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52部分

　　　　苏氏赶忙压住她道：“别动别动。”

　　　　她接过药盒，接替淡雨给顾清薇涂药。

　　　　顾清薇有些不太习惯，脸有些红。

　　　　苏氏一边涂药，一边朝微红的肌肤呼气，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疼痛。

　　　　顾清薇把脸埋在软软的被里，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挣扎着道：“阿娘，你别弄了，让淡雨来。”

　　　　苏氏挑出一指甲药膏，轻轻的涂抹上去，“傻丫头，你小时候洗澡都是阿娘亲自洗的，那时候可是光光溜溜的。”

　　　　顾清薇脸爆红，腰杆一用力，呼的一下子起来，气急败坏的道：“阿娘，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现在都已经及笄了。”

　　　　苏氏见她急了，只好妥协，“好好好，阿娘知道了，你快趴下，阿娘不弄就是。”

　　　　顾清薇盯着她，见她把药盒还给淡雨，才龇牙咧嘴的慢慢趴下。

　　　　岚风从管事那里领了药回来，直接去茶水房熬药，没一会儿苦涩的药香就飘散在整个院中。

　　　　尤嬷嬷瞧了瞧天色，跟苏氏说了声，便去了前院。

　　　　这会儿顾博文正坐在桌案前，听说尤嬷嬷来了，赶忙让她进来。

　　　　尤嬷嬷行了礼，把刘郎中的话说了遍，又道：“老爷，我知道有些话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是在袒护太太，可是你们毕竟是夫妻，夫妻间的事不是不见面，形同陌路就能解决的。三娘子年纪也大了，能在家里呆的日子也不多了，老爷和太太总这么僵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顾博文抿着嘴，没有言语。

　　　　尤嬷嬷试探的道：“要不老爷和太太好好谈谈，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顾博文冷声道：“根子坏了，再怎么谈也是枉然，”他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门上也该上闩了，你回吧。”

　　　　尤嬷嬷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再劝只能适得其反，只好回了落桐院。

　　　　苏氏一直等着尤嬷嬷，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赶忙走了出来。

　　　　尤嬷嬷看着眼带希翼的苏氏，微微摇了摇头。

　　　　苏氏眼底的亮光瞬时熄灭。

　　　　尤嬷嬷挥退扶着苏氏的芽儿，自己接手，等到跟前没人了，才道：“太太，我觉得老爷这回像是并不单单因为徐二。”

　　　　苏氏侧头睨她，“何以见得？”

　　　　尤嬷嬷把顾博文的那句话说了，又道：“太太，你说老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苏氏脚步一顿，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老爷性情高洁，最鄙薄的就是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干的那些事，还能容我留下？”

　　　　她侧头想了会儿，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说服尤嬷嬷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尤嬷嬷抿了嘴，把自己的种种猜测埋在了肚子里。

　　　　苏氏又道：“老爷这话一听就是气话，看来他还在生我大哥大嫂的气呢，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气消。”

　　　　随即，她又想起顾博文关心顾清薇的事，觉得他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关心她们娘俩的，她神情有些轻松，“还是大嫂说得对。他呀，不会一直跟我这样，我等着他回来的那天。”

　　　　尤嬷嬷扶着她坐在榻上，抓了把扇子给她扇风。

　　　　苏氏心情一好，就不想尤嬷嬷在跟前添堵，她摆了下手，让尤嬷嬷下去。

　　　　尤嬷嬷表情微凝，很快笑道：“不知芝兰院那边，太太有什么打算？”

　　　　苏氏懒洋洋的捻了枚乌梅，捏在指尖把玩着道：“嬷嬷有什么打算？”

　　　　尤嬷嬷道：“姑太太那边现在肯定是行不通了，不知太太有没有想过从另一方面动手。”

　　　　苏氏侧头，“你是说林琪？”

　　　　尤嬷嬷点头。

　　　　“有了这次的事情，姑太太的婚事，老夫人必定亲力亲为，咱们要是插手，只会引起她们的警觉，倒不如想法子把小的除了，姑太太现在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是她出了事，以姑太太现在的情况，只怕立刻就完了。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就那么去了，那些东西最后还不是落在顾家？到时候咱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去，随便看。那东西又不长腿，总能找到。”

