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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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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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窗,有枯黄的树叶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扑打到窗沿上,又慢慢滑落到院子里的黄土中。陈安之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丝丝秋意的空气,在胸腔中过了一圈,又重重地呼了出来。阅读了一下午的疲倦感就在这一呼一吸中荡然一空。

    “何叔,院子里面的落叶就留着好了,入秋了,早晚寒凉,您应该多歇歇的。”十六岁少年的声音,带着这个年岁特有的由稚嫩转向成熟的味道,如同春天的嫩芽,掩不住的勃勃生机。“好好,这就歇,这就歇。不过我这身老骨头就该多动动的,不然就真的朽掉了。”远远地传来何叔垂暮而敦厚的声音,却不见他停下,继续一下一下地扫着这满园落叶。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少年一边嘀咕一边手指轻轻拂过乌木桌上的《元气初解》,不知道是在说不愿休息的何管家还是书中的炼气之法。

    《元气初解》是本朝大部分练气之人的启蒙书籍,算是最基本的典籍。不过桌上这本典籍,泛黄的封面上四个大字竟如剑戟横生,无穷煞意夺目而来,更在书房傍晚的昏暗中散发着隐隐的黄光。若是翻开第一页,更是会看到宇文不器的鲜红印章,赫然是开。神宇文光晚年所作的真本。只是不管军神如何融自己一身修为在此书中,又如何深入浅出地讲解炼气之道,对陈安之却是半点帮助也无。

    父亲陈青霜因当年剿孤门逆贼萧河图从龙有功而封清远侯,受封后却不顾天子的挽留离开了京都,回到他的故乡安丘。同年自己出生,母亲却因难产而逝。之后父亲一直都未续弦。

    陈安之偶尔会落寞地想着,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可能母亲也不会过世。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定很好的,如今对自己总会有那么一丝半缕的疏远,想来也定是因为每次看到自己都会想到她吧。偏偏自己先天羸弱,炼体之路已是不行,炼气又是万法不沾。想父亲一身惊天修为却生了自己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应该是非常失望的。不过幸好家里还有何叔在。何叔无儿无女,从陈安之记事起,便一直照顾着家中的里里外外,更对自己多有宠溺,填补了一向缺失的家庭关爱。说是主仆,其实两人的关系,更像是爷孙。

    何管家倚在窗旁,捏着长长的烟枪,嘬上了一口,顿时满脸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每天等何管家忙完了之后,陈安之都会待在书房里听他絮絮叨叨着或亲历或听来的故事。小时候是因为好奇,等长大些了也渐渐知道老人喜欢啰啰嗦嗦,翻来覆去地讲以前的事情怕也是太寂寞了,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说话。所以也不管听过多少遍,陈安之总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本朝太祖南征十八载,南方诸国尽皆臣服,开国号为“周”。又命大将军宇文光北伐,一战诛北地首领金月狼主,灭北齐二十万蛮军,收冀州,雍州,凉州三地,自此九州一统,天下归心。北地自首领伏诛,群龙无首,各部落间混战只为狼主之位,彻底陷入了长达百年的动乱。大周也幸得以休养生息百年。”

    磕了磕烟枪,何管家继续说道:“不料三十年前天灾不断,先是南方大涝,万亩良田尽化为泽国。冀,雍两州又陡现旱魃,赤地千里。再加上当时太宗皇帝突然驾崩,太子过于年幼,各个封地的王爷都起了异心,为了争位,天下间整整乱了十五六年。就是‘诸王之乱’了。”

    “那时候上至天子,下到庶民,人人自危,苦挨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王侯世家,担忧的是天下势变,一步走错,权力消散,富贵荣华便成过眼云烟。而平民百姓,却实实在在地忍受着刀兵相加,饥寒交迫的日子。”

    “因为天灾,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像豫州一地,本就地少人多,最后竟连草根树皮都啃得精光。乱战不停,各方诸侯根本无暇管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莫说是放粮赈灾,不将我们的隔夜粮搜刮走都要念一声皇恩浩荡。”

