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74部分

　　　　陈氏冷森森的盯着苏氏，表情有些狰狞。

　　　　苏氏咧了下嘴，勉强挤出一点笑：“大嫂，这毕竟是府里的家务事，何必搞得这么大？府衙里人多口杂，难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若是带累咱们顾家的声誉，可就不值当了。”

　　　　陈氏挑眼道：“那依你之见呢？”

　　　　苏氏道：“红纹是家生子，家里的亲人都在府里，她就是骨头再硬，也要顾着家人。不如你我再重新审讯一番，如果她就是不招，就把她家里人都提脚卖了，也让府里的旁人都看看，背叛主子是什么下场。”

　　　　她转过头，警告的看向红纹。

　　　　红纹的心猛地一颤，明白苏氏这是跟她放话，只要她不说错，就会放了她家人一码，不会要她们的性命。

　　　　她倒也干脆，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为了家人，她横下一条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大夫人，二太太，一切都是小人的错。我发誓，真的是尤嬷嬷指使我做得那些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夫人和二太太绕过我的家人。”

　　　　苏氏哼了声，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关系到你家人的性命。为了家人着想，你还不说实话？”

　　　　红纹连连叩头道：“小人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求太太放过我家人。”

　　　　苏氏垂眸看着红纹不住的将头狠磕下去，平整的地面很快出现一块暗色的水渍。

　　　　苏氏皱着眉，抽出帕子掩住鼻尖，扭头道：“大嫂，你瞧瞧脑袋都磕成了血葫芦，这要是说谎只怕就没有真的了。”

　　　　陈氏心里呵了声，暗自撇了下嘴，忖道，尤嬷嬷也是够倒霉的，遇到这么个主子，亏得她忙前忙后这么多年，临了主子也要废物利用，把悖逆判主的脏水毫不留情的泼到她身上。

　　　　不过对于苏氏的举动，陈氏还是赞同的，反正她现在已经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以后有的是算账的机会，现在有个替罪羊也不错。

　　　　何况尤嬷嬷是落桐院里唯一一个脑子清楚的，如今苏氏上赶着往上递把柄，她要是不接着岂不是傻了。

　　　　“论理背主的下人只有被打死一途，只是尤嬷嬷是你的陪嫁嬷嬷，为得还是三娘，我虽然主事，但也不好越俎代庖。依弟妹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苏氏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大嫂这话就见外了，这事首先是尤嬷嬷失了分寸，虽说她的出发点是为了薇姐儿，但毕竟意图伤害府里的其他主子，你是咱们家的主事人，这样的下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作为五娘的婶婶绝对支持！”

　　　　“既然这样，就将这恶奴打死，扔到乱葬岗，被恶狗啃食。”

　　　　陈氏斜她道：“弟妹觉得如何？”

　　　　苏氏心猛地一跳，嘴里依旧硬着，“大嫂不必在意我，尽管处置就是。”

　　　　陈氏哼了声道：“你倒是心狠，可怜尤嬷嬷为你尽心尽力了大半辈子，到了却落得这个下场，也不知她会不会心寒。”

　　　　苏氏一愣，一时竟然没弄懂陈氏的意思，尤嬷嬷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寒心。

　　　　陈氏一点也不想搭理她，直朝裘嬷嬷道：“既然她的主子都不管她，那就看她自己要不要保住这条命吧。”

　　　　“是，”裘嬷嬷嘲讽一笑，从个婆子手里拿来一碗水，猛喝一口，喷在了尤嬷嬷脸上。

　　　　一阵水雾过后，尤嬷嬷缓缓睁开眼，有婆子扯着她的手臂，从地上拽起，将她带到陈氏和苏氏跟前。

　　　　“这……”苏氏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竟然活了，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你没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知真凶

　　　　裘嬷嬷呵呵笑了声，正要说话，就听院门口有人沉声道：“我看谁敢动。”

　　　　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裘嬷嬷看到来人顿时松了口气，她走上前道：“夫人。”