　　　　苏氏听完，露出灿烂的笑容，很快又皱起眉头。

　　　　“可惜那个老不死的现在正盯着我，那些东西也就只能过个眼。”

　　　　尤嬷嬷一默，垂下了头。

　　　　苏氏见尤嬷嬷没有接话，便凝神想了好一会儿，只是脑子好似浆糊一般，完全没有头绪，她不由喃喃的道：“她们院里单开着小厨房，黄婆子又精通药理，从吃食上，肯定无法动手，用的嘛，”她道：“我瞧着她们好像都是用自己的料子，这方面也不成。”

　　　　尤嬷嬷极快的睃她一眼，又继续装木头。

　　　　苏氏又想了一会儿，道：“有了，想法把她们弄出去，外面人多手杂，出了事也不好追查。”

　　　　尤嬷嬷道：“这可不太容易，最近陈氏做事低调，我听说就连七夕高台也换成了低矮的，只怕不会让府里的小娘子轻易离府。”

　　　　苏氏想了会儿，没想出头绪，忍不住气恼的道：“五娘今年怎么这么老实，往年她不是一到四月就出去四处赴宴吗？”

　　　　尤嬷嬷一默，往年府里平平静静，陈氏是为了做脸面，也会带着小娘子们出门，今年外面风言风语，陈氏避都避不及，怎会带人走动？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被斥责

　　　　顾清薇气势汹汹的走到门口，厉声道：“素馨呢？”

　　　　虎子朝里面指了下，张嘴刚要说话，顾清薇一把推开他，阔步往里走。

　　　　虎子大惊，赶忙追了上去，“三娘子，老爷有令，不许旁人进去。”

　　　　顾清薇冷睨，“我是旁人？”

　　　　虎子摇头，顾清薇一梗脖子，仰头挺胸继续走。

　　　　虎子赶忙张开手，挡在路上。

　　　　顾清薇蹙眉瞪他。

　　　　虎子道：“可老爷也没说让三娘子进去呀。”

　　　　顾清薇不耐烦跟冒着憨傻气的虎子纠缠，正好瞧见岚风过来，她指着虎子，命令道：“给我把他弄走。”

　　　　岚风上前去拽他胳膊，虎子有一把子虎劲，立刻往回抽手，嘴里还嘟囔，“老爷说，男女授受不亲，亲了就得娶回家，你比我大那么多，我可不想娶你回去。”

　　　　岚风气得七窍冒烟，谁要嫁给他这么个东西，她以后可是要随着姑娘去高门大户的。

　　　　顾清薇趁着两人撕扯的工夫，提着裙摆就往书房里冲。

　　　　门被她‘当啷’一声撞开，正握着素馨手，说着什么的顾博文抬眼看到来人，略有些尴尬的把手松开。

　　　　素馨低垂着脸，嫣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纤细修长的脖颈。

　　　　顾博文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干干的咳了一声，板起脸道：“去给姑娘倒杯茶来。”

　　　　素馨娇柔的应了声，迈着莲步要往外走。

　　　　顾清薇见她这副做派，就气不打一处来，两眼斜睨着她，往横里挡一步，正好把她挡在自己身前。

　　　　素馨抬眼定定看了她一瞬，垂下眼睑，温顺的屈膝行礼。

　　　　顾清薇冷冷的看着她，既不叫起，也不挪步。

　　　　素馨就那么半屈着身，一动不动的半蹲着，没一会儿额角出汗意，身形摇晃。

　　　　顾博文已在瞬间调适好自己，他迈步走到两步外的椅子边，坐下。

　　　　“三娘，过来坐。”

　　　　顾清薇恨恨的瞪了素馨一眼，不得不让开。

　　　　素馨嘴角微挑，淡定的挑开帘子，就看到门口还在撕扯的两人。

　　　　她混似未见的转开目光，进了一旁的茶房。

　　　　茶房里的小炉子常年不断火，素馨慢悠悠的取出茶团，一点点研磨，听着水瓶里的水在炉上翻花。

　　　　约莫过了三刻钟，她才将水倒进放了茶末的碗里，用扇子轻扇了半刻钟左右，她伸出小手指轻轻的试了下水温，烫得咧了下嘴，才满意的将茶放到托盘里，娉婷进了书房。

　　　　这会儿书房里的关系十分融洽，顾博文将新近的一张画作高挂，一手持着画脚，正跟顾清薇说着什么。

　　　　两人均脸上带笑，顾博文的眉眼都舒展开来，似乎特别舒心。

　　　　素馨嘴角微抿，很快扬起。

　　　　“老爷喝茶，”她将其中一盏放到了顾博文身旁的小几上，又端着另一盏，准备放到距离顾清薇两步开外的桌几边。

　　　　顾清薇转头，在顾博文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的看着她。

　　　　“放得那么远，我怎么够得着？”

