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则依旧道:“怎么?就这点胆子,也敢挟持少爷?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不是这样的!”侍墨大喊起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只是……我只是想来找少爷,告诉他……告诉他我没法再服侍他了……”
侍墨说着,已是呜咽哭了起来。
此时房门已关,屋里只有侍墨唐劫和一个昏睡中的卫天冲,侍墨无人可说,竟是对着唐劫哭诉起来。
“我根本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来的时候看到宝良正在给少爷削水果,我就想帮忙……可他们笑我,说我身为伴读都成不了仆学,太过没用,让我滚开……他们骂我……我急了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侍墨举着刀痛哭:“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我把宝良的刀抢过来,然后指着少爷……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挟持少爷……我只是想吓唬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啊……”
唐劫听得也微感愕然,他向前走了几步,手中又是一道道灵线悄然飞出:“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早些放下不就行了?”
“我……”侍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他拿着刀指向少爷,把宝良他们都吓坏了,喊了声“侍墨反了”就全跑了。
或许是心中的怨气还未消的缘故,侍墨看着手中的小少爷,突然脑子里就生出一个念头,就这么反了又如何……
然而当看到那无数人围过来时,他真得后悔了。
可惜此时此刻,他已没了后退的余地。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侍墨号啕大哭。
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唐劫也叹了口气:“也未必就晚……现在放手,其实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侍墨无助地摇头:“我挟持了少爷,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会的……”
说着哭着,他心中狠意突然又起,抬起头看向唐劫,再次喊了起来:“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我要杀了你!”
“别傻了,侍墨。”唐劫摇了摇头。
他搬了张椅子在侍墨面前坐下:“我就在这里,侍墨,你要真想杀我,那就走过来,把你手里的刀捅进我的胸口。可是侍墨,你真有那勇气这么做吗?”
侍墨怔怔地看着唐劫,那刀子却是半点不敢动。
“怎么?不敢了?发现杀人也没那么容易了,对吧?有些事,终究是说说简单。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刀都拿不稳,就算把脖子放到你手上,你只怕也是捅不下去的吧?”唐劫同情地看着他。
说着他轻笑了摇摇头:“怕就怕吧,怕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那种人,就别干那种事。我们都会犯错误,这没什么,改了就是。挟持少爷这是大罪,可少爷现在到底还没事,你及时收手还是来得及的!”
“他们会放过我?”侍墨颤抖着问。
“这个嘛……惩罚总是会有的吧,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你求情,保你不死。”
“你?你凭什么帮我?你恨不得我死!”侍墨又喊了起来,他一会儿恐惧,一会儿张狂,整个人处于极度的不稳定状态中。
唐劫摇头笑道:“侍墨,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对手,甚至不值得我关注一下,恨你?老实说你不够资格,如果我真要恨你……你早就完了。”
“你胡说!我打过你,我总是找你的麻烦!”
“可我有报复吗?”唐劫反问。
侍墨哑然,想了想喊道:“是你报复不了我,你胆小,你怕事,你不敢!”
“我怕事?”唐劫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家怕事的人能当着少爷的面把他的马杀了?能在这个时候走到这里面对你,请你拿刀子捅我?我说你拿着刀子抖什么啊?咱们俩到底谁更胆小?”
侍墨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唐劫冷笑:“还有,你以为我要想收拾你,会真的收拾不了?知不知道姬子骞是怎么走的?你不会真以为是你自己的功劳吧?”
唐劫看着侍墨,他对着侍墨一字一顿道:“是我!是我请秦管事联合了府里的老人帮你们出谋划策;也是我,买通了胭脂怂恿你去对付姬子骞;更是我,请侍月把老太爷太太他们请过来,目睹了那场好戏。没有我,现在就是我和姬子骞一起去学院,你懂吗?”
这话震的侍墨彻底怔住:“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对,是我!我不太喜欢害人,但如果我真想做的话,我保证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真正挤掉你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侍梦,因为如果非要在我和侍梦中间选一个的话,太太也依然只会选我!侍墨,我从没把你当对手,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有些任性,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唐劫冷冷道:“你很混蛋,你该受到教训,你该被狠狠地打屁股,但你不该死。我向你保证,放下刀子,跟我出去,我用我的前途保你不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当说到最后的机会时,唐劫的小迷迭阵已经完成,只要他发动阵势,侍墨就会陷入阵中,到时候他想杀卫天冲都做不到。
但是唐劫想试试。
他想看看能不能劝侍墨自己放弃。
一方面是因为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阵道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给你侍墨一个机会。
“不!不!不!”侍墨不敢相信的摇头,他无法想象自己原来一直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中,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唐劫你混蛋!”
“你生气啊?生气就出去告诉老爷太太也行啊。”唐劫笑道:“就算你不服气也没用,你一直都只是我手里的枪,是我用来对付其他人的工具。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该结束了!”