　　　　陈氏点着下头，停了停，等喘匀了气，才抽出被沉香扶着的手臂，步子沉稳的走到苏氏跟前。

　　　　“二弟妹，这件事事关顾家嫡出子嗣安危。就算尤嬷嬷是你陪嫁嬷嬷，可也终究是个下人。难道在弟妹心里，侄女的性命还不如个下人的体面重要？”

　　　　苏氏被她这么一问，只能抿嘴不语。

　　　　即便脑子不中用，也知道她要是再坚持，就有些过分了。

　　　　顾清菲的身份摆在那里，十个尤嬷嬷加在一起也没她一根汗毛贵重，她要是敢再坚持给尤嬷嬷体面，陈氏还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把人拉去府衙门口，等着天亮过堂。

　　　　要真的那一步，只怕非但不能毁尸灭迹，反而还会被陈氏反咬。

　　　　苏氏念头一转，为今之计也只有从别处下手，她看了眼赵德发，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再转而瞟向红纹时，眼底显出一丝狠色。

　　　　“说到五娘，我倒要问问你，你折腾一天，搞得全府人仰马翻，可审出什么结果？”

　　　　陈氏盯着苏氏，道：“红纹指使米二破坏车辕，意图谋害主子的事情，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只是红纹跟菲姐儿无冤无仇，若不是有人指使，就是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悖逆的事。我本想等她想清楚利害关系再查问，哪知尤嬷嬷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结果弄成这般。”她道：“现在出了人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弟妹怎么急忙忙的过来凑热闹，让人不由怀疑这事或许另有内情。”

　　　　苏氏心里一慌，有些后悔，因为太过紧张顾清薇，她担心尤嬷嬷处理不好，便赶过来看看，哪知现在反倒被陈氏怀疑了。

　　　　陈氏没有放过苏氏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在发现她的确心虚之后，心里的怒意好似熔浆喷发。

　　　　她一直教育几个孩子对长辈要尊重，菲姐儿虽然顽劣，但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即便苏氏这些年一直很不着调，菲姐儿也从来没对苏氏有一丝不敬。

　　　　反而苏氏，丝毫没有长辈的自觉，不但放任三娘欺负年纪小的弟妹，还在气怒之时，没有一点顾忌的妄图伤害菲姐儿。

　　　　陈氏用力的捏着手指，恨不能把她那张丑陋的大脸抽歪。

　　　　苏氏咧了下嘴，僵硬的强辩道：“有没有关，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你这样贸然下结论也太武断了。”

　　　　陈氏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占着道理，若是打了苏氏，便失去了本来占据的道德最高点，苏氏只要撒泼耍赖把事情带歪，这件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菲姐儿受到的惊吓和林琪的伤也就白受了。

　　　　她抿着唇，用力的把气咽下，暗暗记下这几个耳光，发誓迟早有一天要让苏氏还上。

　　　　“弟妹说得没错，所以我才说把人送去衙门。等过了堂，一切就都清楚了。”

　　　　她眼睛黑沉沉的，好似浸满了毒汁，森冷的怕人，“倒时我可要好好问问那人，菲姐儿到底跟她有什么仇，让她非要除之而后快。”

　　　　苏氏被她话里的寒意激得打了个机灵，背后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陈氏阴冷一笑，轻飘的道：“要是有机会我也会让她尝尝，她冥思苦想搞出来的手段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苏氏的心一阵急跳，薇姐儿自小到大最重的就是前些日子的砸伤，就那样还将养了好久，要是从车上掉下来，那还得了？

　　　　陈氏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她认定了，不管多久，她也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未免顾清薇被陈氏记上，苏氏立刻下定决心，不管花什么代价，都不能红纹胡说。

　　　　她用力咬了下牙，大步走到杂物房门口，盯着仰着头看她的红纹道：“说，到底是谁支使你做这等恶毒的事？”

　　　　红纹看着她，到底是谁，不用说，两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苏氏无声的动了动嘴唇，眼睛朝旁边极快的斜了下。

　　　　红纹顺着看过去，越过一个婆子的肩膀，看到害怕的佝偻着腰的阿娘。

　　　　她低低呢喃了声‘阿娘’，转头看苏氏。

　　　　苏氏微微点了点头，眼里的威胁呼之欲出。

　　　　红纹明白自己要是说错一个字，苏氏就会立刻拿她家人开刀。

　　　　陈氏快走到门前，拉住她道：“这恶奴浑身脏污，弟妹有话，还是让她们转达吧。”