    “老奴的爹娘因为年纪大了,身体弱,又没吃的,病倒在床,就这么去了。两个弟弟实在太饿了,明知道观音土不能吃,还是忍不住地往嘴巴里面塞。整个人瘦的只剩皮贴在骨头上,肚子却大得跟孕妇一般,活活给胀死了。再后来,老奴遇到了贵人,总算活下了这一条贱命。乱世的人命啊,还真是不如一条太平时期家养的犬。”

    说到这里,何管家擦了擦眼角的浊泪,“就这么诸王你打来我打去的,打了。年,天下大势也就渐渐明朗起来。当今天子为皇家正统,太宗嫡子,坐拥南部六州,实力最是庞大。而当时太祖的世子,也就是天子的小叔冀王萧河图,在北边厉兵秣马,广收门客,创孤门一派。更得到北齐蛮人支持,单论军事上的力量,部队虽然相对少了点,但高端战力稳稳压天子方一筹,再加上北地蛮子自幼风霜浸侵,不惧伤痛,性子又凶残,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顿了顿,何管家似乎想起了点什么,悠悠地叹了口气。“当时的孤门,一王半将二使四护法,各个均为不世出的奇才。冀王萧河图更是天下公认的三大宗师之首,宇内几乎无人能敌。却不想太白山一役,冀王伏诛。孤门也就慢慢地淡出江湖了。现在除了几个老人,又还有谁能记得当年孤门的威势呢。”‘断剑所向,群雄辟易’真是好大的威势呢”何管家喃喃地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陈安之不解道:“那既然当时冀王的修为这么高,又怎么会在太白山被诛杀了呢?”托着下巴,陈安之想了会,道:“哪怕被再多高手包围,他逃出去应该没问题吧。我记得何叔你以前说起过万劫不灭身就是萧何图根据北地蛮人的磐石功法改良的,这功法被誉为天下一等一的硬功,别说逃出去,就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也是易如反掌啊。”

    “哦,老奴听说过这么几种说法,有说冀王他当时已经走火入魔,真元溃散。也有人说是因为发现身边众叛亲离,万念俱灰。更有人说他因不忍见天下持续动乱,大周生灵涂炭,故意假死脱身,云游四方了。现在天下既定,四海升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哪还有人去关心呐。”

    一袋烟叶抽完,何管家掸了掸长袍,似乎掸去了几十年时光沉积的厚重,话题一转:“对了,说起来,下个月镇远侯就要带着他女儿来拜访了,”故意停了下,何管家用促狭的眼光看着陈安之的脸慢慢涨红,“那袁媛小丫头的礼物你准备好了没有啊,别人家小姑娘“安哥哥,安哥哥”地叫着,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似乎对自己逗弄少年的行径特别满意,何管家笑呵呵地走开了。

    “圆圆么,那个一天到晚扯着自己的衣角叫着自己“安哥哥,安哥哥”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陈安之有点痴痴地想着,目光似乎直接穿过了空间的阻隔,投向了北方。
第二章 缘起 2
    冀州与豫州之间隔着八百里太白山。太白山被古之方士称为九州龙脉之源,山势起伏,连绵不绝,若一条长龙环笼,生生分隔出南北地界。唯一能让普通人正常通行的便是太祖命大将军宇文光北伐时修筑的行军道路。这路原本只做军事上用途,只是太平了十多年,原本的禁令也松了许多,渐渐地成了南北贸易的商旅通道。

    这是武德十六年霜降后的第二天,行走于旅道上的商贾行人见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道边入秋后的渐渐枯黄的落叶,在纷纷飘落时纷飞成漫空的桃花,只是这景象一闪而逝,很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看到周围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才知道刚才出现的不是幻觉。