不管他是自愿忏悔还是愤怒出告,只要他肯出去就行。
至于说告密,切,多大破事啊,别说自己可以否认,就算不否认,以太太的重视也不会在意。
人们对过去的错误,总是很容易原谅。
“我要去告诉太太……我要去告诉太太……他们会相信我的,会明白我的,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侍墨语无论次的说道,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眼中竟又燃出一线希望。
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已接近崩溃了。
他把刀丢下。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屋外走去,口中还不断喃喃着:“我要告诉太太……太太会相信我的……你亲口承认了……”
他从唐劫身边走过,蹒跚着步子。
看着他的样子,唐劫也只能心中叹息。
不管怎么说,事情解决就好。
不专业的谈判专家对上不专业的劫匪,也是可以糊弄糊弄的,唐劫对自己这次的表现深感满意。
趁着侍墨出去,唐劫把刚布下的阵法又撤去,免得被人看出痕迹,再看看卫天冲没事,将他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不好!”唐劫心中剧震,抱着卫天冲向屋外冲去,只见侍墨赫然已倒在血泊中,那位吕师傲然收回手掌,用一块白绢擦了擦手边血迹。
“冲儿!”郑书凤喊了一声冲过来。
一群人已纷纷围上,从唐劫手中接过小少爷团团围住,仿佛是怕侍墨再起来把少爷劫持一般。
惟有唐劫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侍墨。
他死了!
天灵盖被击碎,当场死去,惟有双眼依然大睁,死死看着头顶那片天空。
“为什么?”唐劫怒视那吕灵师:“为什么你要杀他?他都已放下刀投降了!”
“混帐,你怎么跟仙师说话的?”卫丹柏怒斥唐劫。
到是那吕师奇怪地看了一眼唐劫,随口道:“侍墨挟持少爷,大逆不道,杀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好奇怪了?”
“可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放了小少爷,卫府就绝不会杀他,我用我的前程保他,我答应过他的!”唐劫呐喊了起来:“他不是有意那么做的,他只是一时冲动!”
听到这话,吕辰阳显然也有些怒了:“哼,逛语戏言,岂能当真!念在你救小少爷有功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侍墨大逆不道,按律该死,你问问这里的任何人,看看可有谁认为老夫做错了!”
唐劫向四周看去,只见竟无一人说话,从他们那厌恶的表情看,却是无一人认为吕辰阳做错了,这让唐劫也心中一凉。
其实唐劫并不反对杀人,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真的该死。
然而今天,吕辰阳用他的行为告诉唐劫:侍墨的行为就叫该死!
身为仆役,竟敢挟持少爷,这是大罪,不管他有没有造成伤害,不管他是否反悔,不管他是否主动投降,他都必须以死相抵!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德法则!
而且这个道德法则甚至允许修仙者直接处死,而不需经过任何审问手续。
可以说他们在惩恶的观点上一致,但他们在惩恶的标准上却天差地远!
这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文化背景,必然会衍生出的思想差异。
这在以前唐劫没遇到过,但现在他遇到了。
他是幸运的,今天他只是为一个“该死”的犯人开脱,地球方的思想展现出了大度的一面,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迂腐”,但至少不致命。
可如果有一天,事情反过来了又会怎样?
如果是唐劫遇到了他认为该死,而别人认为不该死的呢?
突然间唐劫意识到,要融入一种环境很简单,要融入一种文化却非常困难,而这里……终究不是地球!
这时郑书凤看过儿子没事,走过来道:“唐劫,我知你是个重承诺的好孩子,为救我儿而许下诺言,我也能理解。不过这事不是你食言,怪不得你,你也勿忘心里去。不管怎样,都是你不惧生死救了冲儿,我卫家都是要感谢你的。”
说完这话,郑书凤的目光在侍墨的身体上扫了一下,露出不屑,愤怒以及仇恨的神情,随后才傲然抬头道:“侍墨大逆不道,竟敢挟持我儿,罪该万死。也幸得今日事发才发现了他的丑恶嘴脸,否则将来若让一个疯子跟随冲儿上京,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这府里那么多人,平日里不是一个个都能耐大得很吗?真等出了事,却还是靠个小厮救人!现在谁还要置疑我的选择?来历可靠……我呸!!”
郑书凤破天荒地对着地上吐了一口,扬长而去,惟留下卫丹柏在原地,脸上一阵青红不定。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却明显是针对之前丈夫和老太爷迁怒自己的回应。
这女人平日里雍容大度,真发起飚来却犀利得紧,就连老太爷和卫丹柏都被弄得无话可说,估计今天晚上卫丹柏是要好好向老婆赔礼道歉了。
这时候人群出现一声嘹亮喊叫:“痛死我了……咦?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干吗?”