　　　　苏氏被动的被陈氏拉到远处。

　　　　张嬷嬷打开门，命两个婆子将红纹拖出来。

　　　　裘嬷嬷蹲下身，柔声问红纹，“如今夫人来了，你若是有心悔过，便把实情说出来，我会跟夫人求情，免你一死。”

　　　　红纹垂下头，心里陷入激烈的挣扎。

　　　　她阿娘已经被二太太抓住，即便大夫人放过她，又能怎样？

　　　　供出姑娘，就代表着背弃，姑娘固然会遭到顾家人唾弃，可对她而言，也只是保住一条性命而已，二太太那么紧张姑娘，能不恨自己？

　　　　只怕出了这里，她们这一家人全都活不到第二天。

　　　　可如果不招，大夫人会把她送去衙门，那里可不是小打小闹，一连番刑罚受下来，她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如果到了那时再说，只怕什么也都晚了。

　　　　红纹目光有意，无意间飘到院子门口，刚巧那里有灯亮起，昏黄的光线里，她看到了小弟稚嫩害怕的小脸，和他旁边阿爹愁苦的样子。

　　　　她身体一颤，半晌她咬紧了牙，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我说。”

　　　　陈氏挑了下眉，侧眸看向苏氏。

　　　　苏氏的心倏地提起，浑身肌肉紧绷，手心、后背都开始呼呼冒汗。

　　　　“是尤嬷嬷指派我去把五娘子车辕锯坏的，”她咽了口唾沫，道：“尤嬷嬷说，五娘子害得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五娘子不说愧疚，反而还在姑娘忍着脚痛去贺寿时，给了个没脸，她想帮姑娘出气，可她是管事嬷嬷，目标太大，让我去做，我就让米二帮我做了这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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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说失误

　　　　林琪忍着笑，轻轻捏了她一下。

　　　　顾清菲跟林琪翻了个白眼，转脸朝顾清薇挑衅的一挑眉。

　　　　巧月抿了下嘴，悄悄靠近顾清菲，随时准备顾清薇暴起，好护着主子。

　　　　顾清薇心里颤颤，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顾清菲的话里有话，一时她竟有些惊疑，莫非她们已经知道这事是自己干的？

　　　　她手狠狠的掐在手心里，努力镇定着。

　　　　林琪仰靠着大迎枕，一口一口的抿着甜水，眼睛悠然的望着窗外，半点也没有招呼她的意思。

　　　　顾清薇转了眼珠，哼声道：“林表妹，来者是客，我来这里这么久了，竟然连杯水都没有。”

　　　　林琪挑了下眉，看丹霞。

　　　　丹霞笑着应道：“三娘子是贵客，寻常的井水只怕配不上身份。我让紫霜去上房取些山上的泉水，来给三娘子煮茶。”

　　　　她道：“只是姑娘如今喝不得茶，茶水房的炉火便歇了，再升起来难免费些功夫，”她笑吟吟的道：“三娘子素来讲究，想来不会介意这点时间的吧。”

　　　　顾清薇咬了咬牙，恨恼的瞪了丹霞一眼。

　　　　这一屋子从丫鬟到主子就没一个好的，说什么现煮茶，这天热得要死，谁要喝那等烫口的东西，不想招呼就明说，拐弯抹角的，骗谁呀。

　　　　顾清薇恨恨的瞪了眼桌上的两杯挂着晶莹水珠的茶盏，道：“不用了，我来就是想看看两位妹妹，既然看过我便回去了。”

　　　　她扭身作势要走，余光瞄着林琪。

　　　　林琪浅笑着点了点头，命丹霞送客。

　　　　丹霞撩开门帘，浅笑着送人出门。

　　　　顾清菲撇嘴，把眼前的甜水喝干，让巧月再给她来一碗。

　　　　林琪瞧着她又一口气干一碗，大有把壶里的甜水喝干的意思，忙阻止道：“快别喝了，黄嬷嬷去做甜糕了，你这肚子都被甜水喝饱了，待会儿午饭还吃不吃？”