　　　　素馨动作一停，忙笑着道：“这茶才刚烧好，还有热气，我怕湿气落到画上，对画不好。”

　　　　顾清薇冷声道：“那你不会端着吗？”

　　　　素馨表情一僵，抬眼看顾博文。

　　　　顾博文皱了皱眉，知道女儿这是因为自己收用素馨，冷落苏氏，而心里不快。

　　　　他摆了下手，道：“不过是随手的涂鸦，便是晕开也不打紧，就放在这边吧，”他指着身后的桌脚，柔声道。

　　　　素馨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解围，两眼水汪汪的朝着顾博文一瞟。

　　　　顾博文这一眼勾得心弦一颤，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顾清薇转过头，正好瞧见父亲的神情，她的心顿时一沉，手肘往后一拐。

　　　　素馨站在距离她身后仅半步远的位置，弯腰放茶，她这一肘正好拐中腹部。

　　　　素馨疼得‘哎呦’一声，腰身躬起，手下意识去捂肚子。

　　　　茶盏擦着桌几边缘歪歪斜斜的掉落，正好落在了顾清薇轻薄的裙摆上，茶水混着茶末蜿蜒而下，将裙子弄得湿漉漉的。

　　　　顾清薇啊的一声，被烫得一跳，她转过身，二话不说就给素馨一个巴掌。

　　　　素馨个子不高，身量纤细，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顾清薇这一巴掌，打得她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顾清薇呆了下，像是不敢相信的看自己的手。

　　　　顾博文哪会料到顾清薇一言不和，直接动手，他下意识的问“你怎么样了？”

　　　　素馨抱着肚子，把身体弯成虾米，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弱弱的呻吟。

　　　　顾清薇气恨不已，这一巴掌是她下意识打得，根本没用力，素馨这是明摆着要坑她。

　　　　她气恨的上前一步，抬脚朝她踹去。

　　　　顾博文眼看着女儿礼仪尽失，形同泼妇，顿时想起前些天苏氏的言行。

　　　　“三娘，还不快住手，”他强硬的把顾清薇拖到旁边，扬声朝外面喊道：“来人。”

　　　　门外，虎子听到召唤，蹬蹬跑了进来，身后跟着略有些狼狈的岚风和尤嬷嬷。

　　　　顾博文道：“快去请郎中过来。”

　　　　虎子瞧着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素馨，傻了片刻，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顾博文把顾清薇推到岚风和尤嬷嬷跟前，斥责道：“先生教的女四书都让你吃了？她是你姨娘，你竟对她拳打脚踢？”

　　　　顾博文气得不轻，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听说有那家小娘子对父亲的妾室拳打脚踢，他觉得顾清薇被教成这样，都是苏氏言传身教的结果。

　　　　他沉声道：“即日起，三娘禁足小跨院，罚抄礼记三遍，检查合格后，才可出来。”

　　　　顾清薇听到顾博文的责罚，瞪大了眼睛，“阿爹，你为了个妾，要责罚我？”

　　　　顾博文俯身，极为生疏的抱起素馨，一连正色的道：“不论她是谁，你都不该那样做。我不知道你阿娘说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阿娘的问题，从来都与旁人无关。”

　　　　说完这话，顾博文抱着素馨去了西边的里间。

　　　　顾清薇怔怔的顾博文的背影，脚下跟生根了一样。

　　　　岚风拉了拉顾清薇的袖摆，低声道：“姑娘，咱们先回去吧。”

　　　　顾清薇转头，盯着岚风，半晌她道：“我不走，明明是那贱人使坏，想要烫我，阿爹却护着她，还罚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喜了