却是小少爷卫天冲。
他终于醒过来了。
第44章尾声
每年的春季,江河化冻,正是商路恢复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的苍龙府也是繁忙的,来自各地的车队从这里进出,将大量的货物流转于全国各地。
除了商运之外,另一件热闹的事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就是学运。
虽然洗月学院的入学是在立夏才开始,但是山长水远,有怕耽搁行程的,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动身准备了。
这一年,唐劫十六岁,侍梦十五岁,小少爷十五岁半,曾经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们,如今也一个个长成了英挺少年,有个子高的,都快赶上大人了,人也变得比以往成熟懂事了许多。
今天的吴家特别热闹。
唐劫刚从门外进来,就见到吴老汉夫妻正大包小包地从屋里拿东西,各种棉被,衣服,鞋子,一堆一堆的拿出来。
唐劫看的惊讶:“爹,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嗨,这不是你明天要上京了吗?得给你准备过冬的衣物啊。”吴老太一边拾掇着一边回答。
“可冬天不是才刚过去吗?”
“那你明年的冬天就不要过啦?还有后年大后年呢?”吴老太给了干儿子一个白眼。
唐劫无奈:“那就等明年再说嘛,真要不行再买些就是了。”
“那能成么?京里的东西都贵着呢,你看咱家这衣服,都好好的,没人穿不也可惜了。”吴老太晃着手里的一件小夹袄道。
吴老汉看不下去了:“老婆子,你那件是幸儿小时候穿的了,你就别给他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穿旧衣服。”
“这不还新着呢么,不穿可惜了。”老太太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把衣服放下了,又挑了几件给唐劫放好。
然后手里又多出个小布包,将那布包往唐劫手里一塞,抓着唐劫的手说:“这里面有二十三两四钱银子,你且收好了,上了京好有钱用。”
唐劫手一缩:“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缺钱用,卫府每个月都有月例。”
成了仆学后,唐劫和侍梦的待遇就变了,每个月可领十两银子,相当于现世一万块钱一个月,也算是个小白领了,这还不算学院的基本开支都由卫家负责。
“哎呀,那些个月例管什么用啊。你别以为娘不知道,那修仙的学院花费可大着呢,就是各大家的公子哥都天天喊钱不够用,幸儿来信都跟我说了!”
“幸哥儿又来信跟你说钱不够用?”唐劫察觉不对。
吴老太面色滞了一下,随后干笑一声:“这不是前不久来了封信,信上说要买什么仙药,没钱买……”
“他要多少?”
“五百两,不过我们没这么多,就给了他一百两。”
“一百两?这些年来你们给他不少钱了,哪里还有一百两?”唐劫听得呆住,突然醒悟过来,叫道:“你是不是把我这些年给你们的钱都给他了?”
二老一起不好意思的低头。
唐劫心中一股怒火上涌:“为什么瞒着我?那是我给你们买药的钱啊!”
这些年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卫府,唐劫只能偶尔过来看看,所以除了有时拿了赏钱后会自己买药外,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把银子给二老,让他们自己买些药调理身体。
现在看来,除了那些唐劫买的,他们自己却是一分钱没花。
“哎呀,没什么了。”吴老汉连忙抓住唐劫:“我们都活这么一把年纪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也没什么。再说你看我们这身子骨,好着呢。”
说着他捶了几下自己胸口,只是用力过大了些,反敲得自己连连咳嗽,老爷子连忙摆手:“我没事,没事,就是最近有些闷气……”
吴老太已上前把布包塞到唐劫手里,不好意思道:“那些银子是你给我们的,瞒着你留下,本来是想等你入学的时候再给你,没想到幸儿要,就给了他,这事有些对不住你,这不我们就又凑了些……”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唐劫摇头:“吴幸他自己有手有脚,他可以自己赚的!一百两银子在学院根本没用,怕是连一颗真正的灵丹都买不到,却能让你们身体好起来,颐养天年,可你们却……”
他想发火,可对着二老又发不出来,气得只能跺脚,暗恨吴幸不懂事。
二老讪讪道:“终归是能帮一些是一些的。”
看着二老为难的样子,唐劫心中突然火气全消,眼眶却是湿润起来。
好一会儿,他说:“算了,就算是没给,你们不也没去买药嘛,给就给了吧,希望他能别辜负您二老的用心。”
听到唐劫这话,二老也心头松了口气,吴老太非要把银子塞给唐劫,唐劫知道自己若不收,他二老只怕更不好过,也只能收下,准备到了学院后再想办法弄些真正的上好灵药寄给二老。
这天唐劫没让二老再活动,独自把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直至服侍到二老睡下才休息。
躺在床上,唐劫悠悠想到,这次离开,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二老了。
这三年来,二老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他又何尝不是将二老当成亲爹娘。
如今将要远游,一去经年,唐劫心中亦不由的一阵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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