    若是有有心人注意的话,在桃花落尽的一刹那,由北往南的行人中多了位一身桃红女衫的女子,尽管是突兀地出现,却极自然地与四周的人群和谐地混杂在一起,旅人们的心神却似乎都被这漫天桃瓣所摄,也都未曾发觉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女子容貌端庄秀丽,却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凄婉,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怜爱之意。

    此时女子秀眉紧蹙,不时地看一眼皓腕上一串琉璃珠。想起离开出岫峰时,在峰顶沉默良久后,楚怀玉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此次南行,可解阿姐一直以来存有的大疑惑,或许还能完成阿姐此生最大的心愿。”这串琉璃珠也是楚怀玉送的,据他说用大衍秘法淬炼过,不光能增益自己的修为,更能指引自己去往能寻找到答案的地方。“这孩子也算是有心。没想到当年大哥带回来的野小子,现在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似是又惦念起了什么,女子舒颜而笑,继续南行。

    随着立冬的接近,陈安之越来越觉得最近可能出什么大事情了。十六岁的少年虽然还无法理解世俗无常的复杂,但是明锐地观察到父亲陈青霜的精神处于焦虑中。父亲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面前端着严父的样子,似乎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不过毕竟十多年的父子相处,还是能够感受到父亲偶尔表现出来的一丝不安与疑虑。

    听何叔说,是因为当今天子做了一个怪梦,后来要彻查孤门的事情,念起父亲是当年的经事人之一,欲召父亲回京师问话。如果是跟这个有关,陈安之更不敢去询问父亲。记得自己唯一一次被严厉呵斥,就是第一次听到何叔说起自己父亲当年从龙受封事迹后兴冲冲跑去问,结果刚说出孤门两字,就被父亲怒斥“道听途说”,之后更是因为觉得自己精力过剩而罚抄了十遍的《周礼述要》。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陈安之的右臂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一轮圆月亘古不变地从天边升起,似是不愿让月色独占了这清寒的夜空,有雾气慢慢笼罩住这无边夜色,悄悄地给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细纱,清冷的月光也在朦朦胧胧中变得温润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甜甜的香气。

    “香气?”书房中正挑灯夜读的陈安之刚感觉到不对,整个天地都旋转了起来。在软到地上之前,一个黑影悄悄滴越窗进来,将陈安之扶到书房中的床榻上,并为他披上了大氅。“接下来的事情,可不能让你掺和进去嘞!”黑影随手捻碎手上烧剩下的最后一小截‘黑甜乡’,将其洒落于窗外。

    此时的院落里,已是一片狼藉。以红衫女子的立脚点为中心,周围丈余的落叶随莫名的微风舞起,飘到半空,便诡异地化成瓣瓣桃花,仔细看去,片片桃花的边缘竟都泛着金属的冷光。

    女子对面,便是此间的主人,清远侯陈青霜。陈青霜一袭青白长衫,看着四十来岁的年纪,形体消瘦。面容清矍,隐隐有萧索之意。乍一看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文人雅士。此时一剑在手,却生生迸发出怀抱苍生,剑试天下的气势,而只要接近他剑前三尺之内的的桃花均被寒气冰冻,坠地粉碎。

    “啧啧!青霜一出天下寒,十几年未见,看来你也是功行圆满,快入“道”了。只是不领天子封赏,躲在这样的穷乡僻廊,江湖不出,就真的能心安了吗!陈左使!”女子的眼神在说到陈左使三字时暖了一下,又瞬间变得更为冷冽,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嘲谑“对了,现在您可是大周清远侯陈候了,可比陈左使高贵多了。是吧?陈候!。”

    “息公主,过往种种,哪能一言而尽。有些当年的事情,你不会懂,也不该懂。南国于您来说并不安全,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我当然会回去。不过怀玉这孩子跟我说,来南方可以解我一个大疑惑。怀玉不会拿这事来消遣我。我思来想去,袁不归这厮向来与我不合,我也不去讨这个没趣。那南方能知晓这事的人应该只有你了。陈左使,当年太白山那一战之后,萧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群鬼环山哭,天子诛河图,两仪天下定,万王朝京都。现在都成了乡间黄口小儿戏玩时的童谣了,息公主为何还是这么执着呢,门主在那一役,就已经故去了啊”陈青霜声音微颤,带着无尽的的落寞与缅怀。