　　　　尤嬷嬷拽了拽贴在顾清薇腿上的裙摆，鹅黄色的薄绸下，肌肤隐透些许红色。

　　　　尤嬷嬷见状大惊，赶忙拽了顾清薇道：“姑娘，这会儿可不能任性。你这腿烫得不轻，要不赶紧治，可是会留疤的。”

　　　　顾清薇气性大，不肯离开，倔强的想要把手抽出来。

　　　　尤嬷嬷知道苏氏的打算，哪敢真由着她，连忙和岚风一块把她拖了回去。

　　　　苏氏听闻顾清薇受伤，赶忙冲了过来，瞧见她从臀部往下一整片的红色，心疼的眼泪直掉。

　　　　“你是怎么照看姑娘的，”照料完顾清薇，苏氏将两人带到外面，厉声呵斥。

　　　　“是小的失职，请太太责罚，”岚风立刻跪在了地上，心里一肚子委屈，虎子是个轴的，就挡在门口不让进，就连尤嬷嬷也拿他没辙，她能有什么办法。

　　　　苏氏眼睛一转，又看向尤嬷嬷。

　　　　尤嬷嬷看了眼阴沉沉的苏氏，也跪在地上，“太太，这事我和岚风都有责任，没紧跟在姑娘跟前，太太怎么罚我们都认，只是眼下还是该派人去前院，等郎中来了，也让他过来看看姑娘伤得如何才是。”

　　　　苏氏紧抿着嘴，斜眼看尤嬷嬷。

　　　　尤嬷嬷低着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个下巴。

　　　　苏氏道：“前院谁病了？”

　　　　尤嬷嬷道：“老奴进去时，只看到素馨躺在地上，两只手都捂着肚子。”

　　　　苏氏霎时明白了尤嬷嬷的暗指，她嘴角下撇，眼角露出森寒的厉芒。

　　　　“行了，别在这儿跪着了，还不赶快把人带过来？”

　　　　苏氏没好气的摆了下手，本打算处置完这两个，就去前院算账的心顿时歇了。

　　　　尤嬷嬷被岚风搀扶着起身，匆忙去了前院。

　　　　岚风惴惴的站在一边，等着苏氏发话。

　　　　苏氏重新走回屋里，坐在厅堂，她摆弄着手边的镯子，问道：“你去前院时，尤嬷嬷一直跟你在一块？”

　　　　岚风点头，道：“虎子一直挡着门口，不管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进去。”

　　　　苏氏点头，道：“去吧，姑娘还等着你伺候呢。”

　　　　岚风行了一礼，脚步匆匆的进了西次间。

　　　　苏氏手肘撑着脸颊，眼睛沉沉的盯着屋角，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尤嬷嬷一路疾行来到前院，不等进去，就看见虎子拖着刘郎中进书房。

　　　　尤嬷嬷侧身躲到瘦石后，等到里面传出声音，才悄悄走到西次间的窗下，侧耳倾听。

　　　　屋里，素馨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顾博文显然不擅长安慰人，只会说“忍忍。”

　　　　刘郎中切过脉后，又要了左手，来回诊了两遍，才道：“恭喜老爷，贵府这是有喜了。”

　　　　顾博文不可置信的道：“当真？”

　　　　刘郎中表示肯定是滑脉，叮嘱月份太浅，要好生照看。

　　　　顾博文已是快要四十的人了，这时得到这个消息，怎能不喜出望外，他连连道谢，让虎子拿了双倍诊金，又亲自把他送出门。

　　　　尤嬷嬷听到动静，赶忙退到院外，装作才刚过来的样子。

　　　　“给老爷请安。”

　　　　顾博文淡漠的摆了下手。

　　　　尤嬷嬷福了下才起身，她很有自知之明，顾博文对苏氏都那样了，她一直跟着苏氏，别想顾博文能给她好脸。

　　　　“老爷，素馨可还好？”

　　　　顾博文从鼻子里‘嗯’了声，问：“有事？”

　　　　尤嬷嬷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姑娘先前被那碗热茶烫伤了，太太担心的不得了，着我找郎中过去瞧病，我想着正好老爷已经差人请了，就过来问问，看方不方便过去。”

　　　　顾博文皱了皱眉，道：“三娘烫得可厉害？”

　　　　尤嬷嬷道：“瞧着不轻，光用烫伤膏，只怕不成。”

　　　　顾博文一听，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