　　　　顾清菲对黄嬷嬷的手艺素来推崇，闻言立刻放下茶盏，问：“有没有玫瑰甜糕？”

　　　　“不清楚，”林琪并不挑嘴，只要是甜味的都可以，黄嬷嬷也不会特地去做某一种甜糕。

　　　　顾清菲见状，便催巧月去小厨房问问，若是玫瑰甜糕，那就回去拿些陈家大舅给她送来的深山崖蜜，那个配着甜糕，简直是绝配。

　　　　林琪见顾清菲转眼便被带歪了话题，暗自好笑。

　　　　这样心大的表姐，大舅母该是操碎了心吧。

　　　　而此时被林琪念叨的陈氏正坐在福寿堂里，跟顾老夫人禀告昨天的事情。

　　　　顾氏本来只是百无聊赖的听着的，当听说桥上遇险，且林琪也受伤时，她霍然起身，直直的往外冲。

　　　　顾老夫人见她这般，赶忙道：“把她拦下来。”

　　　　曹嬷嬷赶忙带着樱儿紫儿把她拉住顾氏不依的扭头嗔道：“阿娘，你干嘛拦我？”

　　　　顾老夫人无奈的扶额道：“琪姐儿既然没跟你说，就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这样急忙忙跑过去，岂不枉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顾氏却很执拗，根本不听劝。

　　　　曹嬷嬷等人怕伤了她，也不敢过分拉，只能耐心劝着。

　　　　只是曹嬷嬷可不是林琪，对顾氏来说，她的话可要大打折扣的。

　　　　顾老夫人见顾氏怎么说也不听，气得一拍桌子，“让她去，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去了之后又能怎样？”

　　　　曹嬷嬷等人松开了手，俱都站在门边。

　　　　顾氏见人都松开，反倒有些茫然。

　　　　顾老夫人便道：“你呀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琪姐儿要真是伤重，你大嫂还能不告诉你？”

　　　　她看了眼陈氏，陈氏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昨天她一听说顾清菲有生命危险就顾不得其他方，还真就忘了通知顾氏，还是今天早上见到顾氏才想起来这茬，但是已经晚了。

　　　　为了补救，她特地带着顾氏过来这边才说这事，其实也是想让老夫人帮自己解围。

　　　　现在围倒是接了，但也被眼明心亮的顾老夫人暗暗讽了一下。

　　　　陈氏僵硬的笑了下，道：“昨儿一堆事赶到一起，我本想等忙过了再跟小姑细说，不想后来又出了尤嬷嬷的事，我一时也就……”

　　　　顾氏眉头一皱，不满的瞪陈氏，“大嫂急着查出谁害珍珍和五娘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忘了我是珍珍的阿娘，珍珍受伤，你就是再如何忙，也该先派人支会我。怎能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下人，耽搁了珍珍的事情，万一珍珍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陈氏被说得脸颊通红，她看了眼老夫人，赶忙上前道：“这事是我做错了，我给你赔礼。昨天我是亲眼看着郑娘子处置的伤处，亲耳听到郑娘子说没事才放心走的。本想着去见你，谁知就是在那时，车子被旁人送回来，我一想到这样的家丑竟然传到了外面，一时气怒，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顾氏还在皱眉不语，顾老夫人横了眼不懂就坡下驴的女儿，道：“行了，郎中也过来看过，没什么大事，你大嫂也是急昏了头，一时忘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哪能得理不饶人？”

　　　　顾氏还是很不高兴，顾老夫人瞪了眼女儿，道：“这件事既然已经了了，那就就此作罢。”

　　　　她道：“只是内院和外宅之间交往太过混杂，老大媳妇，这些天你也别忙别的，好好把这个整治一下，若有那不听使唤的，就叫牙人来，不要让那些没有分寸的乱了规矩。”

　　　　陈氏抿着嘴点头。

　　　　顾老夫人横了眼顾氏道：“你也跟着你大嫂好好学学，管理个宅院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氏心里的气还没全消，只闷闷的‘嗯’了声。

　　　　顾老夫人瞧见女儿这样就很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