘怎会答应出门去看郎中?”
卷翠莞尔。
林琪道:“柳嬷嬷还没回来?”
卷翠摇头,“听雪晴说,那晚上就回来了,估计是害怕事发被卖,躲起来了。”
林琪道:“既然不回来就跟张嬷嬷报一声,免得她有什么不好,赖到咱们头上。”
卷翠惊讶,“她会有什么不好?”
林琪呵呵一笑,她事办成这样,苏氏吃了她的心都有,又怎么不会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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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和离书
转眼到了六月中,顾老夫人开始掰着手指计算顾博文回来的日期,因为心里有事,夜里安睡不得,曹嬷嬷担心的不行,只好守在她跟前值夜。
顾老夫人劝说无用,就让人在床侧安了个短榻,曹嬷嬷有意给她宽心,就给她说林琪和顾绍辉的趣事,又说顾氏明显好了许多,人瞧着也精神了。
顾老夫人被她刻意引导,心情舒缓些许,时常还能睡上一会儿。
就这么过了几天,一天清晨,顾老夫人坐在铜镜梳头,就听外面素馨给顾博文请安的声音,她猛地一下站起,“是二郎回来了吗?”
曹嬷嬷反应不慢,手指一松,放了握在手里的头发,侧耳听了听,道:“确实是二老爷回来了。”
顾老夫人提步就要走,曹嬷嬷赶忙抓了梳篦,把她还没完全挽起的头发弄好,扶着她走出里间。
顾博文一身白衣,翩然立于厅堂之中,乌发被靛青色的布巾束成一束,只穿一身简单的暗青细布长衫,便已如不染尘烟的遗世谪仙般。
顾老夫人看到这样的顾博文,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曹嬷嬷撩了珠帘,扶她过去,顾博文听到响动,回头,看到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顾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阿娘,你这怎么了?”
他不敢相信,不过月余不见,阿娘怎么一下子老得走路都摇晃。
顾老夫人老泪纵横的颤颤上前,艰难的握着顾博文的手,抖着声音道:“二郎……”
只叫了一声,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曹嬷嬷上前扶住她,低声道:“二老爷回来就好,老夫人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又一直惦记着二老爷,身子直到现在也没养过来。”
顾博文一惊,忙道:“可要紧?”
曹嬷嬷脸色沉沉的点了点头。
顾博文小心搀扶着顾老夫人坐到榻上,低声道:“阿娘这么不爱惜自己,是要让儿子伤心死吗?”
顾老夫人凄然的道:“阿娘悔得死的心都有了,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顾老夫人悔得直捶胸口。
顾博文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忙拉了她的手道:“阿娘为何这般想?可是因为苏氏?”
徐大在路上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顾博文固然恼火,但也觉得事有偶然,苏氏有责任,但大部分还是要归咎于那个浪荡子,至于处置,他倒没想这么多。
比起苏氏,他更担心阿娘,他怕她气怒之下伤了身,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对顾家荣誉有多看重。
所以才一进府,就赶忙过来。
顾博文轻轻的摩挲老夫人的背脊,试图宽慰
顾老夫人摇头,胸口一阵滞闷让她连喘息都困哪。
曹嬷嬷赶忙递了粒药丸,让她含服,又接了话,道是雅园的事情根本不是误闯,而是两人早有首尾,被人撞破,甚至为了遮掩这事,早前她还把顾氏牵扯进来,曹嬷嬷就把之前苏氏给徐二和顾氏撮合的事,和周夫人的信拿出来。
顾博文一目十行的看完,白玉样的脸气得通红。
“岂有此理,这贱妇,她竟敢如此欺我,”顾博文霍然起身,转身出去。
顾老夫人怕儿子气怒之下失了理智,她可不想卓然出众的儿子为了那个贱妇背负杀妻的罪名,赶忙拉了曹嬷嬷,“快去看着他些,莫要闹出人命官司。”
曹嬷嬷点头,扬声让素馨过来,自己脚步匆匆的追了出去。
顾博文常年随友人观山望景,大胤朝的山水他不知丈量过多少,脚程岂是曹嬷嬷这样上了年纪的可比。
等到曹嬷嬷追出了院子,早就看不到顾博文的项背。
曹嬷嬷赶忙循着花径往落桐院赶去,才一进门就听见苏氏凄厉的哭嚎和震耳的响动。
曹嬷嬷心一阵突突,顾不得把气喘匀就急忙冲了进去。
“二老爷,”才一绕过照壁,就见顾博文立在距离门口两尺开外的地方,紧闭的门扉不住的晃动,大大的铜锁不断撞击着门扉,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曹嬷嬷走到跟前,不等开口,就见顾博文提着袍脚往前走了一步,道:“苏氏,你可识得庐州的徐二?”
苏氏哭声一顿,转为啜泣,“官人,为何这般问我?”
顾博文皱起眉头,表情极冷,“既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转身要走。
苏氏贴着门缝,瞧着他的动作,心里一凉,赶忙叫道:“官人且慢,我有话要说。”
顾博文顿住脚,没有回头。
苏氏定了定神,知道如果自己这时不能说服顾博文,只怕此生真的就要和他分离。
“徐二几年前中了同进士才拜入我父门下,前些时候阿娘说要给小姑相看亲事,让我去信帮着询问人家,得知徐二妻室才刚亡故,年纪又跟小姑相仿,我便起了牵头的心思,哪知阿娘突然改了心思,我便就此丢手,再没管过,”她盯着顾博文的背脊,见他没有动,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又道:“官人一进来就问我此人,想来是怪我不该给小姑介绍人家,我若说认识,着实冤枉,可若说不识,又不尽不实,我把事情详尽告知官人,官人自己衡量这样算是识得还是不识。”
顾博文没有说话,苏氏心中暗喜,这些日子她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摘清自己,思来想去,她只有咬死了只知其人,不识其人,雅园那人一定是贼人,也只会是贼人,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顾博文垂目思索片刻,嘴角咧出一丝讽刺,“小妹与你势同水火,你会这么好心?”
苏氏一梗,强辩道:“我自然是不愿的,”她道:“不过不管怎样,她毕竟都是你的妹妹,我就是再不喜欢,也不会看着她孤独终老。”
顾博文道:“你的性子,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
他道:“你恨小妹入骨,别说孤独终老,就是客死异乡,你也只会拍手叫好,”他冷冷的道:“我看是你俩早就有了首尾,替小妹寻姻缘是假,寻机做露水夫妻是真。”
顾博文声音冷得像冰,冻得苏氏浑身颤抖。
他不相信她,她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小心陪伴着,可他竟对她连一点信任都没有,甚至连她的人品都被他怀疑。
苏氏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忽然全都消失了,周围的一切恍如不再存在,只有那抹暗色飘忽着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一丝一毫时,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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