    “你胡说!”息蕊脸色一暗,旋即银牙一咬,愤而出手。原本环绕在她身侧的桃花,开始乱舞。乱舞中,原本散乱的花瓣开始一分二,二分四,却是将整片院子全部充满。“萧哥哥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陈青霜双瞳眯了起来,之前最外围的花瓣只是浅浅划过,蕴满了真元的花瓣便深深地嵌入了周围的树干中。如今满园的的桃花在舞动中渐渐环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由外及内地将陈青霜包围。息蕊看到自己的花刃围杀渐渐成型,犹豫了一下,随即冷声道:“桃花劫,起舞。”

    包围陈青霜的花刃猛地一停,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中间挤压过去。却见陈青霜只是捏了一个剑诀,长剑自左向右慢慢挥动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只是一个个简单的画圆,剑圆的叠加,套用却是变幻无穷,环环相扣,生生不息,似乎蕴含着天地至理在内。随着剑势成型,周围的花刃竟开始逆向转动,花刃八化四,四转二,二成一,最后消散于无形。

    “无量往生剑诀,你这叛徒还真有脸继续练我孤门的功法”息蕊恨声道“无形劫,再舞”,话音刚落,满园桃红霎间消散于无形。陈青霜步法连转,忽然身形一顿,闷哼一声,长衫左肩上渗出了淡淡的血丝。息蕊的真元绵连出丝状的气劲,环绕在陈青霜周围,震颤地切割着一切经过的事物。偏偏那丝状气劲似乎能预知陈青霜的行动一般,每每于陈青霜将动未动之时早早封住了他的步法路线。

    “洞彻还真,你修行了大衍神术。”陈青霜的声音彻底冰寒起来“不对,是外力加身,楚怀玉这混账到底要做什么!”这一刻含怒而击,玄冰真气全力而发。只见陈青霜双足轻点,朵朵寒冰绽放于脚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三尺以内。

    当年萧河图就曾赞过陈青霜“三尺剑围之内,人可敌国。”如今息蕊作为一个术者被陈青霜拉入剑围之内,情急之下,本散乱在周边的无形真元瞬时回溯,在自己身前连续布下一十八道无形气墙,只盼能阻隔陈青霜一瞬。双足更是连点地面,闪电般往后射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空中传来如同玉帛撕裂的凄鸣,气墙瞬间粉碎。陈青霜的剑尖微颤,点点剑花不离息蕊的脖颈。只是每次剑花将将要绽放于息蕊玉肌之上时,总会被无端地干扰而偏之于毫厘。如果认真探寻,就会发现每一次无端干扰的出现,都伴随着息蕊腕上的一颗琉璃珠子化为粉末,随风而散。仅仅数息之间,琉璃珠子已消散大半。

    息蕊在躲闪中发现,自己陷入陈青霜的剑围越来越深。连身边的空气都开始迟滞起来,像泥淖般阻碍着自己的移动,每一次的身法转换都需要调动数倍的元气,并且自己不管如何躲闪,周遭皮肤都会传来剑气加身的刺痛感。
第三章 惊变
    “陈候果然好手段!”息蕊微讽地叹了一句。感受着触及颈部血脉的青霜剑的寒意,闭上了眼睛。陈青霜本只是想稍施惩戒,让息蕊能乖乖回到北地。此刻看着她憔悴又带着几分解脱的神色,不由地心软了几分,缓缓道:“息公主,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您该知道的,至少还不是现在。等到了那一天,自然就会明白了。

    您,还是赶紧回去吧。”顿了下,神色一厉“不过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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